陈惜珍抬起头来,她今天穿着奢侈品套装,她真的很适合穿这类衣服,浑身都散发出矜贵的气质。
“这书写得真的很精彩,开头就将我吸引住了,这书在港城有出版吗?”
柳烟凝摇头,“应该没有,只在内地出版吧。”
陈惜珍笑道:“这么好的小说,不在港城出版可惜了,我帮你出版,好吗?”
柳烟凝一愣,“你们在港城有出版社?”
“有,”陈惜珍点头,“我的家族涉猎的产业很多,出版只是其中一个。”
柳烟凝笑道:“行啊,大嫂,那就麻烦你了。”
能出版代表不了什么,销量才是王道,但是柳烟凝对自己这本《暖春》有信心,它目前在国内的销售量已经突破了百万,是畅销书籍。
将书授权给陈惜珍帮忙出版,柳烟凝也不担心后续的利益分配问题,她相信陈惜珍家大业大,不会贪图这点小便宜的,再说了,就算她真的让柳烟凝吃亏了,这也不算吃亏,能用金钱看透的东西,那也是好事。
阿宝的练琴时间也结束了,他从书房走出来。阿宝听见舅妈来了,但是他还是稳稳地钢琴弹完,才走出来。
陈惜珍看了看手表,此时才上午九点钟,还太早了,商场都还没有开门呢,这会儿出去是受冻。阳历十一月份的北京,气温已经开始往下降了。
陈惜珍和阿宝说话,柳烟凝回房间换衣服,既然决定要出门,她得换个衣服化个妆。说起来,柳烟凝也很久没有去过商场了。
到了十点过,柳烟凝都收拾妥当了,阿宝自己去房间给自己换了衣服,一行三人正要出门。
陈惜珍是坐车来的,司机将车停在了水泥路面上,司机在车上等着他们。
陈惜珍问柳烟凝,“开一个车去吧,到时候我再送你们回来。”
柳烟凝没有意见,正要上车走,看到水泥路的尽头出现了几个人,她本来没太在意,但是一晃眼,发现对方的衣着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原来对方穿的是羊皮袄子。
陈惜珍见柳烟凝站着不动,疑惑地询问,“烟凝,上车吧?”
阿宝已经高兴地先坐上车去了,虽然他不喜欢去商场,但是今天第一次跟舅妈出去,心里还是开心的。
柳烟凝还是望着出口的方向,她已经看清了来人了。
她扭头看向陈惜珍,“大嫂,我家里来客人了,去不了了。”
陈惜珍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圆,“来客人了?”
柳烟凝嗯了一声,她指了指前方,“沈牧的家人来了,我得招待他们。”
柳烟凝对车上的阿宝说道:“阿宝,先下来,见一见爷爷,等见了客人,你再跟舅妈出去。”
沈贵林扶着沈建国,走得并不快,他已经看到了停在柳烟凝家门口的车,跟柳烟凝的那一辆不一样。
“烟凝家里莫不是有客人?”沈贵林说道。
沈建国停了下来,“有客人?”
沈贵林嗯了一声,正要说话,柳烟凝已经拉着阿宝从车后转出来了,朝他们挥了挥手,“大哥!”
柳烟凝拉着阿宝迎了一段路,迎上沈贵荣一行人,她看向沈贵荣扶着的老人。
算起来,沈建国的年纪应该也不是很大,还不到六十岁,但是因为常年的病痛,他看着比实际年纪老了十岁不止,他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个西北壮汉,但是现在已经又瘦又单薄,背也佝偻了,头上用白色的头巾包裹着,皮肤很黑,脸上全是沟壑。
他看着烟凝,笑了笑,露出了缺了两颗门牙的牙齿,“你是烟凝啊!真对不住,我们要来打扰你们一家了。”
柳烟凝笑道:“您是伯父,都是一家人,别说什么打扰的话了。”
柳烟凝看向一旁的女人,从面容看,估计是沈贵林的妻子,荷花。
荷花见柳烟凝看向她,连忙笑了笑,叫了声,“烟凝。”
柳烟凝笑道:“你好,嫂子。”
她垂下头,招呼阿宝叫人,“阿宝,快喊爷爷,伯伯还有伯母。”
阿宝依言叫了人。
沈建国疼爱地看着阿宝,嘴里不停地说道:“这娃长得可真俊!”
荷花也很高兴地说道:“是俊啊,阿宝真白净,跟咱们家墙上的福娃娃一样!”
