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 by七月犁
七月犁  发于:2023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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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四人出了方家大宅,西?去百丈,入一深巷。深巷尾一人背手?而立,待他们走近,出声:“方子和那个东瀛小妾跑了。”
姚述黔蹙眉:“就她一人?”
“还有几个刀客。”
姚述黔眉锁得更紧,沉默几息,叹声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第124章
大年初一, 崇州城雨雪停了。天没亮,荀家屯的娃子就背着布兜,成群结队地挨家挨户拜年。地上的泥被冻得结结实?实?, 他们一路叽叽喳喳蹦蹦跶跶, 别提多欢喜了?。
“风大夫过年好!”
听着这?一齐声地唱,风笑笑得眼都快没了:“嗳嗳,你们也好你们也好, 都是好孩子,康康健健百病不沾。”从布袋里掏出一把绣囊, “一人一个,这?是你的这?个是小灵花的…”
洪南枫与大儿站在院里看着那幕,面?上流露着向往。陆耀祖背手慢步来到两人身边:“有些年头没见着这?景了?。”
对,就是“景”。稚童纯真,穿着新衣新鞋, 脸上无愁苦笑声咯咯嘻嘻。平淡吗?平淡。但这?份平淡却与洪南枫一直以来在心中?勾勒的清平异常贴合,叫他一时?间有些舍不得挪眼。
“谢谢风大夫,”一群小童站成一排,鞠躬道别。
风笑相送几?步:“你们慢点,都小心点脚下。”
东厢南屋,凡清醒来就发现枕下被塞了?几?个绣囊。他爬起?,神?情严肃地挨个查看。几?个绣囊里的东西几?乎是一样的,小小巧巧的金银豆子和牛乳糖。
是谁把它们塞到他枕下的?这?一觉睡得太沉太沉, 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洪华勤进屋, 见小活佛拧着小眉头坐在炕上出神?, 露了?笑:“凡清师傅, 新年吉祥!”
一下悟了?,凡清忙掀了?被子站起?, 竖手回礼:“大表哥,新年吉祥!”他差点忘了?,今天是过年。师兄有交代,他过年这?天要?穿袈裟。
走到炕边,洪华勤从袖中?取了?只?绣囊出来:“这?个给你压岁。”
凡清一愣,迟疑了?稍稍,看了?眼散落在脚边的几?只?绣囊,放下竖着的手,郑重地去接:“多谢大表哥。”
“不用谢。”
许是昨晚歇得晚,今日黎久久醒得比往常要?晚上大半时?辰。辛珊思两口子落得轻松,悠悠闲闲地用了?顿早饭。
天没开晴,阴飕飕的。黎上在喂闺女吃完一小碗鸡蛋羹后,便抱着她跟华启去了?东厢,听听他们对盛冉山那的看法。女眷聚在厨房里,说说笑笑准备午饭。
“年尾年头就这?么点事儿,吃完睡睡醒了?吃。有时?我也是真理?不明?白,你说开春耕种秋里收粮,累得一把子骨头都要?散了?,也没舍得弄多少?好东好西吃。反倒过年了?,清清闲闲,家家户户但凡屋里头有的,哪顿不见荤腥?”叶明?丽将一颗白菜心放到盆里。
钱英笑回:“这?也没办法,农忙时?候,心思力气全扑地里了?,哪来空忙吃的?”
“侍弄田地最是苦,面?朝黄土背朝天。”李阿婆是在儿子撒手走了?后才把田地佃出去,那以前她都自己个种:“老天爷开眼了?,风调雨顺,忙碌一年下来那还能剩下点。要?是不开眼,那一家老小几?年都可能没顿饱饭。”
洪老太接过话:“所以呀,有的吃咱们都得珍惜。粮食多精贵!我活到这?岁数,反正是怎么也瞧不顺眼把铺张浪费当排场的人儿。”
坐在灶膛后的辛珊思,将烤好的几?颗栗子递向冰寜:“中?午咱们煮饭,炕锅巴吃。”
“行,饭锅头上放几?个豆包。”钱英喜欢糯糯叽叽的东西,豆包正合她胃口。
方淘好米,家里来客了?。再?见到菲华,薛冰寕很是惊喜:“怎么是你们?”
