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缩小?了范围,步骤和她写的差不多,繁琐是繁琐了一些,但没出错,布的小?心翼翼,口诀也反复确认,就站在那左右来回走?动?,近一柱香才完成。
看得出是有些紧张的,她回头找他,期待道:“帮我看看,成功了吗?”
成功了,不用?过去?男人都知道已经成功,可他还是走?上前用?灵气探测了一遍才回应。
她目光如炬,倍受鼓舞,“那接下来扩大些范围试试,我觉得第三步的口诀还不太熟........”
她说了很多,男人断断续续没怎么听进去?,他发现不论他愿不愿意,已经被撕开缺口的记忆都会蚕食他的思绪。
是与她在一起才会触发这些?
但很快他就得出了结论,
不是。应该与她无关,是随时随地都会触发。
施青颜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她自言自语半晌,又拉着男人隐身去?皇宫后面,那君主住的地方扩大范围的布阵。
随后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直在到处试炼,直到那阵法和口诀她全部都滚瓜乱熟,才完全松了口气。
三日一晃而过,等黄道吉日君主礼貌请她上眺望台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了,根本?看不出这阵法是她才学的。
男人和其他大臣一样?站在城楼下仰望她,看她神色温和,面带微笑开始布阵,举手投足都气定闲神,不过一炷香,阵法已经完成,消耗了她不少灵气,可仅从面上完全看不到她的窘迫。
这是她面对陌生?人时惯用?的面具。
礼貌、矜持、进退适度。
是和还是妖兽的他一起修行那十年里最常出现的状态和距离。
她还在与君主交谈。
思及与此,也不知是不是他们互相都想着不能让对方知道的心事?,施青颜垂眸便?在众人里一眼锁定了男人的身影,她眨眨眼,男人脑海里就有了她的传音。
“这君主话好多啊,都锁阵了,还在说,当他的臣子每天得听多少废话。”
男人一顿,修士的听力不是凡人能比,纵使他在楼下,可他仍然能听到君主的所言.....确实有些啰嗦。
目光又移至她对面的凡人君主身上,她表面上的一本?正经,传音却还在吐槽,“又说了一遍!到底要?说几遍!!”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
最终还是她趁着君主说话间?隙另寻了个由头,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紧接着就是客套的挽留和送别,她拒绝了对方盛情的邀请,只?在皇城里买了一包桃树的种?子,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拉着男人跑了。
“仔细想想他们这种?衣食无忧的生?活也挺无聊的,要?什么有什么,过得太容易了。“坐在马车上的她撩开窗帘看日出感叹,看了一会儿,她诶了一声,“我来吧,你坐里面休息。”
男人驾着马车,头也不回,“我不需要?。”
她立刻换了种?说辞,“我想要?坐外面。”
男人回头与她对视,片刻后拍了拍马儿的背,停下了马车。
两人位子置换,变成了施青颜在外驾着马车,男人坐到了车里。
马车里很多东西,一堆竹经、符箓,还有七级妖兽可能会需要?的灵草放在一个储物袋里。
这里的所有都是她准备的,而这些并不是她的礼物,她会在适当时候将这些东西全部收回储物袋,不会让他觉得为难。
车外传来她的声音,“去?北方两个多月的路程,我们就交替驾驶吧,也得让马休息休息。”
她很会把握分寸。
从皇城离开后,她又掏出另一个竹经开始研习什么,男人看过两次,这部竹经不是阵法,而是少见?的储物制作。
储物袋是修士最常使用?的储物工具,可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其他的办法,但这个东西做起来吃力不讨好,也不值多少灵石,较少有修士愿意去?钻研。
可施青颜想什么,男人不想去?猜,除了她依旧偶尔会问?问?他不懂的地方,他从不对她做的事?提出疑意。
旅行还在继续,他们相处越来越融洽,渐渐找回了一下当年结伴而行的感觉。
