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花非然又要?扬起笑。黎上转脸:“不想笑可以不笑。”
大堂里,闻明月听闻信后,震惊得顿了两三息才眨动眼?睛。阎晴刚说什么…谈思瑜是达泰的女儿。达泰,是她认识的那个纥布尔·达泰吗?
一看?闻明月回不过味的样儿,辛珊思就?知这笔生意人也?没亏,笑问:“值吗?”
值。闻明月两眼?里神光渐亮,纥布尔·达泰值一千五百两银,她忙问:“你从哪得的信,可有证据?”
“谈思瑜的娘叫谈香乐,你们可以使个人去?蒙都打探一下。关键一点,谈香乐是在?西佛隆寺与达泰苟且,怀上的胎。”辛珊思想了想,又补了两句:“谈思瑜对自己的身份很认可,她寻母只是个借口,勾搭各路豪杰俊秀,扰乱中原武林才是目的。”
闻明月有些兴奋,盯着阎晴。
对视几息,辛珊思不明她这什么意思:“你…该付银子了。”
“不急。”闻明月露笑,带着点点殷勤:“您这还有别的信吗?一界楼一定给您最满意的价。”
别的信啊…辛珊思心思一转,道?:“有,但?…”语调拖长,神色郑重,“我想先向你打听个人。”
想到刚这位也?是先打听了谈思瑜,之后才卖信,闻明月立马问:“谁?”
“米掌柜。”辛珊思道?。
米掌柜?闻明月凝眉,这位她知道?,但?具体叫什么她不清楚。一界楼有本谜册,米掌柜在?谜册的第?二百三十二页。这米掌柜跟黎冉升一家被杀好像有点关系,但?具体什么关系…一界楼也?不知道?。
品着闻明月的难色,辛珊思知一界楼对这米掌柜八成是没什么记录。
阎晴问这个,难道?黎大夫真的是黎冉升的儿子?闻明月手指向自己的左眼?眼?尾尖:“一界楼只知道?米掌柜的左眼?尾尖,挨着下眼?睑睑缘的地方长了一颗像痣一样的小小黑点。”
“长在?眼?睛里?”见闻明月点头,辛珊思欣喜,别的可以伪装,但?眼?睛里不好伪装。
闻明月提醒:“这个位置虽特殊,但?眼?睛稍微往起来眯点…”她做样,敛起双目,“就?可以把黑点掩盖住。”
“有信总比一点信都没有好。”得了自己想要?的,辛珊思也?不拖沓,直接问:“沁风楼的讯你们要?不要??”
“要?。”闻明月一点没迟疑,月中黎大夫才在?坦州跟沁风楼闹了点不愉快,这信肯定热乎。
辛珊思点点左小臂:“沁风楼那个花苞是炽情。”
“这个一界楼知道?。”闻明月干笑。
正常,辛珊思又道?:“黎大夫摸到怎么解炽情毒了。”
心漏跳了下,闻明月正了神色,追问:“不用知道?药量?”
辛珊思点头:“对。”
这个值钱,闻明月左手一张:“五百两。”
什么?陆爻看?着那只大张的手,就?这点事也?能?卖五百两?辛珊思愉快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看?看?我清不清楚?”
不等音落,闻明月就?出了声:“沁风楼的主子。”
这个…辛珊思收敛了笑意:“不要?给一界楼招麻烦。”这讯她只会卖给蒙曜。
懂了,闻明月弯唇:“您是住在?天字一号房吗?”
辛珊思点首:“是。”
“银子我一会给您送去?。”
“好。”
闻明月退身坐正,端起茶碗送到嘴边又顿住,垂目看?了眼?,她忘了这是楼主刚喝的,放下茶碗重新拿一只倒上茶:“对了,汪轻依已经被我师父废了功夫,关押了起来。”
“这么快!”辛珊思有点欣赏峨眉了:“她全招了?”