柳烟凝说道:“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吧。”
陈惜珍也从车后面露了出来,柳烟凝介绍道:“这是我大嫂,大嫂,这是我伯父,大哥,还有嫂子。”
陈惜珍笑道:“你们好。”
一行人又进了屋。
沈贵林来了两次了,知道柳烟凝家里的规矩,进屋之后,要让荷花脱鞋,又要给沈建国脱鞋。
柳烟凝说道:“没关系,就穿着鞋也没事,大伯生着病呢,不好脱鞋。”
乡下人家也有讲究的,房间里面铺上木楼板,夏天的时候也将地板拖得干干净净的,进屋就要拖鞋,但是他们家那边穷,很少有这样的人家,大家都是土炕,没听说过要拖鞋。
柳烟凝说不脱鞋了,但是荷花还是将鞋脱了,只穿着袜子踩在地上。
柳烟凝只好给他们找居家鞋出来。
陈惜珍也跟了进来。
沈建国望着家里的内饰,嘴微张,对沈贵林说道:“古代的皇帝就是住在像这样的屋子里吧?”
荷花捂着嘴笑,“爹,那还有沙发呢!”
沈建国连连摇头,“不不,我们不能坐那个,别将地儿给坐脏了,给我们找几个硬凳子,我们坐硬凳子就行了。”
荷花听沈建国这样说,心里感觉挺遗憾的,他们那哪里有沙发啊,家家户户都是椅子,很多人家连椅子都没有,只能坐在炕上。
她早就听沈贵林说过柳烟凝家里有很柔软的沙发,心里神往已久,今天是想试试的,但是沈建国都这样说了,她不好意思坐上去了。
柳烟凝说道:“大伯,您别讲究,到了这就跟到家里一样的,沙发就是给人坐的,您快请坐吧!”
眼见沈建国不肯坐,柳烟凝给沈贵林打眼色,沈贵林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很局促,当时他的袜子在火车上裹了几天,脏死了也臭死了,他自己习惯了,也没有觉得什么。但是弟妹可是城里人,她一句话都没说,还是沈牧打了水来给他洗了脚。
后面的相处,让沈贵林也知道了这个弟妹虽然是城里人,但是身上没有很多城里人身上的臭毛病,看不起乡下人。
他对沈建国说道:“爹,弟妹让你坐,你就坐,坐一坐沙发,这玩意儿可软乎了,这是你的福气啊!快坐吧!别让弟妹着急!”
沈建国好说歹说,总算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的柔软超乎了他的想象,他笑着对沈贵林说道:“贵林啊,就是咱们家过年的时候置办了两床新棉絮铺在炕上也没有这么软乎啊!”
沈贵林也笑起来。
荷花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还不敢用力坐,怕将沙发压坏了。
等坐在了沙发上,她才细细地打量起弟妹家里的陈设来,确实是城里人,讲究得不得了,她在乡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金贵的东西,全摆在了这个家里。家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她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好闻极了。
在乡下的家里可没有这种味道,夏天还好,到了冬天,整个屋子都是土炕味,棉絮盖了许多年都没有清洗过,一到冬天,炕生起来,那种难闻的臭味,不管怎么洗都洗不掉。
她想起了还没下火车,沈贵林就从包里取出了干净的袜子,让他们都换上,当时荷花还不理解,一直到进了门,她才算是知道了。
柳烟凝问起沈建国的病情来,在他们到来之前,柳烟凝已经打听了,协和医院是最好的,她也已经托人办了入院手续,只待沈建国他们到来,补齐手续,就可以直接住进去做检查了。
治病不比别的,只等他们歇个脚,柳烟凝就要带他们去医院了。
沈建国问起了阿宝,柳烟凝知道他们对家族的荣誉看得很重,要是沈建国得知阿宝考了北京市的市状元,说不定一高兴,对病情还有好的作用,就将这个事情说了。
沈建国一点怀疑都没有,他早就听沈贵林说过沈牧的这个儿子非常聪明,比沈牧还聪明。
“他老子考了省状元,儿子也考了省状元,咱们老沈家这是祖上积德了啊!”沈建国几乎高兴得眼含热泪。
沈贵林知道柳烟凝已经安排了医院之后,对沈建国说道:“爸,那我们先去医院吧。”
沈建国连连点头,“行,咱们去医院。”
其实他们着急走还有一个原因,沈建国毕竟得的是肺病,怕有传染,不敢在柳烟凝家里待太久。
柳烟凝也想尽快给他做个检查,站起身说道:“你们吃饭了没有,要是还没有吃饭,就在家里吃了饭再过去。”
沈贵林说道:“吃了,我们在车上吃了,你放心,弟妹。”
秦姨这会儿还在做饭,等做好饭差不多都快十二点了,中午医生不上班,得耽误到下午了,柳烟凝便说道:“那行,我们先去医院办手续,等手续办完,检查做完,我们再去吃饭。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到了北京,一切事情就要听柳烟凝安排了。
柳烟凝对陈惜珍说道:“大嫂,我带大伯他们去医院,你带阿宝出去吧。”
阿宝是小孩子,也不方便跟去医院,陈惜珍点头,“行,那大伯,你们去医院,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尽管告诉烟凝,要是烟凝解决不了,我们能帮助的,也会尽量地提供帮助。”
她讲话沈建国有些听不懂,沈贵林听懂了,连连点头,“谢谢嫂子了!”