她的距离几乎没有让男人感觉到不适。
但即便?如此,男人被随机拉入幻想次数仍然越来越多,比如换马车的时候,他看着在和商铺交谈的施青颜,忽然冒出她在某个绸缎铺子里忙碌的身影;或者是他用?灵石换碎银子时,能恍惚于某个时空时他也来过这里;甚至只?是看着落日晚霞,便?隐约感觉到不属于他应该有的悲伤和巨大落寞,而这所有的一切,最终会在她的呼唤里被打断。
他终于意识到,她说的白堕的羁绊到底意味着什么。
虽然并不想承认,可她说的没错。
或许施青颜只?是他的羁绊里最深的那一位,除此以外,应该还有修士、妖兽以及凡人。
他需要?去?思考如何应对这些琐碎的事?情,也需要?去?思考,他到底要?什么。
施青颜呼出一口气立刻变成了白雾,她从镇子里换了一对披风再回来时,天马上要?黑了。
她将披风递给了男人一件,“应个景吧,这么冷我们俩穿这么少很不合群。“
放在之前他肯定要?问?为什么要?合群,可现在他却很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不想被当成修士,希望以凡人的姿态融入这里,这是她的行事?作风,他接过披风系上,“去?哪里?“
她一直没有说要?去?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从皇城一路赶来已两月有余,越往北天黑的越早,这地方的温度和极寒之地差不多,可到底还有些凡人在此居住,所以会有些人气。
马车在行驶一个月时被卖掉了,剩下的路程是他们一步一步走?来的。
路途中她一直在打听一些事?情,大概得往更加无人更加寒冷的深处走?去?,好心的婆婆建议白天行走?,可他们并不是凡人,施青颜点点头,“走?吧,剩下的路程可能还要?走?两柱香呢。“
男人应声,并不意外。
她很执着的想要?完成这件事?,哪怕不一定会成功。
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和之前每个日夜那样?,沉默跟在她身后,看在她前面探路,他久违地没有被拉入随机的幻境里,难得有了一丝放空。
她在前面开路,走?的有些吃力,可兴致盎然,似乎对要?去?的地方抱有极大的期待。
他们跋山涉水,走?了快半夜,终于抵达目的地,一片被冻住的湖水前,除了被倒影出来的星星和长了毛的月亮以外,和平常的黑夜没有什么区别。
面对此情此景,她很笃定,好像她已经来过,“等等吧,看寅时会不会出现。”
大概又是日出彩虹一类的景色才需要?这样?等待。
反正对于修士来说,这点时间?完全不值一提,就算她不说,男人也会陪她等。
她很快用?口诀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又施法弄出了一堆柴火,其实两人都不冷,可燃烧的火焰总能起到活跃黑夜冰冷的气氛。
火光下,她看不出太多情绪,又掏出她的竹经开始阅读。
这一次,是男人先开口,“你来过吗?”
她看他一眼,摇头。
“到底要?看什么。”
她老实答道:“你的礼物。”
男人挑眉。
她继续措辞,“一种?自然现象,我打听了许多人,都说这个地方才能看见?,按理说有才对.....”
“如果没有呢?”
施青颜将竹经翻盖住,撑着膝盖托住下巴,沉吟着笑笑,“没有就只?好算了。”
“算了?”
这么辛苦,花费两个月,只?是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礼物,这种?情况,她竟然可以算了吗?
他用?非常不礼貌,审视的目光打量她,语气不善,“你为什么总喜欢做这种?没有结果的事?。“
这是个问?句,可他并不是在询问?。
施青颜神色如常,像是看不出他的烦躁,以同样?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看着看着,她忽然笑了。
她很衬夜景,当初他就知道。
火光下她肤白盛雪,面颊粉红,艳丽、夺目又张扬,轻轻道:“过程比结果重要?。”
“如果实在没有好的结果,最起码要?拥有刻骨铭心的过往让我记住这一切。”
过往,是指她对他示好的每个瞬间?,是他被卷进碎片幻影里的所有刹那,还是他开始发现自己陷入新?困境时的不安。
这是她的算计吗?