“哪里会?只我师父和七灵师姐也?不是她能?糊弄得了的。”闻明月端茶敬阎晴:“师父正在?想法?子撤绝煞楼的挂牌。若这方事了,挂牌还不得撤,她会带苏玉芝回峨眉山。”
辛珊思端茶:“两位师太公正大义,我先替玉芝谢过两位师太。”喝了口茶,放下茶碗,“不要?轻瞧谈思瑜,这几月是达泰不在?中原,她行?动上不便宜。花非然也?算是走运。但?我相信达泰迟早会回来,放肆了十三年,他守不了西佛隆寺的清规戒律。”
闻明月认同?:“我从未轻瞧过谈思瑜。”而?且她也?想好怎么对付谈思瑜了。明天自己会再去?一趟丰山客栈,请师父手书一封送回峨眉山,让掌门师姐去?信弄月庵。
达泰派人火烧峨眉山扰乱峨眉的仇,峨眉门人都记在?心里。现在?有机会,当然要?还。弄月庵就?是杀不了谈思瑜,能?逼得谈思瑜认祖归宗,于达泰也?是重手一击。
在?西佛隆寺苟且怀上孽种…不得不说,达泰的胆子好肥!
辛珊思点的饭菜做好了,与闻明月道?了别,叫一声还在?客栈外站着的父女两:“回房吃饭。”
黎上低头看?撑起两眼?皮找娘亲的闺女,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撇下花非然转身回了客栈。辛珊思见小人儿瞅着她小嘴咧开来笑,心里百花怒放:“困了是不是?”
“打了四个哈欠了。”黎上说着,黎久久又打起哈欠。陆爻端着满满一托盘的菜,心疼道?:“咱久久真是硬撑着陪她爹玩。”
黎上冷瞥了一眼?陆爻。辛珊思笑着推他:“快点上楼。”
风笑尺剑,已经叫了苏玉芝等在?一号房外。陆爻闻着饭香,不馋但?嘴里津液泛滥。
回到房里,饭菜摆上桌,黎上便抱着闺女围着桌子转。黎久久哈欠也?不打了,两眼?盯着桌,小舌伸伸带出一串口水。辛珊思瞪了又瞪黎上:“你就?这么招…一会闹起来,我看?你怎么哄?”
黎上乐得眼?都笑眯了:“等她会走了,我们一定要?带她去?赶集。”
今晚陆爻爷俩也?在?这用饭,板凳不够,风笑去?二号房搬了两张凳子来。苏玉芝给各人盛好汤,将汤瓮挪去?榻几上放着,笑看?了眼?那对父女,真心羡慕。
“坐下吃饭。”辛珊思拍了拍身旁的凳子,并示意各人动筷。
尺剑瞧久久馋得那样,道?:“明天我去?早市转转,看?有没有卖频婆,有就?买些回来。”咸汤咸水吃不上,频婆可以舔两口。
黎上让尺剑去?倒半碗水给他,他拿了调羹舀了点,送向闺女的嘴。黎久久小嘴大张,眼?还盯着桌上菜,喝水喝得啧啧香。辛珊思笑得脸都红了,见小东西喝完还急要?,更是乐。
一顿饭,黎久久喝了五调羹水,心满意足。风笑、尺剑、陆爻收拾桌子,辛珊思送两步苏玉芝:“封因、七灵两位师太已经处置了汪轻依。”
跨出门的脚一顿,苏玉芝转身:“怎么处置的?”
“废了功夫,关押了起来。”辛珊思回。
点点头,苏玉芝心里好受不少:“峨眉的两位师太都是有历练的,她们目光如炬,既出手那必是肯定了汪轻依不无辜。”这也?进一步证实了他们的猜想。还好…还好当初自己没放弃,不然就?真成全了仇家。
辛珊思拍拍她的肩:“回去?好好歇着,养精蓄锐,我们二十八日去?林家赏鉴。”
嗯了一声,苏玉芝抬手拱礼:“多谢。”
看?着她进门了,辛珊思才回身。陆爻和陆耀祖告辞,尺剑、风笑端着残羹下楼。黎久久翘着小脚,困劲又来,两眼?眯达眯达要?往起闭。
伙计水送上来,两口子赶紧给小家伙洗澡。也?就?过个水,辛珊思便将眼?快睁不开的小人儿抱起擦擦,放上床喂奶。
“闻明月说,米掌柜的左眼?眼?尾尖上长了颗痣样的小黑点。”
黎上淘洗着他闺女的小衣裳:“眼?里?”
