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冽笑眼瞧着。
哪怕非生命体里也有熊孩子。
问题不大。
她抬手覆盖光脑屏蔽，莹白色的光晕从她掌心溢出。
她朝失控的光脑温柔道：“再闹拆了你哟。”
雪花屏闪烁两下，跳转成正常屏幕。
是筝明傻眼：“我去，还有这操作。”
她转向自己面前的光脑，照时冽刚才的气势有学有样：“再闹小心我拆了你。”
光脑屏幕暗了一瞬，随即屏幕上混乱的数据蹦得更欢了。
是筝明：“？”
另一边苏乐淡淡地睇了屏幕一眼：“再闹拆了你。”
乱码瞬间乖巧无比。
是筝明再次：“？”
嘿，她个暴脾气。
是筝明捋起袖子就要跟光脑斗争到底，然而被一道声音打断。
“时冽！”
前排一个人转过身来，扒住他们的桌子惊喜出声。
时冽循声望去。
“宋青樾？”

宋青樾喜形于色：“好巧, 咱们前后排。”
她努力克制住激动到眉飞色舞的表情，力求不把人吓跑。
偌大一间教室，时冽穿过几千人的人海精准坐在她的身后, 简直是天定的缘分！
“诶？这么巧。”
宋青樾左右手两边的同学一齐慢腾腾转过脸来。
他们诧异地瞅向后排, 正对上时冽满腹狐疑的目光。
时冽瞳孔放大, 稍稍后仰。
左手边的言瑞她理解，和宋青樾一个小队又是同班同学, 上课座位挨一块很正常。
但是为什么 293号小队队长也跟宋青樾呆在一起？
敢情她前面一排坐是开学考核受害者联盟。
“原来你们认识。”她说。
宋青樾解答她的疑惑：“本来不认识，开学考核结束以后我们都看了视频回放才加的好友。”
293号队长主动朝时冽释放友好信号：“重新认识一下，机甲学院战斗系五班池商云。”
面对友善的人, 时冽面容温和：“不打不相识，机械系九班时冽。”
池商云笑笑：“你让我转告过我们队的机械师，而且大一新生估计没有不认识你的。”
“有日子没见了。”言瑞朝他们打招呼。
上次见面要追溯到他们正式搬进工作室那天。
宋青樾见时机刚好, 大伙儿都在, 于是开门见山问道：“时冽, 你们有参加联赛的打算吗？”
时冽果断说：“参加，我们开学考核队伍的原班人马。”
宋青樾和池商云彼此互看一眼。
宋青樾率先说：“依照赛程要求，你们队伍缺少专职输出的机甲师。”
“是这样。”时冽貌似洞晓了她的想法。
果如所料，宋青樾坚定地望进她的眼里：“你觉得我和言瑞怎么样？”
言瑞期待地望过来：“我们可以加入吗？”
时冽不意外她的自荐，不过没有直接给予回答：“凭你们的能力完全足够另外组建一支有竞争力的队伍, 不一定非要加入别人。”
她在开学考核中旁观宋青樾好几场战斗, 非常肯定她的实力和魄力，言瑞也不赖, 反应灵敏输出稳定，更可佳的是他是个直觉系机甲师, 预判能力很强。
宋青樾和言瑞绝对算这届战斗系学生里的佼佼者。
但是考虑到长期处于领导地位的人乍一下转入其他团队中容易转换不了角色, 她认为有必要提前说清楚。
宋青樾脱口而出就想说“我就想跟着你”。
话到嘴边绕了个弯, 她矜持了些：“我们考虑过很多方面的因素。首先我们本身认识的人集中在战斗系，联赛组合要求组合配置多元合理化，与其花费时间寻找合适的队友，一个个慢慢审核，不如加入现有的队伍。其次开学考核中你的表现足够亮眼，我们敢毛遂自荐也是因为我们本身实力不差，我们配合一定能打出更好的效果。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你足够有魅力，我认为成为你的队友能让我敢于托付后背。”
条条理由清晰合理。
她欣赏时冽不假，但绝对不是只知道感情用事的人。
她和言瑞有过综合考量。
不过最后一点是她发自内心的个人想法。
她忍不住追加一句：“我相信每一个看过开学考核的人都会这么想。”
谁不愿意成为永远不被抛弃的那个呢？
时冽瞧他们不是匆匆下的决定，而是经过认真的考量。
既然如此，队伍也正缺成员，她便不再拒绝。
