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 by七月犁
七月犁  发于:2023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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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喜客栈,是新?奶奶娘家的产业。她到这一月,这条街上就新?开了家花楼,客栈的生意一下好起来了。没?过?多久,花楼的花魁来用早膳。只一眼,她就认出了那花魁是她妹妹。妹妹小时长相就随娘,大了更是与娘一个模子。
当时…当时她活剐了大伯娘和牙婆的心都有。她那般漂亮柔软的妹妹,流落了风尘。
岳红灵吸鼻,鼻里面跟针戳似的疼。十三年过?去了,一开始她以为她们?姐妹相认了,再一块努力努力,攒够银子,就能帮妹妹恢复自由身。白日做梦啊!沁风楼远没?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最近这一两年,她能明显感?觉到妹妹身子不行了。
察罕手指摩着茶碗,在心里模拟着整个计划。十三年,他守了菲华十三年,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绝不容有失。
小二端了早饭出厨房,岳红灵接过?,亲自给那位送去。
五谷粥放到面前?,察罕小声:“黎上一家什?么时候离开?”
心一紧,岳红灵没?外?露,动作依旧,声比察罕还要小上一分:“定了两日房。”
时间?虽然紧,但比今天就走强。察罕接过?递来的筷子:“中午,菲华会来用饭,您安排一下。”
岳红灵眼睫下落:“不治吗?”
“治,但不能活着离开。”
“不能活着,那就‘死了’走。”
“我会安排好。”察罕夹了千层饼咬了一口。
“你有什?么不便宜的尽管说,我方便。”岳红灵抽了帕子出来,把桌边擦了擦:“粥有些烫,您小心些。”
察罕嚼着饼:“解完毒,她身子应会很虚弱,你帮我照看些日子。”
“她是我妹子。”岳红灵走了。
今个黎上一家三口,醒得最早的是黎久久。小家伙夹在爹娘中间?,蹬蹬腿伸伸懒腰,一拳打在她爹的膀子上。黎上眼都没?睁,摸摸她的尿垫子,还干的,才要收回手,热烫袭来,不禁弯唇。
闻到味的辛珊思拗起身,看了眼她沉着脸在使劲的胖闺女,从床尾的藤篮里拿了尿布出来。黎上轻悄悄地?下床洗手,穿上衣把发理了理就出了房。
岳红灵憋着尿等了一清早,终于?见着黎上,忙上去招呼。
黎上要了热水,又点了几样早饭,问起汤膳:“有老?鳖吗?”
“就知道您要,我特地?留了两只两斤左右的。”岳红灵有很多事想问这位,但又不能问,压抑着热情,尽量不叫旁人看出端倪来。
“有鸡吗?”
“有,还有鳝鱼,都是刚刚才送来的。”
“鸡和鳖炖汤,鳝鱼红烧,其他的你看着做,口味要清淡。”
“成,一会早饭做好我就给您送上去。”
黎久久方便完了,光着小腚在布垫上翻了个身,上下倒转,把自己吓了一大跳,然后又咯咯笑。辛珊思站在恭桶边,将尿布上的粑粑冲一冲。黎上回来就见他姑娘像只小龟一样趴在布垫上,想翻身又翻不过?来。
吃好早饭,天字五号房的风笑、尺剑带着只小布袋进了六号房。薛冰寕和陆爻爷俩随后到。
几人围坐桌边,风笑将布袋里的印章都倒出,捡了小铜牌放到一边,再把昨日看过?的四?枚印章排到桌中央,随手拿起面前?的一枚印章:“鲁庆易,彭合江鲁家上任家主。彭合江鲁家擅构制机关部署暗道,宋时有出过?一位工部尚书。”
陆爻倒水,目光落在放于?桌角的那块铜牌上。
将手中印章放到桌中央,又拿起一枚:“庾康文,赊刀人幽州庾家。”
这家,陆耀祖知道:“庾祈年是庾康文的谁?”
