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读心神探—— by胡六月
胡六月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关灯
护眼

醒了半天神,在女儿的宽慰中袁冬梅渐渐恢复元气,看着赵向晚的眼睛里满是歉意:“对不起,赵向晚,让你受累了。”
章亚岚这个时候才有空问出心中的疑惑:“赵向晚,你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是特殊职业人群?”
“第一,眼波乱飞,形容举止轻佻风骚,说话的时候嘴唇不自觉地会撅起做撒娇状,这说明她习惯以色侍人。
第二,孕期烫卷发、化浓妆、抹指甲油、穿高跟鞋,这说明她并没有做母亲的经验与常识,身边也没有长辈提醒。
第三,皮肤干燥、晦暗无光、即使抹了很重的粉也掩盖不了暗疮与粉刺,眉疏眼浊、眼底黑眼圈严重,这说明她长期熬夜、工作无度、生活作息混乱。”
说到这里,赵向晚下了结论:“综合以上三点,再听听她粗鲁的话语、无耻的行径,你觉得她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章亚岚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的天呐,赵向晚你只看过几眼就能看出这么多门道,你真是太牛了!”
赵向晚脸上并没有喜色。十岁时拥有读心术,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再来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行为举止、语言动作,渐渐形成了一套识人之术并没什么了不起。
袁冬梅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技术,真的可以滴血认亲?是不是章石虎的种,一查就能知道?”
赵向晚点点头:“的确是有这样的技术。”
章亚岚皱起眉毛:“可是……教授在课上说过,DNA检测技术还不成熟,仅限于刑事案件使用。1987年最高法关于人民法院就审判工作中能否采用人类白细胞抗原做亲子鉴定问题还专门做过批复,强调亲子鉴定关系到夫妻双方、子女和他人的人身关系和财产关系,是一项严肃的工作。去年那综案例首开先河,未来能不能广泛推广还不一定呢,哪里能够老百姓想做就能做?”
赵向晚:“只要有了开头,就会有进展。只要你爸等得起,这个孩子是不是他亲生的总能查得出来。”
章亚岚“啊”了一声,大笑起来,“你在诈她!”
赵向晚眼皮一抬,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才知道?亏你还是刑侦专业的学生!
章亚岚清脆爽朗的笑声驱散了屋内刚才的沉郁之气,就连刚才还伤心难过的袁冬梅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
不知不觉间,袁冬梅对赵向晚充满了信任感:“赵向晚,就算那个女人是风尘女子,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是亚岚她爸爸的?”
赵向晚:“我提到亲子鉴定的时候,那个女人的眼神飘忽,瞳孔放大,额角冒虚汗、呼吸开始急促,这说明什么?”
章亚岚这回接得很快:“说明她心虚!”
赵向晚:“对,既然心虚,那肚子里的孩子多半不是你爸的。”
章亚岚瞠目结舌:“不是我爸的,却敢栽到我爸头上,还逼我妈离婚,她胆子可真大!”
赵向晚说:“你放心,只要你爸心生怀疑,她这个孩子就生不下来!”
袁冬梅心一惊,愣愣地看着赵向晚,重复着她的话语:“生,生不下来?”
赵向晚点了点头。
刘丽菊不敢生下这个孩子的。对她而言,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母凭子贵;赌输了,人财两空。赢的概率大,还是输的概率大,她心里有数得很。
如果是个母性浓烈的女人,咬咬牙也就把孩子生下来,但刘丽菊怀孕只不过是为了换取一个安稳生活,事事利字当头,哪里有什么母性?估计不到一个月,她就会落胎跑路。
袁冬梅听着心惊肉跳,双手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心地善良的她,母性很浓,听说腹中胎儿有可能无法降生,虽然这是丈夫逼她离婚的根源,虽然刘丽菊仗着有孕,嚣张在她面前示威,但只要想到这是一条性命,袁冬梅便有些不忍。
章亚岚听着不顺耳,没好气地反问:“胎儿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吗?你同情她腹中胎儿,怎么就没人同情一下你?”
