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抽空前往。
不过右右远远看了一眼,就和哥哥打道回府。
小姑娘的解释言简意赅,那个人遇到的问题是咎由自取。
护士长又一次来到门口,发现电脑没了动画片的声音,小姑娘趴在桌上似乎在画着什么。
她想了想,轻轻敲了敲门。
听到动静的小姑娘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护士长连忙放柔声音,生怕自己吓到她。
“小朋友,饿不饿呀?”
“不饿。”右右摇头。
其实她饿了,只是面对不熟悉的陌生人,不好意思说出来。
护士长仍然从兜里掏出一盒牛奶和几个小面包放在桌上,并贴心地把插管插进盒身。
她没再打扰小朋友,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喊住她:
“护士姐姐。”
护士长回头,见小女孩跳下椅子,翻开随身斜挎的卡通小包包,
从里面拿出一个纸折成的可爱小元宝,把手举高高地递过来:
“这个送给你。”
护士长一愣。
下意识弯腰迁就小女孩的身高,接过小元宝。
“谢谢哦,”护士长温柔地笑起来,发自内心地夸赞,“折得真好看。”
一般大人都折不出来呢。
护士长显然只认为这是个用纸折成的普通小元宝。
右右眨了眨眼睛,望着护士长明显透出疲惫的神色。
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这个姐姐——
护士姐姐眉心隐隐有或深或浅的黑灰色阴气萦绕。
不算太浓。
应该是刚被诞生不久的阴邪之物盯上。
告诉护士姐姐的话,她会不会害怕?
不告诉的话,护士姐姐把护身符扔了怎么办呢。
班上好多同学都把她给的“元宝”扔掉呢。
右右想了想,委婉地问:“护士姐姐,你是不是经常做噩梦呀。”
护士长一愣,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
她最近半个月,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每逢睡觉必做噩梦。
而且都是同一个噩梦。
梦里只有一个场景,她下班回家,走在路上被人跟踪。
一开始是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走快一点,那脚步声就快,她走慢一点,那脚步声就慢。
做梦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只以为一切是真的。
她不敢回头。
因为曾经看过新闻,有女性下班回家被跟踪。
回头看到了跟踪人的脸,对方立刻下手。
她拔腿狂跑,租的小区外面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当跑到灯火通明的便利店门口时,跟在身上的脚步声停下。
鼓起勇气回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一片空荡。
醒过来后发现是梦,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而再次入睡,还是这个梦。
重复着一样的情况。
只是最后到便利店,回头看到的不再是一片空荡。
而是一个非常模糊的影子。
随着她做梦的次数多起来,那影子越来越凝实,已经显现出人的形状。
最可怕的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护士长没和任何人说起自己做的梦。
她觉得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大,经常夜班通宵天亮,所以才会做噩梦。
还有就是,这梦诡异又可怕,说出去吓着别人怎么办?
她的朋友在外地工作,家人在老家,护士站的同事都是比她小的年轻姑娘。
然而此时此刻,却被一个小女孩点破她做噩梦。
护士长震惊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右右满脸茫然。
她什么都没说呀,只是问了是不是做噩梦,护士姐姐就好像吓到了?
小姑娘这下不确定该继续委婉说,还是干脆什么都不说。
她苦恼地鼓了鼓脸,思考两秒,指着小元宝说:
“这是护身符,护士姐姐不要扔了哦。”
“再做噩梦的话,有人叫你的名字,不要回答哦。”
护士长神色恍惚地回到护士站。
其他忙碌的护士小姐姐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
她坐进椅子,还没来得及从恍惚中回神,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
“我先眯几分钟。”她对其他护士说。
忙起来如果实在困得紧,避免工作出问题,会选择眯几分钟醒神。
护士长闭上眼睛的瞬间,再一次忘了自己睡着做噩梦。
她以为自己又下班回家。
身后响起脚步声,那声音一下一下仿佛踩在她的每一根神经上。
后背冒出的冷汗打湿了衣服。
四周一片沉默的死寂,暗色在空气中扭曲蠕动,路灯似乎也被吸进黑暗中,透不出丝毫光亮。
护士长不安地咽了咽喉咙,拽紧手指,想要跑起来。
然而双腿好似灌了铅,无论怎么抬,都没办法快速动起来。
甚至连身体这一刻也好像僵滞住。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再不跑起来,会被追上的!
突然,手指碰到一个正在发烫的东西。
那股烫意顺着掌心沿着血管进入到身体的每一寸,发僵发冷的身体瞬间温暖起来。
抬手一看。
掌心躺着一只小巧可爱的元宝,温暖得仿佛暖手宝。
护士长感觉双腿得到解放,精神一震,旋风一样地奔跑起来。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同事熟悉的呼喊,带着急切。
“田姐!二号床找你!”
“田姐!田姐!你在哪?”