岳红灵与薛冰寕互道了?新年好后,便朝着站在她后的阎夫人行礼:“我们来得突兀,还请您莫怪。”
看着院门外三人,辛珊思是意外又不意外,眉开眼笑地请人进来:“不怪不怪,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们米还没下锅。”
“我再?去加两碗米。”薛冰寕说着就跑往厨房。黎上走出东厢,目光与察罕对上,颔下首。
察罕拱礼:“黎大夫,我们又见面?了?,打搅。”自在勐州城他半夜去丰喜客栈求见这?位,到今日,短短不足五月,沁风楼没了?,阴南山被剿。这?是他曾经想都不敢去想的,可现在全成真了?。
他永远忘不了?诚南王的人推开勐州沁风楼大门的那一瞬,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有多紧张。明?明?早有准备,但那一刻他仍不太敢相信他真的可以带着菲华不用豁出命就能脱离沁风楼,他怕极了?一切都是一场梦。
“小姐儿呢?”菲华很欢喜那个白白胖胖的奶娃娃。
“跟她小师叔在玩。”黎上回。
小师叔?岳红灵知道是哪个了?,西佛隆寺的小活佛,凡清。
辛珊思请三人到堂屋说话,梁凝盈给沏了?茶。满绣装了?几?盘糕点,端过去:“你们慢用。”
“劳累您了?。”岳红灵屈膝福礼。
菲华目送人出去,笑着回头道:“这?地方真不错。”去年他们到崇州的时?候,也着中?人打听了?,可惜荀家屯附近没在售的宅子。
“屯子里的人也很好。”辛珊思端茶敬他们:“恭喜你们。”
三人忙端杯站起?,岳红灵说话:“没您二位出手,我们难有今日。这?份恩,我们铭记于心。他日您二位若有差遣尽管开口,我们定全力以赴。”
“言重了?。”黎上道:“你们拿金银求医,我医病收诊金药钱,这?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其中?并不掺杂恩义。至于收拾沁风楼和阴南山,那跟你们无关?,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理?是这?么个理?,可在我们看来,确是没有您二位就没有我们的今日。”岳红灵仰首把杯中?茶一饮而尽,她是个活泛人但也认死理?。谁对她有情有义,她就跟谁掏心掏肺。
菲华与察罕也将杯中?茶喝了?,三人落座。辛珊思提壶亲自给他们倒茶:“昨晚放炮仗了?吗?”
“那哪有不放的?”岳红灵笑说:“多好的日子!放放炮仗,吓走邪祟,咱们以后就都如意顺遂。”
菲华攥着杯,迟疑稍许,看向黎大夫道:“您还记得坦州城沁风楼的掌柜绮月吗?”
黎上眉蹙:“记得。”
“昨个傍晚,她领着几?个姑娘到崇州了?。”菲华不知道该如何去评判绮月那个人,绯色和常姐姐的死赖她,但坦州沁风楼能顺利关?门也多亏了?她。“诚南王的人摘了?坦州沁风楼的牌匾离开后,楼里的暗刀并不打算依令解散楼里的姑娘。是绮月假意迎合他们,极力主张圈着姑娘们另起?炉灶,然后趁着那些暗刀不防备,下毒将他们杀害。姑娘们这?才得以离开。”
辛珊思小抿了?一口茶:“她是怕黎大夫不给她解炽情吗?”
