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米长的餐桌桌面铺着图案古典的桌布,流苏自然下垂至地面, 桌面上摆满各种美味佳肴。
时冽进门正对桌尾一道萝卜烧肉, 每块萝卜的雕刻成了莲花的形状,瘦肉削成了薄片作为一片片荷叶衬托。
她竟然从一盘菜中看出了圣洁的意味。
这还仅仅是一道摆在餐桌边上的不起眼的菜肴。
足以可见这顿饭准备的用心程度。
时冽觉得这桌菜不像游令烽和游行倦的风格。
她略一偏头, 果然瞧见紧握双手满脸欣慰的管家。
她又转向游行倦。
看来这是独来独往的秩序长大人第一回 带朋友回家呢,瞧把人长辈激动的。
陆续入座, 游令烽在长桌主位上坐下, 时冽看了一圈坐在了游行倦对面的位置, 右手边就是主位。
她本来挺担心伙伴们不适应。
她自己对长辈有敬无畏,可是除了苏乐和宋小熙,其他人和游行倦不熟悉,作为借住的客人可能会放不开手脚,所以她特意延后了来游家的时间。
再说场上还有游令烽在,元帅大人单是坐在那里就让普通人不敢直视。
不过在场几朵奇葩哪个都不是普通人。
时冽也意识到她先前的担心有些多余。
坐在她左边的苏乐她了解,什么都不在乎自然不存在敬畏之心。
他慢条斯理用餐,见她视线挪过来以为她要他干什么,主动拿起公筷给她夹了爱吃但是摆放较远的糖醋排骨。
“够不着跟我说。”他说。
时冽点点头,继续顺位看向宋小熙。
小饕餮头回尝到私人大厨的手艺,直接陶醉其中,眼睛亮堂堂的除了食物什么也放不进眼里。
他一副要把免费晚餐吃够本的模样,右手执筷夹菜快狠准,左手卜算帮助消化掐诀掐出残影。
左右手工作部署严谨,场面蔚为壮观。
时冽诧异,这小子什么时候掌握了饥饿和卜算次数成正比的数据了。
她惊叹不已的同时欣慰孩子长大了,知道珍惜别人家的每一顿饭,不只逮着自家薅了,遂决定奖励周末带他去吃一顿高级自助餐。
平时在家她恨不得每到饭点就把宋小熙打发去吃自助餐,奈何小家伙嘴巴挑,吃了两次就不肯去。
直到文亦蓝带他去吃了一次五千一位的高级自助餐,他食髓知味,扬言下回赶他出门得按五千自助餐的标准来。
时冽当即冷笑一声花五十块钱买了一箱面条,煮完加了个蛋。
宋小熙那天吃得泪流满面。
可算有机会让他敞开了吃别人家饭了。
许梦忱坐在宋小熙旁边,他倒是想在大人物面前拘谨一点,但宋小熙消灭食物的速度太快,他不得不一直添菜盛饭。
还战胜社恐主动向管家请求倒桶温水,担心宋小熙吃太快噎着。
他光顾着“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和乐陶陶的管家两个人忙忙碌碌乐在其中。
时冽能猜到文亦蓝的想法,她身为虫族未来领袖铁定不怕游令烽,但没料到她不怕得有点过了。
向来喜爱味觉享受的文亦蓝朝游令烽探头探脑,直接把好奇两个字写脸上。
一旁的是筝明表情如出一辙,十分认真地盯着游令烽看,手部机械式夹菜送入口中,看也不看自己吃的什么。
时冽记得进入主厅起她就是这状态,说见到元帅大人的机会太难得,说不定人家出面招待他们一回接下来就忙得不见踪影了,她要珍惜见到帝国全民偶像的每一分每一秒。
时冽很想跨越座位告诉是筝明她面前的那盘土豆丝里混有长得一模一样的生姜条。
“咳咳咳!”下一秒吃到生姜的是筝明捂住嘴脸咳绿了。
管家急忙关心道:“是小姐您怎么样了?”