袁冬梅长叹一声,眉眼一垮,她本就脸颊无肉,现在唉声叹气让她整个人看着老了十岁:“我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女人,这条命……不值钱。”
章亚岚没想到母亲竟然这么看低自己,想到从小到大她把家里人照顾得周周到到,心中不忍,坐到母亲身边,拉着她的手说:“妈,你说什么呢!你是我妈,比这世上所有人都贵重。”
袁冬梅苦笑:“你如果是个儿子,我还能有个依靠。可是你是个女儿,再能干、再孝顺又能怎么样呢?”
章亚岚心中的情绪又一次被挑了起来:“妈,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我们学校有女生,派出所、公安局里有女警,女人一样上班拿工资养家,有什么不一样呢?”
袁冬梅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我以前也上过班的,我知道。可是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生孩子、做家务都是女人的事,男人在外面做大事业、赚大钱,这个家里还是男人说了算。你就算能够当警察、领工资,可是一旦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偶尔回来看看我就很孝顺,老了根本指望不上的。”
章亚岚急了,大声说:“嫁人嫁人!难道女人就一定要嫁人吗?我以后不嫁人,只一心给你养老,这总行了吧?!”
袁冬梅被女儿的态度震住,半天讷讷道:“不嫁人怎么行?你老了依靠谁呢?”
每次一和母亲在一起,章亚岚就会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说是吵,实际上是章亚岚单方面发脾气,母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讨好。章亚岚其实也想好好和母亲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的每一个字都会触动她内心的不甘与愤怒,令她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无能、无用!她自己一辈子活得窝囊,还想把我变成和她一样的人!什么叫女儿再能干、再孝顺也没有用?什么叫不嫁人老了无人依靠?女性独立、女性解放说了这么多年,怎么她就完全听不进去呢?】
最亲近的人,往往伤你最深。
赵向晚缓缓开口:“章亚岚,让我来和阿姨说话吧。”
赵向晚的单调平稳,带着一股让人安静的力量,已经在暴走边缘的章亚岚被安抚下来,吐出一口长气,不再吭声。
赵向晚拖过一把靠背椅坐下,与袁冬梅目光平视。
“袁阿姨,您想和丈夫离婚吗?”
“不想。”
“为什么呢?”
“一个离婚的女人,名声不好。而且……没有男人的家哪像个家,会被人欺负的。”
“如果您丈夫坚决要离婚呢?”
“我就忍着,只要他不离婚,我什么都可以。”
“哪怕他家暴,哪怕他把你打死,您也不愿意离婚吗?”
“不会的,他下手有轻重,他就是脾气来了打两巴掌,不会闹出人命的。”
听到这里,赵向晚已经感觉到胸口发闷,转头看向章亚岚,果然,章亚岚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必须换个思路。
“您知道家里有多少存款吗?”
“他以前赚得多,每个月会给我一两百块钱家用,我省吃俭用存了几千块钱,后来有时给有时不给,现在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
“如果他以后不给您钱,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下子让袁冬梅警觉起来。她操持这个家二十年,自认尽到了一个家庭主妇应尽的责任,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章石虎当真硬起心肠不再给钱,她的生活难以维系,那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袁冬梅的心思被赵向晚牵动:“不,不会吧?他是我丈夫,他得给我钱啊。”
果然,钱是英雄胆。
谈感情、讲道理,都不如谈钱来得更直接。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虽然是外人,但今天看到您丈夫带着情人上门炫耀,说他有了儿子,让您侍候他的情人安胎生子。这样的羞辱一般人根本忍不了,为什么阿姨你却能忍?”
赵向晚的话非常刺耳,可是却直指核心。
“我……”袁冬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一股热气往头顶直冲,一张胀得通红。
【为什么能忍?不忍又能怎么样?我没有上班就没有钱,难道坐在家里饿死?亚岚需要生活费,要买新衣服、新鞋子、新的床上用品,这些都要钱。他吼完我、打完我,累了也会良心发现,这个时候开口找他要钱,总能给个百八十。
可是,这能和亚岚说吗?不能啊,她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关心过钱从哪里来。再说了,告诉她又能怎么样?离她大学毕业上班拿工资还有三年半,她也没办法挣钱啊。】
赵向晚的语速缓慢而轻松,仿佛潺潺溪水流过草滩。
“很快那个女人就会与您丈夫决裂,到时候您丈夫会短暂回归家庭,但心野难收,过不得半年他又会再找其他女人生儿子,您打算继续忍受?”