“对。”辛珊思手指向下眼?睑:“就?靠这里。”
黎上回想,迟迟才道?:“我的记忆里没这么个人。方阔…眼?里也?没黑点。”
“咱们日后留意着点。”辛珊思是觉这条信很有用。
“好。”又揉搓了两下,黎上将小衣裳拧一拧,放到另一只小盆里,舀了水正要?再淘洗就?闻脚步声,他扭头看?向门口。
敲门声响起,闻明月声来:“阎夫人,东西我就?放门口了。”
“可以。”辛珊思朝黎上无声说道?:“银子,快去?帮我拿来。”闺女松口,她拉下衣服下床。
黎上打开门,捡起地上的小木盒,习惯性地查检,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小心地打开,点了点银票。
“两千两。”辛珊思已经趿拉着拖鞋来了。
“正好。”黎上把银票递给她。辛珊思接过又点一遍,闻明月真是深得她心,百两一张的银票点起来就?跟现世点钞票的感觉一样,踏实又满足。
黎上抱住她,张嘴抿了抿她颊上的肉:“就?这么喜欢?”
“不是喜欢…”辛珊思扬高那沓银票,摇了摇:“这个是我过日子的底气。”
“那我呢?”银子他有很多,黎上抬起她的脸,让珊思看?向自己:“我不是你的底气吗?”
辛珊思正经道?:“你怎么会只是我的底气?你还是我的背后,黎大夫。”趴到他怀中,噘嘴嘬了口他的下唇,“我就?算有很多很多银子,闲时也?还是会打络子。生活的技能?不能?丢,尤其是我们这种膝下有孩子的。”
“就?知道?哄我。”黎上圈紧她。
辛珊思笑开:“那你喜欢吗?”
喜欢,黎上印上她的唇:“可我还是更喜欢你多赖着我点。”
“好。”辛珊思答应得爽快。黎上一听就?知没带诚心,张口攫住她这骗人的嘴,细细吮吸。
天黑尽了,汪轻依也?没从丰山客栈出来,这让汪成很是担心,想去?林家又怕被人瞧见,按捺住焦躁挨到鸡鸣时,他乘马车往东城门口去?。出了东城门,便直奔东郊双梁桥。
东郊双梁桥双梁镇东,一富绅打扮的男子背着两手从一户敞着门的宅子走出,哼着小调悠闲西去?。
他离开不过两刻,一个眉须足寸长的老和尚,手拿着钵从那户人家门前过,只过去?没几步突然驻足,沉凝两息,猛地转身回看?。
老眼?沉沉,紧盯敞着的门。呆愣三四息,老和尚掩息疾步往门口。宅子不大,正房亮着灯。他慢慢走近,不用入内就?可看?到坐在?灯边那具垂着脑袋的尸体。榻几上,两只茶杯一壶茶。感觉不到人息,那人应该已经离开了。沉步进屋,抬起尸体垂着的脑袋,看?脸。
老和尚认识,尸体还未凉透,回身就?往外,向西追去?。
辛珊思这头是傍晚才听说韩震死了,意外却又觉在?情理之中:“坏事做尽,报应上身。”
送信来的闻明月,眉头舒展不了:“我一早去?了师父那,见了汪轻依,将韩震的死告诉了她。她一口咬定是你杀的。”
“她哪只眼?看?见的?”辛珊思嗤笑:“我要?杀韩震可不会选在?三更半夜。”
确实,闻明月端茶碗,大口喝了两口凉茶,稳住乱跳的心:“我跟她说明了,人不可能?是你杀的。之后便问了她绝煞楼挂牌的事,是谁的主意是谁挂的?她起初还不肯说,我就?放言要?找黎大夫买魂香来审她,她这才招。”
有了不好的预感,辛珊思趴到桌上:“不是韩震挂的?”
