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青梅(双重生)—— by三钱空青
三钱空青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关灯
护眼

言下之意是她和慕慕在广寒楼楼下那些事,二哥都看到了,还看了许久,却没主动过来?
广寒楼的楼顶已有不少人到了,楼顶陈设繁华耀目,护栏也极其安全,此时清凉的夜风徐徐吹拂,给这炎热的夏日添了一股凉意。
距离放烟火还有大半个时辰,应当还来得及,江絮清仍旧没有放下阻止烟火放出的打算,但目前最大的问题便是裴扶墨在此。
不过恰好老天都在帮助她,到了楼顶后,裴扶墨便称有公务要忙,带着魏镜和周严离开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将她拉到一间屋子里给她的脚踝上了药油,结果药油上好,从房里一出来,她涨红着一张脸,被裴灵梦调侃了许久。
成澈走过来,说道:“今日登顶广寒楼的人一定很多,为了安全起见,在下方才已经找到了一处较为安全的位置,不仅可以观赏到最佳的景致,还极少有人能寻到。”
裴灵梦兴奋喊:“好呀!人少最好了。”说完,她将眼神投到了郑亦舟身上,问:“郑公子,如何想的呢?”
郑亦舟温声道:“一切都依裴姑娘之意。”
他不仅性情温文尔雅,还见多识广,最重要的竟还以她的感受为先,裴灵梦心里对郑亦舟的观感更好了。
四人一同到了成澈所指之处,这边是广寒楼的西北方向,以一所小门阻挡了外界进入,里边空间较大,放眼望去,便轻易将偌大的长安城纳入眼底。
成澈的目光落在江絮清的侧脸上,问道:“江姑娘觉得如何?”
江絮清有点心不在焉,颔首道:“挺好的。”
随后她不安地在原地来回走了片刻,突兀地道:“阿梦,我忽然想起还有要紧的事,你先在这等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她便直接提裙离去了,裴灵梦想挽留一下都来不及。
裴灵梦没忍住,小声嘀咕道:“急什么呀,难不成是跟我二哥幽会去了?”
成澈脸色不好,望着江絮清匆忙离去的方向无声叹气。
江絮清在这楼顶四处转了一圈,一路上询问了不少楼内的伙计,但因那些伙计仅仅只负责楼内的洒扫小事,放烟火这等大事,他们都无法涉及,自是不知在何处。
她目前跟只无头苍蝇似的,慌得根本无法落脚。
整层楼的房间都被她推开找了一遍,仍旧没找到是在何处放烟火的地方。
刚上过药油的右脚又有些隐隐作痛,江絮清急得脸庞都带着热气的红,最终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江姑娘。”
这道声音是从身后响起,江絮清缓缓回首,成澈逆着烛光向她走来,面容白皙,带着丝丝柔意。
“从登上楼顶后,我便察觉到你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江絮清站直了身子,想了会儿,还是老实答了:“没错,我想知道是在何处放烟火,因我从未见过,便想亲自去看看。”
成澈笑了笑:“这你怎么不早说呢?我知道那地方在何处。”
江絮清睁大了杏眸,有些兴奋道:“当真?”
成澈颔首:“当真,我现在便带江姑娘去。”
路上成澈提到,这座广寒楼的修建便也有他父亲的几分设计,经他一说,江絮清这才想起来,成澈的父亲成海正是工部侍郎,广寒楼的内部构造他作为工部侍郎之子,成澈自然也知晓一些。
这便也难怪,方才他能那么快找到一处空旷的最佳赏景之所。
成澈带着江絮清一路畅通无阻,行到了广寒楼顶层的最里端,这处因有几名护卫的把手,加之位置实在偏僻,几乎极少有人知道。
门口值守的护卫见到二人过来,抬手阻拦。
“即将到放烟火的时辰,请二位贵人莫要靠近了。”
成澈还想搬出自己的身份,想要凭后门进去,却不妨,这时里面传出了巨大的声响,就连值守的几个护卫都是一惊,急忙冲了进去。
里边是一处宽阔的天台,月色将这处天台照的清晰明亮,但见周严正将一名身着侍卫服饰的男人死死地按在地上,那男人还在拼命地挣扎。
裴扶墨阔步向前,居高临下地睥睨他:“说,是谁让你下毒粉的?”
