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乐没有慌张也没有难过,而是很平静地说:“你知道的,只有亲眼看到她我才能安心休养。”
宋小熙看看他又垂下眼睫思索了一阵。
最终妥协:“好吧,我想也是,你不看见时冽安全是不会罢休的。”
他朝苏乐的背后努努嘴:“她就在你隔壁病房。你比她早脱离危险,但她醒得比你早两小时,醒来后一直在静养,这会儿应该恢复些精力了。”
“嗯。”苏乐挣扎着想要坐起,“我就看一眼。”
宋小熙本想阻止,可想到他的犟劲又放弃了。
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了,真不愧是好搭档,醒来以后都不带等下医生的,这股倔劲儿也不晓得谁影响了谁。”
宋小熙边说边推来一把轮椅:“走吧,我带你去。可是说好了你看完就得回来好好躺着,你现在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你们俩病号听点儿话,大不了等医生说可以了给你们换双人病房。”
他推着苏乐转到了隔壁病房。
推门进去苏乐正好看到桌上刚换下纱布,白色纱布被鲜红的血液浸染。
宋小熙自觉退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病床上闭目养神的人被绷带包裹得密不透风,听到开门动静后僵着石膏固定的脖子转过来。
时冽在看到是他后绽开灿烂的笑容,龇着牙抬手想招手,但是白色绷带蔓延到手腕,动作受到阻碍。
她不高兴地撅了下嘴,改为比“耶”,伸出的食指和中指向掌心勾了两下当作打招呼。
“给我扎成木乃伊了,能动的只有手指。”她抱怨。
苏乐沉默地握住轮椅扶手。
看出他的低落,时冽反过来乐观地安慰他:“看着惊悚而已,明儿她俩太夸张了,我说我脖子睡僵了她们非让医生给我都扎上,实际上没多大问题。”
她略侧过身,放低肩膀说:“其实只有这一个伤口,医生给我上了最好的药,等养段时间疤都留不下来,跟咱们从前在混沌星没的比,她们太紧张我了。”
“不用在我面前逞能。”苏乐再度哑了嗓子,他复述了时冽对他说过的话。
时冽愣了愣,肩膀缓缓放松。
她露出一个稍显疲惫的笑:“还是有点疼的。”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两人隔着距离就这样温柔地看着对方。
病房门口突然响起骚动。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该在病房里陪苏乐吗?你你你、你不会把他带去时冽病房了吧?”许梦忱火急火燎冲过来,一转脸透过病房门上的透明窗户看到了屋内的景象。
显然,宋小熙把他的耳提面命全抛到脑后了。
“宋小熙!我让你看着病患你竟然由着他胡来!医生还没说他能动呢,你别跟筝明一样病人说两句就放水呀!这时候应该硬气!硬气!!你平常不是最不听苏乐话的吗?我终于能理解两小时前蓝姐的崩溃了……”
“小忱哥哥你听我狡辩啊不,你听我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心理效应,病人心情好了对伤势的恢复有帮助,我这是在关心病人身体健康。”
“你让他俩视频呀!不用非得乱跑嘛!”
“诶?是吼,刚才没想到。”
“你们几个那么聪明,为什么这时候犯懵!”
“嘿嘿,毕竟你拉高了我们全队智商,只要有你和蓝蓝姐关键时刻靠谱就够了嘛。消消气啦小忱哥哥,我这就麻溜地带苏乐回去,发誓医生批准前再也不帮他越狱了。”
宋小熙打开门,一把把住轮椅,匆匆跟时冽道别后把人飞一般运了出去。
苏乐剔透的琥珀眼一眨不眨盯着时冽舍不得移开,但他没有反抗。
医生做完基础检查后许梦忱跟在后面去领分析报告。
“呼。”宋小熙长舒一口气。
他拍拍胸脯:“发飙的小忱哥哥太可怕了,你赶紧养养好,痊愈了随你们怎么腻歪。”
苏乐才想起来问:“你从哪知道我要告白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么?”
“都知道啦。”宋小熙拉开椅子坐下,摊手道,“你招摇过市的样子不要太明显。”
他“唔”了一声:“我仔细想过了,这门亲事我同意啦。”
苏乐不解:“你原本不支持我们吗?”