风笑答:“叔父。”他知道老?爷子为何提及庾祈年,“烈赫元年,庾祈年赊了一把刀予一小童,让那小童吃完小年饭向东行十里。小童依言,小年饭后冒雪东行十里,遇上了回山的全二真人。”
“小童是凤玉真人?”辛珊思猜测,见黎大夫点首,望向陆爻:“赊刀人跟你是同行?”
“算也不算。”陆爻拿过?桌角的那块铜牌:“因为一把刀,庾家跟凤玉真人的渊源就此结下。”
放下庾康文的印章,风笑继续:“湖山曾氏,丹青世家。曾钰绘人,入骨三分。听说他还有个神技,便是见小知大,即据一人幼时长相可绘出这人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容貌。”
厉害,辛珊思知道现世公安系统里就有这样的画像师,但那是经过?系统学习。这位,应该画多了人物自己领悟出的。
“许学屹,崇州许氏。这家现在还有人在做刽子手。”风笑将他的印章放到曾钰旁,接着下一枚:“崔融,岭州崔氏,岭州、风舵城、洛河城那一片的纸扎铺子,七成都是他家的。
南高刘氏刘怀谷,打铁匠。他家只有四?家铁器铺子,但却远不是临齐苏家可比的。
最后一个,王永南,汕南王氏的上任族长。与很多剑客不同,王家人都喜硬剑重剑。”
说到剑,黎上想起一事:“我们?在江底没?有发现兵器。”
“这个不奇怪。”陆耀祖道:“兵器都拿在手里,又是在江上打斗,很难说会丢在哪里,但可以着人捞一捞。”
辛珊思注视着陆爻,他来回翻看了那铜牌十来遍,眉头越皱越紧,像是知道什?么。薛冰寕屈指敲了敲桌,陆爻将小铜牌放到十一枚印章下方。
“铜牌上刀剑交叉,交叉点直下小半寸有一个水滴形状的小空心。”
室内静寂,一息、两息…六息,尺剑开口:“然后呢?”铜牌长什?么样,大家都看得见,用得着他来描述?
陆爻敛目,看向黎上:“这个牌子不完整。”
看着他做什?么,他又没?见过?这样的铜牌。黎上与陆爻对?视着,连他怀里的黎久久都严肃地?望着陆爻。
太急人了,辛珊思笑着催促:“你有什?么就说。”
“我见过?完整的铜牌。”陆爻手点铜牌上的空心:“这里缺一滴血。”
黎上拿过?那牌子,看了空心处,没?有镶嵌的卡扣,复望向陆爻:“所以这是谁家的牌子?”
陆爻摇首:“我不清楚,但迟兮知道。”
“后面那半句你可以不用说。”薛冰寕没?好气,迟兮都死了多少年了,他知道,是能告诉他们?还是能怎么的?
辛珊思忍俊不禁。
黎上将铜牌放回桌上:“血滴应是由另外?一人拿着。江湖上接头,有暗号也有信物。这个铜牌,八成是个接头的信物。”
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陆爻努力回想,印象里是有见过?这个牌子,但在哪见着的…很模糊。不应该呀,他闭起两眼。
先不管铜牌,风笑指向十一枚印章:“这十一人就是二十年前?孤山和戚家在绝煞楼挂牌要杀的人。”
辛珊思凝目:“如果揣着印章的就是他们?本人,那是不是意味着绝煞楼被?骗了…亦或也参与在其中?”
“绝煞楼的规矩,想要得钱,必须拿挂牌上人的尸或头颅来换,而且楼里有专门的验货人。”若印章真是由本人揣着的,那黎上倾向于?后者,绝煞楼也参与了残害黎家。
“绝煞楼在风舵城…”陆爻两眼睁开条缝:“十一岁那年,我在风舵城发了水痘子,烧热了几天,应该就是那几天里见过?一眼铜牌。”
“你十一岁…”尺剑眼一转:“那不就是二十年前?,几月?”
这个他很清楚:“九月。”
“这铜牌会不会是绝煞楼的?”辛珊思倾身,点点牌上的刀剑,又点点自刀剑上滴落的一滴血:“杀人不沾血。”
黎上问陆爻:“泰顺四?年,你跟迟兮去风舵城做什?么?”