那男人扬起涨红的脸,恶狠狠地盯着裴扶墨,偏是不言。
魏镜冷脸上前,“不说也好,那便让你尝尝左军的酷刑。”
他从衣襟内取出一套刑具,还没用在那男人的身上,男人便用力地一咬牙,顷刻间,黑红粘稠的鲜血流出了唇角。
竟是吞毒自尽了。
裴扶墨面露戾色,转过身,便看到门口与成澈并肩站在一起的江絮清。
那几名闯进来的护卫惊悚道:“裴都督,这是?”
周严一把将那已死到毫无气息的男人提起来,摆到那两名护卫面前,问道:“认得此人是谁吗?”
那两名护卫都觉得这男人陌生,摇头道:“好似是新来的?未曾见过。”
裴扶墨脸沉如水,吩咐周严和魏镜“罢了,此处你们善后。”
他大步朝前走去,牵着江絮清的手,桃花眼含着冷意对成澈道:“成公子这双眼,若是不想要了,本官不介意替你挖了。”
这句冷森阴凉的话在夜间的天台骤添可怖,成澈手心不由冒汗,装糊涂道:“在下不懂裴都督所言何意。”
裴扶墨掌心捻着江絮清软若无骨的手,笑容带着抹邪气:“内子心性单纯,柔善天真,但本官与她不同,本官向来善妒且心胸狭窄,眼里容不下一点小心思。”
语罢,他牵着江絮离去,只淡淡丢下一句话:“成公子好自为之。”
裴扶墨带着江絮清去往了另一边的天台,反手将进出的大门锁上,让人无法进来,更无法出去。
月色拉长他挺拔的身影,他整张脸隐匿在暗中,情绪喜怒难辨,就连那俊美的脸庞都已看不清明,江絮清被这般样子的裴扶墨吓得步步后退。
直到被他逼到天台边,背脊抵住冰冷的墙壁,身后便是悬空,整整十一楼的悬空高楼。
她吓得心跳加速,手心抵住裴扶墨的胸膛,嗓音发颤:“裴小九,不能再往前了。”
裴扶墨在她面前半步距离时驻足,转而右臂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眉梢一压:“你跟那个成澈去那做什么?”
“我……”江絮清嗫嚅道:“我听说那处可以第一时间以最近的距离观赏到烟火,我便好奇得想要亲自去看看,恰好成公子他也知道那位置,便主动带我去了。”
呵,裴扶墨冷笑:“成公子。”
“你与他很熟?”这话刚问出口,他便想起来了,能不熟吗?成澈可是她最好的闺中密友的哥哥,幼时她也曾多次去过成府,定是与成澈很是相熟。
但是那个熟悉,究竟在她心里占有几分地位?
裴扶墨不想去细想,他眉目顿时笼上一层烦躁。
她身边竟还有其他男人接近?
他的胸腔妒意不断地翻涌,心口更是酸酸胀胀的,手中力道不由抱她更紧,哑声道:“娇娇,答应我,从今往后你不可再与那成澈来往。”
江絮清不明白他这种患得患失从何而起,她解释道:“我只有去成府见筠儿时,才偶尔见过成公子,我与他并没有多么相熟,你相信我,裴小九。”
她贴在他后背的手不断地上下轻抚,想要柔和地抚平他内心的不安。
这样觉得不够,她还将脸颊主动贴到她的胸膛前,软声道:“我究竟与谁最相熟,你应是清楚的呀……”
裴扶墨微微怔了,垂眸看向身前身段娇媚,红着脸分明羞得不行,还百般软语哄他的小姑娘,心里一阵忽烫忽烫。
她这样美好,这样乖巧,嘴巴这样甜,他如何受得住。
此时夜色渐深,到了烟火绽放时分,绚丽多彩的烟火“嘭”地一声绽放在夜空之中。
他二人正所处楼顶,与方才放烟火的位置最为接近,那巨大的声响将江絮清吓得心魂骤散,浑身发软。
裴扶墨连忙将她牢牢按在自己的怀里,任由她全身的力气往他身上压,就连那被抱起来时。悬空的脚都落在了他的鞋面上。
烟火如画,溢彩夺目。
江絮清这才缓缓回过神,扬起脸颊望向夜空,看到盛放的绚彩烟火,不由笑容盛开,眉如弯月,眼眸晶灿,最是美艳动人。
烟火的光芒落在她明媚的面容上,映出柔和的光,她乌亮的杏眸倒映出夜空灿烂的烟火,如万千星河点缀。
江絮清看得入神,不由呢喃:“好美……”
裴扶墨一双泛着柔情的黑眸微眯起来,凝望着她的脸庞,低声笑叹:“是,美极了。”
紧接着,便又是另一组烟火绽放,“嘭、嘭”声,来回响彻天际。
裴扶墨指腹搭上江絮清的下颌,将她的脸掰了过来,在她诧异的目光下,薄唇便这般覆下。
