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三小 姐的直播间—— by风荷游月
风荷游月  发于:2023年10月10日

关灯
护眼

两秒后,卫弥月翻开书本。这本书统共只有三页,两页硬壳封皮,里面是一张空白白纸。
然而在卫弥月翻开书之后,白纸中央显示着几个楷体小字——【三叉街双井胡同陈家老宅】。
三叉街位于京城西南边儿一个偏僻的坊间,如那两名绑匪所说,这里住的大都是下等人,贩夫走卒、三教九流。这儿一带常发生打砸抢偷的事情,京卫管不过来,后来便懒得管理了,卫繁絮也常叮嘱卫弥月最好不要到这一片儿来。
这儿同永安街隔得远,永安街在皇城边上,这儿再往南便出京城了。从永安街到三叉街,大约需要一个半时辰,算上他们将自己带到这来的时间,现在应该是下午三点左右。
上午在庆国公府打叶子牌时,苏桃将自己的荷包交给了卫弥月。卫弥月身上带着苏桃的东西,从这里出去后倒是可以用【猫眼地图】指路,但眼下,她该怎么从这院里逃出去呢?
门外无人说话,方才那名被称作“大哥”的绑匪出去了,走之前对守在门口的绑匪说道:“我去打听打听外头有什么动静,你在这儿守好那小妞。”
眼下,那名留下的绑匪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兴许是觉得卫弥月还没有醒,便没有进屋查看。
卫弥月重新坐回干草上,抬头看了眼弹幕。弹幕许多关心她的人,因她说不清自己在哪,还有粉丝在网上搜索了北京最近有没有发生类似的失踪案,更有甚者将她的照片发到微博,发布了一则寻人启事。
【宝贝别怕!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帮那条微博买了推广,现在已经有三千转发了,看到这条弹幕的也去微博转一下吧,说不定就会帮到蔻蔻的】……卫弥月看到他们说发了寻人启事,又感动又觉得无奈。他们不知道,她已经在另一个时空,根本不会有人在二十一世纪看见她,更不会有人知道她正在千百年前、历史上不曾记载的朝代。
但有人关心她、陪伴她,确实让卫弥月紧张的心情得到许多缓解。并且有些人看到微博,发现她正在直播“被绑架”中,热评第一说——“说一件恐怖的事,主播被绑架时没关直播”,替卫弥月直播间引来了很多人气。
短短半个小时,卫弥月直播间的人气便从一百多万涨到二百多万,并且有继续往上涨的趋势。
但这种经历换来的人气,委实让卫弥月有些哭笑不得。她直播间涨粉固然是好事,但她现在性命被威胁,那两名绑匪还说第五日要性|侵她,她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卫弥月蹙着眉尖思索半晌,又从【商场】里买了两支【马良的神笔】,其中一支画一套系着活结的绳子,将先才被她割断的绳子扔进系统背包里,她用新绳子重新套住自己的双手。
卫弥月走到门边,用身子轻轻撞了两下门。门外绑匪听到动静,警觉地问道:“干什么?醒了就老实点儿!”
卫弥月嗓音微涩,兴许是长时间没有喝水,不必装便可怜又虚弱。她问道:“我渴了,能不能让我喝口水?”
外头绑匪笑了,满不在意道:“卫三小姐,你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吗?你还当这是你的闺房?渴了就忍着,以为老子会给你端水不成?或者老子这里有几口唾沫,你要吃么?”
