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是带着圣旨来的,裴扶墨不得不起身去往玉荣堂接旨意。
宣读完圣旨后,王公公说道:“陛下体恤裴大人平定叛乱,劳苦功高,特批裴大人十日休沐,待十日后,陛下希望裴大人能调整好最佳状态回归朝堂。”
裴扶墨道:“臣,接旨。”
送走了王公公后,云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新帝登基这头等大事,若是有意缺席恐怕真的会引起没必要的事端,陛下特地下旨让怀徵休假十日,也是为了堵住外面的悠悠之口。
恰逢这时,周严急匆匆奔到玉荣堂来,激动地回禀:“世子,夫人醒了!!”
江絮清被安夏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靠坐在引枕处,她的目光空洞,望着屋内迟迟无法回神。
等听到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安夏眼眶湿润地喜悦道:“夫人,是世子回来了。”
裴小九……
江絮清缓缓将视线朝门口看去,身形挺拔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门槛处,他面容白皙,紧抿薄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浮出她看不懂的情绪,似夹杂着雨后初晴的湿润。
莫名惹得她心尖颤动。
只见他踏着投入屋内的阳光,朝她大步行来。
他的眼神过于灼热,江絮清心跳如鼓,眸光微闪。
安夏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江絮清动了动指尖,下一刻,她的右手便被一只温暖的掌心紧紧裹住。
裴扶墨落坐在榻边,单臂一伸,便将她用力地揽入怀中,他的下颌抵在她单薄的肩上,呼吸粗沉。
紧紧相拥了许久,他低声道:“你终于醒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他却觉得自己说得如此艰难,喉间像是被堵住一般难以言语。
“疼……”耳畔传来她细弱的呻.吟。
裴扶墨连忙松开了她,见她脸色还是苍白虚弱,想必是昏迷几日醒来身子还有问题,他心顿时慌乱地不行,“你先躺下,我去寻宋大夫来。”
他人还没离开,江絮清及时拉住了他,“你不要走。”
裴扶墨站在榻边,犹如雕像一般未曾动弹。
那柔软的手心还牢牢牵着他的手,他喉结滚动,终是转过身来。
“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
江絮清慢慢地挪到榻边,扬起脸颊朝他伸手,盈盈水眸如含着委屈,嗓音嘶哑:“那你怎么不抱我呢?”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意识彻底失去之前,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分明看到了裴扶墨担忧的眼神。
他又一次找到了她,救了她。
裴扶墨黑眸轻颤,不自在地道:“我手劲太大,弄疼你了。”
江絮清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方才只是没反应过来而已,我想你再紧紧抱着我。”
她不想要裴小九同她那么客气了。
从幼时他便想对她做什么便做什么,想抱她也从不注意场合,不会考虑任何人的心情,这样随心所欲的才是他。
江絮清还在沮丧那个温暖的拥抱消失的太快。
忽然她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她用力地摁进胸膛,男人宽大的掌心按在她的腰后,狠狠地将她揉进怀里,力气大到像是要融入他身体一般。
“江慕慕,对不起。”他将脸埋在她的肩上,低沉的嗓音从她耳畔响起。
江絮清听着心里酸涩,鼻尖顿时涌上泪意,“为何说对不起,你不是救我出来了吗?”
裴扶墨加深了拥抱她的动作,若是不这样紧紧抱着她,他只觉得不够真实。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此刻都在颤抖。
“对不起,上辈子,让你死的那么痛……”
从裴幽口中得知了那一切后,他便整整三天难以入眠,只要闭上眼睛,他便会不断地回想当初他死了后,她该有多无助,有多害怕?