宋小熙收起嘻嘻哈哈的神情。
他认真地望着苏乐:“我怕你们丢下我……但是现在我发现比起被忽略,我更害怕失去你们。”
苏乐脸上出现笑意:“我们不会抛弃同伙。”
“同伙?”宋小熙品味这个词。
苏乐指了指隔壁:“时老板说的,上了贼船就是同伙。”
宋小熙咂舌:“下回我作文写不好你们可不能轮番轰炸我了,我们小孩受环境影响很深的。”
苏乐笑了笑。
“对了。”宋小熙暧昧地看着他,“还叫时老板干什么?改口女朋友才对嘛。”
苏乐顿了顿:“我还没正式表白。”
“啊?”宋小熙疑惑,“可我刚才从玻璃外边看你们,氛围可不像没告白的样子。”
苏乐抿唇:“我们有一点点坦白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不知道她对我是喜欢还是友情。”他回忆起时冽守护他的画面,眸光闪动,“你说她会不会只是为了不让我昏死才说和我恋爱?”
他纠结极了,想的越多找到的漏洞越多:“她知道我要告白,可始终没有反应,我快死了才给了我一线希望,而且她没有说喜欢我,她没有说。”他咬重了最后几个字。
宋小熙怒其不争:“苏双喜啊苏双喜,你怎么回事?都坦白心意了还怂?别想那么多,时冽她也喜欢你!”
“你说她是不是担心我一睡不醒才走了下策。”苏乐有些不安。
“喂,小忱哥哥让我看住你好好休息,你可别胡思乱想。”宋小熙赶忙道。
苏乐:“可我越想越觉得……”
“打住。”
宋小熙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他的表情一言难尽。
“有件事没来得及跟你说,刚才小忱哥哥担心你俩分开以后又不消停,直接给你俩通了视频。”
他从旁边拿起亮着的光脑。
“喏,时冽你自己跟他讲呗。”
光脑另一边,时冽面带笑意晃了晃胳膊。
“哎呀,我好像忘了和你说,我也喜欢你这件事?”
◎时老板日记:我也想把特长炸基地写进期末试卷◎
苏乐的脸“唰”一下变得通红, 手忙脚乱挂断了视频。
“干吗不听时冽继续说。”宋小熙抢过光脑恨不得替他把视频拨回去,“你是暗恋她又不是欠她钱,为什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别胡说, 我是明恋。”苏乐纠正。
宋小熙:“……”
“她说她喜欢我。”苏乐低声说。
“是的没错。”宋小熙硬着头皮点头, 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苏乐右手撑住额头, 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放松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越笑越放肆。
宋小熙惊悚。
谈恋爱的人都这么可怕吗?还是说苏乐确实需要检查一下他宝贵的脑子?
苏乐放下手,抬起亮晶晶的眸子。
“她说她喜欢我。”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回底气十足。
“知道啦知道啦。”宋小熙无语。
苏乐嘴角上扬根本掉不下来, 他彻底恢复了精神:“宋小熙,你觉得时冽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好感的?”
宋小熙冷漠:“我这儿付费咨询,精神污染收费翻倍谢谢。”
苏乐可算能静下心休息, 他靠着枕头神采奕奕, 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另一间病房。
文亦蓝来势汹汹, 身后跟着自从擅自放病号时冽去看苏乐后便缩成鹌鹑的是筝明。
是筝明亦步亦趋,趁文亦蓝不注意飞快给时冽使了个眼色。
时冽明了。
得,兴师问罪来了。
文亦蓝抱着胸站在病床边上:“小忱都跟我讲了,该说不说你们小两口挺有默契。”
时冽扯住她的袖子赔笑撒娇:“刚醒脑子糊涂,下回一定听话, 再也不教唆明儿给我开后门了。”
“还有下次?”文亦蓝瞳孔地震。
时冽无辜地看着她:“你别担心, 我在混沌星那几年业务范围广,这种事儿没少干, 经验老道绝不失手,人称杀人放火一把手。”
“呵, 然后苏乐从旁协助煽风点火。”文亦蓝冷笑, “你们俩凑一块儿简直天造地设, 一个比一个蛮,惹事概率一加一大于二。”
时冽听她这么讲脸红了红:“谢谢谢谢,我也觉得我俩绝配。”
是筝明没忍住“噗哧”笑了。
在看到文亦蓝飞来的眼刀后立马捂嘴,没止住还打了个嗝。
文亦蓝无语叉腰:“你只拣想听的话听是吧。你干脆把特长炸基地写进期末试卷,看老师给不给你加同情分。”
“消消气嘛。”时冽尝试转移话题,“说起来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赛格特斯区?”