江絮清猝不及防,被他吻得扬起脖颈。
夜空的烟火成了最美的背景画作,裴扶墨吻得缠绵,不如以往那般将她吻到险些窒息,江絮清竟不知不觉回应起来,他耳廓一动,怔了会儿,便又掌控了主权。
江絮清的脚踩在他的鞋面上,被迫被他带着边走边吻,最终停在角落的墙边,墨色的天空蕴着点点星光。
裴扶墨睁开迷离的眸,如含水般波光潋滟。
他深深地望着江絮清被他吻到动.情的姣美脸庞,心中忍不住叹息。
此时眼角余光往下一扫,忽然在广寒楼外众多小小的人影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果然来此了。
此时裴幽的脸色难看至极,与裴扶墨对上了视线。
江絮清吻得要喘不过气了,便上手推拒他,本想转身往楼下看时,裴扶墨及时将她的脸掰回来,目露贪婪:“娇娇的眼里只能看到我。”
他受不了她的眼里能看到其他男人,无论是裴幽还是成澈,都是一群觊觎她的臭虫,他恨不得都杀了。

夜色漫漫, 镇北侯府房檐下的灯笼迎风摇曳。
玉荣堂内,云氏已等候多时,看到裴灵梦和江絮清二人一同回来, 第一时间询问裴灵梦与郑国公二公子相处的如何。
裴灵梦难得羞赧了几分, 有些扭捏道:“母亲,郑公子他……人还挺好的。”
对于裴灵梦来说,能夸奖一个人很好, 那便是极其满意了。
云氏大喜, 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 郑国公府这位二公子可是她在暗中观察了许久,与周氏打了许多次交道, 确认对方公子品性好, 婆母和蔼,加之又与他们镇北侯府门当户对, 正是最适合裴灵梦的一段良缘。
眼看小女儿的亲事总算是有着落了,云氏心里都不由放松了些, 便将目光放在了江絮清身上,柔声道:“慕慕, 上回我与你提过的事,你同怀徵可做好准备了?”
江絮清微微蹙眉, 回想了下,这才明白云氏说的是孩子的事。
如今成婚已快月余,是该准备起来了。
云氏说道:“今日萱儿回侯府来看我了, 她说她认识一个妇科圣手, 倘若你需要的话, 她便安排那位大夫为你看看身子。”
江絮清抿唇道:“母亲,这个, 或许是否不用太操之过急了?”
云氏摇头,笑道:“当初怀徵的长姐便也是这样说的,总说不急着要,不急着要,想要过夫妻生活,但是她这一拖便是拖了几年,导致错过了最佳时机,如今她这胎都是看过了那妇科圣手,才精心调养来的。”
玉荣堂外,裴幽靠在墙边站着一直没进去,默默听着里面传来的对话,直到一道轻柔的“好吧”响起时,他心猛地沉了下去。
倒是什么好的都让裴怀徵落着了。
想要孩子,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机会。
他转身往游廊行去,身影渐渐隐匿在夜色之中。
裴幽出了镇北侯府,直接去往了那座秘宅。
三皇子李煜不耐烦地将手中的饲料尽数洒进了鸟笼,看着雀儿低首不停地觅食,他笑了几声,带着一丝凉薄:“吃,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再任我逗弄?”
裴幽进屋行礼,唤了声:“三殿下。”
李煜朝他看去,面色不悦:“今夜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答应了我,说好万无一失的吗?”
裴幽来的路上便已想好说辞了,“想必殿下已经得到了消息,咱们安插去的人手被裴怀徵抓到,下毒粉一事也被他当场揭穿,好在那人服毒自尽,目前裴怀徵应是已经断了线索。”
李煜哂笑:“你在跟我转移话题?我要你解释为何裴怀徵会知晓今日我们密谋的事,还是说,你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偷偷给他传了消息?”
裴幽沉声道:“殿下——殿下应当比谁都要清楚,我有多厌恶那裴怀徵,他夺我心爱之人这事,我只恨不得让他死在我的面前,又怎会帮他?”