“我,我还能怎么办?”
“新中国婚姻法规定一夫一妻制,您丈夫现在的行为已经在挑战道德的底限。从我在图书馆翻看的资料来看,他内心执着于生儿子,您既然无法满足他的需求,那他永远不可能回归家庭。”
袁冬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让他生,我来养!”
章亚岚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愤怒,一拍茶几站了起来:“你帮他养儿子?你是不是脑壳有包!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赵向晚抬眼看向章亚岚,语调轻而急促:“别急,坐下。”
章亚岚迎上赵向晚的视线,她的眼神坚定而沉稳,带着股不容分说的果敢。章亚岚哼了一声,乖乖坐下,只是呼吸声音却变得粗了许多,显然心中仍有余怒。
“你愿意抚养丈夫的私生子,但那孩子的母亲愿不愿意母子分离?”
“这……”
女儿那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让袁冬梅垂下头,赵向晚这一句反问更是让袁冬梅绝望,她没有再说话,但她的内心却在翻江倒海。
【我不要脸?我是不要脸!为了不离婚,为了有人养,骂不敢还口、打不敢还手,他在外面有女人我也不敢发脾气,这么憋屈我还算是个人吗?我也想要脸的,可是……我什么也不会,离了婚能够做什么?】
积重难返,袁冬梅的软弱个性不是一天形成的,要想让她明白过来,非得下猛药不可。
赵向晚心中有了计较,慢慢加快了语速。
“这房子是您丈夫单位分配的吧?”
“是的。”
“按理说您丈夫辞职下海应该腾退单位住房,为什么你们还能住着?”
“90年单位改制,他找关系补交房款办了房本。”
“您家还有其他房子吗?”
“没有,就这一套。”
“如果离婚的话,您丈夫会把房子给您吗?”
“……”
袁冬梅的反应有些激烈,拼命摇头:“我不离婚、我不离婚!亚岚六岁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里,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块布都是我的!我决不离开这个屋子,死也要死在这里。”
“如果离婚的话,您未来的生活怎么办?章亚岚已经十八岁,您丈夫不用再支付抚养权,失去您丈夫的生活费,您怎么办?”
章亚岚急了,明明是让赵向晚过来劝母亲离婚的,怎么现在她句句都是离婚后生活艰辛,不能离婚?
袁冬梅却觉得赵向晚每一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她之所以不愿意离婚,与其说是舍不得章石虎这个人,不如说她舍不下眼前这稳定的生活。
大多数人都缺乏改变的勇气,因为未知的世界充满变数,令人恐惧。
袁冬梅悲伤地看着赵向晚:“所以,我不能离婚,离了婚我怎么活?”
章亚岚有心要说:我养你!可是口袋空空,她现在所有开销都是父亲在管,拿什么赡养母亲?
赵向晚继续逼问:“如果他坚持离婚,您能够坚持多久?”
袁冬梅茫然地看着她:“离婚不都是你情我愿吗?只要我不同意,他就离不成。”
赵向晚摇头:“不,他可以向法院起诉离婚。即使您再不情愿,调解一次、两次……他社会关系多,到时候法院判决一下来,您非离不可。”
袁冬梅并不懂法,听到这里不由得哭了起来:“怎么能这样?我不愿意离,就不能离,法院怎么能判离婚呢?”
“婚姻自由,不仅结婚自由,离婚也自由。不是说您一个不同意离,这婚就能够坚持下去。现在您丈夫打你、羞辱你,为的就是逼你与他协议离婚,避免起诉。”
章亚岚憋不住,凑近来询问:“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愿意起诉?”
想到自己从章石虎那里听到的心声,赵向晚耐心地向母女俩解释:“一来起诉耗时长,他等不起;二来如果法院判决离婚,家庭财产对半分,他不愿意。”
章亚岚恍然大悟,咬牙骂了一句:“无耻!”