是筝明咳嗽着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她懊恼自己光顾着咳嗽漏看了两秒,换了盘菜继续对着游令烽机械式吃菜。
见伙伴们不拘束,时冽安心了,开始惬意用餐。
坐在她对面的游行倦抬眸看她。
七年前他无数次幻想有朝一日和挚友在一个安稳宁静的环境下面对面用餐,终于在今天实现了梦想。
心里说不出的喜悦。
管家刚吩咐完厨房再多做几个菜,回头撞见游行倦温柔缱绻的目光,一时间激动、感慨、宽慰,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经不住热泪盈眶。
他背过身去悄悄擦干浸润的眼角。
游令烽看上去为人刻板无情,事实上他阅人无数,比许多生意场上的老狐狸都精明许多。
他看得出来这些奇奇怪怪的年轻人没有坏心思,虽然组合诡异了些。
组合的核心时冽表面开朗无害,实则十一岁就混迹混沌星地下黑市,再黑暗的任务来者不拒且从未失败,这样一个人竟然还是人体/实验的幸存者。
她身边陪同的看不出喜怒的少年苏乐据了解是帝国豪门沈家旁系,隐姓埋名独自一人生长在外,被原家族悬赏至今,似乎从不主动结交外人,只和时冽走得最近,十分擅长数据研究。
吃得最多的小孩道家出身,身世坎坷,眼睛里散发着一种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洞彻。
守着小孩的许家人在上流社会名声不好,成绩优异偏偏异能残疾,几乎没人愿意结交这样的弃子,偏偏他在这个组合里融入得很和谐。
最古怪的是时冽居然跨年级认识并交好了虫族未来女皇。
虫族皇族雌虫虽然身体素质不比雄虫,但她们天生拥有领袖气息,每一个皇族成年后都会主动要求拥有一段独立自主生活的经历,这次虫族继承人来到帝都星学习的申请还是他经手通过的。
他认为和虫族主和派加强交流有利于帝国和谐,看样子这个想法进展顺利。
最后一个女孩是个地地道道的帝都星人,只是……
游令烽习惯了被人用各种目光注视,但不代表他适应吃饭的时候有道炽热的目光盯着。
他失去食欲放下筷子。
时冽也很快吃好,见游令烽用餐结束,她觉得是时候该谈点正事了。
却不想游令烽先一步开口。
“现场勘察后发现实验室存在年代久远,起码十年以上,而别墅区建于二十五年前,十年前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翻新,土地开发商是沈家,十年前翻修的审批和后续现场审核是裴家。”
时冽不意外第一军团的调查效率,她说:“您已经有判断了。”
她没否定。
游令烽道:“你早就知道结果。”
“可以说是。”时冽不打算隐瞒,“我直接说的话听上去有些危言耸听,一个外星人企图污蔑帝国鼎鼎有名的大家族,我不想再被第二军团拉去调查,左右这些东西一查就能查到就不多嘴了。”
游令烽深深地看她一眼,听明白她话里有话。
他沉声道:“第二军团手伸太长了。”
时冽摊手:“我也是这么跟沈应珂说的。”
她接收到游令烽释放的友好信号,干脆大摇大摆告状。
“你知道绯目组织吗?”游令烽忽而问。
“听说过,不了解。”时冽实话实说。
“你们尽量减少和沈家的接触。”
看似眉头没头没尾一句话,时冽听懂了。
游令烽下了判决。
之后无论沈家如何狡辩,他们和绯目组织的关系在他这里都无处遁形。
“我们会的。”时冽笑意盈盈。
游家和沈家本来就不对付,现在沈家踩到了危险线上,按照游令烽刚正不阿的个性不可能放过他们。
多了个对付组织和沈家的强劲队友,她心情豁然愉悦。
“帝国需要你。”游令烽突然对时冽说。
他甚至没说“帝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面对这样重的肯定,时冽模棱两可道:“帝国唯一离不开的只有您。”
她听出来游令烽招揽的意思,可惜她志不在此。
“你抗拒第一军团吗?”游令烽不认为时冽会拒绝。
她和他的目标是一样的,剿灭组织,打压沈家。
“当然不,相比较我接触过的贵族和第二军团而言,我个人觉得第一军团和您给我的感觉才是一个军队、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气度。”时冽直截了当道,“只是很遗憾,我不打算长久留在帝都星。”
游令烽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你要回混沌星。”
时冽摊手:“您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对家乡的执着,就像无论帝国上层如何腐烂,您依旧无法割舍这片土地一样。”
她说得直白,游令烽却并不恼怒,反而问:“你有把握改变混沌星?”