沉默两息,闻明月回:“不是韩震挂的,但?是韩震的主意。韩震没有亲自去?绝煞楼,而?是着人找了个男子,代为跑一趟。”
辛珊思看?着闻明月,等了三四息等不到后续,便问:“然后呢?他们找的那人是谁,一千金呢,不会真就?那么随便地在?大街上拉一个,不问姓名便把金给了人家吧?”
“不至于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但?也?没谨慎到哪。”这人世间的事最是难说难料,闻明月轻吐:“汪轻依只知道?对方姓米…”见阎晴神变,她淡定地接着道?,“今年五月刚到兰川城西开米粮铺子,自称老米头,外人称米掌柜。韩震的人,蒙脸拿了他小儿子,要?挟他走一趟绝煞楼。”
心突突的,辛珊思怎么觉这个米掌柜出现得有点…太是时候了,正好方便了韩震。可他怎么知道?这一切?是方阔又写?了话本,还是所?有事态都尽在?他掌控中?
闻明月指轻轻点着桌面:“一界楼已经派人赴兰川城了。”
“那家米粮铺子应该已经不在?了。”辛珊思回想他们这一路,除非那米掌柜真的神通广大,连他们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否则不可能?把控住事态发展。那么韩震的死…会不会是意味着这次他的设计失败了?
“在?不在?,都要?去?查一查。”还有一事,闻明月要?告诉阎晴:“今天中午,方阔从南城门进了西蜀城。”
这就?更有意思了,辛珊思微笑。
“我该回去?了。”闻明月又喝了口茶,站起身:“昨天你卖我的那信儿,于我于一界楼确实很值。”昨个,她趁吃晚饭的时候,将谈思瑜的身世讲明,恶心得花非然把吃进去?的半碗饭一碗汤十好几口菜全给吐了,现在?还躲房里,没脸出来见她。
她早说谈思瑜造作了,身为一界楼楼主竟还被造作戳中心窝子…真是笑话长大了,变成个大笑话。
辛珊思送她到客栈门口:“喜欢一个人,别只憋在?心里,你得让他知道?。”
闻明月当没听见。
“我觉得你就?很好,当着你师父的面我还夸过…”辛珊思余光扫到一位老和尚,只眨个眼?的工夫,老和尚便没了影,她面上无异:“你绝对配得上花非然。”
“你不懂。”闻明月没脸红,低头理衣:“我和我哥是花家收养的。说难听点,我们就?是花家的家仆。”
“可你是在?峨眉山长大的,是封因师太的弟子,峨眉掌门还得唤你一声小师妹。”辛珊思移目看?向老和尚消失的那个巷子口:“那只猴子是你养的,还是花非然养的?”
“我。小猴未满月,它?的娘就?被密宗的人打碎了脑袋。我看?它?可怜,便将它?养在?了身边。”
“花非然对那猴子像亲生的一样?”
“花非然是人。”
“我没说他不是人。”辛珊思转头看?向闻明月:“我只是想说…爱屋及乌。”
闻明月愣住,嘴张开想反驳,但?又不欲反驳,甚至内心里还在?劝说自己阎晴说讲的是对的,旁观者清。久久,她自嘲一笑:“我回了。”
“再见。”辛珊思目送,看?她走远了才回身,只方跨进客栈脚就?顿住了。之前消失在?巷子口的老和尚,出现在?门外。正好,黎上抱着睡醒的闺女下楼找人。
“阿弥陀佛。”老和尚左手托着只钵,右手拇指夹着佛珠串,竖手胸前。
辛珊思看?向黎大夫。黎上神色依旧,一脸宠溺地望着怀里的肉团子。走近了几步,黎久久还带着惺忪的两眼?逮着她娘,立时欢喜。辛珊思抱过她,转身面向门外人:“方阔?”