“具体?不清楚,我只记得迟兮是接到了一封信后才拐道去往风舵城。”陆爻两手揉脸:“等我水痘好了,他就带着我离开了。”
“绝煞楼的东家是谁?”辛珊思问。
尺剑摇首:“不知道,只晓得那楼竖起来有四?十多年快五十年了。”
“这个我知道一点。”陆耀祖出声:“迟兮带走陆爻前?,我跟迟兮吃了顿酒,好奇过?绝煞楼。迟兮那人嘴紧得很,他只透露他和他师父,是绝煞楼建立的见证人。
绝煞楼不止一个东家,而是三个。需要信物和见证人出面的,只有一件事,便是变更东家。迟兮还笑说,绝煞楼的三位东家是世人绝对?想不到的三个人。”
啪…陆爻拍案而起:“我想起来了。”推开板凳,急急跑向门口,拉门出去,没?多大会他拿着一只旧布袋子来,将袋里东西全都倒在桌上。铜钱啊针线啊没?什?么光泽的珠子还有…一粒水滴形的小小鸡血石。他捡了石,对?准形状往铜牌那个洞眼上一放,轻轻一摁。石落洞眼,正?正?好。
陆耀祖脸色不好,看着桌上那一小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陆爻拾起铜子:“十五年前?我给自己算完一卦后,便再没?翻过?迟兮的布袋子。要不是今天看到这铜牌,我都想不起来它?。”
实在是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那枚鸡血石就比黄豆粒大一小圈。二十三枚铜钱,也都是迟兮给人算卦用的。

“你丢了我那么些?银子, 怎就没把他这就布袋子丢了?”陆耀祖不承认自己是酸了。
这不是在说正经事吗?陆爻笑笑,脚往尺剑边上移移:“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陆耀祖不想跟他啰嗦, 看向拿起铜牌的黎上:“绝煞楼是在蒙元烈登基那年?建立的, 那时?蒙人入主中原还不足十年?,世道乱极。不说蒙人屠戮、压迫咱们汉人,就是汉人内里也多凶恶。”他快七十了, 但对少?时?的一些经历仍记忆犹新,“米粮贵、铁器贵什么都贵, 独独人命贱。”
“米粮为果腹,果腹为活着。铁器为防身为种地为…”辛珊思觉讽刺得很但又理解:“所有都是为了活下去?,可偏偏人命却成了最不值钱的。”乱世苦的就是清贫百姓。
“绝煞绝煞…”黎上嘴里轻念,感悟着这两?字。
“绝煞楼刚建成的时?候,哪有现?在的气派?”陆耀祖回忆着过去?:“一间小楼, 逼仄得很,七八个人往屋里一站, 转个身都要拐着两?三个人。”扭头跟陆爻说,“还没咱家堂屋宽敞,也就是有个二层。”回头看过几人,“一开始,楼里根本没生意,空闲了足半年?, 才有人上门, 挂了块牌子, 要灭虎牙山王虎寨子。
王虎寨子, 虎牙山、岭州西那一带的老人都知道,烧杀抢掠, 可谓无恶不作?。起初,这牌子被挂上的时?候,江湖上有人笑话有人在观望。但半月后的一个夜里,王虎寨子被人…”手刀在脖上划了划,“抹了。”
“王虎寨子之后是江平东的食人谷,食人谷二十八恶人的尸身是白日里运抵风舵城外。绝煞楼的第一任大掌柜谈河亲自出城查的尸。”这不是什么隐秘,凤笑道:“接着是幽州西河幽谷十三皮匠,这十三皮匠做假面讲究细腻,只用从稚童身上剥下来?的人皮。”
“王虎寨子被灭,食人谷恶人遭拔舌,河幽谷皮匠被剥皮,这三桩事让绝煞楼扬了名,从此不愁生意。”黎上用铜牌逗着怀里的小人。黎久久小爪子一下两?下地去?抓去?够。
“是不愁生意,但绝煞楼也不是什么生意都做。”陆耀祖点到:“迟兮跟他师父都是僧人,两?人之所以会愿意为绝煞楼的建立做见证,是因绝煞楼的宗旨在于绝煞。”