她自小娇生惯养,是他带着一同长大的娇贵小姑娘,身上最大的伤口便是那日从树下摔下来后不慎划了一下,只被小石子划伤,她都能哭那么久。
那样怕疼的她,究竟是如何做到这种寻常人都难以能做到的事。
他根本不敢去想,那时的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与他一同死在牢中。
江絮清面露诧异,她不知道裴扶墨怎么知道的那件事,但此刻总算明白她醒来后,他那些失常的反应了。
她试图安抚他,“没事,都过去了,眼睛一闭的事。”
裴扶墨蹙眉松开了她,见她还笑得出来,心里有些恼火。
“江慕慕,你……”
话未说完,就被江絮清急忙打断。
她垂眸望着裴扶墨紧紧握着她的那只大手,轻声说道:“因为我知道,倘若死的人是我,你也不会独活。”
不过裴小九或许会比她做的更好,至少他会将裴家的冤屈洗清。
可她实在没那能力,她光是鼓足勇气毒死裴幽,对她来说已经很艰难了。
事实上,前世的一切她都不愿回想了,既然重来了一次,她只想珍惜现在的生活,所以她从没想过将她的死因告诉他。
可倘若可以让他不再患得患失,能更安心些,她也不介意再揭开前世的伤疤。
江絮清强忍着泪意,缓缓低语:“上辈子认亲宴那日,我是中了裴幽的奸计才不得不嫁给他,之后我……我与他的婚姻实则只是有名无实。”
前世那会裴幽还要伪装他的性子,婚后便对她百般体贴,她对裴幽没有感情,若非那日醉酒后在他屋里醒来被双方母亲看到,她决然不会嫁给他。
婚后裴幽也看出她不愿亲近他,便佯装贴心说不会碰她,会给她时间想清楚。
她才能这样与他做了一年的假夫妻。
“裴小九,你相信我吗?”
她紧咬着唇,目含期盼这样紧张地看他。
裴扶墨对上她期盼的目光,心里却浮升起一抹哀意,原来从始至终不过都是因诸多误会,而导致他走不出自己的心魔罢了。
虽说他当初的确嫉妒,嫉妒疯了,他嫉妒前世裴幽娶她为妻,前世的他无数次觉得自己嫉妒的嘴脸实在难看得很。
可他忍不了,也放不下。
重来了一次后,自他彻底妥协了,打算与她重新来过后,并不在意她前世和裴幽的婚姻,他不介意她从前发生了什么,只要现在属于他就够了。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仍然嫉妒裴幽曾经“拥有”过她。
而当得知这一切不过都是假的后,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开心。
他只看到了面前这个从小与他一同长大的小姑娘,用这般小心翼翼的目光看他。
他曾经深陷执念中走不出来,不敢相信她喜欢他这件事,究竟让她难过了多少次……
裴扶墨呼吸放轻,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苦笑道:“对不起,原来我不相信的从始至终都是自己。是我不好,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江絮清看他这般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刚想说什么时。
一滴泪水滴落在她的手背,江絮清心尖一跳,正想看过去,裴扶墨已经抬手蒙住了她的双眼,在她唇瓣轻轻落下了一吻。
那瞬间她觉得自己的世界里好像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也听不见其他。
这个无比珍惜且温柔的吻,犹如前世地牢内,她向裴小九表明心迹后,他轻轻贴上来的吻。
江絮清双肩轻微颤抖,泪水落在他和她相贴的唇瓣上,最终尽数被他吻了去。
轻轻地触碰不知何时变成了深吻。
裴扶墨侧坐在榻边,将怀中的小姑娘牢牢地扣在自己的身前,以一种全方位将她抱起来的坐姿,将脸俯下,慢条斯理且极其细致地舔.舐她的唇瓣。
江絮清渐渐地有些呼吸不顺,破碎的呻.吟从二人的唇齿间溢出,“慢,慢点……”
裴扶墨的右手探入她的发间,按住她的后脑,又加深了这个亲吻。
江絮清被他吻得脑子浑浑噩噩,一时承受不住他的力道,直接泄力地倒在他的怀里,待停下后,她浑身酸软已是提不起劲。
她瘫在他怀里,羞赧地呜咽道:“裴小九,你果然不懂得怜香惜玉!”
她方才觉得自己几乎要断气了!
裴扶墨牢牢抱着她,脖颈的青筋微微凸起,嗓音喑哑道:“经历了这么多我们才能没有隔阂地在一起,让我好好亲亲你好么?娇娇。”
他唤娇娇时,竟还特地拖长了尾音……
果然正经了没一会又开始了。
江絮清脸涨得通红,太坏了,他竟在撒娇!就诚心让她无法拒绝他。
“那,再亲一下下喔……不然……”
她话音刚落,裴扶墨眼中掠过一抹得逞的狡黠,便直接贴了过来。
不知这样缠绵亲吻了多久,直到外间响起安夏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个,世子,宋大夫来了,说要给夫人检查身子……”
是不是该停了,夫人才醒来,世子怎就这样不知克制?
她真是看错世子了!!
