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谈思瑜身?上?价值有限,于蒙曜用处不大。蒙曜不可能还会像书里一样,对谈思瑜“情深似海”了。
黎上?抬眸,望向出神的珊思。
她?已经将《混元十三章经》练至第?八层,若无?意外,一遇上?达泰,就会出手为师报仇。辛珊思察觉目光,转眼回视,展颜笑开。
千里之外释峰山下,来了一个僧衣上?打?两补丁的青年?游僧,站在山脚仰首上?望。薄云遮月,散碎华光洒雄峰,虫鸣深藏夜鸟不啼,看?似静谧,实多沉闷。抬腿上?石阶,他也不怕扰人。
沙弥来报,有客求见五里老祖。了一愕然,出禅室步伐飘渺,仅仅二十息人已至寺外。
等候的游僧左手托着钵,见方?丈来,竖右手行礼:“阿弥陀佛,小僧受故人之托,送信予五里大师,还请方?丈转达一声。”
不识来人,了一也不敢轻慢,竖手回礼:“本座师叔祖已近十年?不入世。禅师可否告知法号,又是何人托你送信来此?”
“当?不得‘禅师’二字,方?丈可称呼小僧同明。”游僧道:“托小僧送信之人有叮嘱,信一定要交到五里大师的手上?。五里大师看?后,就晓是哪位故人,所为何事?了。”
了一犹疑再三,还是决定让人去后山陋室告一声。
没叫同明久等,只一刻去禀告的僧人就回来了,头垂得低低的,其身?后跟着未着袈裟的五里。
“师叔祖。”了一行礼退让。同明见到人松了口气,不拖沓将信取出置于钵上?,双手递交:“同明冒然,还请五里大师不怪。”
“不怪。”五里拿起信,温和?道:“有劳你跑一趟了。了一…”
“弟子在。”方?丈上?前。
“带同明法师去禅房休息。”
“是。”
五里未急着看?信,两手背后在寺前迎风静站,许久才转身?回他的明心陋室。陋室里,灯光昏暗。他轻轻撕开了封口,从里抽出信。一叶纸片掉落,他不急不慢,拿着信封的手来到下方?,接住纸片。
纸片上?,小小的铜牌画得很立体,刀剑描绘细致,叉口下的那滴红更是艳极。五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脑中快闪着年?轻时候的事?。绝煞楼的建立,一人一棍夜上?虎牙山,与余二大战食人谷,杀皮匠,斗纸人三花婆子…
他和?余二一心为世态安平,可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戚赟手中子,终铸成?了大错。将纸片安放矮桌,展开信细阅。
信上?内容不多,仅仅三行字,没有起首,亦没有落款,只道璜梅县渡口黄江底发现沉船,船上?载的尽是二十年?前遭灭门的坦州黎家珍宝。与珍宝一起的还有十二副人骨。
依人骨伤势断,他们都死于千机伏魔手。在人骨附近还找到十一块印章,印章分别归蔡济民?、何珖、孙钊…刘怀谷十一人所有。另一副人骨,揣着刀剑铜牌。
五里死死盯着纸上?那些?名字,他记性不差,而且这些?名字正是他和?余二决定退出绝煞楼的关键。泰顺四年?六月十五,有人到绝煞使两万金挂了十一块牌子,牌上?人都非奸恶。
当?时他因?师父圆寂,坐守少林。余二也因?其师兄受伤,急归武当?。他听闻此事?,已是五六日后,但也立马去信风舵城,让掌柜撤牌退金。照理,这是来得及的,就算来不及,也可拦下过半。
只叫他意外的是,不等信抵风舵城,十一块牌上?的人竟全都被杀了。自绝煞楼建立以来,除却他和?余二出手的那几桩,几乎没有这般顺当?的,就像是预谋好的一样。他和?余二心有疑,但并没怀疑那十一人没死。