男人现在已经无法对这些猜测感到愤怒和烦躁了。
即便?这些不是她的算计,他也很难再去?推诿这这些羁绊。
他眼色沉沉,那些无数好像被揉碎的记忆蠢蠢欲动?,似乎在争先恐后的希望他来看一看。
又来了。
那些无法控制得幻境似乎是想把他拉进新?的回忆里。
他强迫自己忽略掉这些繁杂的情绪,只?与其对望,深深从她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隔着一团火,他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他想要?结果,想要?完整的人生?,想要?和那些不属于他的回忆划分界限,可他暂时没有办法,这种?无力并不是和施青颜那虚无缥缈的约定,是来源于他自己。
为什么没有决绝的拒绝他,为什么一定要?和她藕断丝连,为什么非要?去?触碰那些羁绊。
或许是因为她和想象里,不一样?。
他心想,他一直无法形容她的性格,张扬?懒散?还是不拘一格?
都不太对,都没有那么精准.......
“寅时了。”她没有在意对方的问?询,只?是喃喃自语,“还是没有诶。”
男人停顿片刻,追着她的目光远望,并没有看到她口中的光景。
施青颜很执着,他们一直等到了天亮也没等到。
可她不愿意放弃。
她会回到村庄去?问?是不是地点不对,也可能是时机不准,四处打听。
他们在这个小?村庄呆了快一个月,每晚都会换地方等待,总也等不到。
“一个地方不能呆超过一个月的,不然我计划的时间?不太够。”她有些惋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说了这个话,或许人就是不能太过于期待某件事?,就在要?放弃的头一天,他们和之前一样?坐在湖边等候,寅时刚过,卯时才到,天空出现了一丝色彩。
很快,从很远处先卷过来一点点不常见?的墨绿,紧接着,这点墨绿被晕开,如水墨画一样?荡漾着铺洒了整片天空,与星河相伴着快速流动?,很快交替出蓝色与紫色,撕碎的云被融化成这绚烂色彩中的一部分,无数星星去?了又来,闪耀着、绚烂地流动?,无声无息却轰轰烈烈。
施青颜兴奋大叫起身,拉着他让他快看,“真的是极光!”。
很美,也从没见?过,很震撼、壮观。
可看着看着,男人思绪在这景致下变得放空,等他回过神来时,目光已经落到了眼前的施青颜身上。
她眸光中涵盖这星河,惊喜地笑着。
他吐出一口浊气,星河下,轻轻呢喃。
女人应声回头,仍然是那副带笑漂亮的模样?,“什么?“她没听清。
他嘴唇嗡动?,想说的很多,可说不出来,最后只?道,
“看到了。”
冬日的雪落了又停,沿途的客栈开了再关,繁星与日月交替,候鸟往回飞,男人能看到的幻象越来越多了。
比起之前,现在的更细致,更琐碎,也不完整。
触发幻象的碎片从施青颜,变成了更加没有办法预判的万物。
人群、法阵、风雪、暴雨....他从起初的烦不胜烦,变成了麻木,直至现在,已经开始习惯。
距离他们离开北方小?镇,已足足过去?九月。
九个月前,变化莫测的自然景象的奇观下施青颜问?过他,“怎么样?,这样?的美景接受吗?“
他还是摇头。
或许早有预料,施青颜并不气馁,她只?是笑道:“无妨,总归是看到了。”
至此之后,她又拉着他一路向?西去?到了荒漠。
荒漠巨树枯萎结界消失,荒漠被开放以后,贪图法器而命丧于此修士不在少数,一向?不擅长法术的施青颜执意进去?,甚至拒绝男人的帮助与人对战,虽然对方法术娴熟,但她灵气醇厚修为更高,最终还是她赢了。
她换来的是一大块价值不菲的天然灵石。
但这灵石她并没有作为礼物送给他,而是自己收了起来,带他继续赶路。
然后她竹经不看了,开始玩灵石,她先是买了一份图谱照着图谱对灵石进行雕刻,后来发现太难了,于是就和她学习竹经一样?,将灵石分割成小?块再一块一块地试练。
离开荒漠,继续向?西,新?年要?来了,黄沙遍地的巨大石窟里,他们迎着新?年,观看了一场空前的流星。
相比起在北方村庄里的转瞬即逝,流星雨持续了将近一炷香,施青颜又问?他,“这个呢,喜欢吗?”