说罢,绑匪嘿嘿猥琐一笑。
卫弥月强忍着恶心与绑匪周旋,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们为何绑我。但你们达成目的之前,我若是出什么好歹,对你们应当没有任何好处。我只是想喝水,喝完水后我会老实的。”
门外沉寂片刻,想必是绑匪在思索。过了一会儿,响起脚步声,绑匪走到院里荒败的井边打上来一桶水,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只豁口的瓷碗,随意舀了碗水,端到门外,打开门锁,走到卫弥月跟前将碗撂在她面前道:“赶紧喝。”
卫弥月用被绳子捆住手腕的双手捧起碗,低头抿了一口。她其实并不渴,只是想将这名绑匪叫进屋子来,顺便套一些话而已。
毕竟从方才他同另一名绑匪的对话中,卫弥月觉得他不如另一名绑匪精明,并且更容易说服一些。她慢吞吞地抿着水,少顷,抬眸问道:“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劫持我?”
绑匪道:“有人出钱找我们办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要怪就怪卫三小姐平时得罪了人,才给了我们哥俩机会。”
卫弥月面色不变,仿佛没有听到后半句似的。“你们应当知道卫家是京城名门望族,底蕴深厚。你们劫持我,即便事后拿了钱离开京城,便以为自己能跑得掉吗?”她先恐吓一番,紧接着蹙眉思索,真诚道:“那人给你们多少银子?你们应当不是同那幕后之人直接联络吧?这中间经过了许多人,分到你们手上的钱还剩下多少?你哥哥会与你平分么,还是只给你一些钱让你去喝花酒?”
后头的话纯属卫弥月的猜测,但她说完之后,面前绑匪的脸色沉着,似是被戳到了痛处。卫弥月见有戏,继续道:“如果你帮我从这里出去,我会给你那人出的两倍钱。并且离开后,我不会让卫家找你的麻烦,到时候你拿着钱远走高飞便是。”
绑匪拧着脖子,睁大眼道:“你让我背叛我大哥?”
卫弥月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绑匪站起身,眸中闪烁着动摇,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们不是想要钱吗?”卫弥月不急不躁,抬起双手递向绑匪面前,眨着乌润的眼眸道:“我衣袖中有八百两银票,你可以都拿走。等我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会再命人给你送去一千二百两。”
卫弥月说这段话时,关掉了直播间麦克风。
绑匪将信将疑地捉住她手腕,手伸进她衣袖中,取出一个荷包。他粗鲁地将荷包撕扯开,里头果真有八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百两银票。
方才卫弥月买了两支【马良的神笔】,一支画了绳子,另一支便画了八张银票。她说道:“既然钱你已经拿了,能否替我解开绳子,放我离开?”
绑匪数完钱后,将银票连同荷包一块儿塞进自己衣襟里,面露凶恶道:“我何时答应放你离开?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
说罢,大步走出屋子。
门“砰”地一声阖上,绑匪重新上锁。
卫弥月瞧着面前的门板,其实一开始便没指望这名绑匪听她的话,他只要将那个荷包收下,就够了。
半个时辰后,绑匪头子回来。
想必外头没有对他不利的消息,绑匪头子带回来一瓶酒,同方才守门的绑匪坐在水井边,一人一口地喝着。
快申末时,红霞映天,不远处,城墙外的山林已然被夜幕笼罩。
一直守门的绑匪给卫弥月端进来一碗白米饭,上头盖着几片水煮菜叶。那名绑匪头子拿着钥匙站在门外,似是酒足饭饱,满足地打了个嗝儿。
卫弥月对着这碗饭着实没有胃口,但为免逃跑时没有体力,还是用筷子吃了几口米。她吃完小半碗,乌眸觑一眼门外站着的绑匪头子,刻意压低声音,但仍以外面能听见的声音道:“那八百两你已经收下了,剩下的一千二百两,待我出去后让丫鬟到御和楼门前转交给你。”
“……”绑匪下意识看了眼门口,见外头他大哥没有反应,应当是没听见卫弥月的话后,方才松一口气。
他没回答卫弥月的话,而是反问道:“吃好了没?不吃我端走了!”
说罢,端走那碗白米饭走向门口。他步伐有些仓促,即将路过绑匪头子身旁走进厨房时,绑匪头子慢吞吞地出了声,叫住他道:“站住。”
绑匪立在原地,回头朝他一笑道:“大哥,有事儿?”