混沌星不算帝国的领地,又始终像一颗毒瘤般驻扎在古蓝星系,每次他要求向混沌星开火都会遭到一堆阻拦。
他表示混沌星看似混乱不堪,实际上只要有人试图攻入,内部的罪犯们就会放下内乱一致对外。
他们极其惜命,小心谨慎,时间越长越难处理。
可财政部认为战争需要损耗大量人力财力,尤其混沌星别的不行,武器先进;主和派坚决反对战争,他们主张以不变应万变,与其自己动手不如等待联邦看混沌星不顺眼率先发动进攻;而部分主战派担忧联邦趁虚而入,认为优先进攻联邦领地为上。
数不清的阻碍摆在面前,让混乱又团结的混沌星成为他内心一根随时可能扎进肉里的刺。
时冽果断点头:“我这个人不讲究传统迂回那一套,我是最适合管理混沌星的人。”
“愿你成功。”游令烽尊重她的个人意愿,“我期待代表帝国与崭新的混沌星政/权建交。”
时冽笑了笑,举起倒满酸奶的杯子敬了游令烽一杯。
游令烽端起了茶杯。
晚餐氛围其乐融融,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天色渐晚,时冽本打算回房休息,脚步一顿走向了游行倦。
“宋小熙让我问问怎么没看到大橘。”她找了个话题明知故问。
游行倦很配合:“我不常住在这里,明天把它接过来。”
时冽点头:“聊聊吗?今天发生了挺多事。”
“好。”
书房装修得大方雅致, 收拾整洁。
许多物品都有长期使用的痕迹,书柜上摆放了不少古武相关的书籍,其中一本不能算是书的“书”最为显眼。
“书”是由厚厚一叠白纸组合而成, 白纸是平时拿来复印的最普通的纸, 几枚订书钉将它们装订在一起, 固定得非常随意,甚至并不齐平。
奇怪的书混在名家古籍当中过分简陋。
游行倦注意到她的视线, 走过去取下那本略显怪异的书。
他递给时冽。
时冽接过后轻抚平整的空白封面。
页脚有些泛黄,主人应该经常翻阅。
整体保存完好,看得出来主人十分珍惜。
她看了眼游行倦, 有了大致猜测。
翻开封面,扉页上圆珠笔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
时家武术。
笔走龙蛇,放荡不羁。
字体洒脱一如它的挥笔者时冽。
时冽往后翻, 推测她是在一个比较仓促的状态下完成的默写。
但内容简化归简化, 该有的内功、拳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教学一样不落, 连画带写,批注解释。
她当时应该真的很想教会游行倦。
放下书,她看到桌上摆了一幅相框。
她进门后站立的方位往桌上看正好有一束光照在相框玻璃面上,反射的光线叫人看不清晰。
她往旁边挪一步换个角度。
照片上是一个女孩抱着一只出生不久的小橘猫,捏着橘猫的小爪子对镜头比耶。
会出现在游行倦书桌上的橘猫照片除了大橘别无二只。
时冽看着照片上小小一团橘色, 想到大橘如今雍容华贵的体态, 不由得感慨:“岁月这把杀猪刀对大橘下手太重了。”
她又看向照片里的女孩。
女孩的脸被黑色颜料涂掉了。
即便如此她身为本尊不难认出那是自己。
她拿起相框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游行倦。
游行倦垂眸:“你说如果有人知道我和你有交集,往后很多年可能都无法安生。”
可他不愿意销毁朋友唯一留给他的照片。
所以拿笔涂掉了她的脸。
“挺可惜的。”时冽说。
她知道游行倦比她更可惜这张照片。
“改天把大橘带过来的时候准备个相机, 过去和现在的对比挺有意义的。”她说。
“好。”游行倦眼睛亮了亮。
“你今天向我提出一个建议,我想了下可以采纳。”时冽抬头, “绯目组织一个月前就已经派人接近我了。”
游行倦安静听着。
时冽把这个月戏耍吉莫和祁观礼的事一一告知他, 也说了被炸毁的基地中遇到的沈怡宁和裴安。
“沈家和裴家放出的消息是他们一年前私奔了。”游行倦道。
“私奔。”时冽笑容说不出的嘲弄, “挺会编的。”
“我很高兴你愿意信任我。”游行倦说。
时冽眨眨眼:“你可是我们混沌星的秩序长,混沌星旧版公民手册上说遇到问题报告秩序长,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我不会让你失望。”游行倦紧了紧拳头。
口袋里的小光脑扯了扯时冽衣服。
“冽冽,吉莫来信息了。”它已经分清楚了吉莫和祁观礼。
时冽拿出光脑,不避讳游行倦:“吉莫给我发信息,我回一下。”
粗略浏览过后,她盯着屏幕笑意不达眼底:“胆子挺大,闹出这么大动静后还敢找我继续当‘朋友’。”
“他们不配称为‘朋友’。”游行倦蹙眉。
“是不配。”时冽摩挲指尖,“他们也许要换真正的祁观礼接近我。”
“你有打算了吗?”
