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怪谈拆迁办—— by撕枕犹眠
撕枕犹眠  发于:2023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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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冥正在绘制新工牌的动作的一顿。
笔尖烦躁地在本子上戳了两下,她微微抬眸:“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鲸脂人抱起胳膊,脑袋再次裂开,“我不知道你是被自己的谎言冲昏头了还是怎样,又或者是被什么胡杨的精神感动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好像真的觉得自己能做到很多一样。”
许冥:“……”
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她放下手中的笔,刚要说话,却见鲸脂人已经煞有介事地又抬起一根手指,语气却是难得的严肃:
“但事实是什么样的呢?
“事实是,白棋一方的立场是你猜的。虽然看着合情合理,但你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它们是无害的;事实是,你确实有一本很厉害的规则书,但到底该怎样用你自己都还没摸清楚,连完全解锁都还没做到;事实是,你看着很牛逼只是因为你是一个白痴,而所谓的怪谈拆迁办,根本不存在。”
鲸脂人脑袋上啪地又露出一只眼睛,一言难尽地看了过来:
“我承认你这家伙确实蛮灵光的,有小聪明。但也别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
“宏强里的好运属于偶发事件,但好运不会一直存在的。更别提你还带着规则书……这东西不让人知道还好,一旦被别有用心的非人发现,你就是一份明面上的超豪华外卖,怎么敢赌的啊。”
许冥:“…………”
事实上,关于“白棋是胡杨”的猜测,方雪晴他们也曾给出过相似的提醒——他们这种业内人,最忌讳的就是在怪谈中随意交付信任,将某一方认定为胡杨。有些时候,这种错认,足以致命。
因此,许冥心里也是有些准备的,也有进一步试探的思路。然而没等她开口,却又见鲸脂人再次竖起食指。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它说着,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白棋一方,或者说这个‘魔方大厦’,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哪怕你猜的都是对的,对方也愿意和你合作,也只是无用功而已。何必白费工夫。”
许冥一怔,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这话怎么说?”
“还用说,明摆着的呗。”鲸脂人幽幽道,“我一开始也以为发白棋糖果的那方是域主,所以没多想。可假如真像你说的,蝴蝶才是域主,那它多半要完。
“知道为什么人类管域主叫‘树’,寄生者叫‘菟丝子’吗?因为域主的优势是天然的,枝繁叶茂,根深蒂固。菟丝子哪怕有能力反杀,也要花很长时间去积累、盘算……所以聪明的菟丝子都是避着域主走的,猥琐发育、专门捡漏。
“白棋那方能够在别人的主场里,靠两个循环拖延人类送死的脚步,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当然也是钻了空子。可一旦开始硬碰硬,它绝没有任何胜算,懂?”
从域主的角度出发,蝴蝶也没有任何容纳白棋的理由——
假设许冥的推测全部为真,那现在的情况其实很明确,所谓的“循环”,其实就是一条由白棋方设立的,安在真正核心区域跟前的蛇形排队通道,只是这条通道分成两个部分,高速公路上上的是空间排队,酒店内的“循环”,则是时间上的排队。
房客们按照这条“蛇形通道”一圈圈地往前,每走过一圈,就离真正的核心区域更近一些。虽说本质还是在靠近,且蝴蝶可以利用“密室”等方式,提前猎取一些食物。但本质上,这条排队通道的存在,还是大大延缓了房客们进入核心区域的速度。
更何况这条排队通道,不仅长,还限流。每一轮只进三个新人,如果进来的有死人,还会被直接放掉,有的时候连三个都没有。
这意味着,酒店里的循环不拆,蝴蝶进食的速度就会一直被拖慢,外面还有那么多卡在高速公路上的菜。设身处地,哪个域主会愿意容忍这样碍事的家伙?