他只?是平静答道:“还好。”
于是翌日他们再次出发,由西北转至南,柳枯抽了新?芽,春天来了,空气带了湿气,天气也逐渐闷热起来,施青颜一路问?询,在某个太阳刚升起的清晨找到了一处巨大的瀑布,肉眼估计有二十几丈,又在这瀑布后发现一个巨大山洞,看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岩。
她怕黑,但仍然坚持在他前面开路,几次差点被滑到,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最后还是男人带着她走?了一圈,出山洞时她罕见?难为情了,虚张声势说下次不会再来了。
她已经不问?对方要?不要?接受了,按照她的话来说,看到就是赚到。
所以两人继续南下,日头更甚,天气渐热,春天仿佛只?来了一小?会儿就变成了夏日,烈日炎炎,从小?镇到沼泽,从滚滚黄河至山峡长江,她带着他走?走?停停。
他们看遍了山雪、暴雨和万籁俱寂。
迎着落日走?向?朝阳,与大雁打招呼、在悬崖边御剑、又在城镇里参加晚宴。
这期间?她手上那雕刻没停,从一开始刻什么废什么,到后来有了雏形,等她已经可以雕刻出形状的时候,他们已经再次回到罗城。
至此,过了一年。
与去?年无异,罗城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她租了艘船,与他对立而坐在船中,撩开帘子,让河岸旁的水花灯的光亮透了进来。
她倒了两杯酒,端正摆到男人面前,请他饮酒。
他还是摇头,和这一年来每次一样?。
施青颜耸肩,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她将这两杯酒分别独自饮尽,喝急了咳嗽一声,笑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相顾无言,她闭上了眼感受着微风,直到耳边传来岸边的呼喊才抬眸。
天空绽放出烟花,一朵、两朵、三朵,和上一次一样?,明艳的光影里,隐绰的夜色下,她看着男人,面色愉悦,轻声道:“一年到了。”
男人静静看着她,嗯了一声。
“我好像是赌输了?”她很温和。
明知故问?。
从设下赌注开始,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石头,石头外壁光滑,各节凸起————是一只?猫外形吊坠,额头上有道繁复的花纹,没有五官。
她将这吊坠推到他面前,示意他看看。
男人伸手勾着吊坠平铺手心,石壁温热,还带着她身上的温度。
指腹在石壁上抚摸,仔细将那道花纹勾勒了一遍。
明明日夜在一起,竟也没发现她偷偷做了这个,想来是废了不少心思才能磨成这样?,灵气探测着进去?,他发现了一部分......桃树的种?子。
是当初在皇城时她买下来的种?子。
他沉默半晌,唤了声她的名字,“施青颜。”
“嗯?”四目相对,烟花还在绽放着,将他们的脸笼罩出一片阴影。
他五指收拢,将吊坠收进掌心。
“这一年里,我时长会看到一些幻想。”他声音低沉却平缓,“我经常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碎片。”
施青颜一愣,十分意外,眼底溢出惊喜,“那你....”
他打断了对方,自顾自说下去?。
“我一直觉得我不是白堕,自然也不会与他相似,可在北方的村庄里看极光时,我忽然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眸光深沉,冷静、端正又温和,嗓音仿佛具有魔力,“白堕要?你活下去?,于是他舍了内丹也要?你活着,正如我一样?一样?完成白堕留下的任务,因为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和那些过往划界限,那些辛苦的过程不值一提。“
“但你和我完全不一样?。”
他摩擦着手里的吊坠,“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到底是为什么?”
“那一刻我明白了。”
“你很自由。”
是的,是自由。
她张扬但适度,懒散却肯吃苦,不拘一格又颇通人心。
而这种?自由,建立于她曾经的生?活环境,安逸、没有危险、更加包容。
也源于她的心性,她和白堕不一样?,她不会默默奉献,她一定要?让自己知道。
她期待回应,却并不过分,给出空间?,但一定要?在可控范围内。
“对我来说,没有结果就是不可理喻,付出全部得不到回应,要?那些过程有什么用??”