“我约了他明天晨练。”时冽笑容阴森,“他们想靠接近我打开我的箱子,巧了,我也要靠接近他们掌握他们组织的动向。后续如果有动静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她收起光脑:“我明天晨练结束上午要和苏乐他们去一趟拉帕克斯街区,下午还有课,先回房间补觉了。”
游行倦:“还有一件事情,你知道联赛吗?”
时冽停下:“听蓝蓝说过。”
“今年联赛比较特殊,排名靠前的选手将代表帝国与联邦进行每隔五年一次的学术交流,名为学术交流,实际上就是实力切磋。学术交流不会连接星网,而是挑选一颗偏远星球作为比赛地点,其中能动手脚的机会很多,你要当心。”他说。
时冽不在意:“我可以不去呀,我早晚要回混沌星,又不需要帝国的荣誉,累死累活换点星币奖励没必要。”
游行倦:“冠军选手的奖励是一座机甲研究所,冠军指定地点和建造要求后帝国和联邦出资为其免费打造。”
时冽倒吸一口凉气。
机甲研究所!
“不限面积吗!”她拔高音量。
“一百万平内。”
时冽又吸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星币不星币的事儿了,这还牵扯到保密技术。
她要想发展混沌星,怎么能少得了能流水线生产机甲所有零件的研究所。
“我会当心的!”时冽严肃道。
游行倦唇角微扬。
他这次猜中了时冽的心思。
时冽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秩序长大人果然够义气,有你的提醒一定好好努力。”
“好。”游行倦低下头目光柔和地望着她。
游府安排的房间非常宽敞,摆放的床也足够大,就算再睡一个人,一人躺一边中间也能留出一条宽阔的马路。
洗漱好时冽呈大字型躺进柔软的大床里,舒舒服服将被子盖过头顶。
她心想今天白天过得那么刺激,晚上该做个好梦了。
会梦到什么呢?自由飙车还是拳打组织脚踢沈家?
她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陷入深度睡眠。
夜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睡梦中的时冽感觉自己仿佛被某样东西扼住了咽喉,无法喘息。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摆脱这种难受的状态,她似乎清醒了又似乎没有。
思维分明活跃,却掌控不了身体。
这种奇妙的感受有一点熟悉。
“阿姨,你为什么躺在这里?”熟悉又陌生的童声传入脑海。
时冽无奈。
她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她努力“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对上一张酷似自己的脸。
和混沌星那回不一样的是,她这次在幻境里竟然有了一具躯体。
她平躺在纯白色的虚无空间里,感官被削弱,甚至分辨不出身下是不是实打实的地面。
她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女孩身上。
女孩捧着脸蹲在她面前,乌黑的长发垂下,扫在她的脸颊上。
女孩用纯白如纸的目光注视她,看得时冽表情一寸寸龟裂。
“别装,咱俩长得太像了,我吃不动你这套。”她两手交叉抵在胸前,直言拒绝。
从游行倦那儿确定了她和十号熟识的信息,她对再次见到十号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状态也放松了。
“好吧。”女孩坐直上半身。
刻意瞪圆的双眼恢复成自然放松的状态,凤眼半抬不抬,眼里淡漠的疏离反倒让时冽感受到几分亲切。
纯真的面孔瞬间透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泰然。
女孩和时冽静静对视,不约而同轻笑了下,嘴角微弯的弧度分毫不差。
“顺眼多了。”时冽满意地盘腿坐起,单手撑着下颌抬眼瞧她。
女孩也不装了,在她对面坐下。
“好久不见,十号。”时冽面对她不像上次那样只有惊讶和迷惑,而是游刃有余道。
女孩皱皱眉,对这个称呼不满意:“我有名字,你连这个都忘记了。”
“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记得,我要是选择性失忆,上回能被你吓到?”时冽摊手,她也不想在她面前当个一无所知的当事人,奈何没有记忆。
女孩注视着她,语气无意识流露出期待:“那你猜我叫什么?”