正当?他们着手查时,又来风声,传挂牌杀十一人的金子是来自坦州黎家。他和?余二直觉要糟,不敢耽搁,分头去稳定那十一家。谁想…他们又晚了一步,八月十三坦州黎家遭灭门。
听到信,余二眼都红了。他亦被气得气血逆流。他们问戚赟,黎家被灭门跟戚家有没有关系?戚赟指天赌咒,说与戚家无?关。他儿戚宁恕与黎冉升之妻陈淑喜是青梅竹马,两人就算未成?夫妻,也还有兄妹情分在。
他和?余二是心冷了,传信迟兮,退出绝煞楼。戚赟自责,还发誓一定不忘绝煞楼初衷。那时,他们对戚赟虽有气,但还是信任的。
绝煞楼变更完东家,余二去了坦州,他则暗访汝高、陇西几地,只还没查出什么眉目,戚宁恕就战死。戚赟因?此一蹶不振,他和?余二不得不将黎家事?暂放一放,代为看?管绝煞楼几月,这也是为避免黎家事?重演。
待几月后,他们再查起黎家事?,哪还有什么痕迹?五里拿着信坐到镜前,望着镜中的面?目,横眉冷眼,蓦然觉得丑陋异常。忍得三五息,终还是不欲再直视,转头起身?挥袖。老镜镜面?生缝炸开,碎片迸射散落一地。
两指一松,信纸飘落。五里右手一拢,缠在腕上?的珠串下坠。寂静的屋里,响起了轻微的数珠声。戚赟赌咒发誓时,可有想过报应?
次日鸡鸣,同明起身?。有幸来到少林,他岂敢浪费晨光,洗漱后跟随小师傅去往大雄宝殿。早课听完,他正欲离开,不料方?丈赶来。
了一神色略带凝重,将信交于同明:“这是本座师叔祖回予故人的信,托你转交。”
同明欣然应允:“好,小僧一定送到。”
“多谢。”了一垂目又看?了一眼那信,心里不平静。师叔祖一个时辰前下释峰山了,也没说要去往何处。
第85章
今日虽不?用跑远, 但辛珊思还是早早就起了。择定好建茶庄的地方,她?就想?早些?搬离客栈。住着客栈虽不用忙吃喝,但多?的是不?便, 而且他?们还拖个小?的。
爹娘一动?, 黎久久也醒了,蹬腿伸个小懒腰。
黎上洗漱好,就去伺候她?。
“大石集南边那院子要是还成, 咱们就定下来,抓紧收拾。”中人说房顶要修, 辛珊思心里就没把那院子往好里想?。
“听你的。”黎上也不?愿每晚都?穿戴齐整地躺床上,将他?姑娘抱起往她?的小?恭桶那。
崇州的冬比卢阳、洛河城要稍微冷点。这都?八月底了,天已见凉,她?得赶紧给黎久久做秋冬的衣裳。还要买些?菜苗回来埋,不?然他?们煮饭烧菜要根葱都?得去集上买。再抓二三十只鸡养着…想?想?这些?, 辛珊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没等几人吃好早饭,中人就赶着牛车寻来了。风笑三两口?将碗里的粥喝掉, 擦擦嘴便去招呼。
中人城里城外地跑,消息比满街溜达的乞儿都?灵通。知道这家来头不?小?,他?心里虽怯但一想?到生意撮合成能拿到手的银子?,那活泛劲儿立时就上来了。
“打?搅风大夫用饭了,小?人的错。”
“哪有什?么?打?搅?我这正有事要寻你。”风笑拉人到大堂角落坐,前晚上这位还叫他?风老弟。
“有什?么?事情, 您尽管说。小?人只要帮得上忙, 一定竭尽所能。”中人忐忑, 但语气没丝毫不?稳。他?也清楚, 对方是能人,大事上不?可能麻烦到他?这等小?民。
风笑让店小?二上壶茶:“东文街那家书肆, 我家主子?要了,东家什?么?时候交接都?可。”见中人露喜,他?也笑起,“盛冉山那片荒地,你跑吗?”
咝…中人心惊,面上郑重,稍侧首望了一眼正用饭的那几位,压着声问:“那片地可不?小??”
