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公社距离县城近,去县城非常方便。
公社的书记是个有头脑的,他时常组织社员将不少山货和手工艺品往外销,南山公社并不算太穷。
刚到公社,就有不少人过来打招呼,询问顾夷嘉的身体。
陈艾芳是个爽快人,一一回应,“我们嘉嘉的身体已经没事,多谢大家关心!还有昨天帮忙送嘉嘉去医院的,改日有空,请你们过来吃个饭。”
“陈嫂子客气了。”
顾夷嘉全程保持微笑,看向那些打招呼的人。
大概是有记忆,是以看到这些人时,不仅不觉得陌生,反而很熟悉,都是平时会见到的。
当然,因为顾夷嘉的身体不好,并不下地干活,她和社员们相处不多,众人对她也是有些陌生的,彼此之间并不热络,甚至还不如陈艾芳这个嫁到生产大队的外村人要热络。
社员们问完顾夷嘉的身体后,又看了看她的脸色,便离开了。
昨天她那副出气多、入气少的模样,吓着不少人,现在看她面色虽然苍白,但仍能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便知道应该没事。
总算是放心下来。
不管怎么说,顾夷嘉是公社的社员,还有那么一个能干的兄长,顾明城现在可是军官,他们还是希望顾夷嘉好好的。
陈艾芳载着顾夷嘉回到家。
他们家是一栋阔气的砖瓦房,有个小院子,在南山公社也算是颇为气派,是顾明城寄钱回来让人帮建的,专门给他的妻儿和妹妹住。
因为这事,当年还闹出不少波折。
刚到门口,便见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迎出来。
“妈,小姑,你们回来了。”
肤色黝黑、五官明朗、看着就精神的十岁男孩过来帮母亲扶自行车,一脸关切地看着顾夷嘉。
另一个五岁的女孩则跑过来拉住顾夷嘉的手,“小姑姑,你的身体没事吗?”
她担忧地问,明媚的小脸都皱成一团。
小姑娘身上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裙子,头发绑成两个小辫子,只是一上一下的,并不对衬。不过她的五官明媚,继承父母的优点,一看就知道将来肯定会是个漂亮的俏姑娘。
顾夷嘉笑道:“谢谢宝花,姑姑没事。”
她牵着小侄女宝花,慢吞吞地进门,宝花也特地放慢脚步,就怕走太快,让病弱的小姑姑累着。
见状,顾夷嘉便明白家里的人都习惯照顾自己。
回到家,陈艾芳叮嘱顾夷嘉好好休息,同时叮嘱小女儿照顾她。
她是公社小学的老师,昨天因为顾夷嘉的事请了假,今天还要回学校上课。
至于大儿子,也是担心小姑姑,今儿特地请假在家等她们,这会儿陈艾芳可不允许他逃课,将他一起带回学校。
宝花小小年纪的,拍着胸口说:“妈妈和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姑姑的!”
顾夷嘉:“……倒也不必如此,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让一个五岁的小姑娘照顾,她的心没这么大。
虽然可能原主已经习惯,毕竟这身体是真的不中用。
等陈艾芳母子俩出了门,小姑娘就像个大人似的,催顾夷嘉去休息。
顾夷嘉神色复杂,不过确实有些晕眩,便回房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睡过去。
这一睡,直到中午方醒来。
醒来时,发现陈艾芳母子俩已经回来,并且做好午饭,将她的那份放到一旁,用盖子盖着。
顾夷嘉吃过午饭后,陈艾芳母子俩又匆匆忙忙地去学校,家里只剩下姑侄二人。
“小姑,你要喝水吗?”小姑娘问。
顾夷嘉摇头,见小姑娘歪斜的头发,便让她过来,拿梳子给她梳头。
她是个手巧的,不过一会儿,就给她梳了两条漂亮的盘花小辫子,还扎上红头绳,将小姑娘美得,凑到镜子一直看着。
“黄奶奶不会绑头发,每次都绑歪了,还是小姑姑绑得好看。”
顾夷嘉含笑看着,心里一片宁静,仿佛这里便是她的家。
外面响起敲门声,不等顾夷嘉起身,宝花就颠着两条小短腿,欢快地去开门。
门外是顾三婶。
宝花警惕地问:“三婶婆,你咋来了?”