时冽无奈:“字典七百多页,你难为我了。”
她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不该说像是,她面对的就是一个小孩子。
女孩沉默地盯着她不说话。
时冽感受到了她散发出的阴郁气息。
“好吧好吧。”时冽只好道,“我猜你姓时。”
得到配合的女孩昂了昂下巴,语调不自觉轻快起来:“勉强算你答对一半,我叫时逅。”
时冽品了品名字的含义:“邂逅的逅?”
时逅矜持地点了下头。
“很好听的名字。”她说。
按照她对她们关系的推测以及这个名字,她们之间应该有一场愉快的相遇。
“是挺愉快的。”时逅突然道。
有过上次经历,时冽并不算特别意外:“偷听别人心声的小孩喝营养液必是苦瓜味。”
“是你说话声音太大了,我想不听到都难。”时逅嘲笑她,“还有,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怕喝苦瓜味营养液,你这话动摇不了我。”
时冽好奇:“是因为幻境由你掌控所以我的心声你听得一清二楚吗?”
“你觉得区区一个扭曲空间的精神感知类异能有能入侵人思维这么大能耐?”时逅不屑冷嗤。
“哦,那你的能力挺了不起的。”时冽思索着缓缓点头。
能够听到别人心声的异能,难怪时逅超越同龄人的成熟。
人不可避免会浮现一些肮脏的念头,再加上实验室的环境,会造就她这样的性格不稀奇。
时逅冷道:“所以你也觉得我很奇怪。”
“奇怪?”时冽笑了,“得亏是在幻境,不然你在我这儿别想有秘密。”
她们彼此彼此罢了,有什么好奇怪。
时逅斜了她一眼,眉眼缓和了些。
“说说看你找我什么事情。”时冽扶住额头,脑袋有些轻微晕眩。
“没什么事,就是看你进展挺快的,找你聊聊天。”时逅说。
时冽抵着额头觑她:“扭曲空间的异能并不能经常使用吧?我明天可又要头痛了。”
“不会。”时逅道,“我们这次把握好了传送的能量,你不会难受。”
“你还挺关心我的。”时冽笑了笑,抓住她话里的信息,“你刚才说‘你们’,‘你们’指的是你和带走银箱钥匙的人吗?”
“跟你讲话真没意思,明明拥有读心术的是我。”时逅有点气恼。
时冽安慰:“别气别气,我现在有点感觉到我俩之前应该挺熟的。”
时逅审视她片刻,转过头哼了一声:“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银箱钥匙在我这里,你们不用再调查了。”
时冽想起就连苏乐都搜查不到的暗网卖家。
“扭曲空间的能力连星网也能入侵?”她问。
时逅点头:“3S级的能力,虽然不如我,但是一个挺好用的。”
时冽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更亲切了。
她追问:“你打算怎么给我?”
“等你全部记起来的时候。”她说,“现在给你也没有用,反而容易被绯目察觉。”
“怎么说?”
“因为只有你知道怎么打开它。”
时冽一愣:“光有钥匙不行?”