片刻后,安夏领着宋大夫进去,扫了江絮清一眼,见她气色很好,这才放心,不过世子怎么瞧着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宋大夫细细为江絮清诊脉,许久后笑道:“世子大可安心了,世子夫人醒来后,只要再好好调养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江絮清蹙眉,突然好奇地问:“裴小九,你是在哪儿找到我的?”
她记得自己是在一个极其封闭的空间内,感觉四周滚烫,但那些火好似又离她极其远。
回想起那日的情景,裴扶墨眼中冷意浮升,“裴幽将你藏在了那间屋子的墙壁内。”
“什么?!”
第64章 尘埃落定
江絮清从始至终都未曾出过那个被裴幽烧起来的房间, 只是这房间当初是梅贵妃居住的,几乎很少人知晓屋子的墙壁内藏有暗格。
想必是裴幽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后,自己寻到的这别院。
至于暗格究竟是他自己打造的, 还是本身便存在, 也无从得知了,因为整座别院在那日便已然烧成了废墟。
裴幽同样葬身火海,烧成了灰烬。
听到裴幽这次是真的死了, 江絮清心里这才觉得放松下来, 眼前的一切也好似乌云拨开了云雾一般, 得见了光亮。
新帝登基后,改年号始平。
三皇子李煜的谋逆之罪彻底落实, 新帝下旨将其贬为庶人废黜皇子身份, 发落至苦寒之地赎罪,永生不得踏足长安。
沈贵妃因勾结皇子犯上作乱, 也已被打入冷宫。
三皇子和晋安帝最宠爱的后妃勾结,二人倒台后, 不少人觉得很是唏嘘,尤其惋惜那个曾独得圣宠的妃子。
秋风萧瑟, 拂过高墙时枝头轻微作响。
裴扶墨负手站在冷宫的大门前,望向这冷寂的庭院, 淡声道:“进去吧。”
沈玉秋此时失去了往日的光鲜亮丽,对于这个即将埋葬她下半辈子的冷宫,她竟丝毫不惧。
大抵是自从得知李煜不仅利用她, 还对她如此狠心后, 她便彻底心死了。
她抬眸望向空旷萧条的庭院, 轻声问道:“裴世子答应我的条件,应当不会忘了吧?”
裴扶墨颔首, “我会派人照顾令妹,确保她后半生无忧。”
沈玉秋唇角扬起,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我信裴世子言出必行,所以才会选择站在裴世子这边,关于我妹妹……还望裴世子莫要让她知晓了我所做的一切。”
她们姐妹二人当初被李煜寻到后,妹妹便一直在李煜的人的看管下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因患有哑疾,妹妹实际上也不知道她每日在帮李煜做什么事,她也只能隔一两个月才能去看妹妹一次。
时间久了,妹妹竟真的以为她嫁给了李煜过上了好日子。
裴扶墨瞥她一眼,没了华丽宫妆的沈玉秋这般不施粉黛的清丽模样,的确更有几分梅贵妃的样子,想必这也是李煜当初会主动找到她的主要原因。
“你安心。” 裴扶墨道。
虽他并未多言,但沈玉秋的确安心了不少。
她抬手整理好鬓边的碎发,面上浮起一个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步一步朝这院子内迈去。
裴扶墨望着她纤细的背影,看了片刻,便转身离去。
冷宫的大门紧闭后,整个庭院便更显得荒凉了。
沈玉秋站在台阶处,思绪幽幽回到了几年前——
她自小失怙失恃,十六岁那年与相依为命的妹妹被村里的邻居卖到了青楼,而她因容貌出色的缘故,很快被青楼的老板视为摇钱树。
筹备多时,以这青楼历年来最高的起步价拍卖了她的初次,而当晚一次便以最高的价位买下她的男人,正是李煜。
她忐忑不安地进了那间屋子,本是抱着与那男人同归于尽的想法。
李煜见到她后,却主动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笑得如沐春风:“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被卖到青楼的日子里,她见识过许多男人恶臭的嘴脸,听到过无数让她恶心的呻.吟,也看到过那些男人看她时含着淫.邪与鄙夷的眼神。
唯独这个男人眼里没有任何的邪念,看她时也如同看向他人一般温和如常,他毫不嫌弃地朝她伸手。
“你愿意跟我走吗?”
