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 by七月犁
七月犁  发于:2023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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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爻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下午那四肢长?的?男…不是孩子,他只是长?的?像童儿?。
又来鬼祟,不再是单个了。尺剑扔回鱼叉,辛珊思一把抓住,看看驼背老头?牵着白眼仁女童,又瞧瞧头?顶缸的?两男,再侧身扭头?望望倒坐牛背撒冥纸的?那位。
他们之后,还有背篓女人、独眼先生、摇铜铃的?黑裙女、赶草人的?歪嘴妇人…络绎不绝,个个脚步轻盈,不急不慢。
陆爻敛目:“这才是百鬼夜行。”
辛珊思吸气长?吐,望向大红灯笼的?尽头?。一个矮小?的?男子穿着短打,像有急事,快步而来。也就十息吧,人到了五丈外?,张嘴说道:“百鬼听令…”
游走的?各怪人立时顿足,抬起头?。
这声音,黎上?眼一眯:“魏舫。”
确是魏舫,他也听到黎上?的?呼名了,但并?不在意:“送黎大夫、阎夫人一家上?路。”
“是。”
离得最近的?独眼先生,银勾杀向黎上?。辛珊思想去?拦,却来急促的?铜铃声,侧身避过铜铃,同时一掌击向前。藏在黑暗里的?黑裙女现了身,口鼻血涌。黎上?两个银针,逼得银勾忙撤。
陆耀祖见阎晴离车厢,便收回了脚,不去?追击那扁头?。尺剑对上?背篓女子和赶草人的?妇人,越战越勇,将学来的?招式尽数施展。
二十七鬼围攻辛珊思。辛珊思将他们看成树叶,手中鱼叉挥使到极致。魏舫看着那边血雾腾腾,心中发寒,不敢再拖沓,运功飞掠就要上?黎上?的?车厢顶。陆耀祖点足而上?,放一刀,将他扫退到车厢后,激斗了起来。
百息后,辛珊思一记杀招结束,跺脚直上?,随着鱼叉头?一滴热血滴落,二十七血淋淋的?男女慢慢瘫倒。手腕一转,她?踏空杀向不远处的?小?矮人。见状,陆耀祖退回车厢边,返身一刀,诛了欲偷袭的?扁头?。
魏舫人矮,但用?的?剑却足有五尺长?,刃口锋利,剑身十分柔韧,耍起来似鞭。辛珊思滚身,看着刃口滑过眼前,鱼叉抵地,腕上?用?力,回旋一脚踹向乘胜追击的?魏舫。
魏舫不防被踹了个正着,脚抠地,退出丈余才刹住。
辛珊思鱼叉逼近到他寸内,他急避同时左手弹棋子向黎上?的?驴车。见之,辛珊思双目一阴,手下攻势更是迫人。从街边斗到路中央,魏舫连连退。转眼两人就离车厢十余丈了。魏舫再退,辛珊思莲步越过,截了他的?退路,把他往回打。
一往回,魏舫就拼命了,软剑似游龙一般,卷上?攻来的?鱼叉。
辛珊思被他一拉,索性松手,当这时,弹出一针。见针,魏舫大愕,要退。辛珊思一掌击向鱼叉柄。被软剑缠住的?鱼叉,直穿魏舫心口。魏舫还没倒下,一众黑衣持剑从西杀来。
辛珊思夺了魏舫的?软剑,莲步冲入黑衣。当最后一个鬼祟倒下,陆爻转头?看向东来的?白袍。与黎上?对视一眼后,他起步迎去?几步,停在一个尚算干净的?地方盘坐下。
迟然看着满街的?横尸,心也发紧。望了眼正与鬼门死士战着的?女子,他运功快走,在进到陆爻三丈内,握紧拂尘。
“我给你算一卦吧。”陆爻冷眼看着迟然,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丢出三枚铜子。
迟然下意识地看铜子,一眼神变,急退三丈,转身就走:“老朽改日再来取破命尺。”只才走出十余丈,西方打斗声没了,他脚步依旧。
辛珊思提剑回头?,见黎大夫点首,心领神会,放慢莲步追杀迟然。迟然果然引她?往东跑。只离了街道,她?猛然加速,如雷闪一般截下迟然。
迟然拂尘迎软剑,根根银丝打在剑上?,发出清脆的?当当声。转瞬百余招,辛珊思不恋战,在软剑卷住拂尘时,开口:“你可知陆爻刚那一卦是给谁算的??”