顾三婶看到这小姑娘,面色一僵。
这顾明城家的两个孩子,没哪个是好惹的,就连五岁的宝花,都是个村霸王,和她那娘一样,十分精明。
顾三婶忍痛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宝花啊,婶婆有事找你小姑,你先到外面去玩啊。”
宝花利索地接过大白兔奶糖,人却没动,奶声奶气地说:“三婶婆,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吗?我已经长大啦,不用将我当小孩子。”
顾三婶嘴角微抽,你一个五岁的娃娃,说什么不用将你当小孩子?
不过,确实不能将她当成小孩子看待,这小丫头鬼精着,很会告状,万一宝花她娘知道自己的目的,肯定会拿扫帚打人。
最后顾三婶只能看着小姑娘坐在一旁,双手托着腮盯着她们,看得她极度无语。
她清了清喉咙,先是问候坐在那里的顾夷嘉的身体。
“嘉嘉啊,你的身体怎么样?昨儿你突然晕倒,可将我们吓坏了……”
要不是医生诊断是中暑,并不关她的事,只怕陈艾芳会拿扫帚将她家都砸了,这让顾三婶心有余悸,都不敢轻易将人叫到自己家。
顾夷嘉神色恹恹的,“不怎么好,还有些头晕。”
她的眼睛微垂,眼皮薄薄的,能看到上面细小的血管,给那张苍白的脸添了几分色泽,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精美无瑕。
宝花托着腮帮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姑姑,一脸美滋滋的。
小姑姑真好看啊,就像天上的仙女似的。
顾三婶:“……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
说是好好休息,但她仍是没有抬屁股离开,仍是盯着顾夷嘉,欲言又止,最后看了一眼宝花,含蓄地问:“嘉嘉啊,你考虑得怎么样?”
顾夷嘉掀起眼皮看她,那双眼睛清湛湛的,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人时,让人不禁失神,忘记其他。
“三婶,我和姜主任不熟,你这么说,我心里没底。”
不熟怎么啦?
这年头男女结婚,不就是这样,见个一两次面,觉得彼此合适,条件也行,就直接结婚,是先登记还是先摆酒,还可以继续商量,反正先定下再说。
姜进望的条件多好啊,他爸是钢铁厂的厂长,他妈是妇联的主任,他姐嫁给政府的干部,他自己还是钢铁厂革委会的主任……
当然,姜进望愿意娶顾夷嘉,才是最令人欣喜的。
顾夷嘉那病歪歪的身体摆在那儿,这事只要稍稍打听,就知道,绝对骗不了人。虽然不少男人喜欢顾夷嘉这张脸,奈何这乡下汉子娶媳妇,要的可不是脸,还要考虑能干活、能生娃、能照顾家里的老小和男人……
顾夷嘉一看就是个短命的,还不能生,娶回去说不定还要男人照顾她,谁敢娶这样的姑娘?