辛珊思微笑:“开始是惩恶,后来?楼建大建高?了,就渐渐变了味。”
“对。”陆耀祖叹声,满含惋惜:“起初,绝煞楼对生意框得很严,不沾官家,不犯寻常百姓,不碰良善,楼里挂牌上无一不是大奸大恶。曾经我闯荡江湖的时?候,只要到风舵城,是必去?绝煞楼转转,看看挂牌。”
“只是随着世道慢慢平稳,楼里的挂牌也一点一点地发生了变化?。”辛珊思看着陆老爷子:“挂牌上的名字,不再只是大奸大恶,多了一些?小奸小恶,再过个几年?,绝煞楼势力、底气足了,只要有人出银子,寻常人都可上挂牌。他们唯一不敢犯的,便是官家。”
陆耀祖有些?落寞,点了点首:“二十六年?前,陆爻爹娘被贼所害。我得信归来?报仇后从此退隐江湖。那时?绝煞楼还没变。因为敬服,才有泰顺元年?我借醉问迟兮。当时?,迟兮提及绝煞楼还有些?自得。”
“所以绝煞楼的转变是在泰顺元年?后?”薛冰寕问。
这点,若非今日老爷子提及,风笑都没意识到。
陆耀祖肯定:“泰顺二年?初,裕阳一个周姓富户家嫡子上了挂牌。那嫡子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嘴坏了点,说话不留情面。他被杀后,周家的家业全落庶子手里了。”
“这至多算小恶吧?”尺剑问。
陆耀祖颔首:“陆爻说起发水痘子,也叫我想起一事。泰顺四?年?十月,迟兮有来?信告知我陆爻发水痘并已恢复。我没多担心,只那信结尾的一句感慨有些?难懂,让我一直忘不了。时?移世易,难守初衷,悲哉。”
点点桌子,陆爻道:“我发完水痘后的一段日子,迟兮话少?了许多,有时?一天都不开句口。我以为他是照顾我累着了,毕竟他年?事已高?,八十余了!”
辛珊思凝眉:“以惩大奸除大恶,将绝煞楼的局面打开。得侠义拥护,绝煞楼安稳做大,羽翼丰满了再慢慢转变。这背后的人,手段真是高?明。”
将铜牌放到桌上,黎上抱着小嘴往下瘪的闺女进?了里间,从藤篮里拿了珠链给她玩,走出坐回到位上:“四?十八年?前,不说迟兮的师父,就迟兮,已经名盛。能请他们做见证,那建绝煞楼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辛珊思认同:“建绝煞楼的初衷是为了绝煞,那三个东家里面至少?有一个是真心为世态安平。”
要他是绝煞楼的主子,建了半年?没开张…黎上看向陆老爷子:“您知道灭王虎寨子的是谁吗?”
沉凝了几息,陆耀祖小声:“你晓得少?林五里大师的根在哪吗?”
这黎上还真不知道。陆耀祖说:“岭州西,黄家营。烈赫元年?初,黄家营被王虎寨子屠了半个村,村里不少?女子被掳。”
“五里大师?”薛冰寕两?手捧杯,大吞了口凉茶。那可真真是高?僧!
“五十年?前,五里将将三十,还称不上大师。”风笑道。
陆耀祖言:“这只是我的猜测。迟兮说世人绝对想不到绝煞楼三东家是谁,我不信,就提了句。迟兮听后微愣,之后笑而不语尽吃酒。再问他什么,他都不吱声。”
“我要是老板,半年?没生意…”辛珊思轻语:“就挑个名声最臭的,自己又对付得了的,挂上牌子。”
“绝煞楼现?在这楼建了有三四?十年?了吧?”黎上问。
陆耀祖给了准话:“三十八年?。”
“绝煞楼才建立的时?候,既崇尚的是绝煞,那想必从人命买卖中得的利应极少?。”黎上心里快算着:“雇掌柜、伙计等都要银子,加楼里的茶水、牌子、笔墨纸砚、灯火…平时?再打点打点,净收能有多少??十年?建成这般,楼里还要培养自己的势力。银子哪来?的?”
