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便不知道了。”另一位穿蓝灰色圆领袍的男子故弄玄虚道:“听闻这卫府的三姑娘体弱多病,早些年还在寺庙里寄养过一段时间,说是离佛祖近些,能得佛祖庇佑。就前不久,才从寺庙里接回来。”
“原是如此。难怪之前极少听到卫府三姑娘的事情。”穿雨过天青色长袍的男子感兴趣道:“那这位卫三姑娘的才学如何?方才飞花令她便答得不错,眼下又敢与苑容姑娘比画儿,想必才学也非常过人。这场画试不知谁能赢?”
另一名穿蓝灰色圆领袍的男子嗤笑道:“这还用问?定然是苑容姑娘。那卫三姑娘即便才学不错,若论画工,这京城中哪位世家贵女的画能比得过苑容姑娘?”
“说得也是。”……沈咎微抬起眼睑,看向对面的听风台。
如那两名男子所说,台上果然置着两张书案。右边坐着阳卫指挥使的妹妹苑容,左边便是那两名男人口中的卫三姑娘。
苑容手持羊毫笔,眼睛盯着画纸,全神贯注地作画。而她身旁的小姑娘,拿着一只既不是羊毫也不是兼毫的画笔,时而将画笔举至眼前,微眯起一只眼睛,或是横着比画一下,或是竖着比画一下;要么便是支着脸颊,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这边山涧上的景色,一看便是许久。
沈咎目力过人,除了能瞧见她的画笔与寻常人用的不同外,还能看见她手边那一盘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染料”。
如今虽也有彩绘,不过用的颜料大多是粉末状。似乎从未见到有人用这种膏体状的颜料,并且色彩多种多样、鲜艳丰富。
那边听风台上,苑容与周围的贵女们也瞧见了卫弥月的用具不大一样。
站在苑容身后的礼部侍郎千金低声与褚若水笑道:“卫三这是哗众取宠吗?知晓自己画画儿比不过容姐儿,便在别的地方吸引大伙儿的注意力?”看似刻意放低了声音,实则她周围的人及场上的苑容、卫弥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褚若水闻言轻飘飘一笑,虽不明说,但明显是认可礼部侍郎千金的话。
一旁苏桃听见,她是娇蛮性子,当即便要与礼部侍郎千金与褚若水理论起来,怒道:“你会不会说话?蔻蔻用什么画笔用你何关?”
“我说得不对么?”礼部侍郎千金面露讶异,旋即挑一挑眉,笑道:“难道你认为卫三画画能赢容姐儿?”
“……”
这可真真儿是戳人肺管子。
如果她们中有一人能画得比苑容好,方才林嘉棠也不至于红着眼睛说她不敢上场。
场上苑容听见了礼部侍郎千金与苏桃斗嘴,侧目看一眼身旁仿佛不受任何影响,持着画笔画完几笔画,再将画笔蘸入手边装了半杯水的青釉茶杯中,涮了涮,重新蘸取另一种颜料继续上色的卫弥月。看似愧疚,语气里并无多少歉意道:“卫三姑娘别将珍姐儿的话放心上,她这人说话向来直来直往。”
那便是说,她说的是实话?卫弥月反而弯起月牙儿眼笑了一下,扭头看苑容,语气脆甜,“苑姑娘多虑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这场比试过后便是‘棋’试,听闻礼部侍郎千金下棋并不如阿芙,即便你赢了这场,那后头阿芙赢了礼部侍郎千金,你们似乎也只赢一场。”
苑容脸色变了变,旋即转回头,继续作画道:“她们输赢与我何关?我只在乎自己是否赢了。”……这边她们对话时,直播间里的观众早已炸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这几个女人是什么妖魔鬼怪?不会说话就回娘胎里重造ok??】
【蔻蔻脾气太好了,如果是我肯定嘴都给她撕烂】
【蔻蔻冲啊!!!!给我狠狠打她的脸!!!】……另一边,裴追与裴迹说事情耽误了一点时间,等他回来准备叫上沈咎一起离开时,那边听风台上的画试刚好到了时间。
书童将苑容与卫弥月的画收上去,交给前头的邹先生。
因直播间的观众是从头到尾看着卫弥月画完的,是以画完之后,大多数弹幕都在讨论卫弥月的画。
【这究竟是什么神仙画画啊啊啊啊啊啊】
【同样都是美术生,看到主播的画我自卑了】