“昨日我们已经去看过了。”风笑不?想?废那个腿跑官家,也不?欲与官家多?接触。牙行若能办,事就交给牙行。
“全买?”
“全买。”
这可是笔大买卖!茶水来,中人急起身为?风大夫倒茶:“盛冉山那片早几年就有大户看中了,只是顾虑多?,迟迟不?敢下手。”野畜好对付,大户惧的是人。那里离魔惠林太近了。密宗的僧人多?荤素不?忌,他?们都?是大爷,一个不?高兴跑来抄了你的窝,你哭的地儿都?没。
懂,风笑摆手示意他?坐:“那边荒地多?少银钱一亩?”
“全买的话,大概在一两银子?。”
“那就劳你帮我跑几趟。”
“成,”中人激动?:“今天带您几位看完大石集南的院子?,小?人就去官府问问。”那片荒地要能卖了,别?说在牙行他?是大拇哥,就是官家那也得记着他?名儿。这几位是真能耐,敢在盛冉山一带置产业,那就是摆明了不?怕密宗。
驴车走北城门出,沿着东斜路行半个时辰就到大石集了。大石集不?像洛河城外的南市口?,这里没有铺子?,只有石台摊子?。好几十亩的石地,黑压压的人。
在前领路的中人,生怕富贵人家不?喜这吵嚷,过了地界立时解释:“今天逢大集,平日里人没如此多?。我们要看的那家院子?,离石地有近一里路,清静得很。”
“住在大集附近好…”陆耀祖骑马走在中人边上:“要吃口?什?么?,脚一跨就能买着。”
“您说的太对了。”中人手指不?远处的村落:“荀家屯真是个好地方,虽没被圈在城里,但日子?可一点不?比城里差啥。各家有地,买卖点什?么?也方便。您别?看大石集简陋,城里不?少人喜欢往这来赶集。尤其是谁家要买肉菜,会过日子?的是铁定到大石集买。”
“便宜?”陆耀祖问。
中人竖起两指:“一斤便宜两个大钱呢。城里肉铺都?被城东许家包圆了。别?管是鸡鸭鹅还是猪牛马驴肉,要卖什?么?价全是许家说了算。就昨个一斤上好的猪肉,在大石集是十三文,城里肉铺上午要十六文下午是十五文。”
陆耀祖拧眉,佯作思虑:“刽子?手许家吗?”
“在崇州,寻常人可不?敢这么?喊。”说完,中人又笑道:“不?过像您老这般的,喊了一点事都?不?会有。”人家都?不?怵密宗,许家在密宗跟前屁都?不?是。
陆耀祖虽没经营过什?么?,但也懂点生意里头的道道:“那许家对大石集没意见?”
“意见大了去了。”他?们有能耐,中人也不?瞒了:“过去大石集背后有荀家屯的荀厉荀老爷顶着,屯里又团得紧,许家想?犯但力不?足够。”
“蝶王刀荀厉?”陆耀祖脱口?。
中人一愣,他?不?知道什?么?蝶王刀:“两手都?拿刀的,刀有尺半长。”
那就是了。陆耀祖凝目,他?在江湖时,还与荀厉同路一起猎过人。荀厉的蝶王刀,比普通的蝴蝶刀要长三寸半,且左手刀比右手快半招。二十五年前,武林里耍双刀的,就没一个敢在荀厉跟前高抬下巴颏。
“荀厉怎么?了?”