老和尚看?了眼?黎上,再念阿弥陀佛,回道?:“是贫僧。”
你可不贫,辛珊思转头与黎大夫说:“韩震死了,他请的那个去?绝煞楼挂牌的人姓米,家中开米粮铺子。”
黎上轻眨了下眼?,轻语:“是吗?”看?着方阔,“你来是为寻仇还是为别的事?”
小小竟真是死在?他们手里,方阔流露痛心,放下竖着的右手,抬起头:“二位,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辛珊思正有事要?问他,移步往楼梯口去?。黎上颔首,也?转身了。方阔迟疑了稍稍,还是进了客栈跟上去?。
进了二号房,未等尺剑将门关上,辛珊思就?问:“你到底写?了多少话本,有多少流出去?,林家这出在?你的话本里吗?”
方阔望着阎晴,走近一步:“贫僧胞弟魏舫的死…”
“我可没去?方林巷子杀他。”辛珊思把久久塞给风笑,亦上前一步:“他领着百鬼勾连迟然、蒙人还有东瀛人来迎阎王,”极尽讽刺,“阎王不是佛主,不会站着不动给他杀。”
“他…他确是不该…”方阔老眼?含泪:“但?肯定是受人蒙骗了…”
这些她可管不着,辛珊思又逼近一步:“死了弟弟,你也?知道?心痛,那黎家满门呢?”
方阔抬手掩面:“贫僧惭愧…但?贫僧真的是无意呀,追凶二十年,不敢有一日懈慢。可那凶手实在?狡猾,每回贫僧都晚他一步。”
“那方林巷子呢?”辛珊思可不敬他白?眉白?须,既然叫她撞上了,那该问的她都要?问一遍,管他答的是不是真话。
方阔稍侧首,看?向冷漠的黎上,回道?:“方林巷子暂时让小…魏舫占着,贫僧是想着哪天拿到米掌柜,再将那巷子归还黎大夫。”
“怎么还?你哪天能?拿下米掌柜?”辛珊思嗤笑:“敢情抓不到米掌柜,方林巷子就?一直归魏舫所?有。魏舫住着不亏心吗?方林巷子里的哪寸地上没有黎家人的血?”
有媳妇真好!风笑轻晃着怀里的小久久,听着阎小娘子一声声质问方阔老秃驴,心里舒畅极了。方阔不就?仗着出身少林吗?以前主上身中剧毒,不好开罪少林,面上敬着他。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
方阔羞愧:“是,是贫僧想岔了。阎夫人教训得对。”
“我讲的是理,不是在?教训你。”辛珊思横眉:“还有,你那个弟弟养百鬼的银子哪来的,你别告诉我是他挣的?一把剑五百金,说掏就?掏了,你是掏了少林的库房还是掏了雪华寺的库房贴补他?”
“这…阎夫人就?言重了,贫僧没有贴补他,更不知他哪来的银子?”
“没贴补他,你还看?不到他挥金如土是吗?”辛珊思怎么觉这老和尚一身老白?莲味。
“贫僧四处奔走追踪米掌柜,魏舫长居坦州城,贫僧与他几年见一回面,当真是不知这些。”
“几年见一回面,我这才杀了魏舫不足半月,外头还少有人知百鬼迎阎王的事呢,你就?寻上门了…”辛珊思戏谑:“你真不简单!”
“是有人通知了贫僧。”方阔被逼问得额上都冒汗了。
辛珊思嘴一撇:“谁呀?”
方阔难言,犹犹豫豫许久才吐露:“米掌柜。”
意外吗?辛珊思看?向黎大夫。黎上回之以笑,接过话继续问:“西蜀城林家的事,你清楚吗?”