【蔻蔻画里的男人好帅!!!!我又可以了!!!!】
【醒醒,现实里哪有那么帅的男人】
【那个叫苑容的画的怎么样?刚才那么嚣张,难道比蔻蔻子画得还好看吗?】……那边邹先生恰好先拿起放在上面的苑容的画。苑容画的是西堂山的冬季,草木凋零之后,山间覆了厚厚一层白雪,一只兔子从树干后探出头,在雪地中觅食。她凭借眼前的景象,想象出了西堂山下雪的场景。因画技高超,将白兔的形态描绘得活灵活现,冬季虽然凄冷荒芜,但因这只白兔的衬托,添了几许勃勃生机。总而言之,是一幅出色而又挑不出毛病的丹青。
邹先生看罢之后,颇为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他将苑容的画放到一旁,再拿起底下那张卫弥月的画。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邹先生怔了一怔,眉头紧蹙,旋即拿起那张画给另外几位先生看。
另几位先生看过后也是一脸严肃,几人摸着胡须,你一眼我一语地评点卫弥月的画。看得卫弥月也是很紧张,她画的是水彩,这个时候根本还没有水彩画一说,是以不知道这几位老师能不能欣赏。
不多时,邹先生道:“卫三姑娘的画太特殊,我和几位先生不能轻易定夺。我们决定将苑姑娘和卫三姑娘的画拿给对面的男子们由他们看过之后,再选出今日‘画’试的胜者。”
此言一出,泰半姑娘们都有些始料未及。卫三究竟画了什么?把几位先生们都难住了?
书童将卫弥月和苑容的画拿到对面的山涧上,那边的男子们已得了消息,正好奇卫三姑娘画的内容,然而从书童手里接过两张画,先看罢苑容的画,再看卫弥月的画,反应与邹先生如出一辙,既震撼又不可思议。
卫弥月的画与如今写的山水画不同,她画的景色便如用眼睛看到的一般,直接将事物原本的面貌描绘了出来,色彩明丽,真实而生动。这与时下的审美并不相同,但令人无法质疑,这幅画确实是美。并且卫弥月没有像苑容那般凭借眼前的景色想象西堂山冬季时的模样,她画的仍是当下、此时此刻的西堂山,山间是灼灼盛开的桃花林,花瓣零落,铺成浅浅一层海。
桃花林前一处山峰上,锦衣如血、腰配长刀的武将骑着玉骢马入画,马蹄踏在桃花瓣上,蹄上沾了一圈花瓣。更有一片花瓣从树上飘落,停在武将的刀柄上。武将身后的桃花仍在摇摇晃晃地落下,他周身气势凛然,萧肃清举,宛若刚从苦寒凄冷的沙场全身而退,身上的血腥味儿仍未洗净,蓦然闯入了一片世外桃源。
那柔嫩娇弱的桃花瓣,落在他的佩刀上,便变成了塞北凛冽粗糙的雪粒。那马蹄下碾碎的桃花瓣,溅出的鲜红汁液,便成了黄沙漫天中死人的鲜血。
虽画中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确地画过一片雪花,但每个人看了这幅画,便从这名武将身上,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战场中漫天风雪的凛冬。
分明是两种全然不同的风格,融合在一处,却无任何不协调之感。
委实达到了“画中看得见雪”的要求。……卫弥月这幅画实在是超过了当下所有人的审美,原先那位穿雨过天青色长袍的男子首先赞叹道:“鄙人孤陋寡闻,从未见过如此独特的画法!”
另一名原本觉得京中无人能在画上比得过苑容的男子也沉默,少顷道:“……卫三姑娘的画着实令我大开眼界。”
与画上其他刻画得极其细致的地方相比,这名武将的脸却并不清晰。
应该说,卫弥月根本没有仔细画武将的脸。
原本她发现自己下意识把沈咎画入画中之后,便想擦去沈咎的痕迹。只不过他的出现,与身后的桃花林过分融洽,也让卫弥月一下子有了灵感。这幅画中没有他,反而难以突出“战场花是血”的感觉。
但这时候闺阁千金不能随便画男子的画像,为了自己的声誉着想,卫弥月只好选择……不画沈咎的脸。
饶是如此,卫弥月的画被众多男子传阅了一遍,便是沈咎身旁的裴追也拿到看了几眼,已有人瞧出一些端倪。
但凡看过了画的人没有不往一旁连理松下沈咎身上瞅的。有人拿着画,反复看了几遍,又看向沈咎,口无遮拦地问出所有人肚子里的想法——
“我怎么觉着……这画上的人是沈都督?”