柳烟凝带着沈建国他们前往医院,顺利地补了手续,住了进去,医生开了一系列的检查。好在这个时候的协和医院的床位还没有那么紧张,检查也做得很顺利,到了中午,已经做了不少检查了。
沈建国感慨,“这得花多少钱啊!”
家里一年带头收入就那么一两千块钱,沈建国常年生病要吃药,积蓄本就不多,这一通检查,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沈建国心痛起来。
柳烟凝说道:“看病要紧,大伯,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
听柳烟凝的意思她是要帮忙,沈建国连忙说道:“钱我们准备得有,烟凝,你别操心,你们一大家子在城里生活也不容易,什么都要花钱买。”
柳烟凝点头,“放心吧,大伯,你先安心看病,别的事情你都别管。”
沈建国叹了口气,“我也年纪一大把了,没有这个必要来这么大老远地看病,是贵林非要我来,哎,真是白花钱!”
沈贵林一声不吭,扶着沈建国去做下一项检查。
一直查到医生中午下班,柳烟凝又带着他们出去吃东西。
柳烟凝本来想在医院旁给沈贵林夫妻俩开个房间,他们肯定要轮流在医院服侍沈建国,但是剩下一个人得休息啊。但沈贵林拦住了她,“我们在过道打个地铺也就睡了,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花那个开房间的钱做什么。”
沈贵林不让开房间,柳烟凝还是给他买了个行军床,这样的话,夫妻俩也能挤挤睡,在照顾沈建国的同时,还能休息休息。
下午检查完,他们回到病房。
沈建国坐在椅子上,对沈贵林说道:“我们来了北京,不管怎么样都该跟你叔叔一家人打声招呼才是,不管人家理不理会咱们,这是礼!”
沈贵林闷闷地嗯了一声,之前他来北京那次,除了给柳烟凝他们带了特产,还给他叔叔一家带了特产。
结果吴桂芬在看到他大老远地带来的干枣和核桃,嫌弃得直撇嘴,嘴里还说:“北京什么买不到啊,还大老远地带这些东西过来,我们牙不好了,吃这些东西容易崩了牙!”
饭都没有留他吃一顿,就将他打发了,好像他是什么下乡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自那以后,凡事沈建国他们给吴桂芬他们准备的礼物,沈贵林统统寄给了柳烟凝和阿宝,这些东西给吴桂芬他们吃了,还不会念个好呢!