袁冬梅再傻,也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既然丈夫铁了心肠要与她离婚另娶生子,那谁也阻拦不了她。可笑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竟然还私心里盼着他在外面玩累了就会收心归家。
不离也不行、离也不行,未来一片黑暗,还活着做什么呢?浓浓的绝望涌上来,袁冬梅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来告诉你,你该怎么办。”赵向晚微微一笑,笑容似和煦春风。
溺水之人,即使是一根稻草也要紧紧抓住。
“赵向晚,你说,我听你的。”袁冬梅眼睛中闪过一丝亮光,双手交叉捏得紧紧,手背青筋隐隐可见。
“赵向晚,你说,我听你的。”赵向晚的话令章亚岚看到了希望,急切地将身体前倾,双眼认真地盯着赵向晚,等待着她讲出自己的主张。
半年的上下铺集体生活,让章亚岚看到赵向晚的能力。父母目前的僵局,她没有办法解决,但赵向晚一定有办法!

面对袁冬梅、章亚岚信任的目光, 赵向晚感觉肩头有些沉甸甸的。
“袁阿姨,您不愿意离婚的原因,是害怕离了婚没有房子无处安生、没有收入无法生活, 是不是?”
一句话, 直戳袁冬梅心窝。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章石虎这么羞辱她, 她却不肯离婚,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没有钱吗?
做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每每伸手要钱便会被骂,这让她羞于谈钱, 担心被骂。
赵向晚听到袁冬梅的心声,莫名地有些心酸, 这是平时受了多少打压, 才会养成如此懦弱的个性。
“如果,离婚能把房子判给你, 另外再分你三万块钱呢?”
袁冬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能, 吗?”
赵向晚微笑点头:“只要你想, 就有可能。”
袁冬梅被那“三万块”拍得头昏眼花,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章亚岚面露喜色,哪怕她再不事稼穑不识柴米油盐之琐碎, 至少也知道有钱是好事。按照一个月一百块钱的日常开销来算, 三万块钱可以用足足二十五年!
只需要再给三年半的时间, 自己就能上班领工资。警察虽然工资不高, 但支持母女俩生活足够了。
想到这里, 章亚岚看着赵向晚:“好是好, 只是……真有办法让父亲拿三万块钱给母亲?”
赵向晚:“有办法, 但我们动作要快。”
章石虎手上有十二万存款,虽然他是过错方,但为了速战速决,离婚拿一套房、再加三万块,相对公平,便于谈判。
“什么办法?”袁冬梅的眼睛亮了起来。
“明天一大早到医院验伤,出具伤情报告,然后找律师,提交离婚诉讼,告章石虎家暴,同时申请财产保全。”
“财产保全?”
“是!起诉之后申请财产保全,申请法院对章石虎的银行存款进行冻结,避免他转移财产。”
袁冬梅什么都不懂,只听明白了一点:冻结存款。
“他的存款从来没有拿给我看过,我也不知道存折在哪里,怎么冻结?真的能有办法让他取不出钱来?”
赵向晚点头:“他的钱存在银行里,法院可以让银行冻结资金往来。他家暴、出轨、私生子……随便列出来一条都够立案,只要您不怕,先下手为强,他就拿您没办法。”
袁冬梅有些发怵:“我,我害怕。要是让他知道我动了他的存款,只怕会冲过来杀了我。”
章亚岚毕竟只有十八岁,从来没有与律师、法院打交道的经验,语音语调明显变得有些发虚:“到哪里找律师?怎么写离婚诉讼?到医院怎么要求验伤?这些流程我都不懂啊。”
赵向晚指了指电话:“只要你们打定了主意,我们就向周老师、许警官求助。他们认识的人多,肯定能够帮助到我们。至于袁阿姨你说害怕他报复,到时候以家暴为由申请保护令,他自然不敢再对你动手。”
说完这句话,赵向晚看向章亚岚,目光深沉,仿佛在说:我们是公安大学的学生,如果连家人都保护不好,将来怎么当警察?”
沉默半响,章亚岚胸中万语千言,最后只汇成一个字。
——“是!”