“也不是怕。”菲华道:“绯色私下寻黎大夫的事,早有恩客告到她那。她没阻止,也是存了?一丝念想,想看看黎大夫能不能帮绯色解了?炽情。故绯色之后跟她告病,她也就顺着应了?。
只?她万万没想到,方来楼里不久的红妍是个笑里藏奸的主,偷听了?绯色和常姐姐说话,将事直接告到了?暗刀那。暗刀将常姐姐杀了?,她才晓得绯色的事情败露。未免招暗刀怀疑,她只?得强撑起?门脸来做狠人。红妍也已经死了?,跟楼里的那些暗刀死在同一晚。”
原是这?般,辛珊思轻吐一气,垂目看沉在杯子底的一叶碎茶。
菲华深吸,压下心里的苦涩:“昨晚上,我陪绮月喝了?几?杯。她醉后哭哭笑笑,话倒过来倒过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要?早知道沁风楼和阴南山倒得这?般快,她绝对会在绯色刚找上黎大夫时?就出手阻止。这?样,绯色就不会死了?。她说我们这?些人自小无父无母,只?有一块长大的姐妹。她拉着我问?,红妍为什么那么狠?”
“都是在苦水里泡着长大的。”岳红灵仰起?首,憋回眼里的晶莹:“绮月在知道菲华炽情已经解了?,先是笑,然后又失声大哭,哭得跟个孩子一样。”说完,她抽了?下鼻看向主位,“不过我们今天来,可不是为了?给绮月说好话。”
辛珊思心一动:“不是来给我们拜年的?”
“是来拜年的。”岳红灵也直接:“但还想问?问?您盛冉山那是个什么打算?”
桌下,辛珊思用腿杵了?一下黎大夫:“你们有想法?”
岳红灵与妹妹对视一眼,复又看向阎夫人:“不瞒你说,我们是有点想法,但这?想法成不成还要?看您这?怎么安排。”
“你们是要?在盛冉山那建客栈?”黎上问?。
察罕干脆:“是。”
真是盼什么来什么,辛珊思转头看黎大夫。黎上弯唇,示意她应。她也不扭捏,立时?冲三人点头:“可以。”
喜不自禁,岳红灵没想到会这?般顺利,一时?间有点不知该怎么表示:“我…我”端茶杯站起?身,保证到,“我岳红灵绝不糟践您二位的地儿。”
“行,我们等着见证。”辛珊思也站了?起?来,拉上黎大夫:“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对盛冉山那的规划。”
“都规划好了??”岳红灵惊喜,一口喝了?茶,放下杯,跟上那两口子。菲华看着姐姐兴冲冲的样子,不禁发笑。
见着呈现在小土盘上的土城,察罕都纳罕,手指靠墙角的那足两尺高的尖石,问?:“这?是盛冉山?”
“对,我雕的。”辛珊思对自己的手艺还是非常有信心的:“看看咱们对这?片的规划怎么样?”
“你们是要?建城吗?”岳红灵心里震撼,眼都不够用。土盘上有街道有连排的小楼有错落的小院、书院等等,铺排得非常细致,很明?显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依傍着官道营生的小集市。
洪华启回她:“不是建城,是建村。”
菲华进屋,双目就被炕上的两个胖娃娃勾了?去。凡清看她脸生,立马挪屁股遮挡住大侄女。黎久久两手抓着根没肉的骨头,津津有味地啃着,口水一流下,她小师叔就会给擦擦。
这?天,岳红灵三人一直待到天快黑才离开。
正月初八,一封信送至荀家屯。辛珊思阅后,跑去后院找黎大夫:“方家没了?。”
抱着闺女在看鹅吃食的黎上,好心情地问?:“姚家送来的?”