可也正是如此,他却发现自己不可控制的想起那些羁绊,那些属于过往的羁绊,全部由这样?那样?的过程演变成巨大的网,前呼后应在将他包围。
“所以你明明知道即便?这一年里完全不能改变什么,你一定会被我拒绝,也仍然要?继续。”
“所以你享受每次送礼物的过程,也了解我一定会被这样?的过程影响,哪怕没有结果,你只?需要?我记住。”
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平静看着对面紧紧握着拳头,眸光闪烁的女人,勾了勾嘴角,“你确实做到了。”
在想明白的那个瞬间?他不想让她知道,也不愿意承认,黑夜中,极光下,他想通了,白堕为什么喜欢她。
烟火还在持续,岸边的呼喊还是不减。
施青颜努力平静了一下呼吸,还是扬起一抹笑,“猜得很对。”
男人叹着气,又将目光移至吊坠上,他继续,“可是施青颜,我不想。”
女人呼吸一窒。
“那些幻影很琐碎,是极少,极模糊的。”烟花即将进入尾声,空气有几瞬的安静,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稳,“即便?是这么一点点,我也能窥知一二。”
那是沉重、复杂甚至悲惨的过往。
“我已经做到我该做的了,其他的不想再回顾了。”
所以,做个告别吧。
他一瞬不瞬望着对面的人。
烟花熄灭,只?剩岸边人群欢呼,和船上安静的气氛形成对比。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隐忍的情绪。
施青颜敛眸,紧扣掌心。
疼痛来得突然,从指尖开始卷缩着一路袭至心脏,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哪怕早就想到了这样?的局面,可她仍然难过不已。
她喉咙发紧,垂着头,几乎发不出声音。
男人只?是望着她,等了很久,直到岸边的人逐渐散去?、水花灯慢慢飘远、船静静在水中漂流很久,她才重新?抬起了头。
她眼圈发红,但并没有一滴泪水,“既然我已经输了,就不存在什么赌注了,吊坠收下吧。”
男人将吊坠纳入腰间?,轻声道:“很漂亮,多谢。”
她又给他倒了杯酒,“请。”
这一次男人回应很快,他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也喝完了剩下的酒,叫了船夫靠岸。
靠岸后,她伸出手,男人扶着她下船,如同这一年许多次一样?,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及时收回手,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腕,男人回头。
施青颜盯着他,“我想抱你一下。”她停顿一瞬,“这是请求。”
男人微怔,幻想重叠,他又一次窥见?了碎片的影子。
原来她也提过这样?的请求。
幻影里她哭得很惨,拒绝的话在嘴边,心口却抽痛着止住了拒绝。
他望着对方半晌,直至幻影消失,才点点头。
施青颜咬住下唇手心怔松,侵身上前,圈住了他的脖子,紧紧地,紧紧地完成了这个拥抱。
男人有几秒的僵硬,迟疑了一下,回抱了她。
她仰着头,呼吸洒男人耳垂,有些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感受着他的热度,手心收紧,越来越用?力,几乎哽咽。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搭在她背上的手,温柔地拍抚着,似乎是想安慰她。
她抱了很久,久到凡人频频偷看,久到月色被云雾遮住,久到她以为这一刻可以定格。
但男人很耐心,或许是想到了今晚的特殊性,他没有任何疑异,他只?是沉默地安抚她。
松开他时,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月光下,她眸光闪闪,眼角带红,神色温柔,望着他微笑。
她行了个礼,声音微哑,
“这一年很开心,天高水远,我们有缘再见?。”
天刚亮, 小城便醒了。
长街下?打招呼的凡人吆喝着一天清晨的闲话,还带着浅红色的太?阳被云层遮住大半,施青颜伸了个懒腰, 直到听到隔壁宅子的仆从开始忙碌, 她才轻盈翻身跃下?屋檐, 计算着时间出了门。
拐角馄饨摊已?经支了起来,施青颜寻了个位子坐下叫了碗馄饨。
不多时老?板便?给她端上一碗,她看着路边来往的商贩和上学的孩童, 漫不经心听着老?板闲聊。
“跟大家说一声, 明天不出摊了。”老?板笑着对往来的熟客解释,“霁月教十年一次的修士大会又要来了, 我们?家也准备去?天山镇试试。”
含糊吞着馄饨的施青颜顿了顿,一旁有食客问道, “孩子多大?”