绑匪头子上前,伸手在他明显比之前鼓胀的衣襟里摸了两下,掏出一个玄色绣金荷包及几张银票,阴寒着脸询问道:“这是什么?”…………*
两名绑匪在厨房门口起争执。
起初是一方询问,一方辩解,后来绑匪头子先出手揍了绑匪一拳,后者不甘心地还手,两人便厮打在一块。
他们以为卫弥月手脚被捆着,便忘了锁门,殊不知卫弥月早就换成了自己画的活结绳子。她轻易摆脱绳子,双手解开脚上的绳索,又用极快的速度从【商城】里买了一个【马良的神笔】。
她挥笔在空中画了一个逼真的蜂窝,抬起云头履用力一提,将变成实物的蜂窝踢到两名绑匪之间。
蜂窝落地,从里头涌出数十只振翅的马蜂。
直冲着两名绑匪而去。……卫弥月早在蜂窝落地前,便推开院门跑了出去。
她用了【猫眼地图】,脑海中会自动导出一条她与苏桃之间最近的路线,并且沿路的街道也一并录入她脑海中。
卫弥月朝双井胡同外跑去,但她一个姑娘家,本就体力不好,没跑多久便听到后头两名绑匪追上来的声音。
“臭娘们,看我逮到你怎么教训你!”
卫弥月如何跑得过两名怒火中烧、又被蜂群追赶的男人?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卫弥月几乎不敢回头看,害怕一回头,身后便是那两名绑匪的脸。她牵着裙摆,跑得气喘吁吁、小脸苍白,偏偏这时候胡同里的人大都在家里吃晚饭,几乎没有人能帮得上她。
卫弥月心知跑不出这条胡同了,前方有个狭窄的小巷,她钻进去,凭借纤细灵活的身体,在巷子中绕了几个转角,终于甩掉后面那两名绑匪。她躲在一间废弃的祠堂里,钻进供案下,蜷缩起身体,下颔抵着膝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供桌底下四周以红布挡着,从外头看,倒是难以发现桌子底下还藏着一个人。
卫弥月在桌下待了几分钟,本以为自己安全时,忽地,听见祠堂外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跨过门槛,走进祠堂。
卫弥月屏住呼吸,祈祷对方在祠堂转一圈,没有发现她后便离去。
然而他绕着祠堂四角走一遍后,一步一步地朝着供桌的方向走来。
从卫弥月的角度,恰好能瞧见红布下一双黑色足靴越走越近。
对方最终停在供桌前,抬起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桌面,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开口说道:“还不出来?”
声音清磁沉澈,熟悉之中,又有一丝不大熟悉的低哑。
卫弥月藏在供桌下怔愣了愣,脑海中还未浮现来人的模样。对方屈膝蹲在供桌前,一只手抓着面前的布帘,一只手随意搭在膝上,稍微一扯,供桌上的红布整块被扯落,贡品、烛台掉落一地。
卫弥月抬起湿润惊惧的鹿眸,借着地上残喘的烛光,看清来人丰神昳貌、衿贵疏朗,一双浑润漆黑的眸紧紧盯着她。
沈咎倏而牵起一抹笑,兴许是被她呆呆傻傻的模样取悦。
沈都督朝她伸出手,话是讥诮,却夹带不自知的轻,道:“卫三姑娘不出来,是想让沈某抱你么?”