“不行,不然你当初就把它一并带走了。你把它交给另外一个人就是为了让组织以为两者合一就能打开,从而隐藏真正的开锁方式。”时逅道。
时冽眉头一皱:“银箱上面有组织的图案,它应该是组织的造物才对。”
“没错,它是组织的造物,但你改造了它。”时逅轻笑,“没人知道你怎么做的,我也很惊讶,原来有读心术都读不到的秘密,原来……你面对我微笑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想。”
“看样子银箱里的东西很重要了。”时冽若有所思。
“当然,里面装的……”时逅说到一半止住的话头,“我才不告诉你,我要你自己想起来。”
时逅手掌一撑从地上站起来。
她垂下头,长长的发丝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她轻声说:
“时冽,你早点想起来好不好?我又有点孤单了。”
时冽张了张口想要回应。
然而眼前骤然一白。
如同列车驶过某段隧道后又重新回归光明。
时冽从睡梦中惊醒,猛地颤抖了一下,在看到置于床头的银箱后心莫名安静下来。
她微张着嘴呆呆地撑着脑袋坐在床上出神。
她在心底念了遍这个名字。
东方的天空吐出了鱼肚白。
到了“锻炼”吉莫的时间。
◎时老板日记:我是该喊你巫致还是绅士呢,我亲爱的邻居先生◎
时冽为了好好“照顾”吉莫, 督促他养成一副逃命永远能跑在第一位的好身体,继续舍己为人陪他凌晨两点多起床,三点碰面一同锻炼。
他们约定在学校门口相遇。
时冽早睡早起睡满七个小时精神抖擞。
她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吉莫到了有一会儿了。
吉莫不情愿地往她来的方向挪了两步, 在距离三米远的地方停下, 抗拒溢于言表。
他努力对时冽挤出一个滞涩的笑容。
“时冽你来了, 早上好,好多天没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他内心一点也不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反正他因为时冽这两天过得糟透了。
他以为自己能把情绪藏得很好,却不想等真正面对时冽时,指甲插/入肉里还是止不住浑身颤抖。
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怨毒, 更隐藏不住眼底深处的恐惧。
计划出了大乱子,要不是因为他身负接近时冽把控她形迹的任务,早沦为基地的新实验体了。
对时冽动手前他想过任务有概率失败, 但没想到失败得如此惨烈, 组织直接因为他失去了两个隐藏很好且驻扎已久的基地。
哪怕他不认为时冽能知道郊区那所基地的具体方位, 但是第一军团出动的时机恰是时候,组织不听他分辨便把账算在了他头上。
事情发生前他敢随意口嗨,现在却完全没有胆量承受这份来自组织的压力。
祁观礼看他饰演他时间久了,又需要一个人陪时冽晨起锻炼才勉强放他一马,这一刻他无比感激起一直以来坚持早起、每天跑掉半条命依旧艰苦卓绝的自己。
他接近时冽的任务不能再失败了, 不然祁观礼真的会把他扔进实验室, 他见识过实验体生不如死的模样,无论如何都不要落到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田地。
他舍不得死, 只好期盼能够戴罪立功。
而导致发生这一切的源头正站在他面前。
吉莫深吸好几口气才堪堪压制住杀死眼前人的狂躁念头。
时冽假装没看到他难看的表情,热情地挥手吆唤。
“小祁, 你不在可错过了好多大事, 我这几天过得惊险又刺激, 可惜内容保密不能跟你细说,总之很开心就是了。”
她笑眯眯说着轻松的话语,一字一句专挑刀子往他心上扎。
小样儿表情都绷不住还来她面前演戏呢。
吉莫皮笑肉不笑:“呵呵,是么。”
他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做的所有行为都由他买单了!
时冽毫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往他心口扎刀:“说起来你身体也太弱了,之后可得每天和我一起抓紧锻炼。不如我教你游泳吧,正好夏天天气炎热适合下水,我想想,我们学校体育馆楼上就有个室内泳池,二十四小时开放,不如我们……”
吉莫眼睛倏地瞪大,连连摆手身心都在抗拒:“不、不用了,我从小见水就晕学不会,不劳烦你了!”
他可不想在时冽面前装不会游泳,天知道她会干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
疯女人的行为不能以常人思维揣测!
时冽遗憾:“这样啊,那可惜了。说起来难怪上回你陪我们钓鱼的时候会在那么浅的河里溺水,你早跟我说你怕水呀,朋友面前别逞强。”
吉莫一僵,忘了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