第21章
书童将卫弥月和苑容的画拿到对面时,直播间的镜头随着卫弥月的视线变化,也随之切到对面山涧上的男子们身上。
直播间的观众清晰地瞧见不远处数十名衣着华服、容貌鲜焕的翩翩贵公子,此时,早已在热闹地讨论着他们。
【现在古风社的小哥哥颜值都这么高了吗???请蔻蔻报上坐标,我也要报名参加!!!】
【这不是古风社,这是男模团吧】
【我可以这三个字还要我说多少遍?】
【每一个都好帅呜呜呜我应该爱哪一个】……并且,不止是那边的男子们,镜头转换了几次角度后,观众们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位于人群末尾,压刀而立的沈咎。
【????刚刚那人的身影好熟悉????】
【我也看到了,骑着马,佩着刀,这不是主播画里的将军吗???】
【操操操,我刚才还在感慨现实里没有那么帅的男人,蔻蔻立刻就给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个颜值我真的太可了!!!身材也超绝可qaq好绝一男的】
【我命令你把镜头转回去!!!我要看帅哥啊啊啊啊】
【画都画完了,蔻蔻现在不让我们看,是害羞吗?】……卫弥月:“……”
因着直播间的摄像头有“前置”和“后置”两种模式,目下使用“后置”模式时,镜头多数是随着卫弥月的视线转换的。
兴许是原主对沈咎的畏惧仍留在这具身体里,卫弥月虽然不觉得沈咎有多可怕,但看到他时,还是会下意识地转开视线。
眼下迫于粉丝们的要求,她不得不又把视线落在对面如高不可攀的山巅雪的沈都督身上,甚至拉近了镜头,让粉丝们仔仔细细地看一遍。
【啊啊啊啊啊近看五官更帅了,我不行了(掐人中】
【气场好绝,我原本以为蔻蔻画里的意境是想象出来的,没想到是根据真人画出来的】
【蔻蔻刚才为什么不画他的脸?是担心画了脸之后我们只会注意他的脸而忽略了看画吗?】……倒是也可以这么解释。
不过最重要的……卫弥月瞧着那边的男子们拿到画后都控制不住地朝沈咎方向睇去一眼,想必都猜到了她画的似谁。一时心如死灰,只求沈咎不要看到那幅画。
然而方才那位男子问罢那个问题后,生怕沈咎不相信,拿着画儿走到沈咎跟前,递到沈咎眼前道:“沈都督看这画上的人可像你?”
沈咎微低了视线。
刚才裴追将画拿到手里时,他只大略扫了一眼。眼下认真地看这幅画,确实画法独特,将景和人都描绘得真实而清晰。并且卫弥月着重突出了画里的人与周围景色的格格不入,将武将一身戎装的狠绝孤戾、袍摆溅上的血花、以及身后一步一步走来时荒僻孤独的景色都刻画得无微不至。
要知道,沈家当初被抄家,沈大人被斩于城前,只留下沈夫人和一双儿女相依为命、受尽屈辱。沈家能有今日的成就,全凭沈咎一人于地狱中行走,他初入军营,便是一人一马、一路披荆斩棘。
这一路的凄风苦雨,方能换来如今权势滔天,荣华富贵。
沈咎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听风台上仍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双手捧着脸颊仍有些茫然的小姑娘。
旋即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睨向面前的男子,一贯不易近人的语气道:“连脸都没有,如何看得出是我?”
“……”
虽然画儿上是没有画脸,但在场的人谁不清楚,骑着玉花骢,穿锦衣金甲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面前男子仍还想再说什么,但猛地清醒过来,卫三姑娘是未出阁的姑娘,她画外男的画像,传出去定然对她的名声不利。更何况这画里的人,还是前不久“害”得卫三姑娘落水的人……男子面露尴尬,正不知该说什么时。那头卫星辰听见了这边的对话,偏头,用这边能听见的声音玩世不恭地对一旁的卫韵白道:“二哥觉得三妹妹画上的男子画得像不像我?”
“……”卫韵白闻言,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半晌道:“嗯?”