文亦蓝横起大拇指指指隔壁:“宋小熙要用苏乐超级光脑,正好发现设备之间有连接,看得到你们的定位和实时体征。”
时冽点头表示明白。
她和苏乐延续了过去在混沌星的习惯,那时候单人出任务另一人就会在外接应,盯着实时体征以防不测,来了帝都星也没把健康监控撤掉。
是筝明忽然想起问道:“冽儿,你晓不晓得苏大神超级光脑的密码?”
时冽摇头:“他的光脑能自动识别我。”她不需要密码。
“啧。”是筝明牙酸。
文亦蓝稍稍消气了,她坐下,把一堆文件掷到床上,文件扔出了甩钞票的气势。
“说正经的,你睡了两天错过了许多事,现在精神好了就看看吧。”
时冽不明所以。
是筝明见她行动不便,贴心地上前替她摆正。
时冽对自己宛若绑带成精的状态适应良好,用幸存的手指捏住纸的边缘翻页。
“联赛决赛文件这么早下发?”她边看内容边惊讶。
文亦蓝提醒她看到最后:“喏,你喜欢刺激,更刺激的来了。”
等时冽看到末尾的决赛日期,她才说话。
“按照医嘱从今天起你和苏乐需要卧床休养半个月,而决赛时间在一个半月后,刚好跟期末阶段重合。”
随着时冽的表情逐渐僵硬,她继续说。
“所以你俩一恢复就得开始加急训练,紧接着期末考试,考试结束参加联赛决赛。”
时冽的笑容从僵硬到彻底消失。
是筝明适时补充:“恭喜你来到绝望的期末冲刺阶段。”
文亦蓝从地上抱起一堆书籍放在床头柜上。
她微笑:“为了让你文化课过关,你休养的日子里我们会轮番给你上课,一三五小忱,二四六筝明,周末我带你熟悉帝国法律。”
时冽可怜巴巴:“还有的商量么?”
文亦蓝不知从哪拿出一张纸,放到她面前。
时冽乍一下看到一排线条没明白这是什么。
定睛一瞧上面的字。
她惊呼:“不是吧,你把我每堂历史课的随堂测验做成了折线图!”
望着底排趋于平缓的线她震惊了:“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文亦蓝展开成绩单抖了抖:“你每门成绩包括选修的水课都很优秀,尤其实操类人员甩开其他人一大截,唯独这门帝国历史课回回倒数第一。”
时冽也不想这样,但是。
“不能全怪我,帝国的历史不是星历某某年某月份抢了哪里就是星历某某年某月份掠夺了哪些资源,一点创意都没有,太容易搞混了,还有哪些人名又长又拗口。学这些对我改造机械毫无用处。”
听了一大堆借口,文亦蓝:“普鲁托大学期末全科第一奖学金二十万星币。”
时冽爽快地拿起书本:“这些无用的知识忽然变得有价值了呢。”
是筝明悄悄竖起大拇指。
高人呐。
“最近黑店的事宜就要拜托你们处理了。”合上书本,时冽说道。
“包在我身上。”是筝明举手,“可惜那个打白工的人没了,这两天全靠保姆机器人加班加点帮忙顶工。”
“是挺可惜,吉莫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他在学习机械方面还挺有天赋。”时冽也道。
文亦蓝说:“得辛苦筝明和小忱忙或机械生产了,好在最近小熙那边业务开展得很好,机械方面懈怠几天不成问题。”
她拿出光脑,给时冽看了一张机械改造过的黑虫的照片,然后后退一步微微鞠了个躬。
“我代表全体虫族感谢你的帮助,我竟然从来不知道有人把手伸进了我的族群里。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问题,我大概一直蒙在鼓里。是我疏忽了监察,没能保护好我的子民。”
时冽:“你跟我客气什么,说谢就生疏了。”
她在决定炸毁沈氏重工厂后就给黑虫下达指令,让它在合适的时间离开爆炸范围。
苏乐拷贝出的文件里有绯目组织藏匿剩余虫族实验品的具体地址,特意放在了显眼的文件里,保证游行倦拿到手后第一时间就能通知文亦蓝解救同族。
看来虫族那块进展顺利。
文亦蓝吐了下舌头:“向你道谢的是未来虫族女皇,你现在可是我们族的贵客,消息传回去以后族老们都让我带你回去奉为上宾。”
“哇哦。”时冽惊奇,“上宾能在虫族拥有个豪华庄园吗?”