可姜进望不在意啊,还愿意花大钱娶她,要是自己,早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原本姜进望是想请媒人直接登门的,觉得以自己的条件,肯定没谁傻得拒绝,特别是那些乡下人家。
乡下的女人不是都想嫁城里吃商品粮吗?现在有个机会,傻子都不会拒绝。
直到他听说顾夷嘉有一个厉害的嫂子,这些年,嫂子没少赶走那些敢觊觎顾夷嘉的男人,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的。
自从去年顾夷嘉高中毕业后,便有人试探地请媒人来顾家说亲。
虽说顾夷嘉的身体不好,但还是有男人为了她那张脸,以及她哥顾明城愿意娶她的。
结果,陈艾芳都将这些来说亲的媒人赶走了,并且放话,他们要给顾夷嘉找一个不在意她身体情况的男人,还要对她好的,否则宁愿不嫁。
那些来说亲的对象里,其实还真有条件好的,甚至还有城里人。
然而陈艾芳仍是一个都没答应,怒气冲冲地将媒人赶走。
顾明城不在家,陈艾芳这当嫂子的,能全权决定小姑子的婚事。
顾老大虽是顾夷嘉的亲爹,不过这些年他明显不管顾明城兄妹俩,婚姻大事也没过问过,他是作不了兄妹俩的主的。
姜进望觉得自己条件好,但听说陈艾芳的行事后,也不确定陈艾芳是否会答应将顾夷嘉嫁给自己。
要是陈艾芳眼光太高,连自己都看不上,将他请去的媒人轰出去,那他多没面子啊?
姜进望实在喜欢顾夷嘉,也是真心想娶她的,心知陈艾芳的难缠,又不想自己丢脸。
考虑过后,他打算直接跳过陈艾芳,先让顾家人做好顾夷嘉的工作,若是顾夷嘉自己愿意嫁,想必她嫂子不能不让小姑子奔前程吧?
至于顾夷嘉的兄长,远在千里之外的部队里,一年到头都不会回来一次,压根儿就不必在意。
等顾夷嘉嫁过来,木已成舟,就算是兄长反对也没用。
姜进望为了能娶到顾夷嘉,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他找了一个厉害的媒人,给她一笔钱,让她出面去和顾家人交涉。
那媒人也是个精明的,打听清楚顾夷嘉和顾家的情况,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
顾三婶便是被媒人找上的人,媒人看中她能说会道,又是顾夷嘉的婶子,让她先去做好顾夷嘉的工作,先给她十块,等事成后会再给她二十块钱。
至于为何不找顾夷嘉的亲爸和后妈,想也知道找他们没用,不如找隔房的叔婶呢。
为了这三十块钱,顾三婶是非常乐意的,更不用说顾夷嘉若能嫁去城里,对老顾家也有好处。
顾三婶急急地说:“多见几次面,就熟了,只要你愿意……”
“三婶婆,你要让小姑姑见谁?”
顾夷嘉还未说话,宝花已经警惕地问,一双和陈艾芳相似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就像个狼崽子似的。
顾三婶被她看得不舒服,心里嘀咕着,一个女娃娃,这么精明强势,以后肯定嫁不出去。不是谁都像顾明城这冤大头,当年能看上条件那么差的陈艾芳,还将她娶回来的。
她勉强地道:“没什么,小孩子别多话。”
宝花笑嘻嘻地说:“这可不行,我妈让我照顾小姑姑呢,小姑姑刚出院,身体不好,不能到外面吹风,要是小姑姑又晕倒,三婶婆能负责吗?”
她这小嘴叭叭叭的,顾三婶哪里招架得住,加上顾夷嘉昨天在自己家里晕厥那事,确实吓到她,不敢再说什么。
她心里遗憾,看来今天不宜上门,哪天要等这小丫头不在,才好过来找顾夷嘉。
最后,顾三婶无奈地离开。
宝花去关了门,回头瞅着漂亮的小姑姑,分给她一颗大白兔奶糖,自己往嘴里塞了一颗,鼓着腮帮子说:“小姑姑,三婶婆是想给你介绍小姑父吗?”