“失踪三四个月了。”中人叹气:“应该是凶多?吉少,他?两把刀断在秋枫岭那,刀上、地上都?有血。荀家屯好几百号人将方圆几十里都?找遍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闹上许家。许家当家人许伟海对荀老是满口?敬意,不?承认有暗算荀老。”
刀断了,人却没了踪影?陆耀祖抓紧缰绳。
担忧上眉眼,中人苦笑:“荀老出事才多?久,荀家屯就有人卖屋卖地了。大家伙心里都?清楚,许家容不?下大石集也不?会让荀家屯有好日子?过。上月,荀家屯族学夫子?被抓了。这月初,那夫子?在城西开私塾的两儿子?,和屯里另一户读书人家全遭了殃。”
陆耀祖轻嗤,收拾荀家屯的人也是个厉害的,先动?教学夫子?。一般情况下,教学夫子?在一村一镇那都?是举足轻重。对他?们下狠手,足够震慑普通百姓。
中人难为?情:“前个风大夫问宅子?,小?人就怕你们会相中荀家屯那处,昧着良心在鸡蛋里挑出根骨头,说那家房子?老,屋顶要重整。其实啊,那家房子?老是老,但墙都?是用石砖砌的。屋顶要修,不?过不?用大修,只需换几块瓦,半天工夫就能弄好。”
坐在车厢里听着的辛珊思,理解中人大哥的顾虑。荀家屯是眼见的要有大麻烦,他?也只是想?做点太平生意。看窝篮里的小?东西被晃得睡着了,她?挪屁股靠上黎大夫的背。
“多?好的事!买完这处院子?,咱们都?不?用费心思寻由头,就能跟刽子?手许家作对上。”
“确实。”黎上弯唇:“中人已然将我们的来头打?听清楚了。今天我们买这院子?应会很顺利,屋顶八成也不?用我们来修。”
院子?就在荀家屯东北角上,一抵屯子?口?就能看。这会院外聚了十来人,有老有少。见中人领着两辆驴车来,站在中间两老人身边的中年抹了把眼,迎上前。
中人停好牛车,被中年拉到一边说话。两人不?知嘀咕了什?么?,竟双双沉默了。
辛珊思看着窝篮里睡熟的姑娘,虽不?忍吵她?,但还是把人抱起,出车厢交给已下车的黎大夫。黎上接过,将凝眉瘪嘴的小?人儿搂进怀里,轻哄两声。
回头望了眼风大夫,中人倾身,嘴套到中年耳边:“你去跟你们家老人说,这院子?要卖给他?们,城里许家不?敢动?你荀家屯和大石集分毫。”
中年一听,立时紧了神:“什?么?意思?”
“大来头。”中人声更小?:“买家姓黎,听说过百草堂吗?”
中年连点头:“我幺儿的耳疾就是城里百草堂给看好的。”
“百草堂就是黎大夫建的。他?妻子?姓阎,本事不?比荀老差。我给您透个底儿,盛冉山那片,人家要了。”
“真的假的?”
“我在崇州城什?么?名声您不?知道?荀老出事,我心里也难受,一想?到大石集没了,那就更堵得慌。不?是能人,我根本就不?会往荀家屯领。”中人嘴朝陆老爷子?那努了下:“认识荀老。”
见中年看来,陆耀祖抬手抱拳。
中年心思快转,他?也不?是真想?卖自家宅子?,但祸快临头了,就算他?不?怕欲跟荀家屯共存亡,可婆娘孩子?呢?又瞄了一眼那对相貌出众的年轻夫妻,他?转身往屯长那走。
院子?,他?卖。这伙人若真能救荀家屯于?水火,他?相信自个一家哪天要回来,屯里也不?会不?容。
辛珊思看过一圈,觉景致不?错。屯子?东边有渠,渠那边是庄稼地。西边有小?丘,丘上种的也不?知是不?是果树?树下有鸡在窜。屯里人家,屋子?多?方正。脚下路有七八尺宽,很平整。从这,她?还能隐隐地望到盛冉山。
也不?知中年跟老人说了什?么?,两老人拄着拐上前。黎上轻拍着黎久久,目光不?避他?们的审视。
后生眼神清冽气韵优雅,荀家屯屯长心里多?欣赏。只三林说他?们能保荀家屯?这他?得亲口?问问。荀家屯离城里近,肯定是知道百草堂的。但百草堂的东家是个大夫,能斗得过拿杀猪刀的吗?