迟然不敢分神,扛过两脚,一力收回拂尘,撤退。辛珊思不依:“你要引我去?哪呀?”再次截住他路,把他往回逼,“你知不知道我们一晚上?就在等?你?对了,纳海的?妹妹谣云,找陆爻算过命你知道吗?”
听着纳海、谣云,迟然到底恍了下神。辛珊思一招直逼他心窝,他来不及躲闪,只得退身。当他退到一定速度时,辛珊思故意缓下,在他翻身时,掠过去?一记回杀。
迟然定住,背脊线上?血渗出,在雪白的?袍上?显得尤其醒目。铛…一块铁牌自?他的?袖口滑下。
辛珊思捡起,指抚过铁牌背面的?大门,冷然一笑,转身莲步疾走。回到街道,她?便看到一群木偶蹦蹦跶跶从西来,已经就快到他们车前。

第58章
小风过, 草木摇摇,几页黄纸飘飘。趴在地上的迟然还?在残喘,右手仍紧握佛尘, 他不明白自己这一生到底算什么?
年幼知父母命中无子无女, 他来仅是为给迟兮凑手足。拜师庙坛首座,想与迟兮一较高下。首座乙命却说与他无缘。气怒之下,他转身拜了个道士, 从?此潜心修习,誓要?将迟兮踩于脚下。可迟兮呢, 由始到死,都只当他是小儿把戏。
刚刚陆爻那一卦,应该是为他起的,三?枚皆在死门。
破命尺破命尺…迟然眼中神光崩溃,终究他还是死在了迟兮的东西上迟兮…手里。闻步履声, 无力笑之。千般筹谋,万般算计, 最后还?是敌不过一个“命”字。撑高眼皮,看来人。
来人左手提着清贵的竹拐,虽发已?花白脸有皱褶,但一双剑眉仍坚 挺。桃目情兮兮,平静又惑人。半寸短须,遮不住他的温文, 反而增多了儒雅。踏过残叶, 顺手拿住小风送来的一页黄纸。
“方大家…”迟然眼皮子下坠:“对不住…”
停足在三?尺之地, 方子和拧眉看着迟然咽气, 抬眼西望,捏着黄纸的指松开。黄纸飘然而落, 盖在了拂尘上。
哒…哒,一个穿着桃粉交襟袍子的女子,脚踩木屐,手撑水墨山河伞从?南头?小路走来。头?戴帷帽,四尺帽帘不遮面。柳眉婉婉美目漾漾,纱帘飘渺,一行一止,非仙胜仙。看似缓步,但仅七八息就到了方子和身侧,转面,与他同往西望。
“郎君,阎晴好像比我们以为的还?要?厉害三?分。”
方子和左手腕一转,竹拐拄地。他深吸长叹一声,道:“湘竹林的小鬼,不中用啊!”
“换了个富贵地养,不愁吃喝,日子舒坦了,年复一年,也就废了。”女子浅浅笑之,垂眼看地上的死人,不无轻蔑地悠悠道:“婉君还?以为迟然先生多有本事,没想也仅是嘴上精妙。什?么调虎离山,豺狼围杀,虎穴取子要?挟之…环环紧扣,听得婉君心都怦然,不想虎没离山,他和魏舫就死在虎爪下了。”
“婉婉…”方子和移步。
女子福身:“郎君有何吩咐?”
“让他们撤吧。”方子和南去。
女子跟随:“郎君放心,婉君已?经交代?过了,阎晴回,先试探一二。她若疲累,就趁机要?她命。如她精气头?尚足,便速速撤离。今晚不比麻洋县那日,阎晴不会离她孩子太远。倒是埋伏在桂花林的那些…您可有打算?”