柳烟凝在旁边听了,没有说话,沈建国和沈建华毕竟是亲兄弟,大老远的来了,确实也该见见,就是不知道吴桂芬他们是什么态度了。
吴桂芬家里没有安电话, 电话是打到顾曼家里的。
顾曼在下岗之后,逼不得已,做起了小生意, 本来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想到做生意竟然比上班还要强一些, 虽然听着不光鲜, 但是挣钱不少,家里也安上了座机。
这电话号码还是当时吴桂芬特意给老家村委会打回去, 让沈贵林一家来接听电话, 炫耀他们家安上了座机的时候留下来的。就那么一通电话, 后面吴桂芬他们就再没往老家打过电话了。
但是老家最开始的两年是每年都会给他们寄土特产的,柳烟凝收到之后会打电话回去感谢,吴桂芬他们吃了也就吃了, 从不会往老家打个电话。
后面沈贵林也不寄了,吴桂芬他们也没过问,毕竟他们寄来的东西, 在北京城确实值不了几个钱。
电话是沈贵林和柳烟凝回家的时候打的, 柳烟凝知道他们在有钱的情况下不会用自己的钱,所以也想帮他们尽量节省一些,别的帮不了,只能辛苦秦姨做饭,让沈贵林自己来取了。
这样一来是能帮他们省钱,二来家里的伙食毕竟开得要好一些,吃得营养一些, 对沈建国的身体也要好一点。
给顾曼家里打的这通电话是从柳烟凝家里打过去的, 沈贵林跟着柳烟凝回家取饭的时候,在家家里打的。
电话是顾曼接的。
沈贵林将沈建国来北京治病的事情说了一遍, “今天刚到北京,刚入院,爹让我给你们打个电话,我爹和叔叔多少年没见过了,趁这个机会,两兄弟见个面。”
顾曼愣了一下,她知道沈建国身体不好,但是没想到竟然大老远的从西北跑到北京来看病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沈贵林给她打这通电话,是不是想要他们帮忙?那不行,沈建国他们是乡下人,都臭烘烘的,会把家里弄得脏兮兮的,说不定还有跳蚤!
“贵林啊,大伯现在身体怎么样了,住院手续都办完了吗?实在是对不住,我跟贵荣太忙了,都不知道你们来北京的事情,小俊上初中了,学习一点都不能耽误,要安静的环境学习,家里房间也不够,实在也是住不下,这样吧,我公婆他们那还有空房间,我给婆婆打个招呼,你们去他们那住。”
沈贵林听她这么说,心里稍微舒坦一点,“没事,我跟荷花都要在医院照顾我爹,就不过去了,主要是我爹想见见叔叔。”
顾曼心想不就是要钱吗?穷人生不起病,一进医院搞不好要倾家荡产,就是沈建华生病,顾曼都不想掏钱呢,别说只是大伯了。
顾曼笑着应了,挂了电话,转头对沈贵荣说道:“贵荣,大伯他们来北京了。”
沈贵荣惊讶了一下,“来北京做什么?”
顾曼冷哼一声,“治病在哪里不能治,非要跑到北京来,那北京的大医院,没点家底,谁敢进去?”
沈贵荣说道:“又不要你出钱。”
顾曼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他一句蠢,“你说不要我出钱,这钱是不应该我来出,但是我问你,要是到时候他们带来的钱不够了,这北京城他们只有咱们这个亲戚,不找我们借钱找谁借,他要是真借了,你是借还是不借呢?”
沈贵荣霍地站起来,他明白了顾曼的意思,连忙说道:“你说得对,这可怎么好呢?”
顾曼笑道:“你急什么,天塌下来,有别人顶着,那柳烟凝连小轿车都开上了,他们家可比咱们家有钱多了,你去跟爸妈说,让他们去医院看望大伯,别的不用干,就哭穷。等大伯他们没钱了,肯定不会来找咱们借,就是真的来找了,咱们都已经哭穷过了,到时候随便给点打发了。”
沈贵荣出门去了。
沈建华夫妻俩来的时候,柳烟凝也在,她本想带着阿宝过来,沈建国不让,说是他得的是肺病,怕传染小孩子。
柳烟凝有很久没有见过沈建华两口子了,两人穿着破烂的衣裳,空手就来了。
柳烟凝就没见过吴桂芬穿过这么旧的衣服,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个古董箱子里翻出来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樟脑丸的气味,显然衣服是很久没有穿过了。
两人像是故意的。
吴桂芬显然也没有想到柳烟凝会在这里,在她看来,像柳烟凝这样高傲的城里人,如何能看得起沈建国他们这些乡下人呢。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发挥。
沈建国拉着沈建华的手,连一句嘘寒问暖都没有,就开始哭自己夫妻俩在城里过得有多么不如意,夫妻俩靠捡垃圾为生,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吴桂芬还担心柳烟凝会当场拆穿他们,但是意外的是,柳烟凝一句话都没有说。
沈建国以为他们真的过得很不好,脸上露出心痛的神情,“既然在城里过得不好,那就回乡下吧,你们家的土地都还在呢。回去种地,总不会饿死人!”
吴桂芬一听要回去种地,立马摇头,开什么玩笑,她两儿子现在都已经是城里人了,她能享儿子福,傻瓜才回去种地呢!