更别提,能够构建出这样的“排队机制”,说明白棋一方,肯定也有自己的根。对域主而言,也算一盘不可多得的好菜。
“……”许冥琢磨了一下他的话,又想起顾云舒曾提到过的鳞粉和蝴蝶翅膀,似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那现在……”
“我怀疑,蝴蝶利用剪刀破坏的,不只是循环的天数而已。”鲸脂人冷冷道,“就算能够把酒店内的循环天数剪成一天又怎样?高速公路那边的循环还是无法解除。不如一鼓作气,找准机会,直接入侵,把白棋连带着被围在循环中的人类,一锅全部端掉。”
一了百了。
顾云舒不在循环之中,按说有些东西她不该看见。但偏偏她已经看到了鳞粉和蝴蝶翅膀,这可不是什么友好的讯号。
这个被剪到只剩两天的循环,估计本就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那个一锅端的进程,只怕也已经在推进中。
“我真觉得你一开始想的那法子不错,感觉能成。”鲸脂人最终下了结论,“但别的事,我也是真心建议你别掺和。真要过意不去,出去后找安心园艺的人报个信也算仁至义尽。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趁着还没进核心区域,能跑赶紧跑……”
“阿姐,收手吧,外面都是蝴蝶!”
鲸脂人的语气异常恳切。
许冥:“……”
嘴角再次抿起,她手中笔尖微动,一时却没给出回应。
直到心不在焉地将第二张半成品工牌画完,她才重重吐出口气,伸手将旁边急到转圈圈的鲸脂人拎上了床头柜。
“谢谢你和我说那么多,我会再好好想想的。”
她轻声说着,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认真。说完抽了张纸巾擦擦手,顺便往对方的纸巾小床上又加了张床单:
“有些事,还得等明天和那位接触之后再看……我会谨慎些的。
“时间不早,你就在这儿窝着吧。我去把邱雨菲叫回来睡觉。”
说完便起身,自顾自开门出去。
剩下鲸脂人一个,坐在自己的纸巾窝窝里,片刻后,方满眼复杂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小孩。”它嘀嘀咕咕着,小心翼翼地坐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又过一会儿,房门再次打开,许冥和邱雨菲的脚步踏了进来。衣柜被吱呀地打开,那是顾云舒在寻找休息的地方,再过片刻,房间里的灯被啪地关上。
这是他们在这酒店中过的第三夜。
不出意外,应也是最后一夜。
另一边。
8207号房内。
薄荷早早就熄了灯躺在床上,却不知为何,总也睡不着。
她仍在想着自己不久前在房间里找到的两份房客须知——一模一样的材质,却是截然不同的内容。
对比着看,却无端让人背脊一阵发凉。
因为觉得太过诡异,她还特意拿去问过自己朋友。朋友却说两份都是假的,只是酒店为了制造惊悚效果而放出的道具,让她一个都不要相信,也不要在意。
……话虽如此,薄荷却实在做不到不在意。
仔细一想,朋友好像今天一早就怪怪的,自己在大巴上睡着了也不叫自己,一个人下去办理入住手续,还一直叫嚷着头痛,拦着自己不让去吃饭……明明餐厅这时候还开着,却逼着自己回来睡觉……
越想越怪。
薄荷抿了抿唇,又是一阵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小时便又醒来,发现再睡不着,索性直接坐起,开了夜灯,又拿出手机,想玩会儿解闷。
她手机没装游戏,能用来打发时间的只有社交软件。她打开常用的平台刷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入住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发照片打卡,赶紧找了个好点的角度,拍了张相当精致的空镜,精修一番后直接上传发布。
发布完成,她又习惯性地打开相册,打算把没修过的那张删掉——然而在看到相册的那一刹,她表情却一下僵住了。
……只见她的相册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很多照片。
很多她的自拍,在走廊里的,还有和展示雕像合拍的,有些薄荷有印象,有些却令她困惑,完全想不起是什么时候拍的——再往后翻,还有她和朋友的合照,背景也是一楼展示厅,两个女生,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薄荷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大脑却是嗡的一下,汗毛几乎是在瞬间炸开——
她记得很清楚,朋友比自己先入住,她们两个是在朋友的房间汇合的。朋友从入住到现在,就没出过房间……
她们根本就不可能一起在展示厅拍照片!