方子和敛目:“蒙人的死士有主,我们管不着。就是那些孤魂野鬼可怜得很,给?他们个安身之处吧。”
“婉君就知郎君心慈。”
两人走远,没入黑暗,全不晓辛珊思并未如他们所想。木偶见归来的女子短短百息就杀他们七人,立时撤离。
见东瀛人逃,辛珊思回头?东望。黎上懂她:“去吧,今晚也差不多了。”
“我不会追太远。”辛珊思与陆老爷子颔了下首,持剑的手腕一转,脚下莲步飞快。
看着人追出大望县飞跃截下数只木偶,陆爻弯唇,仰首望天。天上繁星点点,明亮却淡漠。血腥绕鼻,他慢吐一气。
尺剑一身汗,去车厢拿了两只水囊出来,丢一只给?老爷子,拧开囊口,大灌几口,顿时舒爽。缓了口气,走向?风叔的车厢,拿了药,开始清理街道。
黎上警惕着四周,留意着身后车厢里的动?静。黎久久躺在风笑怀里,睡着了,两只小手还?紧紧抓着她娘亲的小袄,小嘴有点干,偶裹动?两下。看得风笑心疼死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哼着柔缓的小调。
喝完水,陆耀祖把水囊扔给?侄孙,凝神听风,六七息后,跨步向?前,将躺在驴边上的那男子拖到空地,再帮小尺子将死尸堆堆。
半刻后,辛珊思身影出现在西边街道口。见她回来,黎上展颜。
走到近前,辛珊思歪身看了眼还?插在魏舫心口上的鱼叉,有些嫌弃,将手中软剑提高,对黎上说:“这?个好使。”
“先放着,一会我给?你?洗洗。”黎上不离辕座,有些抱歉道:“今晚我们八成要?露宿街头?了。”
“没事。”辛珊思走到黎上身边,望向?拖尸的陆爻:“迟然已?经死了,你?要?不要?给?自?己再算一卦?”
陆爻直摇头?:“不了。”他现在对自?己哪天死,一点不感?兴趣。不远处,陆耀祖把满身伤口的二十七尸摞成一堆,移步往魏舫那去,拖了鱼叉,将尸体拽向?二十七鬼那。
一块被血浸透的丝帕,自?魏舫襟口掉出。辛珊思见了,突然想起一事:“黎大夫,魏舫就是杀阎丰里的人。”
之前听出魏舫声音时,黎上也有点意外,后来想想,发现有些事可能不是他以为的那般。阎丰里杀房铃,是泰顺四年八月。他爹娘借银给?人是泰顺三?年十一月。阎丰里被杀,是泰顺四年十一月底。从?泰顺三?年十一月到泰顺四年十一月底,足足一年。
一年的时间,加上富裕的银子,可以做很多事,包括集百鬼。
“这?是一块女子丝帕。”陆爻俯身,两指捏起血帕子一角,将帕抖开。帕上绣了小院竹篱笆,妇人坐屋檐下织布,双目脉脉地看向?劈柴的矮个男子。
“别捏着了,快点丢来。”尺剑正往尸堆上倒药水。
陆爻轻叹,走过去,将帕扔向?冒烟的尸堆。
几个尸堆在腐化,街上味道刺鼻。黎上下辕座,拔了驴屁股上的银针。陆耀祖去搬来只水罐,把驴浇醒。
不多会,车子驶向?县外。驴耷拉着眼,连连嗤鼻,慢条条地行了半个时辰,才醒过神。辛珊思没上车,走在驴边上。中元夜,路上都显萧条。南去近三?十里,他们找着个门户紧闭的茶寮。
停车在树下,尺剑点了灯,端了炉子出来引火。
陆爻拿竹竿,用布围个地儿出来。辛珊思赶紧搬水到围布后清洗,换身衣裳,回到车厢里,从?风笑手中抱过闺女。
风笑下车,长舒口气,拉了拉汗湿的襟口,去支锅。黎久久喝上奶,两眼还?睁开条缝看了看。辛珊思低头?贴贴她,柔声安抚:“今晚又被惊了是不是?没事,爹爹一直守着你?呢,还?有陆老太爷,陆叔…”
“我不是叔。”陆爻强调:“我是师叔祖。”咋能平白给?他降一辈分?