顾夷嘉:“……”
顾夷嘉也没将小姑娘当小孩子看待,五岁的孩子,在乡下已经可以帮父母干活了。
“是吧。”她漫不经心地说。
宝花皱起眉头,看着心情不太好,她看了一眼顾夷嘉苍白倦怠的面容,没有说什么。
等到傍晚,陈艾芳母子俩回来,宝花跑去和妈妈嘀咕。
“三婶婆今儿过来,要给小姑找小姑父呢。妈妈,怎么办啊?要告诉爸爸吗?爸爸说小姑的身体不好,看上她的男人一定不是真心对她好的,只是贪图她的脸……”
说到这里,小丫头捧着自己满是婴儿肥的小肥脸,“小姑姑长得真好看啊,天天看着都不腻,想娶小姑姑回去的男人肯定很多!爸爸说得对,咱们要防着,不能让那些臭男人轻易靠近小姑姑。”
陈艾芳无语地看着小闺女,拍了她的屁股一下,“胡咧咧什么?”
“我才没胡咧咧,这是爸爸说的!”宝花撅起嘴。
陈艾芳顿时想打人,打的是在千里之外的丈夫。
明明平时看着顶天立地,是个可靠又稳重的男人,但有时候又会胡说八道,当年和她结婚时,他也不像这样啊,怎么有了孩子,反而变得不稳重?
陈艾芳其实也有些疑惑,她还没弄清楚昨儿小姑子是怎么晕倒的,为何会在顾三婶家晕倒,小姑子没事去顾三婶家做什么?
顾家共有三房人,顾明城、顾夷嘉是长房的孩子,他们爹顾松柏因是老大,大伙都习惯叫他顾老大。
因为顾家老一辈去得早,顾家便早早地分了家,三房的感情不好也不坏,不过这些年,因为顾明城在部队里渐渐地崭露头角,三兄弟反而亲热起来。
说到底,还是其他顾家两房见顾明城有出息,都过来巴结。
可惜顾明城是个有主意的,连亲爸都管不住他,更何况是隔房的叔婶,就没给他们占过什么便宜。
这些年,顾家几房忌惮顾明城之余,又稀罕他。
顾三婶私底下没少嘀咕顾明城不肯拉拔同堂的兄弟之类的。几年前,顾三婶的小儿子想去当兵,让顾明城帮忙弄一个推荐名额,但顾明城以这不是他的职责所在,自己不能僭越为由拒绝。
为了这事,顾三婶没少埋怨顾明城,连看陈艾芳、顾夷嘉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平时没少和于晓兰这嫂子嘀咕顾明城兄妹俩的不是。
顾三婶这人说坏也不是多坏,就是喜欢占便宜,什么好事都想要沾一沾,若是没能沾上,心里又要埋怨不让她沾的人。
是以陈艾芳并不怎么喜欢顾三婶,平时就当不热络的亲戚处着,要是想上门占便宜,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不仅是对顾三婶,顾家这些人,陈艾芳就没哪房是喜欢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虽然碍于她男人顾明城,顾家这些人不敢欺负他们,但背地里没少编排他们。特别是小姑子,没少被他们暗地里骂是个短命鬼、病秧子,直言她活不长。
陈艾芳决定明天下课后,去找顾三婶问问,若是她没打其他主意还好,若是敢打主意……
她冷笑一声。
翌日陈艾芳还没去找顾三婶,家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顾夷嘉坐在堂屋喝水,宝花正在择菜,将一些发黄的叶子摘掉。
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宝花以为又有人来看小姑姑,这两天,都有不少人特地过来探望,她颠着两条小短腿过去开门。
打开门,便看到耷拉着脸的一个中年妇女,虽然面容苍老,又黑又瘦,仍是能看出五官和顾明月很像,是顾明月的妈于晓兰。
宝花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奶声奶气地问:“奶奶,你咋来啦?”