怔愣一息,卫弥月眨了一下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沈咎。
京中无论百姓,还是底蕴深厚的世家望族,通通将沈咎视作恶鬼。忌惮于他如今的地位,面前对他阿谀逢迎、卑躬屈膝,背后却道他不近人情、蛇蝎心肠,恨不得他一夜之间身败名裂、被削官夺爵,那么他们定然会狠狠地踩上一脚。
卫弥月原身从未见过沈咎,却因为听多了外头对沈咎的评价,先入为主地认为此人狠戾残暴、喜怒无常,所以听见旁人想为她与沈咎说亲时才会那般惊恐。
现在,卫弥月瞧着面前风标修洁、修眉俊眼的沈都督,他眼里倒映着自己惶惶不安的模样,许是见她半晌没有反应,蹙了蹙眉,搭在膝上的手往前伸,似要将她从供桌底下拉出来。
突然间,卫弥月眼眶里不知何时蓄满的泪珠溢了出来,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脸颊滚下来,扑簌一下,恰好砸进沈咎伸过去的掌心中。
湿润的热度在掌中传开,似石子投入一泓清泉,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冲撞在沈咎的心房。
一滴泪没有包住,紧接着,卫弥月轻轻地眨了两下眼睛,上下浓长的眼睫毛交叠在一起,泪水被挤出眼眶,接二连三的泪珠子便从她粉润细白、瓷娃娃一般的脸颊上滚下来,像自个儿也控制不住似的,她吸一吸鼻子,想闭上眼睛留住眼泪,但这样一来反而眼泪越来越多,悉数砸在下方沈咎无意间伸来的手掌中。
沈咎握了握手掌,掀眸看向哭得委屈巴巴、一声不响的卫弥月,嗓音低了又低,如风过战鼓,问道:“卫三姑娘哭什么,沈某不是来了吗?”
卫弥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得这般厉害。按理说沈咎来了,她应该便不会再有危险,但兴许是先前被绑匪劫持的恐惧,加上方才被绑匪追赶、她差点儿以为是绑匪追上来的惊慌,情绪爆发,一下子就有些收不住。
卫弥月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用手指擦去眼角的泪珠,抽了抽鼻子问道:“沈都督知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害我……”
话音刚落,祠堂外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
“大哥,你确定那小妞是到这儿来了吗……”
“没看错。走,那卫三小姐一定在祠堂里!”……两人脚步声一点一点朝祠堂靠近,到了门前,“砰”地一声推开祠堂隔扇门。
走在前头的绑匪头子还未看清里面的人,便狞笑一声,恶狠狠道:“原本想让你好过几天,但你竟敢戏弄我兄弟两人。卫三姑娘便别怪我们不怜香惜玉。今日我便要尝尝,世家望族的小姐的滋味美不美……”
话未说完,面前一道冷森森的剑光闪现,绑匪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接着巨大的疼痛袭来。他眼前变得漆黑一片,抬手紧紧地捂住眼睛,却摸到一片湿润粘稠的液体,他惊叫一声,“我、我的眼睛……”
落后他一步的另一名绑匪冲上前,看见他大哥满脸是血、捂眼哀嚎的惨状,吓了一大跳。他视线朝祠堂里看去,对上沈咎沉沉、毫无温度的双眸,虽说不认识京城大名鼎鼎的恶鬼沈都督,但也认识他身上的锦衣金甲,那是京卫才穿的衣裳。
绑匪心知不好,以为是卫家的人联系京卫找过来,脚步一转便往祠堂门口跑去。才跑一步,脚下仿似被什么东西绊住,他低头一看,是一截被齐根斩断的手臂,手臂上染血的布料正是他大哥今日穿的那件衣裳。
绑匪扭头朝一旁看去,就见他大哥断了一只手,双眼被剑刃割瞎,身躯抽搐地躺倒在一旁。
他吓得腿脚一软,当即便跪在地上,向着将刀重新压回腰间的男人求饶道:“大人饶命,我们兄弟也是受人唆使,求大人绕我们一命。”说着,他将怀里从卫弥月那儿抢来的荷包和几张银票全掏出来,搁在地上,重重地磕头道:“我大哥刚才鬼迷心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可没有动过卫三姑娘一根头发,不信您问卫三姑娘……”
卫弥月早已被面前的画面吓得呆住了,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三好市民哪里见过这样血腥残暴的场景。
她收回先才觉得时人误会沈咎的话……难怪所有人都说他狠戾冷血,倒也并非无中生有。
这厢,沈咎如看蝼蚁般,视线从绑匪身上掠过,目光落在地上的玄色绣金荷包上,停了停。他俯身拾起荷包,淡声问绑匪:“这是从哪来的?”