李煜不置可否,警告道:“你可要记住,当初若非我手下的嬷嬷曾在镇北侯府贴身伺候过侯夫人,知晓大公子身有胎记一事,你又怎能那么顺利地回到你的位置,你的恩人只有我,这辈子也只能为我马首是瞻,若是让我知道,你为了个女人坏了我的大业,定会要你好看!”
裴幽强忍下心中的恨意,笑得温和:“三殿下的再造之恩,裴幽此生铭记,今夜过来,裴幽便是有另外一计贡献给殿下,定能更助殿下一层。”
李煜心情这才有所好转,坐下翘着二郎腿,喔了一声:“是什么,说来听听。”
裴幽说道:“二皇子近日不是又因色心不改,惹出了不少祸事?虽说肖丞相已私下帮他擦好屁股摆平了,但是民间仍旧有不少的流言蜚语,对二皇子不利,届时咱们只要再添上一把火……”
他笑了笑,又道:“沈贵妃那肚子里的孽种,不正好也可以帮他父亲一把?”
李煜蹙眉,沉吟了片刻。
裴幽一错不错盯着他的面容,却看不出什么,心头忍不住在想,莫不是这段时间冷静下来,三殿下舍不得去掉沈贵妃肚子的孩子了?
可三皇子李煜是个何等薄情之人,他向来心思深沉且心狠手辣,从一个不受宠且卑微低贱的宫婢肚子里爬出来的种,他自小便深深地知晓,比起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权势才是他最为要看重的一切。
眼下不过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孽种,若是除去,还顺便能帮他解决一大隐患。
这孩子,又怎么不算是老天赐给他的礼物。
李煜含笑,“不错。”
左军衙署。
周严将那个服毒自尽的贼人带了回来,待细细追查了一番,发现此人不过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死士,这般的死士若是没完成任务,回去也难逃一死,基本上只要任务失败被当场抓获,死士便会选择服毒,是以,根本查不出什么来源。
裴扶墨坐在红木椅上,思绪不由回到了上辈子。
上辈子的今日,广寒楼绽放的烟火,害得百余人无辜丧命,而操办此次烟火的太子殿下也被晋安帝处罚,禁闭了半年,手中的政务尽数撤回,最终大半都被三皇子揽了去。
太子禁闭后,三皇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崭露头角,其雷厉风行的魄力使得无数朝臣为之追捧,甚至有一度,朝堂中还传来晋安帝要废黜太子的消息。
这些年,太子李谦因能力平庸的缘故,已引起不少朝臣的失望,众人都禁不住猜测,若非他背靠裴家,老师又是江太傅这般有声望地位的文臣,恐怕晋安帝是真的想要废储了。
即便太子背后势力这般稳固,但因他能力品行都难当大任的缘故,晋安帝对他倒是极其放心。
裴扶墨垂下眼眸,上辈子太子佯装平庸,不过就是为了让晋安帝对他放下警惕,可最终,他还是死在了李煜的手中,想来李煜多年来便一直在谋划夺位,回想起这些算计,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广寒楼没得逞后,想必他暂时会放过太子,将手伸到二皇子那处。
“世子,现在该如何是好?”周严上前问道。
如今线索断了,背后下毒粉的人连是谁都不知。
裴扶墨站起身,掸了掸衣袍,淡声道:“此事我心中有数,暂且压下不提。”
周严拱手领命。
“回府。”
镇北侯府的马车缓缓在朱雀大街行驶,此时已然深夜了,街道两边的店铺皆已闭店打烊,寂静的街道此时除了车轮滚动的声音,便只剩下一家店铺正要关门的碰撞声。
马车行驶在这家门前停下。
店铺老板转过身,望着朝他缓缓走来的高挑男人,问道:“客官要买点什么吗?”
——————
今夜天气凉爽,微风拂起时,寒凌居的庭院飘荡着淡淡花香。
屋内,江絮清刚洗漱后,安夏拿着熏干的帕子为她绞干头发,边问道:“夫人,时辰都这么晚了,世子还没回啊。”
这都快到子时了吧。
江絮清说道:“从广寒楼分开后,他有要紧的公事去处理,便跟我说了,会回的晚一些的。”
那便好,安夏这才替江絮清松了下心。
头发绞干后,见江絮清实在困得不行,眼尾含着水气,眼睛已然睁不开了,安夏便做主去将床铺好,扶着她上去躺着。
江絮清迷迷糊糊,抱着床栏,语气黏糊:“不要,我再等等世子。”
安夏叹道:“夫人,世子今早出门特地前说了,夜深了就让您自己先睡不必等他的。”
江絮清闭着眼,神思似乎因为太困,导致有些混乱,她小声嘟囔:“我若睡着了,他不回来了,彻底离开我了怎么办?”