“十四?啦!”老?板一说起孩子眼睛放光, “他平时就喜欢用?修行手册自己练习,之前有修士来我们?这?里的时候帮忙看过, 说他已?经练气, 努把力是可?以筑基的!“
施青颜听了几?句客套后便?留下?银子,离开了馄饨摊。
小城繁忙, 冬天来了,穿着厚重的凡人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不知不觉,她离开罗城也一年有余。
她伫立片刻, 从怀里掏出一副地图,看了看上面的追踪, 发现她给出去?的储物石已?经向北方去?了。
盯着那个追踪看了会儿, 施青颜又默默收起地图。
不可?以离他太?近、不能直接在他身上下?追踪、不要频繁的去?检查追踪,这?些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会让人发现她的目的。
她不能让自己闲下?来,也不让脑子放空,必须时刻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似有若无叹了口气,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快强迫着将注意力转移了。
这?是她这?一年来的常态。
为了抵消这?种情绪,她给自己找了个活。
自从之前她完成了皇城的结界的任务后,就主动包揽了霁月教外派问题,但凡出现人手不够又急需高阶修士出门镇场的事?件发生,她就会去?执行。
初听此言的灵翰还笑道:“我以为你不愿意管事?。”
施青颜也笑笑。
她确实不愿意管事?,但是......“这?是我这?个修为应该做的事?。”
这?个修为应该做的事?还有很多,远远不止这?些,可?比起一步一个脚印自己修行的修士,施青颜这?样投机取巧的人还差得太?多,她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话及于此,灵翰没有再多言,她给施青颜安排的事?情确实比较麻烦也很临时。
比如现在。
这?次灵翰让她来查的,是修士失踪的大事?件。
这?个世界里除了霁月教是第一教派,还有许多分支,霁月教主要负责修士人才培养,而其他教派则会承包拍卖场储备,其中也包括这?次牵连其中的落日谷。
据灵翰给出的信息,失踪的都是落日谷的修士,落日谷的外派小修士出去?做任务,被一名行迹诡异的修士吸引到了仙踪山,一进仙踪山有两个人就失踪,剩下?的那个回去?找帮手,谁知道他找来的帮手和他一起再次于仙踪山失踪,至此,落日谷又派出两个元婴修士去?找人,结果可?想而知,等落日谷将这?件事?通达给霁月教时,元婴修士已?经联系不上了。
至此,包括那个邪修,已?经失踪了十一名修士。
能让元婴修士悄无声息的消失,如果真的是邪修,那只能证明这?个邪修非同一般,必须绝对小心。
经过昨夜一晚的调查,她并没有在小城里发现有一丝灵气,所以她也不准备再耽误时间了。
施青颜想了想,顺手买了几?幅画放进储物袋后,便?很快来到了仙踪山下?。
这?个世界有许许多多的山林,灵气聚集的不在少数,仙踪山只是其中之一,不出名,也没有什么特点,甚至在施青颜到处游历的那几?年都没有来过这?里。
主要也是因为,这?里太?正常了。
施青颜进山第一时间就用?神识探测了一圈,毫无灵气波动。
山林空旷,飞鸟清鸣,树叶偶尔被风吹动树叶割出细碎声响,十分幽静。
山不算很大,她耐着性子开始扩大范围探索,但以她的修为,不到半炷香,这?个山就被她探测完了。
不出意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风吹动她的裙摆,施青颜沉默站在山顶俯视着云端下?的一切,拨开一片树叶,没动。
这?人一定不是高阶邪修,可?他是怎么做到让修士都失踪的呢?
如果不是施青颜反复和灵翰确认过,她一定要怀疑那些修士到底是不是在这?里失踪的。
她有点头疼,脚下?金光闪现,准备下?山。
想不出所以然,所以得再回小城看看。
思考的瞬间她已?经通过传送阵下?了山,这?地方因为没人所以一直野蛮生长,树枝都长得横七竖八,需要法?术才能开垦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