可是袁冬梅依然有些害怕:“我怕,我怕他报复。你们不知道他的拳头有多硬,他打人有多狠。钱就是他的命,平时给个几十块都得求半天,三万……那不是要他的命吗?他肯定不会给的。”
章亚岚一只手扶在母亲肩头,挺起胸膛,大声道:“妈妈你放心,我保护你。我的班主任周老师人很好,她爱人在市公安局当刑警,我等下就找周老师说明情况,请求她的帮助。”
赵向晚胸有成竹:“放心吧,我们只要做好报警验伤、离婚诉讼、财产保全这三步,接下来再和他谈判,保证能替你争取到应得的财产。”
袁冬梅感觉过意不去:“太麻烦你了。”
既然决定出手帮忙,那就帮到底。赵向晚笑了笑,笑容里多了一分温柔:“不麻烦,您和我姑姑一样,是个非常好的妈妈。”
章亚岚忽然想了起来:“对,赵向晚你身上穿的这件绿毛衣是你姑姑寄来的。你姑姑现在怎么样了?”记得当时自己还不懂事地打趣了几句,真是惭愧。
赵向晚:“我姑姑是农村人,离婚了,她主动的。”
听到赵向晚的姑姑主动离婚,袁冬梅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农村女人离婚更难吧?你姑姑怎么就敢离婚呢?”
赵向晚的姑姑赵大翠老实善良、做事勤快,嫁给邻居范有德,因为生了三个女儿长期不被公婆、丈夫待见,非打即骂。先前赵大翠还能咬牙忍受,但后来有一回范有德发酒疯殴打赵大翠时,失手将三女儿范秋寒推倒,看到头破血流的女儿,赵大翠再也无法忍受,拿起一把菜刀冲过去和范有德拼命。
老实人突然急红了眼,范有德吓得落荒而逃。
赵大翠抱着女儿去医院,同时报警,这件事闹得全村皆知。后来在村委领导的协调下,自知理亏的范有德终于同意离婚。
赵大翠不要农村老屋,只要女儿。大女儿、二女儿都已经出嫁,她带着十三岁的女儿范秋寒离开范家沟,范家一次性补偿三百块钱,从此男婚女嫁不再往来。
章亚岚福至心灵,问了一句:“这事,有没有你的功劳?”
赵向晚摇摇头:“我那个时候还小,做不了什么。”
姑姑离婚的时候赵向晚十二岁,刚上初一。她只是点拨了表姐范秋寒几句,没想到表姐聪明胆大,不惜以身犯险,这才让一直懦弱老实的姑姑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袁冬梅问:“你姑姑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姑姑用三百块钱在县城买了个小房子,把表姐送到县城中学读初二。姑姑厨艺好,在学校门口摆了个米粉摊,生意还可以。表姐初中毕业读卫校,今年是第四年,在城关医院实习,等六月份毕业就能当护士了。
姑姑说,离完婚才知道日子可以这么舒坦,不用担心被骂、被打,不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凭一双手赚钱养活自己和孩子,很有成就感。”
听完赵大翠的故事,袁冬梅感觉眼前有了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榜样,莫名地多了一份勇气。一个农村女人都敢带着上初中的幼女离婚,把生活越过越好,她难道就不能?
沉默了一阵,袁冬梅终于开口说话,声音虽轻,但坚决无比:“好,我离。”
终于听到母亲同意离婚,章亚岚激动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她伸展开双臂,一把将母亲抱住,哽咽着说:“妈,妈,太好了,你终于肯离婚了。”
家暴、出轨、私生子,这样的婚姻还不离,难道要把自己憋屈死吗?
只要袁冬梅态度坚定,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
章亚岚给周巧秀老师打去电话,将事情经过一一说清。女人更懂女人,听完袁冬梅的经历,周巧秀老师义愤填膺,在电话那头斩钉截铁地说:“离婚!必须离!”
然后,周巧秀让章亚岚报警,许嵩岭那边和城北派出所的熟人打招呼,派出所出警做好笔录之后带袁冬梅去医院检查验伤。
新伤、旧伤叠加,再加上前两次脾脏破裂、胸骨骨折的入院病历,就连陪袁冬梅一起过来的女警都看不过眼,批评了章亚岚一句:“你这个女儿是怎么当的?怎么连你妈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不吭声!”