文亦蓝果断点头:“得到消息它们就开始建了,十万虫族自愿参加建造,两个小时前刚刚竣工。”
她看了眼光脑最新消息:“目前只差你的二十米雕塑没建好了,设计部打算摆在喷泉中央,刚打了个雏形正在打磨细节。”
时冽两眼发亮:“雕像什么材质?”
“纯金!”文亦蓝相当了解她的喜好。
时冽彻底满足。
谈好近期安排,她们仨研究联赛决赛文件,过了一会儿病房门敲响了。
是筝明过去开门,是穿着正式着装刚下会议风尘仆仆赶来的游行倦。
是筝明和文亦蓝知道要谈正事,为他们留出了空间。
游行倦手拿一沓厚厚的文件,开门见山说道:“证据不够充分,暂时不足以把沈家送上军事法庭,但是有效打击了沈家根基,这场爆炸中他们私藏的武器毁了起码四成。”
时冽倒没有太大反应,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她只是有些心疼:“我身上随身携带的可都是从拉帕克斯街区用会员身份淘来的高级能源矿,工厂不炸个底朝天实在对不起我的宝贝。”
游行倦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支票:“维维安说能源矿她来报销,价格按照销金拍卖会的档次来。”
时冽接过五十亿支票,眼睛发直:“这么豪气?”
满眼都是一连串的“0”,她快要认不出这个数字了。
游行倦觉得这是她应得的:“你相当于替她剿毁了反叛者的老巢,为她创造的价值远远大于支票上的数字。”
他语气里的意思似乎还嫌维维安给的少。
时冽深以为然:“真羡慕维维安拥有如此靠谱的盟友。”
“还有一件事。”游行倦说,“吉莫没死。”
“哦?”时冽眉梢微抬。
他解释:“根据专业人员的后期推测,他应该根据你发现狙击手的瞬间反应调整了些许站位,子弹穿透了他的半颗心脏,我们把他救了回来。”
时冽恍然:“他醒了吗?”
“只清醒一会儿,交代了祁观礼的具体坐标后又昏死过去。”他道。
时冽咂舌。
这家伙死到临头不忘把所有人拉上。
“根据他说的信息,我们抓住了祁观礼。”游行倦又说,“祁观礼被捕后并不配合,指名道姓要见你。”
他不提时冽都快把这人抛到脑后了。
“那就见呗,不过不能耽误太久,我时间宝贵,还要拿期末全科第一呢。”她不在意地说,“记得把他脖子的项链卸掉,靠太近里面的放射性物质有可能对你的下属造成影响,可别连累无辜。”
“好。”
事情告一段落,时冽心情明媚地捧起枯燥的帝国历史。
“星历2088年,帝国斥五十亿星币打造能源站……记一笔,给混沌星也安排上。嘶,赚多少都不够呀。”
◎时老板日记:不过痛扁星盗搞搞破坏什么的可以安排一下◎
时冽休养了半个月才被批准离开医院。
终于不用吸入消毒水味, 时冽感动得无以复加,心情爽朗地去吉莫病房逛了一圈。
吉莫在见到时冽时激动不已。
“我算戴罪立功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时冽对他的态度早有所料。
他不讨好她的话面对的将是帝国的无尽□□或流放永生逃不出去的荒芜星,余生在异兽潮中担惊受怕度过。
“算。”她给了肯定的答复。
吉莫制作机械的手艺不错, 留着有用。
吉莫吐出憋在心口半个月的浊气, 惨白的脸色肉眼可见转好了很多。
“那我可以晋升小队长吗?我知道许多星盗的老巢, 可以把他们都抓过来给你干活。”
他很有干劲,把“我所不欲, 必施于人”的行为准则贯彻得淋漓尽致。
时冽勾起唇角反问:“你觉得呢?”