换了衣服的黎上,从?围布后出来,连看都没看陆爻一眼,走向?驴车。风笑支好锅正要?说啥,就听尺剑喊,茶寮后面有井。
“醒了?”黎上进了车厢。
辛珊思亲了亲闺女,笑回:“半醒着。”转手拉暗格,抽出根蜡烛递向?黎上。
点上蜡烛,小小的车厢立时亮堂。黎上挨到珊思身边,揽住她,同看小家伙吃奶。黎久久眼闭上又睁开稍稍,小脚脚往起翘。
辛珊思脱了她的小布鞋,抓着小脚丫子揉捏着:“我放在衣上的那块铁牌你?看到没?”
“看到了。”黎上从?袖里将铁牌掏出:“已?经洗干净了。”
“留着吧,下回遇上蒙曜,一道卖给?他。”辛珊思感?觉姑娘松口,将她抱离一点,拉下衣服。
黎上打开藤篮,把铁牌收进她的钱袋,伸手接过孩子。黎久久立时瘪嘴要?哭,不过一躺到熟悉的臂弯,又刹住了,小嘴一抿露笑。
“小精怪!”辛珊思倒了杯水,三?两口喝完,又倒了一杯,送到黎大夫嘴边:“你?现在还?觉得方阔跟你?家灭门的干系,只在他写的一本话本?”
“旁的暂时不好说,但…”黎上喝了一大口水,两腮饱鼓,沉凝了三?四息吞咽下:“魏舫少?在江湖走动?,又没有什?么营生,可他的日子似乎过得很不错。”
“何止不错呀?”辛珊思轻嗤一笑:“我用过方盛励的薄云剑,就柔韧,魏舫的这?把不输多少?。薄云剑什?么价?魏舫的这?把还?很新,明显是近年间刚锤的。”
“薄云剑是方盛励外家的传家之宝,据说锻造之法已?经失传。”至于什?么价…黎上轻眨了下眼:“魏舫的这?把,若是自?己找名家锻造,那价绝非他和方阔能支付得起的。”
“还?有那些鬼祟…”辛珊思凝眉:“吃喝在哪,不用银子养吗?”
黎上握住珊思的手:“不急,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魏舫死在我们手,方阔六根未净,他若真是奸,那迟早会压抑不住,再次出手。”
“是不用急,但也不能一点不防备。”辛珊思仰首,将杯里的一点水喝完:“本来我对茶庄的构想,就有供话本给?客人阅览。现在,我觉得可以提前准备起来。”看上黎上,“你?说呢?”
黎上笑开:“我帮你?收集。”
“好。”把茶杯和壶放回暗格,辛珊思将车厢前门打开,透透气。见尺剑提了水回来,她下车:“你?给?久久换身衣服,我先去把我们两人换下的衣服洗了。”
“那两身衣服放那,我来洗。”
“我不能洗吗?”辛珊思回头?。
能洗,但他不想她累了一晚上,还?去洗衣服。黎上将闺女放进窝篮:“衣服上可能沾染了毒,你?不懂怎么处理。”
“行吧,你?去洗那两身,我来伺候闺女。”
大半夜的,都累了一天了,几人也没煮啥好的,熬了一锅粥,摊了几锅鸡蛋饼,将就着吃点。吃完,收拾一下,便抓紧歇息了。才歇了个半时辰,就有人提着灯往茶寮这?来。见着驴和车,那人吓一大跳。
躺在长板车上的陆耀祖,拗起身:“别怕别怕,我们借贵地歇个脚。”
“活…活人啊?”粗布老汉还?不太敢靠近。
陆耀祖转头?望向?东,天快亮了,心情不错,笑着回:“活生生的。”中元总算是过去了,死小子也还?活着。他对得起大哥大嫂了。
“活人就好。”老汉揉了揉心口,扯下挂在腰上的钥匙,离着点车走,去开门:“你?们是从?南来从?北来的?”