章亚岚的脸胀得通红,不知道从何解释起。母亲受伤住院之时她正住校读高中,因为逃避父母吵架长期不回家,的确是不知情。现在看到母亲身上的旧伤,又痛又悔,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抱着袁冬梅不停地道歉。
袁冬梅并没有责怪她,还反过来安慰:“我没事,养一阵就好了。”
公安机关与法院同属政法系统,平时交集挺多。有周巧秀、许嵩岭出马,袁冬梅的离婚诉讼迅速被受理,并第一时间申请财产保全。
因为存款属于个人隐私,法院要求袁冬梅出具章石虎存款所在银行、存折号等相关信息。袁冬梅一听说还要这个,顿时就慌了:“我不知道啊。”
最后还是许嵩岭找到朋友,私下里进行调查,这才挖出章石虎名下的所有财产。
除了建设银行城北储蓄所的十万定期存款之外,还有两万三千六百块活期,另外他还在新开发的明珠小区买了两套房子,一套计划离婚后作为婚房和刘丽菊长相厮守,另一套则准备留给未来的儿子。
三天之后,当章石虎带着刘丽菊到储蓄所取钱,发现存款被冻结,顿时勃然大怒。
来到工程局宿舍楼,章石虎连钥匙都不愿意拿出来,抬腿就踹。
门刚打开一条缝,章石虎没看清楚人影,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他妈还敢离婚!老子让你离!”
话音未落,一道绿影从章石虎眼前闪过,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格挡住他的右手,一只大手如铁箍般捏住他的手腕。
剧烈的疼痛袭来,章石虎这才看清楚眼前人根本不是懦弱无能的袁冬梅,而是一名身穿橄榄绿制服的英武警官!
一肚子污言秽语全都封在嘴边,章石虎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腾空而起,狠狠地砸地瓷砖地面。
“哐——”
章石虎后背落地,尾椎骨传来尖锐的刺痛感,不由得惨叫起来:“救命,救命……”

摔倒章石虎的人, 是许嵩岭。
许嵩岭平生最痛恨欺凌弱小,听说章石虎把结发二十年的妻子打成重伤住院,气不打一处出, 上来就是一个过肩摔。
这么喜欢打老婆, 那就让他好好尝尝被打的滋味!
章石虎狼狈地扶着门框爬起, 按着后腰环顾四周, 看到家里除了袁冬梅、章亚岚之外,还坐着赵向晚和两名警察。
章石虎刚才的嚣张瞬间打了折,他看着许嵩岭,色厉内荏地大声说:“警察了不起啊?做什么打人!我进自己家有问题吗?”
许嵩岭拿出一张保护令, 举到章石虎眼前:“你妻子已经申请保护令,从现在开始, 迁出住所、禁止接触、禁止暴力, 再敢动手,我们有权对你进行拘禁!”
章石虎哪里知道什么保护令, 但眼前警察的制服、保护令上的大红法院公章,闪着神圣的光芒, 他不敢再张狂。
章石虎将目光移到章亚岚身上, 咬牙低语:“好,很好,老子花钱送你去读公安大学, 你倒是长本事了, 找这么多警察过来, 把你老子当贼防!”
章亚岚挡在袁冬梅面前:“你不是一直要逼妈妈离婚吗?那就离婚啊。”
章石虎牙槽紧咬, 狠狠一跺脚:“你妈想离婚就离, 协议离婚不行吗?夫妻好聚好散, 做什么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又是法院、又是警察的, 要是被邻居们看到,丢不丢脸!”
章亚岚想到伤情报告上写着的字字句句,不由得怒火中烧。
“你把我妈打到脾脏破裂摘除脾脏、胸骨骨折一个月不能动弹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脸?你把怀孕的情人带到家里来、逼着我妈侍候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脸?现在我们愿意离婚,申请法院公平判决的时候,你倒是觉得丢脸了。告诉你,没有告你人身伤害让你坐牢,已经是我妈手下留情了!”
章石虎没想到女儿竟然将家丑往外宣扬,有心想要抽她几巴掌教训教训,但看到她身旁站着两名警察虎视眈眈,他不敢嚣张肆意,只得气呼呼地说:“那,你想怎么样?”
章亚岚眼中迸射出愤怒的火焰:“家里有三套房,你连一套也不想留给我妈。存款十几万,你连一百块钱生活费都舍不得给。你不仁不义,那就不要怪我们无情!”
章石虎听到他们连自己的房产、存款都搞得一清二楚,想到法院已经冻结了他的银行存款,气焰顿消:“冬梅,冬梅,你我夫妻一场,哪怕要离婚也好说好散嘛,何必弄到法院去呢?”
袁冬梅没有理睬章石虎,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女儿。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