她心中一凛,病人需要她。
“诶!我在这儿。”
护士长听到自己回答了同事的呼唤。
白衣天使们穿梭在其中,带起一股股利落飒爽的劲风。
“田姐还在睡?好吧,那我自己处理试试。”
一位护士小姐姐匆匆跑过来,得知护长士没醒,挠了挠头,转身走了。
又过了几分钟,一位小姐姐接了通内线电话,赶紧去找护士长。
正好看到护士长醒过来。
“田姐,何医生有事找你,让你过去一趟。”
说完发现护士长没有反应。
估计是睡迷糊了。
“田姐?”
她在人跟前挥手,以这种方式让人回神。
哪想人依旧呆呆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姐姐叹了口气,田姐肯定是累得狠了。
田姐是护士长,比她们年龄长一些,对她们很照顾。
有小护士犯一些明显的错误,田姐从来不会骂,而是耐心温柔地教导。
所以护士中她是最累的。
尤其这段时间,田姐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人瘦了一圈。
她们关心询问,田姐可能不想让她们担心,什么都没说。
护士小姐姐正要再说点什么时,护士长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
她只好咽回要说的话,看着田姐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以她的这个位置,正好看到手机屏幕显示的“妈”。
田姐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哪怕没有开免提,一阵高昂的女声也从手机里穿透出来,护士小姐姐听了个一清二楚:
“田景!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给你安排的相亲你为什么要拒绝!”
“那家人有钱,你嫁过去可以当富太太,不用天天熬在医院里值那什么破班,还没几个钱。”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相到最好的!”
“虽然年龄大了点,离过婚,还有孩子,但你也要想想你自己。”
“你已经二十八岁,是老姑娘了!人家不嫌弃,你还想怎样!”
护士小姐姐听得渐渐张开嘴,满脸震惊。
这显然是田姐的母亲在给田姐催婚。
她听得满脸忿忿。
小姐姐自己是家里的宠儿,家人对她都特别好,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她以为这么温柔的田姐家里肯定也是这样。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哪个真正爱女儿的母亲会认为二十八岁的女儿是老姑娘。
会让女儿嫁给离过婚过去当后妈的?
分明是看中那个“相亲男”有钱,说得好听让女儿嫁过去当富太太,摆明就是想卖女儿。
小姐姐在心里狂吐槽,恨不得自己上前替田姐把电话给挂了。
她一个外人听到都这么生气,何况田姐本人?
然而田姐还在默不作声地听着。
小姐姐心疼,可教养让她没办法在别人接电话的时候打断。
更何况那毕竟是田姐的母亲,这也是田姐的事。
自己要是贸然吱声打断,不太妥当。
小姐姐只能暴躁地站在原地,祈祷田姐能够回怼一句。
结果田姐全程沉默。
“田景?你怎么不说话!”
电话那边疯狂叫嚣的田母大概发现自己在唱独角戏,高昂的嗓音蓦地一顿。
然后以更愤然的嗓音暴起来:
“你是不是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我告诉你……”
小姐姐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张开嘴刚发出一个气音,
一直没动静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塑的的护士忽然开口。
嗓音温温柔柔,带着南方女生特有的婉转。
——小护士们私底下想田姐凶不起来,大概也与她这个嗓音有关系。
田姐哪怕凶,听起来也是柔和的。
“妈,我有听的。”
“我拒绝相亲是因为……”
小姐姐看到面无表情的田姐笑了起来。
颊边若隐若现甜甜的梨涡,眼角眉梢都挂上了有如实质的喜悦和甜蜜。
“我有喜欢的人了。”
“而且已经结婚了。”
苏时若办公室
护士长离开后,又有两位护士小姐姐过来,给了右右一些小零食,包括糖果和巧克力。
小姑娘此时捧着牛奶小口吸着,认真“干饭”。
护士长给的面包她吃了一个,然后就转战小姐姐们给的糖果和巧克力。
大多数小孩儿喜欢甜食。
右右也不例外。
只是哥哥们怕吃多甜食对她身体不好,控制着量不让她多吃。
这会儿没有哥哥们看着,小姑娘快乐地嚼着巧克力。
她想给哥哥留一点。
可是这样的话,哥哥肯定知道她吃了很多甜食。
于是小姑娘灵机一动,把非甜食部分留下。
自己吃掉所有糖果。
这样哥哥就不会发现,她也有贴心地给哥哥留了。
右右吃糖不喜欢含着等待融化,而是喜欢塞到嘴里嚼,听糖果被嚼碎嘎蹦脆的声音。
就很爽~
不知不觉小姑娘干完所有糖果,外加巧克力。
然后就有点腻着了。
她摸摸有点不舒服的小肚叽,认真想了想,跳下椅子,原地“跳舞”。
跳起来吃进去的糖糖们会沉下去,这样就不会不舒服啦~
蹦蹦跳跳中,一阵交谈钻进小姑娘耳朵。
“田姐居然结婚了,她不是连男朋友都没有吗。”
“是啊,我也觉得好惊奇。刚刚突然宣布婚讯,请假离开,还说明天带喜糖过来。”
“瞒得也太好了,可能是闪婚?”