两老身后跟着一群人,黎上看着他?们走近。尺剑来到边上,风笑拱礼,没开口?。
陆爻叉着腰,眯眼望着盛冉山的方向:“你们心里别?七上八下的了,荀家屯的麻烦,只有他?俩能解决。也是巧了,他?俩跟刽子?手家有笔大账要算。”
刽子?手家就是城里许家…两老相视。
辛珊思比较直白:“买完院子?,明天我们就去大石集。每个摊子?交个一文钱,从此大石集就归我们护。谁敢动?大石集,我们就跟谁过不?去。”
“是一天一文钱吗?”人群里一小?子?紧张了。
尺剑回:“不?是,是在城里许家倒塌前,就收这一文。”
许家能倒?荀家屯的人不?相信,但看着这行人又莫名的心安。静寂许久,中人拐了下卖家荀三林。荀三林立时去扶他?爹,笑着对屯长说:“您看呢?”
荀三林他?爹不?反对小?儿卖屋了,许家要真能被掰倒,那他?家三林就是荀家屯的功臣。
屯长回神,侧身让路相请:“那…那就先去看看院子?。”
荀三林家院墙有六七尺高,正房三间拐了厨房,东西厢均开了两门。房子?确是石砖砌的,墙体很敦实。前院宽敞,靠井台那开了一小?块地,地里种了葱和韭菜。后院大,鸡舍、猪舍、牛棚一样不?差,菜园里肥足,菜长得都?极精神。
看完后院,荀三林又带着他?们进屋,将几处漏雨的地方指明。
屯长开口?:“修屋顶简单。正好老朽家大儿去年建房还剩下几块瓦,下午老朽就让他?把瓦推来,找几人上屋顶看看,把碎瓦都?给换了。”
风笑瞅了眼主上,笑着回:“那就有劳您了,工钱多?少,您先记一下。等搬来,我再与您结。”
屯长摆摆手:“不?费事,算啥工钱。”
“工钱是一定要给的。”风笑可不?愿占这便宜:“您帮忙看着点,主家小?姐儿才四个月,娇弱得很,屋顶万不?能漏。”
黎久久眼睁开条缝,看了眼她?爹,裹动?了两下嘴,接着睡。黎上望向珊思,辛珊思颔首。风笑会意,与中人、荀三林往外。
荀三林他?爹,目送三人出了屋,看向长得全不?像个大夫的黎大夫,试探着问:“你们啥时候搬来?”
屯长也正想?问这事,盯着人。黎上微蹙眉头,想?了下,转头问陆爻:“哪天便宜?”
陆爻掐了两下指:“明天、大后天都?行。”
“老朽回去就让人来修屋顶。”屯长望他?们早些?搬来。人在屯里,有个啥事,喊声就行。他?盼着城里许家早点没,哪有这样蛮横的?也想?再请黎大夫帮忙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找着老厉头?
辛珊思开口?:“那就明日搬吧。”
“成。”荀三林他?爹道:“家什?多?吗?咱们屯里年轻壮小?伙不?少,你们尽可使唤。”
“多?谢,我们人手足够。”尺剑想?说他?一人就能搬完。
不?多?会,风笑和荀三林回来了,身后跟着笑嘻嘻的中人。荀家屯的人没久待,交代了几件事,便离开了。中人急着回城打?听盛冉山那片荒地,知道他?们还要留一会,也先告辞了。
没了外人,薛冰寕又将院子?细细走一遍,是越看越满意:“以后我宅子?就照这个模子?建。菜园可以小?点,两三分地便可。”转头问风叔,“这院子?买了多?少银钱?”