于晓兰瞥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嘉嘉昨天刚从医院回来,我过来看看。”
宝花不太想让她进门,基于礼貌,仍是打开门让她进来。
于晓花走进院子,一双精明的眼睛往周围看了看,面上露出几分嫉妒之色。
顾明城那白眼狼,自己亲爹还住着破旧的老房子呢,却不舍得花钱给亲爹建房子,反而给媳妇和妹妹起了一栋砖瓦房住,那青砖建的房子多挺阔气派啊。
当年为了这房子,她没少闹腾,还闹到公社的书记那里。
没道理儿子建了大房子,不给年迈的亲爹住,让亲爹住破烂的泥瓦房的,顾明城真是不孝顺。
可惜书记是个势利的,偏着顾明城,顾老大也是个没用的,竟然生气地将她带走了,不准她再去闹。
这些年,每次经过继子继女住的房子,她都忍不住嫉妒。
如果这房子给他们住多好?
其实当年,她也想退一步,大不了大家搬进来住嘛,明明他们是一家,顾明城作为大哥,照顾老父亲和下面的弟妹,不是应该的吗?
哪知道顾明城竟然拒绝了,坚持已经分家,不和他们一起住,并且明言,作为兄长,没有义务去养兄弟。
于晓兰想到这里,恨得咬牙。
顾明月就算了,毕竟不是顾家的血脉,可顾明辉和顾明城是同一个亲爹的亲弟弟,凭什么不给弟弟住?
顾明城分明就是看不起她这后妈,对她生的顾明辉也不管。
于晓兰来到正堂,看到坐在那里柔柔弱弱地喝水的顾夷嘉,顿时就来气。
这个病秧子,要死就赶紧死,省得活着拖累人。
如果没有她,顾明城就不必每个月花那么多钱给她看病吃药,买营养品,若是这钱给他们,他们家不仅连青砖大房都起了,还能隔三岔五地吃顿肉。
顾夷嘉抬眸,淡淡地看过来。
于晓兰皮笑肉不笑地说:“嘉嘉啊,你的身体怎么样?”
“不怎么样。”顾夷嘉面无表情地说,“头晕,恶心,总想晕倒,不过就是死不了。”
于晓兰被噎了下,惊讶地看她,这死丫头嘴巴几时变这么利了?
她又看顾夷嘉的脸色,好像和平时差不多,心里十分失望。
前些天,她娘家侄子娶媳妇,她和丈夫顾老大带着小儿子回娘家帮忙,是以并不知晓顾夷嘉中暑住院。
直到昨晚回来,方才听说这事。
当听隔壁邻居说,当时这继女一副要断气的模样,吓得大伙儿赶紧去书记那儿借车将她送去医院时,于晓兰差点没乐死。
若是这病秧子死了,那就皆大欢喜。
可惜,这病秧子的生命力十分顽强,看着好像还能继续活。
她心里失望,面上不觉显示些许。
要不是顾老大这亲爹让她过来看看,她压根儿就不想来,看到继女那副病歪歪的模样,就觉得晦气。
于晓兰看过人后,确认她还没死,懒得留下来。
她甩手就走,“行了,你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刚要走出门,就见陈艾芳母子俩推着自行车进来,母子俩犀利的目光瞬间看向她。
于晓兰心头不禁微微一跳。
陈艾芳母子俩先看向顾夷嘉,确认她没什么事后,方才看向于晓兰。
不是他们小题大做,而是顾夷嘉的身体不好,于晓兰又是个会作妖的,万一她欺负顾夷嘉怎么办?
这种事以前就发生过,幸好陈艾芳盯得紧,才没有让小姑子出什么事。
陈艾芳问:“于姨,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声“于姨”,于晓兰就膈应得厉害,朝她翻白眼。
于晓兰心里恼恨,当初她嫁到顾家,顾明城那白眼狼就像防贼一样防着她,仿佛生怕她弄死顾夷嘉这病秧子似的。后来因为她一个疏忽,差点让年幼的顾夷嘉没了,顾明城更是不肯再叫她一声妈。
哪知道,顾明城娶的媳妇,竟然也不叫自己妈,真是可恨。
于晓兰没好声气道:“听说嘉嘉昨儿出院,我和老头子刚从我娘家那儿回来,他让我过来看看。”
陈艾芳闻言,淡淡地道:“嘉嘉好得很,不用担心,让爸也宽心。”
她心里有些讽刺,要是公爹真担心小闺女,就应该亲自过来看,让于晓兰过来算什么?