“不是,是闻明?月。”辛珊思道:“闻明?月在信中?说,方家位于西陵城西郊的千亩果?子林,在除夕夜被喷洒了?杀虫药水。方家城里的大宅也在除夕夜被人围了?一圈鞭炮。当夜留在方家大宅的所有人,全死了?。倒是藏身在果?子林里的那些鬼东西,逃了?几?个,其中?包括方子和的红颜婉君。另外,有人向一界楼透露,月河图已经被烧了?。”
“应该是姚家和那几?个被木偶残害的镖局一道行的事。”
“八九不离十,腊月二十九的傍晚,一界楼有人在西陵城外见到一个眉眼、身形都跟宫允很像的人。”
方家除夕夜被灭门,并未在江湖上引起?多大动静。现在整个武林都盯着五里、余二失踪一事,根本没人在意什么方家。
正月十五一过,风笑就去崇州东城门外张贴招工告示。此次他们要?招的不止是苦力,还有砖瓦匠、木匠等等。
过完二月二,几?十壮丁一天内在盛冉山下搭建了?三间屋。尺剑挂匾,黎上医馆,简单明?了?。匾一挂,这?就来了?人。两女子,一红裙一绿衣,直奔在招呼人往屋里搬药架的风笑。
“风大夫…”
风笑抬手打断她们的话:“要?看病解毒,明?日辰时?后来此,现在我这?正忙。”明?日辰时?之前,他得把解炽情要?用到的药全部规整好。
两女听话,不再?打搅转身离开,但也没有走太远,她们就在官道边上寻了?块地铺张布,盘腿打坐。
不多时?又有人来,尺剑见人走近,立马取了?笔墨出来,将风叔刚说的话写于纸上,贴到医馆的南墙。
待天黑尽,官道边已经坐了?十几?号人。翌日辰时?,黎上骑马来,医馆外的队都排到几?十丈外了?。风笑得了?示意,开始查检起?求解炽情的女子臂上的花苞,粉色的发药丸,赤红色的另排一队。
两百三十六位女子里,只?有十七人花苞是粉色的。有个胆子大,得了?药丸立时?就去了?蜜蜡壳子,将包裹在里的药吞服。众人都盯着她,亲眼见证白皙的小臂上花苞凋零、消散,皆激动不已。原还犹疑不定的那十六人,赶紧将手里的药丸拆开。
“那我们呢?”另排队的女子里有人问?,声音里带着期盼、紧张。
风笑回话:“你们被种过两次毒,要?麻烦些。”当屋里传出声,他停止擦拭药箱里的瓶瓶罐罐,抬起?头,“谁第一个来?”
排在最前的女子脸一下白了?,右手下意识地抓上自己的左小臂,看着医馆的门迟迟不敢向前迈步。
排在队列中?间的绮月见状,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她后的几?个姐妹,笑盈盈地走出:“我来吧。”
“好。”风笑让尺剑备水。
绮月进了?医馆,两刻后人出来了?,虽浑身湿透脸白如纸但她双目亮极,颤抖着手撸起?袖子露出无暇的臂,勉力用着平稳的声对姐妹们道:“解了?。”
“太好了?。”不少?姑娘盯着绮月的臂,捂嘴流泪。
排在队头的女子也不再?怕了?,起?步走入医馆。没多会,她亦活着出来了?。有一有二,还未解毒的那些姑娘眉宇逐渐舒展。
黎上这?边解毒有序进行,盛冉山的地也开始测量划分。划分好后,匠人再?依图纸划地基。动土这?日,辛珊思特地领着一大家子,摆了?香案拜了?老天和土地爷。
二月十六,蒙曜领命点兵赴逸林收石耀山。这?仗打了?半年,谁也没想到战无不胜的诚南王会屡攻不下石耀山。九月,阵前急报,诚南王被刺,重伤昏迷。
辛珊思得讯,不以为蒙曜真的会拼老命去给皇帝收复石耀山,去信闻明?月,让一界楼盯紧蒙玉灵。
蒙都玉灵公主府后槐林里,秦清遥右手背在身后左手轻捻着一枚蜜蜡丸,垂目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端着药渣来埋的谈思瑜,没想会在此遇见他,有些惊喜地快走几?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你…你怎么在这??”
感受着谈思瑜平稳的气息,秦清遥眨动了?下眼睛,将蜡丸纳入掌心,转身面?向她:“不要?再?去找白时?年了?。”
谈思瑜大惊,一把抠紧药罐:“你…”强作镇定,“你说什么?”