意识到这点,薄荷的头皮更是一阵发麻,恰在此时,却听手机上一连串提示音响起,连带着弹窗跳出,她几乎是本能地点下去,手机屏幕立刻切换到了另一个界面。
是她刚才发布打卡照片的社交平台。
方才滴滴响起的,全是评论提示音。
薄荷在这个平台上也有积攒些粉丝,不过这么一会儿,评论就已经达到了十几条。
扑面而来的活人气息瞬间冲淡了方才的惊恐,她闭眼缓了又缓,总算是感到心跳逐渐平复下来。
……对,再仔细回忆下,她似乎是和朋友在展示厅拍过照片的。而且她们俩今天都穿得很好看,这地方又那么适合出片,按照朋友的性子,不拍才是不正常……
应该只是自己记错了。
对,只是记错了。
不断自我安慰着,薄荷终于缓缓睁眼。
在看清屏幕上评论内容的刹那,她眼神却又再次僵住。
只见照片下,一条条评论,排得整整齐齐,统一的空白头像,随机账号名,关注的重点,却都惊奇得相似:
【这蝴蝶拍得真好看!】
【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蝴蝶,叹为观止!】
【你照片里的蝴蝶真美啊——】
……?!!
薄荷愕然抬眸,点开自己之前拍的空镜照片,反复放大,看了又看。
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蝴蝶
就在此时,似是察觉到她正在阅读,原本已经停止增长的评论,忽又以惊人的速度暴涨起来,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弹窗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接二连三、铺天盖地,刷出的却都是同样的内容——
【你照片里的蝴蝶真美啊】
【你照片里的蝴蝶真美啊】
【你照片里的蝴蝶真美啊】
【那么美的蝴蝶。】
【快去看看呀】——
【它正看着你呢。】
“……”
压抑的恐惧随着评论层数越叠越高,在看到最后一句时,薄荷终是克制不住,爆发出一声尖叫!
手机亦跟着扔了出去,啪地一下掉落在地,恰好落在薄荷之前取景的位置。
掉落在地的手机仍在不停地闪烁、作响。薄荷惊骇地瞪大眼睛,本能地往后退去,视线无意中往上一掠,却忽然捕捉到一抹异样的色彩——
心跳登时漏了一拍。她僵直地坐在原地,明明求生欲正在尖叫,却还是克制不住地继续抬头,视线缓缓上移。
……就在此时,她的眼睛忽然被遮住了。
只有一个人的房间里,身后却突兀地伸出了一双手。手掌按在她的眼睛上,胳膊擦过她的脸颊。不论是手上还是胳膊,都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凉。
“别看。”她听见朋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现在闭着眼睛往外走,跟我走。我带你下去。”
“别睁眼。别看它。别看任何文字。如果听到我突然改变说法,那就连我的话也别听。”
“赶紧起来,赶紧走。它很生气。”
“那个笨女人,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就知道,不该信她。”
同一时间。
另一边。
许冥睡得正好,忽听耳边响起鲸脂人焦急的声音。
声音压得很低,似是怕惊动什么。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见鲸脂人手脚并用地往自己包里钻,不解转头,却发现睡在旁边的邱雨菲,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了身。
正在看电视,看得目不转睛。
房间正暗着,唯有电视机的荧光在黑暗中闪烁,不断发出嗤嗤的声音。
许冥直觉觉得不对,下意识往电视的方向看了眼,只看到满屏的雪花;再看邱雨菲,却依旧死盯着屏幕,看得如痴如醉。
“……雨菲?”许冥呼吸微滞,试探着叫了一句。邱雨菲却只淡淡应了一声,一个目光都没有给她。
……许冥这下脸色更是严峻,再看鲸脂人,已经躲得完全不见踪影,只在脑海里小心发出些声音:“情况不妙,非常不妙!”
许冥:“……怎么说?”
“那个‘蝴蝶’不知发什么疯,突然就开始搞事了!”鲸脂人的声音更虚,又虚又紧绷,“我真傻,真的!我猜到它会找机会强行入侵一锅端,但我没想到它这么急,连多一天都不给……”
“你是白痴看不到,现在到处蝴蝶翅膀和鳞粉,没字的地方都长着字,有字的地方也都被扭曲得差不多……”
“……?”
许冥悄悄翻下床,一边伸手到邱雨菲的包里翻找,一边低声问道:“都被扭成什么了?”