“三个东家里,要是有大户,一开始也不会把楼建的那么小。”尺剑想到了王虎寨子、食人谷和河幽谷。
黎上弯唇:“少?林的五里与?武当的余二真人私交甚笃,再凑上个名不经传的戚家,够叫人意想不到吗?”当然?,到泰顺元年?,戚家已不算是名不经传了。戚宁恕在一众蒙人勇士里摘得武状元,名震天下。
“我之前就在想,戚家四?十年?前送戚麟入少?林,为何要隐藏身份?”辛珊思道:“有必要吗?戚家到现?在都还没暴露,少?林也不会因为他家送了个孩子上释峰山,就生什么怀疑。”
薛冰寕举手:“我来?理理,你们听听对不对?戚家广交友,认识了少?林的五里和武当的余二,在有心讨好下,与?这两?位交情日渐深厚。世道不好,三人看在眼里,满心难受。
烈赫元年?初,黄家营被屠,让五里愤怒。然?后三人一合计,打算为人间太平做点什么,故就有了绝煞楼。”说到此,她凝滞了下,移目问陆爻,“五里和余二认识迟兮吗?”
陆爻点首:“迟兮的师父跟五里的师父论过经。余二的师兄,与?迟兮不太对付。两?人当着我的面,还吵过一回。不过就我看,他们是半斤八两?,都不太会教徒弟。”虽然?他也在这“徒弟”之内。
黎上点首,抱高?闺女,亲亲她的小下巴。
辛珊思计较了下,转脸问黎大夫:“烈赫元年?,戚宁恕他爹多大?”
“二十又九。戚宁恕不是戚赟的第一个孩子,他上面还有一兄一姐,只两?个都没满五岁就夭折了。”
年?纪相仿,那就是戚赟了。薛冰寕继续:“他们建了绝煞楼,却?没有生意,便打算自己动手,先拿最恶的王虎寨子下刀。
王虎寨子行凶多年?,总有点积蓄。他们灭了寨子,得了积蓄。这个积蓄,就成了绝煞楼的底子。接着是食人谷和河幽谷…几起事一干,将名声打了出去?,生意便来?了。
一年?两?年?的,绝煞楼在江湖上立稳了脚,势头是越来?越足。我怀疑,戚家的一些?野心思就是这几年?里生出的。见多了世面,想的也就多了。”
结合前后,辛珊思觉冰寜的怀疑合理:“戚赟不甘平凡的心肯定是一直就有,不然?他不会到处奔走结交。建绝煞楼之初,可能真的是为绝煞,但当绝煞楼渐渐成势后,他的心境也跟着变了。”
“首先,绝煞楼三个东家太多了。”黎上道:“他要将绝煞楼归为戚家所有,有了想法,便开始布局。领养戚麟,隐匿身份,送入少?林。如果三位东家当中,还有一个真的是余二,那武当肯定也有个‘戚麟’。
五里和余二在门派里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责任,不可能有多少?时?间专注在绝煞楼。且,随着他们年?岁的增长,地位愈高?责任愈重,闲时?只会越来?越少?。这就方?便了戚家行事。二十年?余年?,足够戚家掌控绝煞楼了。
掌控了绝煞楼,戚家就满足了吗?不会。反而因为有了绝煞楼做支撑,他们贪图更多更大。”
“蒙玉灵就算不得势,也是个公主。戚家没点本事,怎么可能会让戚宁恕与?她遇上?”辛珊思心思快转:“安插戚麟原本是为了拉下五里,不想方?阔插了一脚。方?阔的话本,一下子打开了戚家的思路。
因为黎家灭门事,五里和余二对绝煞楼失望透顶,传信迟兮,退出绝煞楼。退出时?,他们并不知道绝煞楼弄虚作?假了,更不晓灭黎家门的是戚家。”
黎上看向陆爻:“迟兮的爱徒,你可以照着这铜牌画两?张画,给五里和余二一人去?封信,不用说别?的,只将蔡济民、何珖、孙钊等人随黎家珍宝一起葬身黄江底的事告知。”
这样好,风笑道:“没有点明他们是东家,但他们要真是绝煞楼过去?的东家,定容不了此事。”
等等,陆爻手指黎上:“有你这么挖苦人的吗?我是迟兮爱徒,你是迟兮什么?”