知道她听到了?,秦清遥不欲再?说第二遍,将手里的蜡丸送出:“这?是我来蒙都前,向白时?年要?的假死药。”淡漠的目光看着躺在掌心的蜡丸,语气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你拿着吧。诚南王已经在回蒙都的路上,公主得离开了?。”
什么意思?谈思瑜一眼不眨地盯着人,就是不伸手。
僵持片刻,秦清遥抬眸:“公主活着…走不出蒙都。而你,她不会让你活。”
“是因?为戚宁恕?”去年诚南王来说的那些话,她听了?个七八:“所以谈香乐是戚宁恕的人,她是受戚家之意接近寒灵姝,勾引达泰,生下了?我。”
“追根究底没有意义,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秦清遥将手往前送了?送:“拿着吧。记住,不要?再?去找白时?年了?,他活不过今晚。”
谈思瑜微仰首,眼眶满含着泪,站着不动。
见状,秦清遥手一翻,将蜡丸丢在地上:“得了?新生,你该过些自己想过的日子,要?学会珍重自己。”说完,他便起?步离开。
在人经过身侧时?,谈思瑜不由自主地一把拉住他:“你把药给了?我,那你呢?你怎么逃离她?”
秦清遥眉头紧了?下,侧首看向她,静默两息,无力地勾动了?下唇角,将一身的疲惫毫无保留地全部展现给她,推开她的手,大步离开。
谈思瑜没有转身没有去看,眼泪滚落,听着脚步愈来愈远,心里的痴妄疯狂滋长。许久,她才慢慢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那枚蜡丸。
出了?后槐林,秦清遥就回去了?主院,跨入堂室见到亚妮那个老婆子低着头从里间出来,不禁紧了?心神?。
经了?百汇丸药效快一年的折磨,蒙玉灵枯瘦得像个老妪,凹陷的双目望着进来的青年,扯唇温柔地问?道:“你去哪了?,怎去了?这?么久?”
“去确定一件事。”秦清遥倒了?杯水,走到床边坐下喂她。
蒙玉灵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什么事这?么重要?,要?你亲自去确认?”
秦清遥收回手,将杯中?剩下的水倒入口中?,吞咽下:“谈思瑜应该也用了?百汇丸。”见蒙玉灵皱眉,他敛目,“四月前,我发现白时?年那马钱子用得特别多,就生了?怀疑,之后便一直留意着,现在算是确定了?。”
回想之前谈思瑜身上的种种怪异,蒙玉灵心知秦清遥说的实?话。好个白时?年,竟然敢私自配制百汇丸,当真是没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白时?年是因?为我,才得您高看进了?公主府。”秦清遥攥着杯子的指节泛白,下颌紧绷:“我去处置他。”
蒙玉灵看他的样儿,心里生了?丝愧疚,她不该怀疑他的,抬起?手帮他理?了?理?衣襟,嘱咐道:“小心点儿。”
“放心。”秦清遥抓住她的手,抵在心口用力握着:“所有要?对你不利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活。”

第125章
“解决了白时年, 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蒙玉灵深吸一气慢慢吐出,婉婉道:“城里城外,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两日后, 我将病逝。”
护送蒙曜回?蒙都的车队, 不出意外也就在这几日会抵达蒙都。到时,整个蒙都的眼睛都将投向?诚南王府。毒妇挑这个时候出蒙都,确实高明。秦清遥面露担忧:“您的身子经得住吗?”
“无碍。”蒙玉灵微笑:“近来, 流窜在筋骨里的那些不适消退了不少。哭三日丧而已,我还撑得住。”
“三日?”秦清遥诧异:“您…您是公主啊!”