“从?北边。”陆耀祖也不睡了,盘腿坐。
“从?北边来?”老汉开锁的手一顿,但很快又自?然了。打开锁,推开门,他将灯挂起:“那你?们怎没歇在大望县?”有牛有驴,车子也笨实,不像是手头?拮据的人家。
陆耀祖一拍腿:“还?说呢?”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我们下官道去大望县了,那县里连个人都没有,阴呼呼的。一街的冥钱,有人家门前还?挂大红灯笼。我们转了一圈,浑身不对劲儿,就赶紧离开,上路继续跑。”
“跑得对。”老汉拿着个瓢冲出来:“今年这?中元不知咋的,尽闹怪事儿。不止你?们,昨个我大外甥差点就被鬼带走了,幸亏他那口老骡子灵性,把人拉我家去。孩子娘急赶去请了黄阿婆,叫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把人叫醒。”
骡子?陆耀祖心头?一动?:“你?外甥皮子黑?”
“您怎么知道?”
“他昨天丢了张纸,我们跟后喊喊,没人应。”
“就是了。”老汉激动?:“他昨夜醒来,还?问他咋在我们家?不等咱回他,他跳下铺到处找,说人大夫给?他开的药方没了。五更天就要?回去,我不等天亮哪敢让他走?刚离家时,我还?叮嘱两儿子,压住他,等日头?高了再放人。”
“他药方子,我们捡了。”
“你?们捡了?”老汉惊喜:“那可得谢谢你?们。我听我大外甥说,那方子是他在小二亮家铺子遇上的大夫给?的。人大夫说看他对屋里头?好,不想他膝下空虚,开了方子连银钱都没要?。我大姐到死,就念着两口子没娃子。”
陆耀祖笑着指指边上驴车:“一会等他们醒来,我让他们拿给?你?。”
“那可真是太感?激了。你?们先歇,我把锅洗了烧水,给?你?们切面吃。我揉了几十年面了,不是夸口,就大望县杨大面馆里的面都不及我家劲道。”老汉高高兴兴回屋,嘴里念叨:“良程这?回有惊无险,肯定?是他娘地下有灵。”
睡在车厢里的辛珊思,嘴角扬起,指腹轻抚着久久的小肚兜。那黑皮大哥没事,她心里要?好受许多。
黎上也早醒了,小心地将他姑娘抱起,自?个身子躺平,把睡得呼哧呼哧的小人儿放心口上。辛珊思往父女两那凑了凑,见黎大夫臂膀伸来,立马枕上去。
“那骡车大哥还?说他家闺女肯定?比我闺女俊…”黎上对这?话是耿耿于怀,压着声道:“就他那张皮…他闺女不随他,他两口子就该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我们闺女是俊。”辛珊思低语。
黎上手摸上珊思的耳,轻捻她软软的耳垂:“她娘也俊。”
“嗯,她爹也俊。”
“对,不然她娘不会一见了就两眼放光,要?以身相许。”
“这?话我不太认同。”辛珊思纠正:“我掉下裂缝,是谁生死相随?”想戳戳他心口,但他心口上趴着闺女,只得改戳脸了,“你?黎大夫可不是个良善的主。”
黎上笑着,将她揽紧,眼看吊挂在车顶的窝篮,轻吐一气:“珊思…”
“嗯,”辛珊思侧躺,手摩着闺女的小肉背。
黎上沉凝了两息,道:“此刻虽宿在这?荒郊,但我心里…很踏实。”
辛珊思弯唇,眉目间尽是温柔:“你?看你?闺女,睡得多安心。”
“你?呢?”黎上唇贴上她的发顶。
辛珊思仰首蹭了蹭他:“我也很安心。”
黎上唇角高扬,眼中生潮。边上车厢,盘腿坐着的陆爻,双手抱臂,一脸疑色地盯着傻笑的尺剑,小声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要?不要?算算姻缘?”
尺剑两眼一闭,翻了个身。
“白给?你?算姻缘,你?算不算?”
敢情他给?他们算卦还?要?收银钱?尺剑真想一脚把人踹下车。
陆爻倾身向?前:“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见人不理他,他看了眼车厢,清了清嗓子,“你?不说,我一会就告诉我师侄你?偷听他们夫妻私话。”
“你?懂个屁,我这?是在学习。”尺剑回头?瞪了一眼陆爻:“我可不是你?,我以后是要?成家的。”风叔早说他耿直了,他不尽早学着点,成家后怕是连怎么哄媳妇都不会。
“我还?是给?你?算一卦吧?”