柳烟凝坐在一边,听都懒得听,也就是沈建国他们太淳朴,不将人往恶的方向想。
沈建国叹气,“家里什么都没有,你们在城里生活这么艰难,我们什么忙都不帮不上,也只能是每年给你们寄点老家的山货,那也值不了几个钱。”
吴桂芬听他这么说,立马就不干了,“大哥,这两年你们可没有给我们寄。”
沈建国愣了一下,“每年都寄的啊,你们没有收到?”
吴桂芬也愣了愣,“没有啊!也就是前两年收到了,这两年可没有!”
沈建国看向沈贵林,“难不成是路上寄丢了?哎呀,贵林,你说你办个事情怎么这么不靠谱,那烟凝呢,烟凝收到了没有?”
所有眼睛都看向柳烟凝,柳烟凝嗯了一声,“我收到了,每年都收到的。”
沈建国惊讶地咦了一声,“怎么回事,不是一块寄出来的吗?”
吴桂芬看向柳烟凝,冷哼一声,“大哥,你寄给我们的东西,估计被柳烟凝一个人给拿了!柳烟凝,你家里什么没有,还贪我们这点东西!”
柳烟凝也不太清楚自己收到的山货是不是有一部分是给沈建华他们的,一时间也不好反驳。
沈贵林这时候说话了,“不是烟凝贪了你们的东西,是我将所有东西都寄给了烟凝,那些东西都是寄给她的,没有你们的份!”
这话说出来,不仅是吴桂芬,连沈建国都愣住了,他连忙呵斥,“贵林,你说什么呢!”
沈贵林冷哼一声,“爸,你是不知道,咱们一家人舍不得吃,攒了一年才攒下来的东西送给人家,人家还不稀罕呢!前两年我来北京的时候,亲自给叔叔他们送过去,你知道婶娘怎么说的——我们北京什么东西买不到啊,还缺你这点东西,大老远就拿这些东西过来。”
沈贵林气冲冲的,“人家不稀罕,咱们还巴巴地送什么!”
吴桂芬一时间气结,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我那不是心疼你大老远的太难扛了吗?婶娘这是心疼你呢,你这孩子也太不知好歹了!”
沈建国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是两家的东西,都被沈贵林寄给柳烟凝了。他要是这会儿骂沈贵林,会让柳烟凝难做。他也就只好说道:“贵林啊,你是误会你婶娘了。”
“误会?”沈贵林冷哼,“我爹不过就是想跟叔叔你说几句话,亲兄弟好些年没有见过了,你们一到医院,不问我爹病情怎么样了,身体怎么样了,一见面就哭穷,还特意穿着一身破烂过来,我爹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们何必要做出这种样子,我们不会找你们借钱,放一百个心!”
吴桂芬没想到揭穿他们的不是柳烟凝,竟然是这个一向憨厚的大侄子,她被人当面揭穿,有些下不来台,连忙说道:“没有这回事!”
沈建国眼见沈建华他们下不来台,呵斥沈贵林,“贵林,你怎么说话呢!”
沈贵林眼睛都气红了,对沈建华说道:“叔叔,你们装穷也不能这么装,穿这身破烂衣服,乡下人现在都没几个人这么穿了,你们特意找这么破烂的衣服穿着来,不是装穷,是打你们两个儿子,贵荣和沈牧两个兄弟的脸!他们可是村里最出息的人啊,让村里人知道他们父母穿这种破烂衣裳,不是诚心打他们的脸吗?”
沈建国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了,是啊,沈建华他们可是有两个儿子有工作的啊,总不可能连身好衣裳都没有,他们这确实太刻意了。
柳烟凝看了吴桂芬一眼,她都懒得跟吴桂芬讲话,再说沈建国他们真差钱也找不到他们头上去,不管他们是装穷也好还是别的也好。
沈建国的脸色也沉下来了,他看向沈建华,“建华,你.你真怕我去找你借钱吗?”
沈建华怕老婆,家里都是吴桂芬做主,但是他爹死得早,算是大哥将他拉扯大的,他对沈建国还是有些畏惧。
“没有,大哥!”沈建华连连否认。
“我们不找你们借钱,人也见过了,你们走吧。”沈建国失望极了,自己这么惦记着二弟一家子,好不容易来趟北京想见一面,谁知道人家竟然这样算计,叫人心灰意冷。
沈建华还要说什么,吴桂芬说道:“大哥,你不能这么想,我和建华两个是捡垃圾为生,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柳烟凝,你们以为我有两个儿子在城里工作,贵荣负担重,我们还得补贴他,至于沈牧。”
她冷哼了一声,“你问问柳烟凝,沈牧拿了多少钱给我们,之前还偶尔拿过一些,这两年是一毛钱都没见着了。”
沈建国看向柳烟凝,从吴桂芬他们进来,柳烟凝连招呼都没打,婆媳不合呢。
不过沈建国清楚吴桂芬南的秉性,这就是个市井泼妇,而柳烟凝,虽然这次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从她待人接物就能看出来,这个媳妇为人善良,要不是吴桂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柳烟凝会这样待他们?她甚至连自己这个大伯,每年都要买新衣裳!