“一个皇帝厌极想除之后快的公主。”蒙玉灵望着清遥眼眸中自己?那形容枯槁的模样, 脸上的笑变得牵强、破碎:“停灵三天,够体面了。再?多,皇帝该不痛快了。我还想皇家护卫送我到我的公主坟。”
秦清遥满眼心疼,嘴微张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终将人?拥入怀紧紧抱着。
骨头都被?他勒疼了, 蒙玉灵宠溺笑之:“不要怕,一切有我。”
秦清遥将她箍得更紧, 泪目哑声求道:“公主,清遥陪您到石耀山,您一定不要为难。跟戚宁恕低个头,他有石耀山…”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舍得拿你向?戚宁恕低头?”蒙玉灵心里感?动:“戚宁恕他也不配。放心,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傍晚,秦清遥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 便?去?往药园。他到时, 白时年正在把放在院里晾晒的药往屋里收。
“你怎么这时来, 可?用?过晚膳?”
秦清遥没作声, 沉着脸穿过院子。
见他不理人?,白时年心以?为这是在蒙玉灵那受气了, 干笑着低头看过自己?端着的簸箕:“今天送来的两味药,炮制后味比较大。你…我这就把它们收进…”
“别收了。”秦清遥自他身旁越过,跨入药房,从襟口掏出一纸封摁在桌上,压着声说:“你赶紧收拾一下,我送你出府。”
“什么?”白时年手?一松,簸箕掉地?。他跑进屋,看了眼桌上的纸封,望向?秦清遥,提着心问:“发生什么事了?”
秦清遥压着怒火,口气极冲地?冲他问道:“这公主府是公主的公主府,你觉得府里有什么是公主不知的?”
是谈思瑜?白时年两肩不由?耸起:“我我…我那只是拿她试药。百汇丸可?以?更好,只要试药成功,它调理的过程可?以?大大缩…”
“等你试药成功,公主已经不需要了。”暗中观察了谈思瑜这么久,秦清遥早觉她服用?的百汇丸不对了,拿起桌上的纸封塞到白时年手?里:“我能?给你的就这么多了。你别再?耽搁,赶紧去?收拾。药园外的人?已经被?我支开了,一刻后我送你出府。天也快黑了,你出府后寻机改换下头脸,尽早离开蒙都。”
白时年低头看手?里的纸封,脑中快转,三五息后拿定了主意,再?抬头望向?秦清遥,神情有些复杂:“你…”
秦清遥撇过脸,不看他催促道:“快去?吧。”
一咬牙,白时年终还是转身疾步出了药房,往西厢去?。秦清遥手?背到后,屈指数着数,目光移转落到散在门外的草药上,唇微微勾动了下。
攸关性命,白时年动作极快,不足百息就从东厢出来了。
等在院里的秦清遥,见他没带包袱,眼扫过他壮了一圈的腰,起步走向?院门。
白时年回?头望了一眼住了一年多的地?方,没多留恋,跟上秦清遥。一步两步…明明秦清遥人?就走在他前,可?他怎么有点看不清。脚下虚浮,在离院门不到一丈地?时,他身软倒地?:“秦…清…遥…”
秦清遥驻足在院门口,面目平静的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将院门关上插上闩,抬手?摸向?发簪,轻轻一摁簪子头松动。
“软骨散…”白时年不愿相信自己?竟栽在这小道上。
“对,就是江湖上那些鸡鸣狗盗的宵小之辈常用?的那个软骨散。”秦清遥转身,垂落在身侧的左手?里多了一把两寸余长的细细薄刃。他慢步走向?瘫在地?上的人?。
愤怒烧红了白时年的眼,他双目阴鸷地?瞪着秦清遥,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了。可?当秦清遥愈来愈逼近时,他又怕得瑟缩:“纸封。”
“里面的银票,你有数吗?”秦清遥看向?他撑着地?的两手?:“整整五千两,我一半的积蓄。”走到他身旁蹲下,抬手?薄刃轻划他的脸,“今日送来的两味药,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没办法,你的鼻子太灵了,跟狗似的。”
“为什么?”白时年想不通:“没有我,你还在阳槐河上卖呃…”稍离地?的上身跌回?地?上,眼仁暴突,“畜生…你怎么敢?”