吉莫略有失望,但他很快振作起来。
他摸了摸颈后包扎的层层纱布。
那里被挖去了一块肉,但同时他终于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自由, 再也不受组织摆布。
经此一遭他算是看明白了,想要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
他赌赢了,擦着生死线给自己挣得了生机。
这回时冽不同意又怎样。
等他把其他星盗都抓过来打黑工, 技术最高超最娴熟的他自然而然便翻身做队长了。
吉莫沾沾自喜。
他感觉自己经历过生死危机后脑筋活络了很多, 往后祁观礼再也没资格骂他蠢了。
说起来他中间醒了一趟, 仅存的念头就是不能让一直奴役他让他顶替身份拧螺丝的祁观礼有好果子吃。
“老板,你见到祁观礼了吗?”吉莫问。
他在清醒后只有被提去审问的那几回踏出过病房门,对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
他迫切想要知道有没有把祁观礼拉下水。
时冽没避讳:“我正要去见他。”
她当然知道这个一身反骨的员工想听到什么。
吉莫不太聪明,报复心极强,但他趋吉避凶的潜意识会自我洗脑, 引导自己做出“识时务”的决定。
“他被抓了吗?”吉莫眸光亮了起来。
“嗯, 托你的福,他落网了。”时冽道。
吉莫扬起畅快的笑:“我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 您能不能尽快安排我恢复工作?”
“可以。”时冽笑了笑,“记得保持对工作的热情, 勿忘初心。”
“勿忘初心”四个字敲打在吉莫心上。
“您放心, 我一定记得您的教诲。”他频频点头。
再给他八个胆子他也提不起勇气跟时冽作对, 不然她随时有可能把可有可无的他丢回帝国监狱。
那地方实在太可怕,他再也不想被提去暗无天日的审问室。
时冽在吉莫殷切的注视下离开。
开门出去,一转身看到了靠在墙上的苏乐。
见他换了便装,时冽自上到下扫了他一遍:“干什么去,医生让你多躺两天。”
“和你一起。”苏乐抬抬下巴,“我去了你能看我调节一下心情,省的看到他糟心。”
“哪学来的油腔滑调,怪自恋。”时冽嘴上嫌弃,但脸上浮现出笑容。
“时冽。”游行倦站在走廊尽头看着他们喊道,“这边,我带你、带你们过去。”他看了一眼苏乐。
在游行倦的引领下,他们进入管控森严的帝国监狱没有受到阻拦。
“我已经让人把他带到等候室了。”游行倦道,“他的情绪很不稳定,要是实在交流不了,不用强求。”
“了解,我尽量挖点有效信息。”时冽放了那么久的长线,正是为了从祁观礼和吉莫口中挖出更多关于组织的信息。
如今吉莫发挥的用处,祁观礼也该发挥点余热。
进入昏暗的交流室,时冽瞥了眼上方的摄像。
苏乐抬起手腕按了几下,摄像上亮着的红灯熄灭。
“长官,这……”单向玻璃外的副官有些焦急。
“没事,盯着别让祁观礼暴动伤人就好。”游行倦不慌不忙。
时冽坐在了祁观礼对面,视线在屋内环视了一圈。
她防备的不是游行倦,而是维维安,或者说以维维安为代表的另一派帝国上层阶级。
虽说大家现阶段是和平友善的盟友,但她不愿让维维安他们接触到人体/实验的核心。
保不齐帝国上层会出现另外一个野心勃勃遗失道德的沈家。
自时冽踏入这间屋子,祁观礼的眼睛便黏在她身上没移开过。
祁观礼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小房间里呆了很久,不分昼夜的日子里他有一种时间上的错觉,仿佛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为什么?”
迟迟没有等到时冽开口,他忍不住先开了口。
对于他的疑惑,时冽不答反问:“你觉得为什么。”
祁观礼眼底划过茫然:“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可你把我送来了这里。”
时冽对他说的话毫无波动:“在你的思维里,难道说把别人变成实验体是一种好事么?”