沈玉秋紧咬着唇,“可我被卖到这里了。”
“不怕,我可以将你赎回去。”
她不得不承认当时心动了,不知是对这个男人还是对将她赎回去这句话。
见她面露难色,李煜态度极好地问:“如何,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玉秋露出紧张又希冀的眼神,“我还有一个妹妹……”
她担心这男人会嫌弃她妹妹是个累赘。
可她亲眼看到那个男人听到她这句话时,神情瞬间转为轻松。
后来她才知晓,这种小事原来对于他这种身份来说,不过是在青楼轻松捞两个人罢了。
她和妹妹被李煜带到了他的别院。
妹妹因天生哑疾的缘故被另外安排了院子,而她日夜都与这个男人在一处,渐渐地,她不知何时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直到那晚,李煜笑着说:“秋儿,你想做皇帝的女人吗?”
她下意识地摇头,她想说她只愿意做他的女人,可在对上他含着危险的目光后,后面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再到最后,她才知晓原来她一直都是李煜培养用来送给皇帝的礼物。
即使知道被利用后,她也甘之如饴,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但当她知道他竟是狠心到,连她和他的孩子都能忍心杀死的那刻,她才彻底清醒了。
原来他的心肠竟从始至终冷硬如此。
她从未想过用那个孩子要挟他,他却容不得孩子的存在,也容不下她。
如此,也都怪不得她了。
沈玉秋深深看了眼自己后半生都要住着的庭院,转身推开屋子进去了。
江絮清昏迷苏醒后,休养了近乎十日。
等彻底养好了身子,来镇北侯府探望她的人尤其多,除了江府的家人之外,还有远在温泉山庄的舅舅唐肃和成如筠。
今日成如筠特地挑了个裴扶墨不在侯府的时辰过来。
这么多年与慕慕做朋友的经验告诉她,倘若裴世子在的话,恐怕她都没办法跟慕慕聊多久,就会被他赶走了。
江絮清听完成如筠的埋怨,笑道:“哪有这么夸张。”
成如筠怔圆了眼反驳,“不夸张!幼时他就是这么霸道的!慕慕,你莫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么快就把小时候的事都忘了?”
江絮清被成如筠这番话说的脸红,支支吾吾道:“那也是小时候啦,现在裴小九是成人了,才不会那样呢。”
成如筠啧啧摇头,“完了,你真的完全沦陷了。你现在不记得他总是打跑你身边的玩伴这件事了吗?”
江絮清捂着泛红的脸,“记得呀……”
可她最近究竟是怎么了,现在回想起幼时的事,竟是觉得心里怪甜蜜蜜的,与幼时完全不同了。
难道是跟裴小九彻底交心后,她已经完完全全可以体谅他那时候的做法了?
“不过看到你与裴世子感情这么好,我也放心了。”成如筠双肩一耸,笑得灿烂。
“虽然他幼时老缠着你,让我觉得很烦很讨厌,但他的确是对你最好,且一直在保护你的人。慕慕,你喜欢他,嫁给他是对的。”
与成如筠谈心了一下午,江絮清都觉得整个人舒坦了许多,一整天了笑容都不见放下来过。
夜里裴扶墨下值回府,见她笑盈盈的,便问起成如筠来的事。
裴扶墨站在屏风后,微微扬起脖颈解衣襟扣,问道:“娇娇与我说说,你今日与成如筠都聊了些什么?”
窗外月色如银,江絮清坐在书案后,手中握着裴扶墨给她雕的小兔子上色。
她在一众颜料中,选了蓝色的用作描兔子耳朵的边缘,待小心翼翼地添上去后,才笑逐颜开地腾出空瞥他一眼。
“这是我和筠儿姑娘家的私房话,可不能告诉你。”
裴扶墨不动声色地褪下了长袍,眼神看向坐在书案后神情认真为木雕小兔子上色的江絮清,眼眸忽闪,便沉默了。
许久没听到回话声,江絮清也没在意,继续给兔子描耳朵。
她颇有兴致地问:“裴小九,你说这兔子的尾巴上什么颜色比较好呀?”
说着,她便开始细细盘算着,耳朵是蓝色的,身子是粉色的,眼睛嘛定是要红色的,那尾巴或许黄色比较合适?