黎上不理他:“黄江底的事,本来?也没想瞒。五里、余二现?在虽少?管江湖事了,但到底是武林公认的德高?望重。二人就算不是绝煞楼的老东家,我们也该让他们知道一下绝煞楼参与?了黎家灭门。”
“那这信你写不就行了,做什么让我写?”陆爻很介意“爱徒”二字。
“迟兮是绝煞楼建立的见证人,而且跟那两?位交情都匪浅,你来?写更合适。”黎上道:“二人里有一个是绝煞楼的老东家,见到铜牌画像和你的信,必会有回音。这样,我们就清楚绝煞楼的底了。如果两?人都不是东家,他们接到昔日好友弟子的信也不会多心,只以为你想请他们为我支持公道。”
理他都懂。陆爻两?手叉腰:“我跟你说,等黎家的仇报了,咱们之间那点因白前而生的恩怨也就此平了。”
辛珊思眼望着桌中央的印章:“今天都二十了,没有意外,孤山的尸身是肯定回到少?林了。但愿少?林能秉公处置,不要自掘根基。”
释峰山后山腰明心陋室,差一正在告状:“坦州黎家两?百零九条人命,加上阎丰里,两?百一十口,全死在那两?祸害手里。人家黎上都跟徒儿明说了,孤山真名叫戚麟,不是灵广县人,他混进?少?林是有目的的。就是孤山,偷了方?阔借来?的金子,去?绝煞楼挂牌…”
盘坐在一面老铜镜前的老和尚,眉雪白,未留眉须,听着话,分放于两?膝上的手微微收拢,眼睁开唇动:“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差一愣下了,忙道:“弟子说弟子把孤山屋里的老鼠洞都给刨了,也没找着…”
“不是这话。”老和尚两?眼无一丝浑浊,他看向镜中的徒弟:“你说孤山叫戚麟,拿着偷来?的金子去?绝煞楼挂牌,又领着人灭了坦州黎家两?百零九口。”
“对对,但这话不是弟子说的,是黎上告诉弟子的。人家手里有证据。”差一一肚气:“您赶紧敲打敲打了一,他还在想着怎么做才能不伤少?林清誉。少?林清誉是怎么累下来?的?凭的是大公无私,坚守清正。就方?阔、孤山这事,少?林肯定有责任,但有责任不怕,怕的是不敢承认和承担。”
老和尚不再盯着差一,直视镜中的自己,老眼如古井,深邃幽静。
“师父,徒儿去?帮您把了一叫来?。”他都快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不用叫他。”老和尚敛目:“研墨,为师手书一封,你即刻送往武当,交到余二手上。”
“什么?”差一虽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脚已经往矮木几那移了,滴水在砚中,墨条慢研:“黎上、阎晴两?口子可说了,少?林不给交代?,他们就自己来?。”
要给交代?的何止少?林,老和尚抿唇,他和余二罪更大。戚赟在妄图什么,竟敢这么使绝煞楼?