鲸脂人嘶了一声,又发出那种神似牙疼的声音,另一头,邱雨菲却给了许冥她想要的答案。
——几乎就在她将邱雨菲的工牌摸出来的瞬间,她听到床上传来邱雨菲陶醉的呢喃。
她说,这里的蝴蝶,真美啊。

第三十四章
从许冥的视角看出去, 除了那台滋滋作响的电视机外,房间里的一切,都与之前并无差别。
可即使如此, 她还是能隐隐感到,有什么变了。
一种若有似无的香气, 一种奇异的、压抑的气氛, 在看向白色的墙壁时,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颜色, 像是直视太阳后所产生的晃眼光斑——她一开始还以为这是鲸脂人和邱雨菲的话语多导致的心理作用,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 不是这样的。
她确实能感觉到房间里多出了些什么。就像在宏强里,她抱着人家的打印机跑路时,明明看不到身后追逐着的域主, 却能感觉到那种逐渐逼近的强烈烧灼感。
……从另一个层面来讲,这至少证明了两件事。
第一,她的推测是对的, 这个怪谈里, 蝴蝶才是域主;第二,就像鲸脂人说的,对方现在多半在发疯。
毕竟以宏强为例,她唯一能感受域主存在的时候,就是对方火冒三丈地跟在后面撵的时候;推此即彼,蝴蝶这会儿的精神状态,只怕真不怎么稳定。
不及细想, 许冥拿着邱雨菲的工牌, 赶紧上前给她挂上。
邱雨菲依旧是那副精神恍惚的状态,盯着个雪花屏电视看得兴致勃勃, 口中时不时溢出喃喃自语。许冥毫不费力地将工牌套上,随即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怪谈拆迁办内,员工应保持对领导的基本礼仪。”她道,“当领导说话时,员工应暂停手上工作,并看向领导,认真聆听。”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自己肩膀开始绵绵的疼——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你,肩周炎。
邱雨菲却仍是一点目光都没有分给她,只定定地看着电视。一股子整顿职场的气势,将领导无视得很彻底。
倒是衣柜那边传出吱嘎一声响,缩在里面的顾云舒探出头,眨巴着眼睛看过来。
而后在目光扫过房间的瞬间,又微微瞪大了眼。
“……”看出她眼底的愕然,许冥赶紧抬手,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忆起对方之前被蝴蝶翅膀蛊惑的经历,又抬手遮了遮眼,示意她不要乱看。
顾云舒领会地点点头,又缓缓缩进了衣柜中。许冥将目光转回邱雨菲身上,一时却又感到几分无措——“纸袍权威”已经顺利发动,却明显没什么效果。无奈之下,她只能用起更低级的方式,试着去捂对方的眼睛,又用力掐了掐邱雨菲的脸。
然而哪怕脸颊已经被掐得通红,邱雨菲的表情和姿势仍旧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许冥将手掌盖在她的眼睛上时,连睫毛的颤动都感觉不到——她连眨眼的动作都没有,视线就像是钉死在了前方,不管处在她前面的电视还是手掌,对她来说都一样。
“你这样不行。”眼瞅着许冥眉头越皱越紧,鲸脂人终于忍不住在她脑袋里出声,“你干涉得太晚了,现在那些文字已经刻在了她的脑子里。除非能把那些印象抹掉,不然再怎么折腾都没用。”
“哪些印象,蝴蝶真好看吗?”许冥忍不住抿了抿唇,“所以到底是哪里有字……”
“就电视上啊,一直在不停地不停地放,精神污染似的。”鲸脂人道。
“?”许冥转头看了眼雪花屏,嘴角抿得更紧,顿了一顿,才又问道,“具体放的什么?”
“嗯?”鲸脂人一时没听明白。
“我说电视上的字,具体是什么?”许冥翻身下床,又开始在包里翻找,“全都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要错。”
“还能有什么……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呗。”鲸脂人本来就懵,被她一问更懵,“‘这里的蝴蝶真美啊’。”
“是吗?”许冥埋着脑袋,不知翻到些什么,突然又来了句,“你再仔细看看?”