但等了片刻还没听到回话,她诧异地转身打算看去,面前却撞到了一具温热肌肤的胸膛。
江絮清握着那木雕兔子的手微微扬起,下一刻便被一只宽大的掌心扣住。
裴扶墨倾下身,身上仅着了件单薄的中衣,就连衣襟口都是敞开的,露出了精壮健硕的胸膛。
因她转身的缘故,与他挨得太近……她都清晰看到的了他胸膛的一切。
再多看两眼,江絮清抿了抿唇,将脸往后一挪,心虚的侧开视线道:“过,过来怎么不说一声呀……”
这人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
裴扶墨眼尾衔笑,“怎么,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打你。”
听他语气这般无辜,江絮清也不好恶意的揣测他。
但是,谁会没事衣衫不整地在屋子里行走啊……
想必是前阵子他公务过于繁忙的原因,加上感情上有隔阂,他实在旷了太久,夜里便想尽办法满足自己。
想起这几日夜里经历的事,她便吓得双腿打颤,他精力实在旺盛。
江絮清倏地站起身,眼神闪躲道:“方才安夏说晚膳备好了……”
裴扶墨将扣住她的那只手腕按在自己的胸膛前,他垂下漂亮的桃花眼,眼里尽是委屈,“娇娇这是把为夫吃干抹净后,便不负责了么?”
江絮清瞪大了眼,“我又怎么你了?”
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裴扶墨按着她的手心在自己的胸膛前,捏着她的手指在自己身前轻轻地划来划去,她冰凉的肌肤触在他身上,实在让他血液沸腾,浑身发热。
他眉梢一扬,“你看,这不是你亲的?都红了,肿了。”
江絮清顺着他抓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
他胸膛处的确有诸多吻痕,颜色深浅遍布各处,那些痕迹看着有些像是被亲狠了。
这人实在太坏了!
江絮清颤着长睫,反驳道:“这不是你昨晚逼着我弄的嘛?你说我要是不亲出痕迹就不放过我!!”
她昨晚为了能早点休息,这才不得不妥协,谁知他竟把这些留做证据来欺负她。
裴扶墨眨了眨眼,眸光潋滟:“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江絮清瞪着水盈盈的杏眸,她总算知道之前他压抑了自己的性子多久,他的本性果真如幼时那般,无耻得很。
见她气得脸都红了,若是再逗过头可是不好哄了,裴扶墨笑了几声,便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好声好气地哄道:“别气了,逗你呢,来,我同你一起给这只兔子添颜色,如何?”
江絮清在他怀里挣扎了几番,见实在挣脱不开也放弃了,哼唧唧道:“那你必须再给我雕几只其他小动物才行,我要给这兔子找几个好朋友作伴。”
“好好好,都依你。”
江絮清得寸进尺,“你也不准嫌弃我上色难看。”
昨晚她给那兔子上了粉色的身子后,她分明看到了他眼里那迷惑的情绪。
裴扶墨望着这兔子的粉色身子,蓝色耳朵,红色眼睛的兔子,沉默了片刻。
“说话?!”江絮清推了推他。
裴扶墨紧抿着唇,憋了半天,“调色挺有特色的。”
江絮清瞪他一眼。
他笑了声,握着她的手给那兔子的尾巴上了黄色的颜料,忽然说道:“过几日兴许李善和佳月公主的事,陛下要昭告天下了。”
“这么快?”
“近日以来, 你哥哥也不知是怎么了,性子竟这般大转变。”
唐氏来了一趟镇北侯府看望江絮清,母女二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聊着聊着, 唐氏便将话题转移到了江濯身上。
江絮清捻了颗安夏方才洗好的葡萄送进嘴里,“哥哥又怎么了?”
“你哥哥那将自己成日埋进公务里的勤奋性子,竟是破天荒开始时不时告假了!”
“什么?”江絮清惊愕, 连葡萄皮都忘了吐出来, 吓得直接给咽下去了。
“哥哥竟是会告假了?”