绑匪生怕他误会,一五一十地澄清道:“这是卫三姑娘亲自给小人的,小人发誓,这绝不是我从卫三姑娘那儿抢的……”
沈咎没听他说完话,将荷包收进掌中,起身,走回卫弥月藏身的供桌前。
沈咎俯身,伸出两手从卫弥月腋下穿过,稍一用力,便将没几两肉的卫三姑娘从桌子底下轻轻松松提了出来。
他将卫弥月抱起,一只手穿过她的腿窝、将她抱于身前,一只手掌扶着她的后脑勺,将她脑袋压在他肩膀,正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沈咎从倒在血泊中的两名绑匪身边走过,出了祠堂,外头赶来的京卫见他出来,还未来得及说话,沈都督朝里面抬了抬下巴,道:“将里面两人绑走,留活口,带到中军都督府审问。”
京卫应是。沈咎走到他停马的地方,准备将身前的小姑娘放下来,但扯了两下,小姑娘双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沈咎微抬了下眉,就着方才的姿势抱她,顺道想起来一件事儿,慢条斯理地询问道:“沈某何时说过,我送给你的东西,卫三姑娘可以转送给他人?”

“……”
卫弥月之所以牢牢扒拉着沈咎,将一张小脸埋进他胸口,是因为方才沈咎抱她出祠堂时,她听见外头十来名京卫赶来的声音。
她一个姑娘家,被一位外男这样抱着,若是被人瞧见脸,即便今天安然无恙地被救出去,那于她名声也有损。
虽说卫弥月是穿越者,但在名声这方面上,也不得不向大燕的风气妥协。
目下又听沈咎这么问,她搂着沈咎的胳膊僵了一僵,因着人就在他怀里,逃也没地方逃,反而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自打上巳节那日沈咎将他的荷包落在她这儿,卫弥月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还给他。她每日提心吊胆,怕被丫鬟或者其他有心人瞧见,便随身带着。上回他们两人被困在藏经阁里,因事出突然,卫弥月也忘记还给他。
这荷包对于卫弥月来说,跟烫手山芋差不多。方才画了假的银票骗绑匪时,一时找不到东西装,便塞进了沈咎的荷包里。那绑匪见钱眼开,反而把荷包同银票一块儿抢走了,倒是为卫弥月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只是没料到,会被沈咎抓个正着。
卫弥月磨磨蹭蹭不出声。
沈咎倒也不急,从马背上扯下一件墨色绣金披风,盖在卫弥月头顶,将她从头至尾罩得严严实实。
方才在祠堂里,那绑匪的血溅到卫弥月脸侧一滴,这小姑娘毫无所觉,那血顺着她白嫩的小脸淌下,瞧着碍眼。
沈咎蹙了蹙眉,用披风包着她粉润细腻的脸蛋,拇指将那一滴血珠子抹去,又在那块儿皮肤上反复擦拭两下。
他力道没轻没重,擦得卫弥月脸颊有些疼。卫弥月下意识躲了一下,沈都督便停下动作,盯着她重复道:“卫三姑娘不解释一句?”