沉默了足有十息,方阔开口:“年轻时候写?过一本话本,讲的是一户看?似寻常的人家,手里握有铸造神器的术法?。这户人家的当家人很平庸,又不甘平庸,便偷偷炼了把神器,结果?因为神器的神光泄露了他家的秘密,引了几家觊觎。
那几家有意接近,有一户成功娶到这家的闺女…经过十多年的蓄谋,终于偷到了术法?。为将术法?占为己有,那家就?使计休了儿媳妇。儿媳妇被休后回娘家没两年,娘家就?被一股不明势力偷袭。”
还真是大差不差,辛珊思问:“主角呢,哪个?”
“那家逃出的小儿子。他之后会一路摸爬滚打,查清事情真相,为家人报仇雪恨。”方阔淌起眼?泪:“自打黎家被灭门后,贫僧就?没再写?过话本了。”
“委屈你了。”辛珊思又问:“黎家那则故事里,谁是主角?”
黎上看?着不语的方阔,心知这回肯定不是黎家逃出的小儿。
“你倒是说呀?”尺剑催促。方阔掏出方巾,擦眼?泪:“是米掌柜的主翁,一个尚了公主的武状元。话本里,豪富之家虽富可敌国,但?却是奸商,专门刮民脂民膏。”
“你查了二十年,都查到什么了?”辛珊思看?老和尚抹眼?泪,心一点不难受。死了那么多人,他流几滴老泪算什么?
“米掌柜行?事很小心,难觅痕迹。”
意思是什么也?没查到…黎上轻笑:“方阔,你什么时候知道?阎丰里是魏舫杀的?”
方阔一顿,松弛的眼?皮遮得他眼?睛只剩两条缝,叫人难看?清眼?中情绪。
好高明的问话,辛珊思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下。不问知不知道?,问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想听听老秃驴怎么回?
“阎丰里是他杀的?”方阔不信。
黎上看?着他演:“之前我娘子说,魏舫领百鬼迎阎王,又问你魏舫养百鬼的银子哪来的?你一点都没表露出不知魏舫养百鬼,很明显你是知道?这事的,现在?再装…有点晚了。”神色一收,冷道?,“尺剑,送客。”
第66章
“我…贫僧…”方阔站着不动, 他?做出一副既悲恸又压抑的样儿:“是,贫僧是知道他?养了一些?身残的人在竹林里,但却不晓那些身残的人是何时追随他?的, 更不晓他?们就是杀玉面判君阎丰里的百鬼。房铃死后, 他?亲口对贫僧说的,择一块清净地度余生?。”
“所以你就把?黎家的方林巷子给了他…”辛珊思觉太可笑了:“你有什么资格处置方林巷子?”
一问堵得方阔哑口,他?歉疚地又看了眼黎上, 迟迟才搬动脚转身:“不管二位信不信,贫僧真?的不知小小那么早就养了百鬼。贫僧以为…他是在竹林长成之后才招引一些?跟他?一般身带残的人一块到老。他?…他怎么会去杀阎丰里?”
这茶味?千年大红袍都及不上他醇厚。最后, 辛珊思还?欲问一事:“你有真?正想过求助少林,为黎大夫逼出体内剧毒吗?”
沉凝三两息,方阔回:“有,但少林有少林的规矩。”
这个笑话不错。辛珊思笑说:“出家人不是要助佛主普度众生?吗?难道少林…拜的不是佛?”
问得好,风笑瞥了一记面朝门背对着他?们的老秃驴, 踢了一脚尺剑。
尺剑上前开?门:“好走不送。”
沉默了七八息,方阔终还?是抬腿出了房间。腰背不甚直, 僧衣上有两针脚粗劣的补丁,再加上他?年老瘦削,倒真?透着几分?落寞。但黎上知道,这位高僧不但话本写得好,功夫了得,还?极通人心。
将门关上, 尺剑看向主上和阎小娘子, 反正他?是不信那个米掌柜能只根据一册话本就设计出苏家这出事, 除非那人手眼通天知天下事。
辛珊思双手抱臂, 凝神又细细将事捋了一遍:“黎大夫,你说…真?就这么巧?”