“价不?高,六十二两银。”风笑笑说:“地里菜全给咱们了。”荀家屯离崇州城就十二三里路,这院子?占地两亩一分,再加房子?、井等等,若非荀家屯有麻烦,卖个七八十两银是轻轻松松。
辛珊思心踏实了,点足跃上房顶。漏雨的地方很明显,一共是五处。除了这五处,还有两个屋角上裂了两块瓦。将墙头上的几根草拔了,她?落地,走向黎大夫。
中人到官府办契书时,是一点没瞒事。下午,城东许家就得知了黎上、阎晴不?止在荀家屯置了宅子?,还欲买下盛冉山那片荒地。家主许伟海紧拧一双吊梢眉,拳抵在桌上,揣度着黎上这是何意。
“大哥…”许伟海二弟许伟江,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咱爹是怎么?死的,武林皆知。对上黎上,我们气硬得很。倒是黎上,若知是非,应避我许家三丈。”
这不?用他?提醒,许伟海清楚得很:“你忘了阎晴才在叙云城摘了孤山的脑袋?”他?怕的是黎上于?荀家屯置宅是有意冲着许家来,压低声道,“你我都?晓咱爹不?是真的死在城西八字沟,却…”
嘭,许伟江拍桌而起,沉声强调:“爹就是死在八字沟。”
不?跟他?犟,许伟海道:“还是给裕阳去封信吧。”
第86章
闻言, 许伟江流露一抹讽刺:“随你。”一屁股坐回位上,脸撇向外。大哥给裕阳去信,无非就是告诉宋家黎上找上许家门了。可宋家知道?后会对许家有什么帮助吗?不会。
他这个?二弟呀…许伟海耐着性子解释:“十?一家乘的?是一条船。我去信裕阳, 不仅仅是告诉宋家事情, 也是在提醒宋家。许家出事,他们若不管不问,那就别怪我凿船, 要死大家一起死。”
这话入耳,许伟江还觉好受些。他虽嘴上强硬, 但心却?揪得紧。阎晴狠辣,下手不留余地,已是江湖有名。孤山她都敢当街杀,许家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转回头,他看向大哥:“昨晚在城门口自揭身世的谈思瑜, 好像与黎上阎晴不合。”
听出音,许伟海思虑:“她现居在呼和得·玛嘞府上。”谈思瑜是与黎上阎晴不对付, 但她的?身份…达泰会认吗?
“你就是会想太多。”许伟江最不喜大哥这点:“你也说谈思瑜现居在玛嘞府上。玛嘞一个?掌印的?达鲁花赤,若不顾忌达泰,会将谈思瑜留在府上住吗?”
许伟海眉头不展。
“只要玛嘞顾忌,谈思瑜在玛嘞跟前说话就有几分分量。”许伟江点到:“有分量,咱们就可利用谈思瑜搅和黎上阎晴的?事儿。他们不是要买盛冉山那片的?荒地吗?盛冉山往东百里?可就是魔惠林。谈思瑜完全可以让黎上阎晴买不着那块地。
有她纠缠黎上阎晴,咱们许家不仅安全许多, 还?可伺机而动。能将那二人置于死地最好, 不能也要重创他们。剩下来?的?, 便交给绝煞楼和那十?家。”
主意倒是不错, 许伟海权衡。
许伟江换口?气:“谈思瑜在众目睽睽下自揭身份,于达泰可算是重重一击。达泰不认这个?女儿, 堵不上悠悠之口?,西?佛隆寺也会过问。但若认下,那他势必要脱下那身他万分珍重的?袈裟,心里?会没怨吗?