“不用。”
天麻麻亮,风笑起身点灯,重?新写了一张药方,吹干墨汁后,推开车厢前门,下了车,走进屋里,见老人家正揉面,笑着说:“这?是您外甥丢的纸,就交给?您了。”
“哎呀…”老汉两手尽是面,有些无措:“多谢多谢。”
风笑把方子折一折,放到桌角上:“我去洗漱。”
“好好,你?们洗漱完,我面也好了。”
今个久久醒得早,拉了粑粑,喝完奶,还?呜呜囔囔的。辛珊思见她两眼往外望,就知小东西是在车厢里闷坏了,给?她穿上小衣小裤,叫了黎上。
才洗漱完的黎上,接过闺女,到路边溜达了会。听风笑叫吃面,他低头?问他闺女:“你?什?么时候长牙?”
黎久久小嘴一窝:“噢…”
几人吃了十九碗面,付钱时,老汉死活不愿照十九碗面算,非说要?请他们一人一碗。最后无法,风笑付了十三?碗面钱,尺剑拿了十个桃放桌上。老汉没留意,送他们离开了,回头?收桌看到桃,忙追去:“哎…哎…”
一辆骡车自?小路来,赶车的黑皮汉子一脸着急,拐上官道,正好看他舅站南边路口,他喊道:“舅,我先回了,改天有空我再和娟儿来看您和舅娘。”
“你?等等…”老汉看他加鞭,急道:“你?药方子在我这?。”
骡车刹住,黑皮汉子有些不信:“不骗人?”
“人家昨个在路上看见你?掉了张纸,喊你?,你?都没理人家。”
提到这?个,黑皮汉子就气,骂道:“真晦气,我明天就去庙里驱邪。”
老汉回屋拿了方子,交给?外甥,再三?叮嘱:“走大望县别下,人家昨晚上连夜从?那逃出来。”
纸一拿到手,黑皮汉子轻轻捻了捻,笑了:“就是这?纸。”小心打开,“对对对,就是这?字。”虽然他不认识,但字样子他记得,一整颗心放下了,“舅,我回了。”
“大望县那别下。”
“好。”
黑皮汉子虽是这?么应,但经过大望县那,见好些人挤在街口,还?是忍不住好奇过去瞅瞅,一走近就听说死了不少?人,心不禁一紧。
“真的,黑压压的鬼怪围着三?辆驴车一辆牛车,喊阎王的声,后弦巷那都能听到。”
“林大冬家小儿子半夜醒来,看好几堆尸身在化,吓得都尿裤子了。”
“没骗人,你?们闻闻这?味,散了一夜了,还?带着股腥。”
“喊阎王,结果全被阎王送下阎王殿了。”
“以后中元还?是安安稳稳地搁家里祭拜祭拜得了。”
又听了几句,黑皮汉子踮脚望了眼街道两边的几处黑印子,搓了搓臂膀,往骡车那走。几匹马来,疾驰而过。被惊起的尘土呛得咳了两声,他爬上骡车,用鞭拍了拍骡子屁股,心里想着三?辆驴车一辆牛车,拧紧的眉久久不松。
没有碍事的,辛珊思一行走得轻松。不及中午就到了红缨镇。他们原是打算在镇头?吃口便走,可陆爻要?做东,几人就决定?今天歇在红缨镇了。进镇问了两个路人,得知镇上最好的客栈叫梵晴客栈,沿路往东走到尾就是了。
“我只说做东请你?们吃酒。”陆爻看他们这?劲头?,有点虚。别大手大脚的,把他一百二十大几两银全给?霍霍了?
尺剑舔了舔唇:“也不知道镇上有没有卖牛肉的?我好些日子没吃牛肉了。”
“猪肉也是一样吃。”陆爻抱紧自?己的腿:“尤其?是师侄媳妇烀的猪头?肉,那味道人间…”
“有卖马肉的。”尺剑喜道:“上次主上买的马肉,我都没敢放开吃。”
陆爻脑壳有点发胀,他可能真的是病了。不病,怎么会拍胸脯嚷嚷着要?做东?