卫星辰不顾卫韵白的迟疑,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道:“你不觉得三妹妹画的人身形与我有七八分相似么?同样英俊挺拔、神姿高彻,可惜只将我的洒脱随性画出三分来。”
“……”卫韵白服了,即便是自己的兄弟也觉得此人过分自恋。这画上的人身量与他虽差不多,但哪有一丁点儿像他?一个出鞘的利刃,一个是刀鞘上镶嵌的瑰丽玉石,完全无法比拟。
不过经卫星辰此一打岔,大部分人将放在“画里的人究竟是不是沈都督”的关注点收回来,重新放在画本身上。
不得不说,虽然此前从未有人见过水彩画,但卫弥月画的画儿却着着实实地让他们惊艳了。
到了评选这两幅画的时候,原本坚定不移地认为苑容的画儿必定无人能及的公子们,大多数却将票数投给了卫弥月。
是以统计罢这边的票数,书童将双方票数和两幅画拿回给邹先生,邹先生与另外三位先生再做过决断,便决定这场比试的胜者是卫弥月。
童宣读道:“‘画’试头筹,卫府三姑娘,卫弥月——”
周围的世家贵女们皆大惊失色。
“卫三?不是苑容姑娘?”
“书童是不是念错了?怎么会是卫三赢了?”
便是一直站在卫弥月后头的苏桃、虞婉彤等几人也面露诧异,难以置信卫弥月居然赢了苑容。
苏桃走到邹先生的桌案前,俯身迫不及待道:“真是蔻蔻赢了?快让我看看蔻蔻画了什么?”
她这话也是其他女子心中所想的。一群人围上去看画时,苑容仍滞在原地,紧紧地抿着唇,面色微微泛白。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画上输给旁人,只等着那群人看完画后,道出是邹先生判错了,或是书童宣布错了结果。
然而十几名世家贵女一一看过她和卫弥月的画,发出的竟然都是赞叹卫弥月的声音。
“卫三这种画法我竟然从未见过……”
“卫三这幅画的立意好独特,意境也美。”
“卫三方才用的是什么笔?我也要让家里给我做一副。”……也许是先生们和对面的男子已经定了卫弥月赢的缘故,这些个世家贵女虽第一眼觉得卫弥月画的画奇特,但很轻而易举地便接受了。
苏桃觑一眼场上面色难看的苑容,再看一眼一边缄口不言、脸都被打肿了的褚若水和礼部侍郎的千金,顿时觉得浑身舒泰,狠狠出了一口气。她快步跑向场中,高兴地捏捏卫弥月的小脸,问道:“蔻蔻,你既然画画儿这么厉害,以前上画课为何装得画画儿跟我一般差的样子?”
卫弥月早已想好了借口,仰着小脸道:“这种画法是我以前在寺庙里养病时,遇到的一位画师教的。他只教了我这种画法,并未教我水墨画。所以我也不是装的,我确实不会画水墨画。”
苏桃才不管这些,反正能赢苑容,她就觉得卫弥月是最厉害的。她瞥一眼一旁沉默的苑容,一边命丫鬟收拾起卫弥月的东西,一边牵着卫弥月往外走道:“下一场是‘棋’试,阿芙练了一年的棋,我可不认为有人能赢得了她。咱们就站在一旁看着就行……”
这是故意学礼部尚书千金刚才的话气苑容她们。
而苑容她们也确实被气到了。
第四场“棋”试统共有四人参加,先是两两对弈,接着双方胜出的人再对弈,决出赢家。
江芙第一局很轻松地就赢了,第二局和礼部侍郎的千金对弈时,因双方水平差距并不大,很是胶着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江芙持的黑子赢了礼部侍郎千金持的白子。
今年春日宴虞婉彤她们统共赢了三局,褚若水那边儿可是一局也没赢。苏桃虽没上场参加比赛,但参与感还是很强的,春日宴一结束便热情地邀请她们到西堂山后、靖安侯府的别院去玩儿。
美其名曰是为卫弥月庆功。
苏桃理直气壮道:“今日的比试虽说婉婉和阿芙都赢了,但还是蔻蔻的那场赢得最大快人心。我已经让丫鬟通知哥哥,让他找人把别院里的席面备好,我要在那儿大办一场庆功宴。蔻蔻是一定要去的,你们几个也都得去。”
卫弥月在春日宴结束后已经跟观众们道了别,下了播。这会儿听到苏桃说去别院办庆功宴也有些心动,她去跟卫繁絮说了一声,顺便问卫繁絮要不要跟她们一块儿去。
卫繁絮听说是靖安侯府的别院,想了一会儿,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于是苏桃命人备好马车,几个小姑娘便一块儿前往靖安侯府的别院。
靖安侯府别院后头有一片广阔的马场,里头养着数十匹靖安侯从各地花重金买的良驹。
前不久靖安侯又从辽东新进了一批体力好、身材强壮的骏马,昨日刚到别院,目下正在马厩里好好地养着。
苏桃提议道:“一会儿用完了晚膳咱们去后头骑马吧。我上个月刚学会了骑马,哥哥说我如今骑得像那么回事儿。咱们比一比谁骑的快如何?”