这些理,我懂,谈思瑜自然也清楚。故,她现在一定?急着立功表现,求得她父谅解和认可。再者,如?今她身份已明?,日后行事上可拿官腔。阎晴一日不回归西?佛隆寺,就得看一日官家脸色。
你信我,谈思瑜绝对能牵绊住阎晴。只要将阎晴绊住,黎上不足为虑。”
许伟海露笑:“那就着人给谈姑娘透个?风。”
许伟江抬手抚半寸短须,露了些自得。
只他不晓在他自得时,两封信脚跟脚到了武当山下。武当山山清水秀,高险丝毫不逊释峰山。差一听说晚他一步抵达的?小?道?也是来?给余二真人送信,大气道?:“那你就随我一块上山吧。”
“多谢差一大师。”
得益于差一,小?道?没费一句口?舌就见到了余二真人。信交到余二真人手上,差一虽急着返回,但望望晦暗的?天色,还?是与小?道?随凤玉去客院歇息了。
白发白须的?余二,面色透红眼神平静温和,没有耄耋之年的?老态。看着手里?的?两封信,他心没来?由的?沉重。清风拂过山头,晃荡着他的?道?袍。将好友的?信压后,先拆小?道?送来?的?那封。
撕开封口?,余二抽信,忽来?大风抢走一叶纸片。他眼神没偏移,出手两指夹住那片被卷离两尺的?纸片,将它拉回。只看到纸片上的?图像时,他的?神色变了。静默几息,收起那叶纸片,立马展开信。
信上内容,叫他惊骇之余又生出一丝恍然。二十?年前西?北豪富黎家遭灭门一事,是他心里?的?一个?结。这个?结,随着之后绝煞楼作风行事的?转变也愈来?愈紧越来?越难解。
近些年,他总有个?隐隐的?直觉萦绕在心头,那便是黎家灭门事远没结束。这事迟早要找上他和五里?。果?不其然,孤山在叙云城被黎上、阎晴杀了。他听到这个?信时,诧异但又不甚意外。
将信又从头看了一遍,余二深吸长吐。戚赟,到底是负了他和五里?。他与五里?也痴,竟亲手给戚家铸了把?杀人不沾血的?屠刀。
罪过啊!眼里?痛色浓烈,他放任心头怒意汹涌。细细把?信和纸片收回信封,再拆好友来?信。
五里?的?信言简意赅,几句话将方阔写话本,再照话本以戚宁恕之名向黎家借金六十?万两的?事说了。让余二排查身边,他猜测武当也有一个?“戚麟”。
余二看着信,思绪清明?。五里?的?猜测不是无的?放矢,他的?身边一定?有戚赟的?人。戚赟要的?是整个?绝煞楼。
凤玉安顿好差一和小?道?又回到云柱山头,见师父还?在,轻步上前。
余二眼神微动,缓缓将手中信折叠收好,转身看向走近的?弟子。烈赫元年小?年,雪下得很?大,他在回武当的?途中遇着一抱着菜刀往东的?童子。童子衣着单薄,被冻得脸都发紫了,还?搬动着僵硬的?腿前行,没有一丝要返回的?意思。
他们同行三里?路,小?童终扛不住严寒倒下了。
“凤玉…”
“弟子在。”凤玉抬手行礼。师父情绪不佳已显于脸上,不知是因何事?
幽州庾家,赊刀人。余二凝目,庾祈年赊刀指引,令凤玉得拜他门下。之后凤玉出息,庾家也因此名盛颇多。他没与庾祈年打过交道?,不清楚庾家内里?实不实在,但却?晓烈赫元年他与五里?的?行踪,戚赟是了如?指掌。
他不愿去猜疑自己手把?手教出的?弟子,但事态又不容他大意。余二平复着心境:“晃眼你拜入武当已四十?八年。”
“能得遇师父,是凤玉此生大幸。”烈赫元年的?冬尤其寒,凤玉都不愿去回忆。
希望你珍惜。余二目光变得悠远:“为师要出山一趟,归期不定?。”
凤玉抬首:“师父要去哪,师伯可晓?”
“临时起意,为师会去与你师伯说一声?。”余二背在后的?手,摩着信封。
他师父已年老,凤玉不放心:“弟子随您一道?。”
“不用。”余二冷然:“我要去了段孽债。”
沉寂几息,凤玉清楚师父什么脾性,也不敢再多话,只问:“您几时动身,弟子送您。”
“现在。”找戚赟清账之前,余二想先去看看那十?一家如?今是何景况,再弄清坦州黎家的?那些产业都落谁手里?了。他要的?是戚赟无可辩驳。
崇州东城花木街大岭巷子达鲁花赤府邸,谈思瑜经了一日的?修整,虽还?未完全恢复,但样子与昨日已是天壤之别。脱去了汉人服饰,作蒙人打扮的?她,没了楚楚,仰首挺胸,清泠之外多了两分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