像上辈子一样,离开她了。
安夏没明白她这不安感从何而来,问道:“难道世子曾经有抛下过夫人么?”
“裴幽……”这个畜生,都是他害得!
江絮清小声念叨后,眼尾衔着一抹湿意,又说了一句,声音低弱到安夏都听不太清楚,她隐约间好似听到了什么“上北”?
紧接,江絮清竟是抱着床栏睡着了。
安夏将江絮清扶下躺平,放下帷帐后便转身准备退出去,却猛然看见裴扶墨站在圆桌旁,桌上昏黄的光照在他的面容上,衬得有些冷峻。
世子这是回来多久了?怎么不出声?
难不成把夫人方才睡着之前,没头没尾的嘟囔也听进去了吗?
安夏福身行礼,“世子回来了,夫人她一直在等您,刚歇下还没多久。”
顷刻间,裴扶墨容色恢复如常,他阔步朝榻前行去,仿佛方才的冷漠只是她的错觉。
安夏正想退下去,裴扶墨冷不丁喊住她。
“把你家夫人那紫檀柜的钥匙给我。”
安夏愣了会儿,“什么钥匙?”
裴扶墨抬眸看她,目无情绪,莫名吓得安夏身躯一抖。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安夏踌躇了会儿,犹豫道:“世子,不是奴婢不愿交给您,是,是因为那是夫人特地叮嘱过,让奴婢好好保管钥匙,谁都不能给。”
“给我。”裴扶墨语气更冷:“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安夏背脊汗液涔涔,不怪夫人总说世子变了许多,就连她一个丫鬟都感觉出来了,从前的裴世子虽说也并不会对她们丫鬟时常笑脸相迎,但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对她还算给了几分薄面。
安夏紧张地从腰间取出一把金钥匙,递给了裴扶墨。
裴扶墨取走这枚钥匙,斜乜她一眼:“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当清楚。”
安夏吓得咽了咽口水,便匆忙退出去了。
幽静的室内,裴扶墨掀袍在床沿坐下,深沉晦暗的眼神,落在江絮清睡得乖巧的脸庞上许久。
从宫宴醒来后她对他态度的转变,再到今晚的广寒楼,若是他还察觉不出什么,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裴扶墨倾下身,将江絮清虚虚地揽在怀里,语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病色。
他低低呢喃:“慕慕,你相信人能重活一次吗?”
睡着的少女未曾给任何回应,他近到连她粉嫩脸颊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仿佛透过她,回到了遥远的上辈子,那尘封已久,已千疮百孔的上辈子,便是再细想一分,他都无法平心静气。
倘若她也重来了一次,那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犹如小丑一般可笑。
他被那样欺骗背叛,竟还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与她重新开始?
江絮清啊江絮清,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扬言想嫁给他?
若是真的重来了……
她会这般转变,是因为愧疚吗?
他沉着发红的眸死死地看了她许久。
最终,手心收紧,还是将那枚金钥匙收了起来。
他想,或许是他多疑了,慕慕那样胆小的性子,哪里敢相信什么前世今生?
再者说,上辈子的她又怎会年纪轻轻就死了?
她应该陪着裴幽平步青云,怀了孕,生了孩子才对。
她该很幸福才对,又怎会死?
裴扶墨很快推翻了方才那点猜测,说不清是不愿面对现实,还是想要继续装傻。
但总归,他坚信上辈子的慕慕没了他之后也应该会很幸福,又怎会死?
金灿的阳光从雕花窗缝隙投入,柔和的照在屋内的各处。
江絮清一觉睡得甘甜,她翻了个身,身体自然而然地伸手抱住身旁的男人,待感觉到熟悉的触觉及气息后,她懒懒地睁开眼,对上正面对她侧着睡的裴扶墨。
他不知何时醒的,睁着一双没有任何睡意的桃花眼,直勾勾看着她。
江絮清眨了眨羽睫,笑容可爱娇甜:“早呀,夫君。”
裴扶墨淡淡笑,“早。”
江絮清瘪了瘪唇,不悦地想,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叫她娘子,只是她一个人唤夫君,总觉得被占便宜了。
江絮清伏在他怀里,闭着眼嘀咕道:“你今日怎么不着急起身了,还陪我赖床呢。”
裴扶墨掌心轻轻抚她后脑,笑了声:“娇娇不想我留下来陪你么?”