她伸出手：“欢迎你们的加入，我也觉得我们搭档能产生不错的化学反应。”
宋青樾触及她的手掌后悬着的心落下。
她被向往的人认可了！还成功成为了队友！
内心有个欢快的小人原地转圈蹦跶。
言瑞跟是筝明挤眉弄眼：“队友，请多关照喽。”
是筝明想起文亦蓝激进的指挥风格，捎带看好戏的心情别有深意地道：“关照关照，肯定好好关照新人，咱们的指挥官是大三学姐，她可强了，回头记得跟她好好磨合哦。”
“当然，我们战斗系的不怕吃苦。”言瑞信誓旦旦。
时冽瞥见池商云翕动嗫嚅的嘴型，猜到他有话要说：“你们今天聚在一起难道是因为我？”
池商云这才开口：“是的。”
他苦笑:“直面过你战斗状态的人很难不留下退缩的阴影，这个月来我每次登入机甲脑子里就会出现被你的武器贯穿胸膛的画面。”
他紧接着坚定了目光：“我想拜托你再给我一次和你战斗的机会，我想克服内心恐惧。”
时冽并不十分意外，毕竟大名鼎鼎的赌王都曾因为她而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
她吸吸鼻子：“我打架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凶。”
“气势很强，压迫感十足。”池商云有一说一。
这种小事时冽没什么好不同意的，她巴不得有人陪练：“行啊，找机会咱们多切磋。”
她忽然想到空闲的额外名额，眼睛一亮：“话说小池同学，你联赛组好队伍没有？”
时冽觉得他挺不错的，赛后视频她花时间分析过所有表现出色的小队， 293号也在其中。
293号前期能成为南部一霸靠的不仅是运气，还有中上水平的实力和队长池商云的决策力。
他虽然判断失误但是思维冷静不恋战，文亦蓝指挥时需要有大局观念的靠谱队友。
池商云受宠若惊，可惜他已经有了别的安排，只好惋惜地说：“我和原小队开学考核里配合得不错，约好继续搭档，而且我目前的能力跟不上你们节奏。”
她和队伍里的年级第一数据师太强势了，宋青樾同样是战斗系里个人能力非常突出的同学。
他距离他们有一个较大的差距，恐怕合作起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时冽不强求：“行，那改天咱们互相窜窜训练场，小队对战练习磨磨默契度。”
池商云获得意外之喜，频频点头道：“太好了，跟你们一起训练我们队伍赚翻了，实战能力提升效果肯定很好。”
星网上好多人分析时冽和苏乐的战斗过程，观点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统一的。
他们一致认为时冽和苏乐实战经验极其丰富。
跟实战经验丰富的人对抗方便在过程中揪出不足之处。
课程进入重要内容，几个人不再说话，各自看回面前的光脑屏幕。
时冽听得相当认真，不时记下笔记。
是筝明凑过脑袋：“哇，老师讲得那么快你也能全记下，而且把她讲的内容整合得好规整。”
给他们上机甲课的老师水平很高，可明显没有备课习惯，对着课件讲到哪儿算哪儿，不时穿插几个额外的知识点，让人很容易听漏。
但是时冽的笔记里外置构件、头肢躯干、内部零件划分得一目了然。
时冽欣赏整整齐齐的笔记，梦回上辈子高中生活。
想当初她生在南方教育大省，记笔记速度不是盖的。
是筝明疑惑：“但是冽儿，你都能自己独立改造机甲了，没必要继续上结构入门课了吧。”
“不一样，我没上过正统的机甲课，听课有助于我梳理实践掌握的知识。”她说。
实力超群的好友面对基础课程照样认真听讲，是筝明受她感染更加专心致志。
宋青樾时常留意后排情况，看到她们那样认真，暗想不能落后时冽太多，同样眉目严肃起来。
下课铃响，老师让学生们在学校光脑上画出她课上描述的结构，下节课检查。
时冽十指在屏幕上轻巧点击，手速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苏乐看向她的双手。