卫弥月垂着眼睫,小声地嗡哝一句:“……沈都督没说过那个荷包是送给我。”
倒是会狡辩。沈咎也有方法治她,冷冷一笑道:“倘若不是送你,卫三姑娘以为这荷包会在你那里?怎么不见沈某的东西落在别人那儿。”
“……”
卫弥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恰好那边进祠堂抓人的京卫们出来,正朝着沈咎的方向走来。
卫弥月后知后觉地察觉她和沈咎的姿势过于暧昧,脸颊红透,一路染到耳根,松了松手,想从沈咎身上下来。
但她转念一想,她这会儿下去,不正好将脸露给别人瞧见?那卫三姑娘和沈都督的流言,可更加洗也洗不清。
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沈都督看出她的踟蹰,将她放到自己的玉骢马上,再翻身上马,将她身上的披风提了提,更加盖严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沈咎将她的脑袋压向自己胸膛,一扯缰绳,便骑马朝胡同的出口而去。
那几名京卫训练有素,自会听沈咎的吩咐将绑匪带回中军都督府。
沈咎则先将卫弥月送回卫府。
一开始,苏桃和林嘉棠买完糕点回来发现卫弥月不见之后,寻遍了周围,又问了御和楼的伙计,仍是找不到卫弥月的下落。
两人都有些慌神,直到李淳风办完了差事回来寻她们,才知道卫弥月已经失踪一个时辰。李淳风立即在周围寻找,只不过闺阁里的女子失踪,不好大肆声张。李淳风仅凭一人之力找得有些吃力,正欲去卫府通知卫家人的路上,遇见了因凶案一事赶来的沈咎。
沈咎见他去的方向既非去武场的路,也非回宫的路,且神色有异,便着一人暗中跟着他。
几乎不费力,便知道来龙去脉。
沈咎心道这卫家三姑娘真是多灾多难,一刻也没有耽误地,先下令悄无声息地封了京城,只许进,不许出。
他又调来几名自己的心腹,假借凶案的名义,将御和楼周边的商铺都盘问了一遍——今日街上见过哪些人、路过哪些马车。
最终问出一辆马车在御和楼后头的胡同停了很久,最终朝西南方向赶去。
西南边儿的尽头是三叉街,那儿鱼龙混杂,若是想藏人,必定是首选之地。沈咎当即领人朝三叉街赶去,在几条胡同里搜罗了一遍。恰好赶上卫弥月自个儿逃出来被两名绑匪追赶,那两名绑匪制造的动静不小,是以沈咎要找到卫弥月并不难。……小半个时辰后,沈咎的玉骢马停在卫府后门。
沈咎在双井胡同找到卫弥月时,已让人去通知了卫晏旸,目下卫晏旸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沈咎在后门等了一会儿,不见身前的姑娘有任何动静。他垂眸,将盖在卫弥月头顶的披风往下褪了些,就见卫三姑娘阖着浓长的眼睫毛,粉唇轻抿,趴在他怀里结结实实地睡着了。
兴许是做了不大安稳的梦,卫弥月眉心紧了紧,一只小手紧紧地攥住沈咎腰上的玉绦钩,唇瓣翕动,咕哝了一句话。
沈咎没听清,低头附耳,循循善诱道:“卫三姑娘说什么?”
卫弥月抽了抽鼻子,因肚里有怨气,又不敢明明白白地抱怨,瞧着委屈极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沈都督不知道……我每日看见这个荷包,就心惊胆战……好不容易被拿走,你为什么……要拿回来……”
“……”
听起来难过得都要哭了。
沈咎低睫瞧着身前哼哼唧唧的小姑娘,觉得好笑,也当真唇角一挑,毫无预兆地笑出声。
原来他的东西,给她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卫三姑娘今日随手便将荷包给了绑匪,可见是一直带在身上。谨慎到这般地步,究竟是怕被发现后对她的名声不利,还是真的不愿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沈咎屈起食指,情不自禁地在她粉润的脸蛋上轻轻刮了一下。触感滑腻,又细又嫩,原来姑娘家的脸蛋是这般手感。
沈都督收起手指,又用极小的力道捏了捏卫三姑娘的小脸。卫弥月睡梦中被一只手骚扰,也是有感觉的,不舒服地偏头躲避:“唔……”
她扭头时,唇瓣无意间蹭过沈咎的指腹。又软又温热的触感,一点一点贴上来,转瞬即逝,却又漫长得过头。
沈咎盯着换了个方向、却依旧睡得甜香的卫三姑娘的脑袋瓜,心里蓦地升起一种想法,不想便宜了李淳风那小子,更不想看见她对着别人这般亲近、撒娇。
卫三姑娘的娇嗔可爱,只他能瞧见。
沈咎抬起的手没来得及放下,有些舍不得卫弥月小脸滑嫩柔润的触感,正欲再吃豆腐时,迎面响起一声不大愉悦的咳嗽。
卫晏旸骑马停在几步之外,亲眼看见沈都督对他三妹妹无礼。他驱马上前,回来前已经听闻三妹妹被绑匪劫持,是沈咎把她救回来的。
卫晏旸一面感激沈咎高抬贵手,一面又因方才那一幕心情复杂。他知晓这种事不能声张,沈咎特地停在后门是为了卫弥月的名声考虑,只是他方才那举动又代表什么?可是过分亲昵了?