“桂芬!”沈建国不赞同地看着吴桂芬,“你们两口子,活到这把岁数了,心眼越活越小了。你们问问自己,当年你们就偏心老大,这么多年了,还是偏心老大,你们要补贴老大,那是你们的事情,怎么还想着要从老二这里拿钱呢,一碗水要端平!老人没个老人的样子,还想让年轻人孝顺你们,想得倒美!”
沈贵林趁机说道:“他们二老每年还能从沈牧单位领到补贴呢,每个月都有钱拿,就这他们还是不知足,还说沈牧没有赡养他们!爹,你是不知道,之前婶娘经常去找烟凝的麻烦!”
沈建国一听,气得眉头都竖起来了,指着吴桂芬就骂道:“我们老沈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搅屎棍,当年你就怂恿让建华不要再送沈牧上学了,他不是你亲儿子?你这么作践他!你都已经不要这个儿子了,现在儿子有出息了,你又巴上来,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当年做了什么,真是不要脸!”
吴桂芬的泼辣劲不敢在沈建国面前使,她曾经在沈建国面前撒泼,痛骂沈建国,结果她老头子不声不响地就甩了她几个大嘴巴子,那是沈建华第一次动手打她,打得吴桂芬都有心理阴影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在沈建国面前撒泼,谁知道沈建华会不会又发疯打人。
吴桂芬两口子被训了好一顿,沈建国越骂越气,骂得沈建华狗血淋头,“建华,你但凡还有一点脸,你得了便宜,你就好好地捂着吧,再去找烟凝的麻烦,但凡我知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是爬也要爬到北京来收拾你们!”
“赶紧走,我就是死在北京,也不会找你们借钱的,放心吧!”沈建国骂完了,挥手赶人。
吴桂芬被骂得一肚子气,忍不住顶嘴:“大哥,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你来教我们做人?沈牧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还能管我?”
沈建国看了她一眼,对沈建华哼声道:“建华,几十年了,你这老婆的性子都没叫你管过来,你还是男人吗?”
沈建华张手就甩了吴桂芬一个耳巴子,大骂道:“大哥说话有你顶嘴的份吗?”
吴桂芬被打得哇哇直叫,但她很清楚沈建国就是沈建华的克星,在沈建国面前,沈建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不敢再骂,气冲冲地跑出去了。
沈建华还想说什么,被沈建国赶走了。
病房骤然安静下来,但是仿佛还回想着吴桂芬挨的那个巴掌声,柳烟凝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就一向软弱的沈建华,竟然也有动手打吴桂芬的一天。虽然家暴不可取,但她心里一点都不可怜吴桂芬。
回到家,阿宝他们已经吃过饭了,秦姨给她留了饭菜,见到她回来,连忙问道:“烟凝,你吃过饭了吗?”
柳烟凝摇头,通常情况她不愿意在外面吃,吃的东西看不见,不知道卫生不卫生,尤其是带着孩子的时候。
阿宝凑过来,问柳烟凝,“妈妈,爷爷怎么样了?”
柳烟凝笑道:“检查的结果出来了不少,情况不算很严重,能治好。”
就是费钱,要做手术,要光靠沈建国一家人,这手术做不了,对农村家庭来说太昂贵了。
阿宝笑起来,“那太好了,妈妈!”
在阿宝印象里,他虽然有爷爷乃奶奶,但是他基本上不记得这两个人,很少见面,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几年前了。
而此时,吴桂芬正坐在大儿媳客厅的沙发上,跟沈贵荣撒泼。
“这么多年了,我掏心掏肺地对你们父子俩,你现在是出息了,你爸就是个黄眼狼,翻脸就不认识人,我不跟他过了,让他自己在化工厂那边自生自灭吧,我不给他做饭了!”
这话听得顾曼心里一惊,她连忙说道:“妈,你小声点,小俊还在书房写作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