他有她的手速，可是没她的创意。
看了眼自己屏幕上中规中矩的机甲蓝图，又看向时冽手下明明是同样的结构偏偏看上去灵动许多的模型。
他感受到了专业领域上的差距。
“还是数据适合我。”他感慨。
“各有所长嘛。”时冽盯着屏幕随口接话，“对了，今天校园内网被人攻击，你发挥发挥专长看看怎么一回事呗。”
这是眼前三台光脑嚣张罢工的时候透露出来的信息。
“没问题。”
苏乐应答下来没立刻动弹。
他注视时冽的操作，莫名觉得她画图具有一种奇特的观赏性。
“时女娲，什么时候给我捏台机甲？”观摩了一会儿，他问道。
时冽思考后答：“等时冽号修复完毕我差不多就能独立制造一台机甲了。”
苏乐：“好，第一台量身定制机甲的名额我先占了。”
“你不说我也先给你做。”时冽笑道。
“我当是谁在吹牛呢，呵呵，原来冤家路窄。”
耳熟的阴阳怪气忽而响起。
时冽停下手中的操作，无奈地望向座位间的过道。
“许锐意同学，你能不能消停消停，没看到我正在忙吗？还是说你又要来给我送一千万？”
许锐意被挤兑得脸上一红，他忿忿：“你算计我还好意思说。”
时冽没工夫搭理他，摆摆手：“既然不是给我送钱，那就别浪费我时间。”
“拿了一千万还这么贪，乡巴佬就是乡巴佬，眼里只有钱。”许锐意不屑冷哼。
“是是是，你高贵你不需要钱，我祝你如愿以偿过上没钱的生活。”时冽看都不看他一眼，随意敷衍。
许锐意不爽她目中无人的德性，脑子一热说道：“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要是赢了我再给你一千万，但是你要是输了……”
他拖长语调：“联赛就得和我组队。”
时冽动作逐渐慢下，玩味地勾了勾唇。
她就说许锐意好端端的脑子抽风又来挑衅她，原来目的在这儿。
“看来你对自己的实力没信心呐，求人都求到仇家面前了。”她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嗤笑。
许锐意即使在逞强的时候也要保持傲慢：“只要能得到交流赛名额，勉为其难施舍你一个当我打手的机会又如何？”
他深思熟虑过后无法否定时冽的实力。
经过内心几番角逐，功利心战胜了对她和许梦忱的厌恶。
时冽何尝不反感他。
但又是一千万白白送到面前，不要白不要。
她扬起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
啧，你对战胜赌王的真神一无所知。

◎时老板日记：没想到骰子纸牌他哪个都没选，而是选择了自取其辱◎
时冽接受了许锐意的赌约。
许锐意提出要和她赌下午的三四两节课谁能率先完成课堂任务。
时冽大失所望, 本来以为不长眼的要跟她玩骰子纸牌，没想到骰子纸牌他哪个都没选，而是选择了自取其辱。
她兴味索然将视线转回光脑屏幕上：“好吧。”无聊归无聊, 一千万不要白不要。
许锐意讥讽道：“你知道后面两节课要上什么内容么就敢直接答应。”
后两节也是新开的课程, 是全体机甲学院的学生必须要上的机甲实操课。
时冽看课表时只关注过教室位置, 不了解课堂内容具体是什么。
但是机甲实操课内容不会脱离本意，肯定与机甲相关。
“随便什么内容, 你还能赢过我不成。”她率先翻出收款帐号，贴到他面前晃晃，“看清楚, 回头别打错帐号。”
许锐意想要拍掉眼前的手但被躲掉。
他轻而易举被挑起怒火，咬牙切齿说：“后两节是机甲实操课，一般第一回 上课都要进重力舱室, 定个挥刀几千遍之类的课程目标, 达到目标就能提早下课, 我们就比谁能先从重力舱出来。”
他自信满满。
重力舱又叫机甲负重模拟舱，里面的环境百分百还原驾驶人与机甲建立精神连接后所受到的压力。
重力舱造价昂贵，家族培养他学习机甲，为他量身定制了一个，他十四岁就开始进入重力舱内练习, 比时冽占优势。
他后来调查过, 混沌星罪犯不允许平民接触稀有资源，时冽不过是因为常年靠修理机械的手艺维生才比帝都星本地学生多点经验。