祁观礼不认为自己有错:“我虽然需要你做实验,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死,我甚至有想把你留在身边做助理。”
时冽好像听到了笑话一般转头和苏乐分享:“听到没,有人觉得让未来宇宙首富兼地表最强人类当助理是恩赐。”
“我就说你得带我来,分享笑话能得到双倍快乐。”苏乐倚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把玩光脑。
祁观礼皱眉,他直觉时冽和苏乐之间有种外人插不进去的微妙氛围,说不上来具体的感受,但令他很不愉快。
时冽转回去看向那张称得上好看却让人感到面目可憎的脸。
“记得沈怡宁和裴安吗?”她突然问。
“谁?”祁观礼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时冽没生气,只是平静地望着他:“告诉我,对你来说实验体是什么。”
听到她的第二个问题,祁观礼恍悟:“我想起来了,他们两个是我最后经手的实验体,前不久即将报废但死在了别墅区爆炸里。你们见过。”
他想起那天别墅区爆炸,沈怡宁和裴安趁乱从他手底下逃走,后来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他就没当回事。
原来时冽碰到过他们。
“报废。”时冽垂眸回味他的用词。
不用回答,她已然看透祁观礼无药可救的灵魂。
祁观礼:“实验体就是实验体,他们……”
“够了,你没有资格提他们。”时冽冷声打断了他。
祁观礼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看过你在混沌星的资料,你对得罪你的罪犯从不手软,手上沾的血不比我少,我以为你会支持我理解我。”
他靠到椅背上,恢复了惯有的冷漠:“所谓生命不就那么一回事,来到这个世界上发挥它的用途就可以熄灭了。”
时冽:“你说的对,我对招惹我的人从不手软,产生过‘让我熄灭’念头的你自然也在其中。”
祁观礼定定地看着她:“既然如此,六年前我把追杀我的人引到了你面前,那时候你又为什么选择了救我。”
时冽觉得是时候解开这个误会了。
“你认为按照我有仇必报的性格为什么会放过你呢。”
祁观礼咬着嘴唇,半晌才说:“因为…因为我对你来说我是特殊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弱,明显他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是啊,时冽为什么呢,按照她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祸水东引的人才对。
时冽耸肩:“当然是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放过你,只不过你遛得快又刚好留下了一块我实验需要的能源矿而已。”
祁观礼愣住。
他犹豫了半天,不死心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不是为了纪念我们的相遇,才送我那条红宝石项链的吗?”
“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纪念的价值。”时冽戳破了他的最后幻想,“他们拿走的时候恐怕没跟你说,那枚矿石的名字不叫‘虞美人’,它有一个更直观的名字,叫‘罂粟’。”
祁观礼肩膀塌了下去。
他苦笑:“所以一开始就是欺骗。”
“你骗骗我我骗骗你罢了,吉莫制作的人/皮面具连泪痣的位置都标错了,我想假装被骗都难。”时冽淡淡道。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祁观礼捂住脸,颓败地说道。
“沈家其他实验基地的坐标。”时冽推过去早就准备好的地图和黑笔,“先标帝都星上的。”
祁观礼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地图上圈起了几个位置。
“还有他的合作对象,能记起来多少就写多少。”她拿出一张记载所有贵族的表格。
祁观礼依言一一划出。
他写完后时冽拿回了两张纸。
她扬起了灿烂的笑脸。
“谢谢你喽。”
她抖了抖手腕,两张纸的底色和笔墨逐渐褪去,直到褪成只剩几个笔画的白纸。
当祁观礼看清楚字迹消退后仅留的人名和地名,颓丧的表情瞬间僵住。
“不可能!”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我给你的明明是错误的地址和名字!”
“我知道呀。”时冽笑靥如花,“祁先生当然不会给我正确的信息,你目前在沈应珂的实验组里无可替代,还等着沈应珂来捞你呢。”
她笑着站了起来,为他的演技鼓掌。
“演技相当不错,差一点点就要超越我了。可惜伤心也好激动也好,你的心跳没有波动。”
“而且,我怎么可能相信一个自私自利没有人性的家伙呢?”
时冽歪了歪头,挑高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