林嘉棠因为刚才画试临阵退缩,心有愧疚,感觉非常过意不去。这会儿大伙儿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我可以去。而且我也会骑马,你们若是有谁不会骑马的,可以向我请教。”
虞婉彤、江芙因着今日比试太累了,摇了摇头说想在客房里休息。
苏桃倒也没有勉强她二人,吩咐下人给她们二人布置好客房,然后转头眼巴巴地瞧着卫弥月和卫繁絮道:“蔻蔻和絮姐姐去吗?”
因为卫繁絮和苏桃的大哥苏秉均定了亲,是以苏桃也没有把卫繁絮当外人,熟稔地喊她“絮姐姐”。
卫繁絮舀了一碗茶叶粥放到卫弥月面前,抬头一笑道:“我自是没什么问题。苏二姑娘想比赛的话,我奉陪便是。”
卫弥月在现代骑马的机会不多,唯一一次接触马的机会,便是在旅游景点骑了一次那种三十块钱一圈的马。既然穿越了,当然也想体验一下驰骋马背的感觉。她咽下口中的冬笋道:“有那种温顺一点、跑的比较慢的马吗?我不会骑马,阿棠教我,我看着你们比赛就成了……”
苏桃拍了拍胸脯道:“自然是有的。我家马场里别的不多,就是马的种类多。别说是温顺一点儿的,就是你想要脾气暴躁、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我家马场里也有。”
卫弥月唇瓣翕动了一下,少顷道:“……那倒也不必。”
几个小姑娘一边说笑一边吃完了饭,等下人将桌上的菜碟都撤下去时,天边挂着一轮红日,云蒸霞蔚,离落日还有一段时候。
因着一会儿要骑马,苏桃找出了几身她上个月学骑马时放在别院里的胡服,都是没穿过的。几个小姑娘身量差不多,除了卫繁絮比她们高了半个头、定然是穿不下的之外,苏桃给林嘉棠和卫弥月都拿了一身胡服。
卫弥月换上红色织金窄袖胡服,长发束起,用玉簪在脑后固定成一个马尾。端的是干净灵动,缠绵娇美。
苏桃换好胡服走出来后,看见廊庑下穿着窄袖胡服,踩着革靴的卫弥月,也忍不住嘟囔了句:“卫三怎么穿什么都这般好看。”……分明是她自己的衣裳,卫弥月穿上竟比她穿上还合适。
这话恰好被卫弥月听见,卫弥月整理好腰间束带,朝苏桃眨了眨眼问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苏桃以为她真的有诀窍,走上前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卫弥月卖了个关子,伸手摸摸苏桃刚吃饱有些鼓起来的肚子道:“因为我每顿饭都比你少吃一碗饭。”
“……”
苏桃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后便追着卫弥月要打。“好你个卫三!你居然也学会笑话我了!”
四个小姑娘在别院管事的带领下来到马场。管事先将她们领到马厩,把马厩里几匹最好的马牵到她们面前。
林嘉棠选了一匹白色骏马,卫繁絮挑了一批棕色高头骏马。卫弥月则问管事哪一匹脾气最好,管事指了一头枣红色、毛发油亮的骏马道:“那匹母马脾气最温顺,姑娘若是第一次骑马,最好选那一匹。”
卫弥月按照管事说的,先拿了一把草料递到那匹枣红色母马跟前。母马张嘴吃了,便说明接纳了她。
卫弥月在林嘉棠的指导下踩着马镫上了马背,双手紧紧握着缰绳。许是她一开始过于紧张,林嘉棠也上马跟在她旁边道:“放松一点儿、放松一点儿,你一紧张马也会跟着紧张的。”
卫弥月骑着马走了两步,发现这匹马的脾气确实很好,许是知道她紧张,走得慢悠悠的。她渐渐地放松下来,按照林嘉棠教的慢慢夹紧马腹,尝试慢慢地跑起来。
那边卫繁絮刚一上马就被苏桃邀请去比赛骑马了。瞧得出来卫繁絮还是很担心卫弥月,并且有什么话想单独跟卫弥月说,只不过苏桃那边催得急,而卫弥月又叫她放心,她才叹了一口气跟着苏桃离开了。
卫弥月先跟着林嘉棠在马场里绕了一圈,因为她刚上手,走得颇有些慢。待她们回到最初的地方时,苏桃和卫繁絮早已跑进别院后的林子里,不见踪影。
不过这儿是靖安侯府的别院,想必苏桃对这里都很熟悉,她们便也没有担心。卫弥月渐渐地不那么害怕了,因为她骑的这匹马跑得又稳又矫健,她的胆子也变得大起来,加快速度跟在林嘉棠身后跑起来。