他不信一个混沌星那种地方来的穷鬼有能耐提早接触负重模拟。
他对赌约势在必得。
联赛近在咫尺, 等不及其他学生慢慢成长，他决定为了胜利忍下厌恶“原谅”时冽一回。
许锐意自认大人有大量, 觉得自己有指挥官将才之风范。
但在时冽眼里他是个喜好散财的傻×。
时冽自顾自画图, 对他的挑衅充耳不闻：“行, 朕知道了，下去吧。”
不用细想都能猜到许锐意敢如此自信立下赌约，肯定早早在类似环境中练习过。
她也不是吃素的，从前学习古武承受过的负重数不胜数，腿上绑二十斤麻袋她都健步如飞，她的灵魂比躯体更适应压力。
上课铃再次响起，碍眼的人远离附近。
讲台上老师将几千份图纸摆在面前迅速过目。
“学校内网被入侵了十分钟。”苏乐收起光脑，说道。
“十分钟够破解什么资料。”时冽费解。
“对方要的不是加密文件。”苏乐别过头看她，“他只拿走了你的体检报告。”
时冽匪夷所思，随便一件事儿怎么还能跟她扯上关系。
“就是你开学考核虚拟异能等级过高，现实显性却只有B级，主考官让你做的全身检查和心理测评。”他说。
“能查到是谁吗？”她问。
“查到了。”苏乐展现出他高超的专业素养，“摸过去定位是沈氏集团旗下一家科技子公司。”
听到是沈家，时冽失去探索欲望。
组织调查她的相关情况不稀奇。
“还有。”苏乐继续说，“我在追查过程中发现你的体检资料被打包发给过好几个帐号。”
时冽不奇怪：“他们好奇很正常，我那么亮眼又跟游行倦有关系。”
“其中一份发给了帝国亲王的贴身管家，一个叫兰斯 普雷斯利的人。”有关时冽的事情他从不怠慢，仔细检查了每一份邮件，竟然真的从中抓出意外之处。
时冽想起维维安 泽维尔，那个欺骗了她的漂亮小萝莉。
看来维维安对她真的很好奇。
她想不通堂堂亲王大人对她有什么可图谋的。
“维维安 泽维尔。”她呢喃这个名字。
“你认识她？”苏乐询问。
“她主动找过我。”时冽没藏着掖着，简单叙述了那天陪小萝莉逛吃逛喝换来卡丁车和数据堡垒量产许可证的经过。
“看来各大家族发展势头太好，皇家坐不住了。”苏乐一语道破。
时冽感到莫名：“可找我有什么意思？我只是个沉迷机械研究的大一新生罢了。”
苏乐灵光一闪：“幸存者。”
他说：“你是人体/实验的幸存者，而且时至今日组织还在盯着你。”
时冽在他们眼中是个很适合用来突破组织的钓鱼靶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绯目组织在帝国高层中必有耳目，一旦曝光谁跟这种反人类的组织搭上关系，那么家族名誉必将受到重创。他们夹起尾巴躲几年风声，足够帝国皇族吞并不少势力。”
时冽领悟：“如果组织被连根拔起，那么皇家说他们跟谁有关系就跟谁有关系。”
“是个很好的借口。”苏乐笑容别有深意，“讲不好底子都不干净，甚至没有诬赖，皇家应该掌握了某些线索才笃定抓住组织就能击垮上层世家。”
时冽不爽地撇嘴：“政治/斗争好无聊，不是利用这个就是利用那个，搞得我一点隐私都没有。”
“可我的隐私无价。”她撑着脑袋，食指轻敲桌面，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向来爱财的她嘴里出现了“无价”的字眼。
“嗯。”苏乐眼底戾气一闪而过。
这就是帝国腐烂的现状，什么都能利用，什么都要衡量价值。
时冽本不该卷进这些，本不必理会这些，她只需要做她喜欢的机械。
他知道她不喜欢这样。
“好啦，先上课。”时冽收敛眼中的凶横，表面一派云淡风轻。
老师快速浏览完所有人的图纸，在看见某一份作业时目光滞了一瞬。
结构精细，完成度极高，捎带细化了部分课上没有教学过的内部结构，还细心美化了机甲外壳。
精益求精的图纸混杂在千篇一律的作业中十分扎眼。
她的视线转移到学生姓名上。
是那个开学考核中表现突出的学生，她略有耳闻。
老师在心底满意点头，是个好苗子。
结构课结束，学生们一窝蜂涌去重力舱。