“当然想呀!”但是平日里总是把公事看得很重要的人,竟忽然懒散起来,倒是教人意外呢。
“那我便今日一整天,都留在家里陪你如何?”
江絮清怔了,半晌后,才从他胸膛前抬起脸,一脸惊喜道:“真的么?”
裴扶墨颔首,“自是比你会爬树还真。”
“没错,比我会爬树还……”江絮清眯着笑眼附和裴扶墨的话,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对劲,这个裴怀徵,又在嘲笑她了。
她不开心地撒开手,直接坐起身,“是,我是不会爬树,我又不是猴子,当然不会了。”
裴扶墨瞧她气得小红微红,忍俊不禁道:“也不知是谁,好几次从树下摔落,哭得跟小花猫似的,分明什么都不会,还胆敢夸下海口。”
幼时江絮清好几次与同龄的小孩玩耍时,仗着自己跟裴扶墨到处野了,在那些人面前炫耀说自己很会爬树,结果每每都是千辛万苦地爬上去,又不会下树,最后都是裴扶墨赶来救场。
不过有次意外,是裴扶墨来晚了,她在其他人的刺激下,自己尝试下树,结果却半途掉了下来,导致腰部被石子划伤,还留下了一道月牙似的疤痕。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还在呢,不过随着时间流逝,疤痕已经不大明显了。
江絮清的目光落在裴扶墨的腰侧,他的腰部也因为她留下了一道疤痕。
当年她从树上摔落后,得知腰部会留下伤疤,伤心地哭了许久。
最终还是裴扶墨为了安慰她,也在他的腰侧同一个位置,拿石子划了一道留下了疤痕,才将她哄好。
回想起幼时,竟基本都是裴扶墨对她千万种的好。
即便他有时态度不对,脾气大了点,不耐烦了点,霸道了点,但每次都会站在她这边,保护她,陪伴她。
江絮清抿了抿唇,杏眸流转,正想说什么,裴扶墨已经起身穿衣了。
江絮清也跟着起来,问道:“你今日是休沐么?”
裴扶墨边扣着衣襟,边懒散点头。
安夏这时进屋回禀:“世子爷,夫人,早膳已备好了。”
玉荣堂内,云氏说完自己该说的,便又喊江絮清过来,附耳说了一句话。
返回寒凌居的路上,裴扶墨问道:“母亲跟你说什么了?”
江絮清面色的羞意一闪而过,方才母亲特地说了,今日裴扶墨难得休沐,今晚便要抓紧时机,便是有关孩子那事。
她犹豫了会儿,生孩子这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还是想跟裴扶墨商量,话才到嘴边还没出口,游廊另一头便走来两道人影。
是裴幽和赵岚并肩朝玉荣堂的方向行来。
二人驻足,赵岚福身行礼:“见过世子,世子夫人。”
裴幽率先开口,问道:“怀徵今日休沐?”
看来裴扶墨休沐的确是稀罕事,是个人看到他了都要问上一句,他有些不耐烦地点头,“没错。”
裴幽则笑得意味深长:“是该好好休息了,成婚这么久以来,怕是都没时间好好陪慕慕。”
他揶揄道:“也就是慕慕性子好,才没有闹,不然换成别的姑娘家,恐怕早就告到娘家去了。”
听起来就是普通的打趣调侃,但这段话出自裴幽之口,江絮清总觉得别扭,她时刻觉得他在打着什么歪主意,便不愿再多说下去,牵着裴扶墨的手就准备走,“兄长,赵姑娘请,我和世子先回屋了。”
裴扶墨乜了眼着急离去的江絮清。
裴幽却没往前走,只眼神瞥了下赵岚,赵岚心领神会,说道:“世子夫人,你的东西掉了。”
江絮清回头,赵岚手中握着一方淡青色的帕子,朝她挥了挥。
江絮清蹙眉,“赵姑娘认错了,这不是我的。”
赵岚诧异,“我看这颜色,还当是世子夫人的……”
江絮清钟爱碧色一事不算秘密,只要多与她接触几次便知晓了,但这个帕子的确不是她的,她淡笑着再次否认道:“的确不是我的。”
裴扶墨的眼神落在那方帕子上,黑眸一眯,不经意间在帕子的一角看到绣上了“慕”字。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