于晓兰扭身就走。
宝花跑到门口,盯着她离开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转头朝妈妈和哥哥告状。
“奶奶去了三婶婆家啦。”
他们家附近有不少人家,离顾三叔家也近,而顾老大和于晓兰住在老房子那边,离这儿反而比较远。
陈艾芳拧起眉,朝闺女道:“小姑娘家家,管这么多闲事作什么?小心烂嘴巴!”
宝花嘟起嘴,“和奶奶有关的,都不算是闲事!”她转头问哥哥,“哥哥,是不是?”
宝山嗯了一声,赞同妹妹。
陈艾芳忍不住翻白眼,觉得这两个孩子一点也不像自己,肯定是像他们爸。
顾夷嘉失笑,有原主的记忆,加上这两天的相处,她已经摸清楚这两个孩子的脾性。
宝山作为哥哥,比较稳重,十分能干,不过偶尔也会有些调皮。
宝花小小年纪就鬼精鬼精的,小嘴叭叭叭的,总能将人堵得哑口无言,让人无可奈何。
于晓兰愤愤不平地离开继子家,经过顾家三房时,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大嫂。”
于晓兰转头,看到站在院子里叫自己的顾三婶,眼珠子转了转,哎哟一声,说道:“三弟妹,听说前儿嘉嘉是在你这儿晕倒的,发生什么事啊?”
顾三婶面色一僵,不过仍是端住,说道:“大嫂,我有事找你呢,先进来喝杯水。”
于晓兰狐疑地看她。
虽然她平时和顾三婶也算聊得来,其实都是面子情,不过是能从顾三婶这儿得知继子一家的消息,是以才喜欢找顾三婶聊天。
如果自己住得离继子一家近些,她哪里需要找顾三婶聊天。
想到这里,于晓兰心里就呕得慌。
当年顾明城要建房子时,肯定是特地将房子选在这里,好远离老房子那边,远离他们。除此之外,这边住的人多,如果有什么事,乡里乡亲的,能及时搭把手。
于晓兰想了想,便迈步进了三房大门。
进门后,顾三婶很热情地给她倒水,让于晓兰越发的狐疑,不知这妯娌打什么主意。
顾三婶道:“大嫂,你刚才是去看嘉嘉吧?咱们嘉嘉啊,可真是老顾家最漂亮的闺女了,连我家的明莉都逊色几分。”
于晓兰忍不住翻白眼。
虽然她不待见继女,可也知道继女那张脸确实长得好看,听说继承了她那死去的妈的好样貌——不,比她妈长得更好。
而顾三婶家的顾明莉呢,不是她说,也不知道怎么养的,那块头极大,肤色也黑,而且吃得还多,她家的顾明月在顾明莉面前,就是仙女。
更让她气的是,顾三婶还道:“可惜嘉嘉身体不好……倒是我家明莉和你家明月差不多,都是眉清目秀又好生养的姑娘,身体也健康,男人就喜欢这种类型。”
于晓兰拉下脸。
她一共育有两个孩子,顾明月是和前夫生的,今年二十二岁,后来她嫁到顾家,和顾老大生了小儿子顾明辉,今年已经十六岁。
在于晓兰眼里,自己的孩子千好万好,顾明莉那个只会憨吃的憨货,哪里能比得上自己漂亮的女儿?
顾三婶浑然不知道于晓兰心里的气,夸完自己的女儿后,便又拐到顾夷嘉身上。
她神神秘秘地说:“大嫂,你肯定不知道吧,听说有城里人看上咱们嘉嘉啦,若是无意外,嘉嘉定能嫁到城里。”
于晓兰大惊,哪个冤大头,竟然愿意娶个病秧子?