重力舱室如同一个个蜂巢，每个躺进的人戴上传感器建立精神连接。
和星网的操作方式别无二致，只是精神不用进入虚拟网络。
机甲实操课的老师还是上堂课那位，她通知每一个学生在舱内仔细感受并适应机甲重力，挥刀一千遍或者一百次挥刀动作达到标准数值就算过关。
标准数值严格规定了发力方式、时间、角度、大小，光凭蛮力达不到标准，必须顶着重压精准挥舞百次。
时冽戴好传感器后发现周围环境变化了，身上也多出一股明显的压力。
她身处一间演武场，手上凭空出现一把唐刀，面前有一张面板，面板上显示“次数/次”“速度/毫秒”“角度/度”“力度/千克”。
她低下头抚摸久违的冷兵器。
唐刀淬制精品，握在手中沉甸甸分量很足。
时冽一下找回往昔每天扎马步挥刀修习基本功的岁月。
她侧过身将重心下移，腰部和手臂肌肉同时发力，斜向劈砍一刀。
负重状态下阻力很明显。
次数 2，速度500，角度65，力度300。
她看了一眼面板上显示的数值，眉心蹙了蹙，对此并不满意。
于是再次抬起手臂。
一刀，又一刀，再一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顺着时冽光洁的额头淌下，滑到眼皮上被卷翘的睫毛接住。
她没有擦汗，继续吃力地重复挥刀动作，连带脖子上的青筋都在使劲。
随着她的大幅动作，晶莹的汗珠颤颤巍巍挤进眼睫缝隙中，最后落到眼睛里。
视线被蒙住她也没停下动作。
正在重力舱外巡视学生情况的老师皱眉。
由于上一堂课中时冽作业完成出色，她不由得多关注她几分。
在重力舱内连续挥刀一千遍超越了在场大部分学生的体力巅峰，尤其对于身板脆弱的信息系和机械系学生来说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目标。
所以绝大多数学生对自己的体力认知清晰，打一开始就不一味刷次数，而是追求一百次精准挥刀。
其他非战斗系学生几乎都在缓慢蓄力，力求达到完美，唯有时冽一人别树一帜，一刀接一刀劈得起劲，大有劈满一千下的架势。
教学这么多年，这种刻苦但是找不对方式的学生她见多了，可毕竟是看好的学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看不到时冽面前的屏幕，不然一定会改变想法。
每个人挥刀的方向、速度、力道数值都会产生波动。
但时冽没有。
她看似杂乱无章地寻求速度，实际上每一刀都精准找到四十五度角，速度在“500毫秒300千克”保持一百下后稳定提升到“650毫秒800千克”，以此缓慢推进。
“老张，带学生上实操课呢。”
重力教室外探出一人，一个半长发的老师笑眯眯走进来。
“你下课啦。”张老师说。
半长发老师撇了下刘海，顺着张老师观察许久的方向望过去。
“那个不是我的学生吗，机械九班时冽，我认得她。”他瞧见时冽，乐陶道。
他正是时冽三门选修课的老师，热爱研究家具服饰风尚，也喜欢追求机甲外观美感，和时冽对非生命体的审美意外相像。
张老师好笑：“拉倒吧，上你课的都是没抢到其他选修课被迫去的，人家说不定都没记住你姓什么。”
“你这回可说错了。”选修课老师哼哼，“她上课听得很认真。”
“老听你抱怨学生没审美作业辣眼睛，你苦尽甘来了？”张老师诧异。
“再也不担心上课点不着人回答问题了。”他笑着说，“她审美跟我一样高级，我看好她。”
张老师失笑摇头：“哪跟哪呢。”审美怎么能跟实力相提并论。
两个老师聊着天继续旁观学生挥刀。
“那个叫许锐意的动作娴熟，应该在重力舱内练习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快精确挥满一百刀了。”张老师指着一个重力舱说。
选修课老师才不关注别人，他始终注视自己欣赏的学生时冽。
他奇怪地问：“我进来后时冽速度一直没变过，快挥满一千下了吧。”
张老师也察觉到时冽速度的问题：“好像是，她不知道累吗？”