“挑断你的手?脚筋而已,我怎么就不敢了?”秦清遥将薄刃换到右手?,眼都不看,刃一下扎穿白时年的脚踝。
“啊…”白时年痛得人?都挺了起来。
一点一点地?拔出薄刃,秦清遥慢条条地?起身,转到另一侧。
“你…”白时年两眼翻白,牙打着颤:“你恨我?”
闻言,秦清遥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下,答道:“应该是恨的吧。”手?起刃落,再?断白时年右脚脚筋。
血大量流失,白时年脸上的血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为什么?”
秦清遥走到他前方蹲下,一把掐住他的下颚,强制他张大嘴。
看着沾着血的薄刃靠近,白时年恐惧得眼珠子都要飞出眶了,拼命摇动脖颈想要摆脱秦清遥的手?,可?惜未能?如愿。
断了他的舌根,秦清遥终于安心了,不嫌脏地?坐在地?,拽了白时年肩上的布细细擦拭薄刃和手?上的血:“你能?在短短时日内就改进了百汇丸,是得益于你父亲白前炼人?丹的经验吧?”思勤、白前不愧为师兄弟,一个把好好的人?转化成功力“罐子”,一个把好好的人?炼成丹。
白时年像死了一样,趴着一动不动。
将擦拭干净的薄刃插回?簪子里,秦清遥抬起白时年的头,让他看向?自己?:“你以?为你在阳槐河上,是随随便?便?就能?遇上我的吗?”
流着血的口微微动了动,白时年盯着秦清遥。
秦清遥冷嗤一笑,倾身过去?,用?着极轻的声告诉他:“我们有仇的。我娘叫陈淑喜,我爹叫黎冉升…”
不可?能?,白时年眼里尽是不信。
“当年我娘被?送离方林巷子时,我爹给她腹中孩儿取了名,若是男孩就叫黎彻,若是女孩便?唤作黎晴。”秦清遥轻佻地?点了下白时年的鼻尖:“我小字,黎彻。现在你知道我们的仇是怎么结的了吧?”
黎上…白时年气急攻心,口中血像开了闸一样向?外涌,勒得忒大的两眼里神光开始溃散。
见状,秦清遥露了满意,起身拍了拍尘,退后靠在院门口,双手?抱臂仰首上望着灰暗的天。直至白时年断气,他才转身开门离开。
九月二十二,晴。蒙玉灵睡醒便?起身下床,坐到了妆奁前,嫌弃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足有一刻才拿了首饰盒边的铜铃摇了摇。
铃声停,一个老婆子捧着两个盒子进入内室,屈膝行礼:“奴请公主安!”
蒙玉灵站起:“一会就有劳您了。”
这老婆子是蒙玉灵生母的奶姐,有着一手?精妙的易容术。当年蒙玉灵生母能?一进宫就夺得蒙元烈的喜爱,她功劳不小。
“公主安心,尽可?交给奴。奴先服侍您洗漱。”
“好。”
洗漱好换上从谈思瑜那拿来的素白衣裙,蒙玉灵端坐到了镜前。老婆子将带来的两个盒子打开,取了最大的一只陶罐,用?小玉勺挑了罐中的凝脂出来:“公主瘦了许多,奴先帮您把脸模子塑好。”
“要闭眼吗?”
“闭上吧。”
中午,玉灵公主府主院传出一阵哭喊。一个女婢慌慌张张地?跑去?善勇堂:“不好了,郡侯…郡侯不好了,公主…公主薨了…”
“什么?”去?大厨房领膳食回?来的谈思瑜,惊愕地?望着那个连滚带爬的女婢。
女婢冲入善勇堂,扑通跪下:“郡侯,公主薨了…”
一个时辰后,玉灵公主府挂起了白帆。宫中皇帝得信,没多表示,只是照例下了旨。蒙都百姓对这位重病已久的公主的死,也没多议论。倒是有几个朝臣觉得她薨得有点赶巧,护送诚南王回?蒙都的车驾可?都到坦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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