心中想的颇多,但卫晏旸还是面色从容地向沈咎道了谢,试图将卫弥月从沈咎手里接过来。
但不知是不是下意识觉得现在的怀抱是最安全的,卫弥月一时竟舍不得换地方。她细白柔软的手指勾着沈咎腰上的玉绦钩,睡梦中下意识躲着卫晏旸的手,可怜兮兮地往沈咎怀里钻。
卫晏旸:“……”
沈咎毫无预兆地低头一笑。
末了,卫晏旸耐心地哄着卫弥月,才将她从沈咎手里接回来。
卫晏旸怀中搂着卫弥月,神情严肃了几分,问沈咎道:“沈都督可否知道今日之事是谁所为?”
沈咎目光从卫弥月的脸蛋收回,沉默片刻,微沉了沉声道:“绑匪已经送往中军都督府,不日便能查出幕后之人。卫大公子放心,不会让卫三姑娘白受这委屈的。”
“有劳沈都督费心了,质玉定会将沈都督的恩情告知父母,改日领着蔻蔻前往都督府登门拜谢。”
沈咎原是要走,闻言勒了下缰绳,回身看向卫晏旸,若有所思道:“那沈某便等着卫府的谢礼。”
“……”
离开卫府后门,沈咎一路策马,不消片刻便停在中军都督府大门。

离开卫府,沈咎一路策马来到中军都督府。
中军都督府是都督官署,沈咎平日大多数时候便在此处办公。后头一座牢房,里头关押着十来名等待审讯的犯人。
沈咎踏入牢房时,其中一名劫持卫弥月的绑匪正声泪俱下地求饶:“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伤害卫三姑娘的打算……都是我大哥,我大哥见卫三姑娘貌美,他对卫三姑娘动歪心思,我只打算关卫三姑娘几天,等时间一到就放她离开……”
同一牢房中,瞎了双目、被沈咎断了一只手臂的另一名绑匪闻言,忍着剧痛对他弟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说的时候,你他娘的可没反对!”
绑匪小弟涨得脖颈通红:“以前你决定的事,我反对有用吗?你也不想想,卫府的姑娘是咱们能肖想的么?!”……两名绑匪互相推诿,牢内班直觑见沈咎,喊了一声“沈都督”。两名绑匪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咎坐在班直搬来的八仙椅中,理了理衣袍,漆黑浑润的眸盯住两名绑匪问道:“谁要求你们劫持卫三姑娘?”
两名绑匪都不敢说话。那名被沈咎毁了双目、断了手臂的绑匪心中恐惧,蜷缩起身体颤抖了起来。
另一名绑匪已然确定眼前此人便是京城之人视为罗刹的沈都督。他害怕自己会落得同大哥一样的下场,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我们也不认识那人。有一天那个人突然找上我们俩,说有人找他办事,事成之后分他一些银子。他又找了我和大哥,答应事成之后分我们一半……”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