据她所知, 哥哥对大理寺的差事是极其的满意,自从进入大理寺后更是日夜勤勉, 就连休沐都省了, 这一年下来都不知道省下来多少假日。
唐氏板着脸看自家闺女成婚这么久还这般不稳重的性子,叮嘱了几句, 便道:“没错,十天的时间便告假了三次。”
事出反常必有妖, 照哥哥的性子,定然是他的生活出现了什么比差事更让他觉得有趣的存在。
当唐氏说出心中疑虑后, 江絮清心道,果真被她猜对了。
“你哥哥前几日还向我打听承恩侯府的事, 问起那侯府的大姑娘。”
唐氏埋怨道:“我说他好端端问起人家姑娘做什么,问他是不是相中了,相中了我便挑个好时机去侯府提亲也好, 总这样私下打探人家姑娘像什么样子。”
承恩侯府, 那想必就是盛嫣了。
哥哥果真闷骚得很, 前世分明喜欢自己这个新婚娘子,却还嘴硬不承认, 又时不时在那吃闷醋来找她抱怨,嘴里又念叨着根本不喜欢盛嫣。
那时候她还天真的被他给骗过去了呢。
江絮清不由哼笑了几声,眼眸狡黠地转动,眉眼弯弯地道:“阿娘,您就别管哥哥了,也别理他,让他自己闹腾,到时候逼急了,他会自己求着阿娘去提亲的。”
唐氏当时本也就是随口一提,并未真的打算去提亲,毕竟这事江濯也拒绝了,现在听自己女儿一说,好似真的有猫腻。
“这么说,你哥哥真就瞧上那姑娘了?”
江絮清继续打着哑谜,“这个嘛,还是等哥哥自己提起好了,阿娘就别管他了。”
快到傍晚时分江絮清送唐氏回去,母女二人站在侯府门前又聊了几句话,唐氏便上了江府的马车离去了。
江絮清目送马车离开,和安夏正打算进去,便远远瞧见裴扶墨回来了。
他身后似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侯府门前的灯笼迎风摇曳,视线忽暗忽明,江絮清站在原地眯了会儿眼睛也没看清那是谁。
只见那小尾巴越过裴扶墨就嗖地奔了过来,几下扑到她的腰间,开朗地大声喊:“慕慕嫂嫂!”
江絮清扶住抱着她的小男孩,惊讶道:“小殿下?”
裴扶墨已是几步跟了过来,一把揪起李善的后衣襟,乜他一眼:“没点规矩,还唤嫂嫂?”
李善被裴扶墨提了起来,撒娇地抬腿踢了踢空气,“不嘛,我都习惯了,就要唤慕慕嫂嫂慕慕嫂嫂!”
李善的身份在新帝登基不久便已经公布于众了,对于这个腾空冒出来的皇子,公布时便已经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而一切在众人得知李善的亲生母亲是佳月公主之后,更是被热议到了一定的高度。
没人明白为何晋安帝破例封为公主的人,怎么与当初还是太子的李谦生了个孩子。
即便此事公布后,不少朝臣还觉得过于荒唐,李善是皇室血脉倒可接纳,但佳月公主来路不明且还有公主封号,新帝想册封佳月公主为皇后一事,实乃不妥。
此事当时便被新帝驳回,并当众怒斥道:“佳月公主并非上了玉牒的真公主,也绝非皇家血脉,她为朕生育子嗣,劳苦功高,容不得被如此欺辱。”
即便新帝这般雷厉风行的果断护着李善的生母,但一些在朝堂说得上话的重臣,仍旧雷打不动不断地谏言请求陛下三思。
说白了,便是新帝登基继位时还未成亲,朝中不少重臣早已盯上了后位,大多数人都筹谋许久,岂能这样平白便宜了个来路不明的公主?
此事僵持了一阵,甚至前几日还有流言传出李善并非新帝亲生骨肉一事。
这件事彻底引起龙颜大怒,新帝为了自己的妻儿,亲自下令揪出散播谣言的人一一处死以儆效尤。
李谦当初做太子时,性子温润而泽,从未传出他有任何暴戾的行为,而他登基为帝后便不再伪装,其这般冷血独断的魄力,顿时引起朝堂动荡。
不少朝臣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不再是那性子温和好拿捏的平庸太子了,而是真正的一国之君。
便是这样,经过新帝的手段,惩治了那些违背他旨意的大臣后,那些风波才渐渐消了下去。
此事告一段落后,近日京中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李善挣扎了许久,还是无法从裴扶墨的手中逃脱,没办法,他只能垂着可怜巴巴的葡萄朝江絮清求救,“慕慕嫂嫂,救命啊,你快管管小裴哥哥!”
裴扶墨冷冷地道:“跟我进去,陛下今日准你来侯府是为了什么,可别忘了。”
他可不能让这小兔崽子抱着自己的女人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