耳边是飒飒风声,脸颊晚风吹拂,面前是广阔的草原,这一瞬间,让卫弥月因莫名其妙穿越、又莫名其妙被系统指定做直播后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
她好像理解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想骑马看辽阔的草原。她跟林嘉棠又绕着马场跑了两圈,大约半个时辰后,卫弥月已经能非常熟练地操纵着马调头、加快速度,停下。
林嘉棠跟在她身侧毫不吝啬地赞赏道:“蔻蔻学的好快,当初我是学了十日才能学到像你这样的,你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学会了。”
卫弥月感激道:“多亏了你在一旁教我,否则我哪能这么快学会呢。”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往回骑,远远地瞧去,马场入口停着两个骑马而立的身影。
卫弥月以为是卫繁絮和苏桃回来了,骑马快跑过去,还未看清人的模样便笑容晏晏,脆生生地汇报道:“大姐姐,我学会骑马了……”
然而等她跑到快到跟前时,定眼一看,前面两人哪里是卫繁絮和苏桃?分明是穿着锦衣的沈咎和另一名不认识的男子。
卫弥月面上软软的笑意缓慢收了起来,骑马的速度也放缓了下来。她眨了眨澄净的眸子,似乎有些疑惑这两人为什么在这里?
直到林嘉棠从后面跟上来,朝沈咎身旁那位穿玄青柿蒂窠纹锦袍的男子道了一声:“苏世子。”又看向沈咎,叫道:“沈都督。”
卫弥月这才清楚原来那人是靖安侯府的世子爷,苏桃的哥哥,她大姐姐的未婚夫苏秉均。卫弥月也跟着叫了一声,道:“苏世子、沈都督。”
苏秉均视线朝卫弥月看来,略弯了一下唇角道:“这位想必便是阿桃最近常挂在口中的,卫三姑娘?”
卫弥月点点头,想着解释一下,“阿桃和我大姐姐去比赛骑马,我方才还以为她们回来了,没看清就喊了人……”
苏秉均听见她提到“大姐姐”,迟疑了一下,问道:“卫大姑娘也在?”
苏秉均和卫繁絮定的是娃娃亲,再加上两家的后辈如今也不怎么来往,是以从小到大,苏秉均还从未见过卫繁絮一面。
卫弥月说了一声“是”。正要再说什么,那边厢骑着骏马的沈都督眼睫微抬,不动声色地朝她这边扫了一眼,旋即问苏秉均道:“不知靖安侯新到几十匹马养在何处?可否带沈某去一看。”
三千营最近招了一批新兵,战马紧缺,是以听闻靖安侯新得了数十名良驹,沈咎便想招入军中。
苏秉均闻言,想起来正事儿,跟卫弥月和林嘉棠告了辞,便和沈咎一起骑马朝马厩的方向去。
待两人走远后,林嘉棠才敢喘气儿说道:“吓死我了,沈都督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吓人……”
卫弥月不吭声,她总觉得刚才沈咎是故意打断她说话的。为什么?难不成他发现了她刚才画里的人是他,他并不希望她画他吗?
卫弥月想不通,也不打算再想,只打算等苏桃和卫繁絮回来后她们便一块儿回别院。
然而她和林嘉棠站在马场入口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苏桃和卫繁絮回来。按理说她们比赛骑马,最多在林子跑个来回就回来了,听林嘉棠说这片林子不大,来回最多跑两刻钟,可这都快过去一个时辰了,还是不见两人回来的身影。
林嘉棠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找到管事让他命人去林子里寻找。
管事立即吩咐了两个下人骑马进林子,然而一刻钟后,两人回来,说在林子里并未见到苏桃姑娘和卫大姑娘的身影。
正巧那边沈咎和苏秉均看完马出来,见她二人仍在这里,神色焦虑。苏秉均驱马上前问道:“怎么了?”
林嘉棠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道:“……阿桃和絮姐姐已经进林子里一个多时辰了,方才管事命人进去找她们,下人说并未看见她二人的身影。苏世子,阿桃和絮姐姐会不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