鲸脂人:“?看着呢……”
许冥:“我说念给我听。”
鲸脂人:“……”
鲸脂人:“这里的蝴蝶真美啊。”
许冥:“现在呢?念给我听。”
鲸脂人:“……这里的蝴蝶真美啊……”
“……”许冥不说话了。顿了两秒,却又听她问道:“现在呢?你再念给我听。”
鲸脂人;“……!!!”
不是,有事儿吗你??
鲸脂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会儿是借由规则书的联系与许冥沟通,它真的会怀疑,自己可能也一不小心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幻觉中——而此刻正与它对话的也根本不是许冥,而是一个不断诱惑它重复诡异字句,好把它的脑子也刻满蝴蝶的可怕怪物。
“诶诶,你还在吗?”正在思索间,许冥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电视上的字还在吗?写的是什么?念给我听。”
“……”她应该真的不是想趁机弄死我吧?
鲸脂人真情实感地思考了两秒,终是将注意力再次转向电视机,随口给出回应:
“字当然在啊,不还是那句话吗。这里的比熊真美啊……嗯?”
等等,什么比熊?
鲸脂人一愣,趴在包沿,又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
确定没看错。电视屏幕里依旧是那副精神污染的画面,同一句话,翻来覆去地滚动播放着。
只是播放的内容,全都变成了“这里的比熊真美啊”。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鲸脂人再次转头,终于注意到了许冥手中的那两张纸。
它这才意识到那是什么——许冥之前研究新解锁的“二重代换”时,曾从规则书里撕下来两页与怪谈无关的阅读记录。一页是它的,一页是许冥自己的。
所谓“二重代换”,简单来说就是抓取一定范围内的阅读记录,而后由许冥操作,从中提取关键词,并与当前怪谈区域内的某些词句进行替换。
这个“一定范围”,限定得也很死,抓取的对象仅限所有和规则书有绑定关系的存在,而且限制条件还一大堆,这也是为何当时抓取出来的内容令人哭笑不得——它被抓取到的记录是美容相关的文章,许冥的记录,则干脆就是一条短视频标题:
【惊天爆笑,比熊的十个傻X瞬间】
好了,至少它现在终于搞清,那个比熊是怎么来的了。
“原来是这么个替换法啊。”鲸脂人啧啧称奇,“看不到也能换?”
“嗯,但必须确定目标文本是什么。”许冥在脑海里回应了一句。
规则书虽然会给很复杂的技能说明,但很多东西,还是得等实操后才能感受到。像方才,她也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总算摸清这个“二重代换”该如何使用。
好消息是,不用像印工牌那样手动操作,也不用像“纸袍权威”那样必须声控。只要将所需的阅读记录拿在手里,再在意识里过一遍流程就行,相较而言操作更方便些。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这个改动似乎是有延迟的,需要等上一会儿,“替换”才会生效……
许冥默默想着,很快又将目光转到邱雨菲身上。果见对方的状态已经有了微妙的改变——她的眼睑开始无意识地眨动,眼神也没了之前的专注,甚至眉头也微微拧起,像是深陷噩梦之中,却在本能地挣扎。
许冥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抬手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这回邱雨菲终于有反应了。
只听她下意识地“嗷”了一声,整个人如梦初醒般弹动一下,捂着脸颊一脸莫名地看了过来,转瞬,眼神又变得充满惊恐——
“我勒个去。”她不受控制地呢喃出声,视线缓缓扫过许冥身后的空气,身体瞬间僵硬,“这什么情况?”
许冥目中无蝶,但这不妨碍她向别人转达蝴蝶不稳定的精神:
“那个蝴蝶来搞事了。”
邱雨菲:“啊?”
“你可以理解为它懒得等我们慢慢排队,所以带着大锅来接我们了。”许冥继续。
邱雨菲:“……啊??”
许冥没再进一步解释,这种时候,还是先设法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最重要——只是在转移之前,她没忘再翻看一遍自己的规则书,而且是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微风徐徐、落英翩翩,学校道旁的樱花树见证着他们青涩却诚挚的誓言。此时的杨朵朵并不知道,白衣少年温和扬起的优美唇角,竟会成为她未来十年中唯一拥有的美好……】
“……”
快速扫过规则书后新增的那页阅读记录,许冥面无表情地将本子合上,转头看了看仍在惊恐的邱雨菲,又看了看对方脖子上挂着的工牌,颇为复杂地叹了口气。
“没事少看点小说。”又拿到一页废纸的许主任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声音,“能不能看点有用的东西!”