“是谁?”
顾三婶笑道:“你也知道的,就是县上那个钢铁厂里的姜厂长的儿子,人家可是厂里革委会的主任……”
剩下的话,于晓兰已经听不见,只知道自己不喜欢的继女,被有铁饭碗的城里人看上,就要嫁到城里吃商品粮了。
她的明月都没能嫁到城里,继女凭什么嫁过去?
为了让明月嫁过去,这几年,她低声下气地讨好住在城里的大姐,希望大姐帮女儿牵线,给她介绍城里的对象,为此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于晓兰恨得咬牙,“那姜主任难道不知道嘉嘉身体不好吗?”
“人家知道,不过姜主任就喜欢嘉嘉啊,咱们嘉嘉长得这么好看,哪个男人不喜欢,对吧?”顾三婶故意说。
不说姜主任,就是那些知青,见过顾夷嘉的,都怀疑她其实不是农村人。
村里哪里能养得出这么好看的姑娘。
于晓兰沉着脸。
是啊,顾夷嘉那张脸确实好看,像天仙似的,男人都喜欢。
可喜欢不能当饭吃,娶个病秧子回去,不说生娃,说不定连床上的那事儿都做不了,娶回去做什么?还不如她的明月呢,明月长得好看,身体健康,屁股又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最后于晓兰沉着脸离开。
顾三婶盯着她的背影,不禁笑了笑。
这于晓兰为人精明,心气高,一直拿自己的女儿和顾夷嘉比,想让自己女儿压下顾夷嘉。现在得知姜主任看上顾夷嘉,以她的性格,肯定会闹,说不定想搅黄这事。
不过,于晓兰也只是窝里横,她可不敢到姜进望和姜家人面前闹,那就只能从顾夷嘉这边着手。
顾夷嘉的性子软,若是被继母闹得狠了,会觉得烦,说不定就会松口,宁愿赶紧嫁进姜家,好避开难缠的继母。
这样她也算是完成任务。
稍晚一些,陈艾芳去了一趟顾家三房,找顾三婶说话。
看到她,顾三婶心头发悬,“艾芳啊,你怎么来啦?来来来,喝杯水。”
陈艾芳拒绝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三婶,前儿嘉嘉在你这里晕倒,你叫她过来作甚?嘉嘉晕倒之事,和你无关吧?”
说着,一双眼睛犀利地扫向顾三婶。
顾三婶被她看得胆战心惊。
顾明城娶的这媳妇,就不是个善茬儿,听说还没嫁人时,就敢和父母对着干,不肯嫁给父母安排的男人,当时她自己收拾了一身旧衣服,什么都没带,直接嫁给顾明城,连彩礼都没要,简直就像是倒贴给顾明城。
哪个姑娘有她这么大胆的?哪个姑娘有她这么不要脸的?
后来她父母来闹,要顾明城给彩礼,不然就要将女儿带走,也被她直接撅了回去。
这女人就是个厉害的母老虎。
等顾明城在部队里的职位越来越高,她更有底气,每次回娘家都是趾高气扬的,如今她娘家再也没人敢欺辱她,反而要讨好她。
顾三婶陪着笑,“我就是叫嘉嘉过来说说话……”
“是吗?”陈艾芳皮笑肉不笑地看她,慢条斯理地道,“三婶,你知道我脾气的,如果真没什么事还好,要是有事……”
她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看她。
顾三婶心中一跳,想起陈艾芳以往的丰功伟绩,打了个哆嗦,哪里还敢隐瞒,赶紧将事情说出来,不过隐去自己从媒人那里得到三十块的事。
陈艾芳听后,俏脸发寒,阴测测地盯着顾三婶。
顾三婶差点给她跪了,赶紧看了看周围有没有扫帚一类的东西,生怕她拿起扫帚砸了自己家。
从陈艾芳出门,宝花便开始探头往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