在梵晴要?了三?间上房,几人稍微整理了下便下楼了。掌柜告诉他们,镇上酒水最好饭菜最精的食铺就在对面,百味庄。
黎上抱着他的胖丫头?走在前,辛珊思左臂上挂着藤篮跟在旁。正是午市,百味庄大堂里满满尽是客,就是…气氛有些不太对,过于安静了。掌柜缩在柜台后,连客都不晓得迎。
不过黎上也不需人迎,进入都不看大堂,到柜台直接问:“楼上还?有座吗?”
掌柜瞄了眼大堂,木木地点点头?:“有有,几位楼上请。”
坐在大堂角落的青衣妇人,抬起眼眸,目光越过一堂的男女,看向?正欲上楼的年轻女子,握紧筷子,唇颤了颤:“阎夫人…”
堂中十几男女不约而同均紧了眉宇。辛珊思顿足,转头?望去。黎上敛目,退下一台阶。
青衣妇人搁下筷子,慢慢站起身,无视右边桌出鞘的利刃:“我是临齐苏家前任家主苏九天的长女,苏玉芝。”
辛珊思颔首:“你?好。”
十指抠桌,苏玉芝也是在赌:“您是不是欠我苏家…”晕染了淡淡血色的眼里渗出泪,她心痛极,但自?己已?走投无路,“一条命。”
陆爻靠近师侄媳妇:“这?女的夫妻宫都黑了。”
没有迟疑,辛珊思点头?:“是,我欠临齐苏家一条命。”
苏玉芝咽下嘴里的咸苦,双手握拳,道:“一命换一命,我想活。”
“一娘劝阎夫人最好别管闲事。”坐在苏玉芝前桌端着酒杯的苗女,头?戴银帽,脖上三?项圈,指甲与唇同乌色,左眼尾点了一颗血红痣,既妖媚又冷漠。她轻晃着酒杯,淡淡笑着:“苏玉芝是上了绝煞楼挂牌的人。”
“所以你?也是来杀她的?”辛珊思知道这?苗女是谁。乌唇、红痣,苗族族长凤喜一,一个总想抢男二顾铭亦回苗寨当郎君的奇女子。
凤喜一摇摇头?:“我没兴趣。”
能还?上一命,黎上很乐意:“那就请林夫…”
“我已?经不是林夫人了。”苏玉芝眼里有恨。
“苏娘子可愿与我们上楼一同用饭?”还?完这?一命,她就只欠檀家的了。辛珊思见苏玉芝移步,不着痕迹地轻吐一气。绝煞楼挂牌上的人吗?没关系,正好他们要?多跟绝煞楼打打交道,查米掌柜。
苏玉芝每走向?阎晴一步,心里对父亲对娘对二弟、小弟对苏家的愧疚就多一分,但她不能现在就死。
坐在堂中央的刀疤眼,拉住捏碎茶碗欲起身的青年。当苏玉芝走到楼梯口时,三?男两女牵着马停步在百味庄外。
掌柜直觉大战就要?开始了,闪出柜台,冲出铺子去迎客:“几位客官,快里面请。”接手缰绳的同时,还?喊小二,“都出来,把几匹马拉去喂。”
这?是个好掌柜,尺剑推了推杵着不敢动?的店伙计。店伙计一惊,看向?五位进店的客官,张嘴磕磕巴巴地问:“您你?你?们要?楼上坐吗?”
走在五位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子和,见到抱孩子的黎上,错愕又惊喜,忙拱手:“黎大夫、阎夫人,久仰。”
已?经挤到黎上身边的陆爻,观着几人面相,戳了戳黎上的背,小声嘟囔:“我只请你?们几个,至多再加上个苏玉芝。”
声虽小,但方子和听到了,温雅一笑:“遇上就是有缘,黎大夫、阎夫人若不嫌弃,这?一顿让方某…”
“不用。”陆爻拒绝:“你?相貌生得极好,但一双桃目看似情深实则凉薄,天庭饱满耳却反骨,留须藏美也为藏奸。”见他色变,嘴上依旧不留情,“你?跟我师侄一家没缘,也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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