差一携信下释峰山时?,勐州城里风笑也寻到了一界楼游荡在外的人,委托他们送信往少?林、武当,并交代?一定一定亲手交到五里和余二手上。
菲华每回往丰喜客栈用午饭,都是等过了午时?才动身,今日也一般。她到时?,客栈大堂只有两?位食客。
见着她,焦急了一上午的岳红灵心一下就定了,她最怕的是妹妹不听察罕的,快走出柜台相迎:“稀客稀客,菲掌事快请进?。”
菲华取下帷帽,看了眼挂房牌的地方?,笑言:“岳掌柜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这么早就已满客。”
“托您的福。”岳红灵像过去?那般,将人请到自己在丰喜待客的厢房。一入内关好门,她立刻转身抓住妹妹的手,查看面色。
“我没事。”菲华弯唇,这个姐姐暖了她冰冷的心,她却?不敢多流露。
怎么会没事?岳红灵红了眼眶,看着妹妹的脸,才半月没见,她又清瘦了。
“黎上就在楼上,我看看能不能请他下来?。”
“不用,我上去?。”见姐姐急,菲华忙安抚:“是有主要试探黎上,我走这一趟不必遮遮掩掩。”
天字六号房里,黎久久睡在窝篮里。她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脚晃着窝篮,手摸着老药典的纸张。
里间,辛珊思盘坐床上,神色宁和,两?掌合拢转动拉开,右掌五指向上,左掌五指向下,沉定心神,放松气海。《混元十三章经》第八章合气,她轻缓地外放内力,让真气罩住两?掌。两?掌动,手势从混元第一章开始,不断变换。屋内无风,她垂落的几根碎发却?摇摇曳曳。
外间,黎上听到脚步,停止晃动窝篮。岳红灵端着糕点,领着菲华来?到门口,轻轻叩门。
“哪位?”黎上问。
“黎大夫,奴家岳红灵,沁风楼的菲华掌事请见。”
屋里辛珊思收真气入体,睁开眼睛。黎上起身,将老药典放于桌上去?开门。
门一拉开,菲华惊艳,真人比死板的画像要俊得多,婉婉一笑:“打搅。”
“这是厨房刚做的几样点心,奴家端来?给您和阎夫人尝尝。”岳红灵紧张得脸上的笑都有些?不自然?。
辛珊思走出。黎上回头看了眼,望向菲华:“如果是求医,你可以转身回去?了。沁风楼的人,我暂时?不医。”
岳红灵心一沉,转首看妹妹。菲华倒是镇定,小声吐露:“我也不想为难黎大夫,这一趟亦非我要来?,而是不得不遵命。”
听出意思了,黎上转身:“那就进?来?吧。”
二人入内,同开口:“阎夫人。”
辛珊思颔首。
菲华将门关上,岳红灵快步至桌边,把托盘上的茶点布到桌上。窝篮里,粉嫩嫩的小孩儿睡得香甜,小嘴边还带着些?微笑。走近的菲华,眼发热,看着她,心里的渴望泛滥成灾。
辛珊思观着站一块的两?女子,长得不似,但身上又透着股相像,抬手作?请:“坐吧。”
能言善道的岳红灵这会竟找不着话来?说,自嘲笑之:“您还站着,奴家姐妹可不敢坐。”都与?妹妹一起进?这道门了,那她就诚恳些?。
竟真是姐妹!辛珊思到黎大夫身边坐:“你二人也难得,坐。”
黎上扫了眼岳红灵,她没中毒,目光定在菲华身,问:“最近沁风楼有给你们重新种毒吗?”
“有,但我没种。”菲华捞起自己左袖,露出小臂上的那朵桃粉花苞:“新种的毒就覆盖在这朵花苞上,毒性与?原来?的一般,只花苞的颜色不一样。”
倒是贼,黎上唇角勾动了下,以后给沁风楼的人解炽情必须得先问明这点:“知道你主子是谁吗?”
这个…菲华凝眉摇了摇首:“我不清楚。”

第81章
守着勐州城最大最好的客栈, 平日里岳红灵没少听说,这位差点把坦州沁风楼给端了的事,她也知, 还旁敲侧击地跟几个老客打听了下。
老客说, 黎大夫给个沁风楼的姑娘医了病,结果沁风楼把那姑娘杀了,人头?送去黎大夫那。这叫她是又惊又怕, 沁风楼背后的主子?也忒恶毒了,也让她更加地想?带妹妹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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