她瞧瞧时冽又看看许锐意：“不晓得他们哪个会先出来。”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时冽突然结束机械般的挥刀动作，放下了唐刀。
“体力有上限。”张老师觉得意料之中，“看来第一个出来的是许锐意了。”
选修课老师觉得不是。
因为时冽的表情太冷静了，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重力舱内，时冽扛着重重压力挺直腰板。
她甩甩酸涩的手腕，低头望着面板上“次数900，速度 200，角度65，力度 2500”的数值粲然一笑。
这还差不多。
她终于对自己满意了。
距离出舱还剩一百下，她活动完肩膀和脖颈，然后重新举起唐刀。
手执武器，她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凛冽的双眼直视前方。
一直没有挪过的双脚动了。
只见时冽压低上半身，猛地向前冲刺，同时不知疲倦一般不停地挥舞手中的刀。
刀势快而锐利，凌厉的刀刃凝结出锋利的寒光，一刀接一刀掀起令人喘不过气的霸道之风。
她不是在挥刀，而是在战斗。
旁观的人不约而同想道。
时冽带着能将一切斩断的气势劈完最后一下，而后淡定地收刀入鞘。
一百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重力舱亮起通行的绿灯。
时冽登出重力舱的瞬间，怔在原地的张老师同时收到两条语音播报。
“机械九班时冽完成课时任务挥刀一千遍。”
“机械九班时冽完成课时任务标准挥刀一百遍。”

◎时老板日记：不喜欢也得喜欢◎
时冽回望身后的重力舱, 从外边看了眼满面痛苦揉完肩膀继续坚持的是筝明，又瞥向看似随意挥刀实则刀刀精准达标的苏乐，而后瞧见不知舱外情况表情犹自势在必得的许锐意。
她和许锐意开学考核交过手, 几个来回便看透他不算扎实的基础功。
评估过他的身手功力, 她在重力舱内不慌不忙。
虚拟出的唐刀质感很好, 她爱不释手多玩了会儿，悠然自得挥满一千刀顺便把标准挥刀任务一并做了。手握老祖宗传下的冷兵器, 她不拿到最优秀的成绩都对不起她上辈子的苦练。
时冽低头不舒服地扯扯衣领，被汗水浸湿的衣服粘在身上不太好受。
选修课老师自豪地大笑：“我就说吧，审美层次高的人做什么都不会差。”
时冽听见老师的谈论声, 笑了笑：“韦老师下午好。”
选修课韦老师朝张老师挤眉弄眼：“瞧见没。”他的得意学生记得他的姓氏。
张老师哭笑不得，递过去一张纸巾让时冽擦擦汗。
她的内心和选修课老师一样对时冽万分满意，只是没有特意表露。
张老师在普鲁托大学任教十五个年头, 带过数不清的学生进入重力舱, 同样的任务她布置过不下十次。
现如今很少有年轻人学习过使用冷兵器, 唐刀这类武器又有分量不好掌控，大多数人初次接触用不习惯。
这些年她见多了学生不会用刀莽完一千遍，见多了学生心细如发每一次挥舞算无遗策。
就是没见过哪个学生像时冽这样把刀耍得虎虎生威堪称得心应手。
“你学过刀法？”张老师提出内心疑惑。
时冽颔首：“学过古武，经常和刀枪剑戟打交道。”
“难怪了。”张老师越看时冽越觉得称心，门门打磨精通的学生不可多得, 更别说她本职是个机械系学生。
两位老师皆以满意的目光看着时冽。
时冽有种回到上辈子被那些古武界老前辈注视的感觉。
“有学生出来了。”韦老师提醒。
时冽回头望过去, 苏乐走出了重力舱。
她意外又不意外。
苏乐常年和她呆在一起，两个人经常真刀真枪切磋, 他用刀熟练很正常。
但她本以为早就在重力舱内练习多年的许锐意再垃圾也该是第二个出来的。
这下她彻底失去关注许锐意的兴趣。
她过去和苏乐碰头，惊奇发现他竟然从头到尾一丝不苟, 不见半分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