邱雨菲:“……”
啊???
“不是,我什么时候看小说了?我就在来的高铁上看了一会儿……”邱雨菲被嫌弃得莫名其妙,一时连害怕都忘了,没等反应过来,脸上又被许冥架上了一副墨镜。
“晚点和你解释,先下去。”许冥说着,又敲敲衣柜的门,将顾云舒叫了出来,也给了她一副墨镜——她和邱雨菲出门时一人带了一副,现在自己用不上,正好匀给她。
完事牵着人就往门边走,顺便又在脑海里唤了声鲸脂人,问起房间内的现状。
“其他地方还有文字吗?”她向鲸脂人确认道,“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所有的‘蝴蝶’都被替换掉了?”
“没有。”鲸脂人很快就给出了回应,“墙上和天花板上也刻着很多和‘蝴蝶’相关的句子。被改掉的,似乎只有那句‘这里的蝴蝶真美啊’。”
许冥:“……啧。”
“得了吧,你还真别不乐意,现在这种改动,反而更安全些。”鲸脂人琢磨了一下,语气里却带上了几分心有余悸,“这种小范围的修改,没那么容易被察觉。真要是一次性把所有的‘蝴蝶’都改了,你信不信下一秒蝴蝶就提刀冲在砍你的路上。”
许冥:“……”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你以为这种句子只是随便放放的吗?这都是它规则的一部分,是它猎食的手段……你这么一改,等于把人家织好的蜘蛛网扯断了一根,懂吗?”
所以它才说还好不是大范围的修改——只扯断一根,对蛛网整体影响不大,对方一时半会儿也感觉不到。要是一口气把所有“蝴蝶”都改了,整张蛛网怕不是得崩一半,人不找你拼命才怪。
当然,凭许冥现在的本事,估计也闹不到这个地步。但鲸脂人觉得,还是先给她打个预防针为妙。
想了想,它又补充道:“而且就算没这一层,你这修改也足够气人了。人家自称为蝴蝶,你倒好,直接把‘蝴蝶’改成小狗,这么冒犯,换你你不气……”
“冒犯吗?”正在开门链的许冥闻言,却又是一愣,“可这已经是我斟酌用词后的结果了啊。”
鲸脂人:?
“我本来想改的是‘这里的蝴蝶真傻X’。”许冥老实道。
鲸脂人:……
那确实,还是比熊礼貌点。

纯粹是因为谨慎。
因为和“二级依据”的使用一样,“二重代换”一旦发动, 也需要支付代价。只是这代价是浮动的,按照原版说明的说法, “替换词与原词差距越小, 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越小”。
然而所谓的“差距”是什么,规则书上却没明说, 许冥只能自己琢磨。想来想去, 似乎也只能从词性、词义、词类这几个方面入手;而相比起来, “比熊”之于“蝴蝶”,明显比“傻X”之于“美”要更为接近一些。
至少都是动物。
事实证明,她这个判断还真没错——现在替换已经完成, 她身上却没感到任何不适。唯独肩膀还在作痛,但这是之前用“二重依据”落下的。
这样看起来,“二重代换”似乎比“二级依据”要好用一些, 只要用词选得好, 完全可以做到无伤修改,唯一麻烦的就是对词库要求比较高……
许冥默默想着,总算是解开了面前的门链。开门的瞬间,却又听见邱雨菲倒吸口气。
许冥啥都没看见,只本能地也跟着倒吸口气,一边捎着她往外走,一边颇为紧张地转头:“怎么了?你又看见什么了?”
“很多、很多人……”邱雨菲乖乖跟着她往前挪, 因为戴着墨镜, 看得也不是十分真切,“我们面前的走廊是不是被拉宽了?我怎么感觉多了好多门。然后灯光也变了, 红色的灯,一直闪,墙壁上贴着好多纸,还有好多人在这里走来走去……”
很多人?
许冥微微蹙眉,却听窸窣一阵响,鲸脂人趴在包沿,偷偷朝外看了看。跟着便听脑海里响起一声真情实感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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