“哪有那么多巧事?”黎上到桌边倒了杯水:“临齐苏家虽自称说将黄崇吉的手札捂得死死的, 但…韩震不还?是知道了?方阔刚对话本的叙述,倒是给了我们一个肯定,林家定下苏家这门娃娃亲时,是知道苏家藏着精绝的铸剑之?术。”
“但玉芝说,在定下婚期之?前,她与林垚少有接触。”辛珊思不解。想谋铸剑术,不该让小儿女多亲近吗?
风笑解疑:“两家离得远,除非林垚长成?主动去见。可苏玉芝又只比林垚小三四岁,待林垚长成?她也?大了,那就该商议着成?亲了。一会咱们可以问问苏玉芝,过去二十年,林家跟苏家往来如何?”
“苏氏家中藏宝,戒心一定非常高。林家想亲近也?得有分?寸,不然很容易弄巧成?拙。”黎上喝了口水:“方阔是一个差点成?了少林方丈的僧人,他?对武林中的恩恩怨怨了解的绝对比我们以为的要多。”
“你是说…”辛珊思看着黎大夫:“他?的话本许是根据一些?事实编写的。”
沉凝两息,黎上道:“很可能。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每回谈到话本他?总疑疑难难不欲多说。”
“那黎家呢…”辛珊思问:“真?的像他?话本里描写的,奸商?”
黎上敛目:“黎家的产业我打?听?过,遍布很广,单商队就有七支,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地倒货,布、皮子、木材、粮食、马驹等都?有涉足,每年送去各寺庙的香火多达万两银,也?会布善,唯一可叫外诟病的是…我祖父曾趁南方洪涝时置了近百顷地。”
“但置田后,黎家也?没叫人饿死。”风笑补充:“田从谁那买的,再佃给那家。佃租一成?,可比许多地主收的两成?、两成?半低多了。再者,都?洪涝了,官家救济不及时,百姓不卖地等着饿死吗?”
“你们别把?穷苦想得太好。”尺剑眉头拧紧:“穷极生?恶。我在北地就亲眼见过一个富绅被?一群穷苦抄了家抢了媳妇杀了娃,只因那富绅在各家日子难过时煮了顿肉,肉香飘出,叫人闻到了。”
“可方阔不是穷苦。”辛珊思道:“他?写那本话本时,即将要成?为少林方丈。这样的人,看事观世态岂能肤浅?”转头问黎大夫,“黎家置地有恶意压价吗?”
黎上摇首:“据我所知,没有。而且那年黎家还?将别处粮铺的粮食往南方调,没有涨价。但…”眼神变得幽暗,神色冷清,“在南方打?听?的时候,有个老人家说的话…叫我清醒。黎家不该把?别处的粮食往那调,调了不降价不白送,在一些?人来看这就是罪,这就是奸商。”
不知该说什么,辛珊思心里有点堵。方阔满口仁慈,在他?眼里,黎家所行之?事确实不够慈悲。
“我该早点问你黎家的事的。”
若知道这些?,她刚口气还?能再冲点,话语上也?会更尖锐。现在人都?走了,她却生?了些?微吵架吵输了的郁闷。
黎上笑了,伸手揽住她的肩,望向风笑怀里的小肥丫。黎久久舒服,小嘴噗噗地吐着小泡泡,谁也?打?搅不了她。
“韩震死了…”风笑意味深长:“林家、汪家要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喽。”
还?真?如他?所说,汪成?早上赶到双桥镇东韩震的小院时,被?吓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连尸都?没收殓,就慌张退出院,急回城。不再顾忌,直奔士林街。林垚见到他?,脸都?黑了。
现在天近黑,汪成?犹赖在林家书房。
“汪伯父,您…”林奋想撵人,只不知该怎么开?口,转首看向他?大哥。林垚站在后窗边,肃着脸,掩在袖中的手握得死紧,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下一个肯定是我。”汪成?脸惨白,他?后悔了,不该信轻依和韩震的话,什么只要扒上林家再助林垚飞黄腾达,他?就能与他?大哥争夺家主之?位…汪家只那么几间铺子,家底数得着,他?争家主位图什么,图起早贪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