“难以想象田姐闪婚的画面……”
“不过田姐刚才说起结婚的样子很甜蜜耶。”
“是啊,然而我还是个单身狗。”
“呜呜呜谁不是……”
因为这条走廊的拐角尽头是洗手间,医护人员去洗手间的话,虽然不会直接路过苏时若办公室大门。
但距离不远,在大门敞开的情况下,交谈声大一点能听得很清楚。
右右歪了歪小脑袋,听一耳朵八卦的小姑姑娘似懂非懂。
尤其闪婚俩字完全不明白。
感觉小肚叽没那么难受了,小姑娘停下动作。
小手啪啪拍肚皮,开心得眼睛都弯成月牙儿,夸赞:
“你是最懂事的可爱肚肚。”
会自己不难受!
这下吃饱喝足又不难受的右右开始犯困。
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揉湿漉漉的眼睛。
不能睡。
要接哥哥下班!
小姑娘重新爬进宽大的椅子,继续奋战画符。
然而小孩子的睡意没有道理可言。
等苏时若结束手术,一切收拾返回办公室。
看到就是糯米团子蜷缩在椅子里,睡成一只香喷喷的小猪崽。
原本打算带小孩儿去电影院看电影,也因为这台突如其来的手术给打断。
此时时间不早了。
等下次休班再带她去。
他一边在心里这样想,一边小心翼翼抱起熟睡的小孩儿。
大概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糯米团子不但没有醒,反而自发在他怀里拱了拱,找到更舒适的位置。
青年在众多同事隐晦的注视下抱着右右离开了医院。
“院花抱小孩儿的动作看起来好苏。”
“苏主任不愧是姓‘苏’啊。”
“高岭之花秒变温柔奶爸。”
“……精辟!”
小姐姐们嘻嘻哈哈,这也算是她们忙碌工作中难得的放松。
刚刚上车,苏时若就接到苏时深的电话。
后者问他们在哪。
右右醒了,听出大哥哥还在公司,小姑娘忙不迭表示要去接他下班。
手机那端的苏大总裁闻言,嗓音低沉地笑了。
原本准备回家的男人对肖扬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行,那我就等着宝宝过来接哥哥下班。”
右右不忘苏时若,强调补充:“还有二哥哥!”
男人深邃的眉眼氤氲出笑意:“好。”
他也体验一下被弟弟妹妹接下班的感受。
挂断电话。
右右朝开车的青年握紧小拳头挥起来:“哥哥加油,冲呀!”
“不冲,”苏时若轻掐她的脸蛋,“要遵守交通规则。”
“好哒!”小姑娘乖乖点头。
青年一颗心几乎软化成水。
当晚,兄妹三人去一家餐厅吃的晚餐。
苏大总裁和苏二哥分别拍照发在三兄弟的群里。
其中自然不乏和小棉袄贴贴亲亲。
终于空下时间看到的苏时秋瞬间化身柠檬精。
在群里一顿无效输出。
——因为前头两个发完照片,压根没再搭理他。
“……”
你们给我等着。
还有半个月!
半个月他就杀青完事,能回家了。
兄妹三人一起用晚餐,小姑娘自然给苏时深分享了僵尸老李的事。
以及后面连苏时若都不知道的护士姐姐的插曲。
所以第二天去上班的苏时若特别注意了下护士长。
小孩儿说盯上护士长的邪物应该诞生不久,并不强。
有她给的护身符和叮嘱,问题不大。
……他没能见到护士长。
倒是得到一盒喜糖,护士小姐姐们说护士长让快递员一大早送过来的。
护士长续了假,和新婚老公度蜜月去了。
护士长在大群里说自己说的。
苏时若将喜糖放进抽屉,忙碌起来。
田母在得知女儿结婚之后,整个人震惊得失了神。
紧接着是愤怒。
她认为女儿是在用这种态度忤逆她。
田景为了上班方便,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小公寓。
田母经常过来,帮着打理卫生塞些食材。
女儿有没有交男朋友她一清二楚。
正是她从来没有过男人,眼见奔三,别的她这个岁数的早结婚生子。
田母急啊。
她催了无数次,女儿敷衍说不想不要。
女人家到了岁数不结婚,以后怎么办?老了谁来照顾?
她气女儿随着年龄增长,愈发不听自己的。
给她安排的相亲她一再拒绝,一拖再拖。
拖到现在,适龄的年轻好男人都挑走了。
这次田母精心挑的这个,家里有钱,人也不错,对方率先相中女儿。
她见过对方,还有对方的儿子,都很有礼貌。
关键她打听清楚了,孩子叛给母亲的——这是加分项!
年龄是大了点,二婚也就二婚。
只要能疼人,嫁过去享福怎么不行。
偏偏田景脾气死倔。
田母气啊。
她再打电话过去,女儿不接,立刻便去田景租的小公寓。
没等着人回来。
倒是等到了田景的电话。
在电话里,田景说她在高铁上,去把她老公接过来。
田母听她说得煞有介事,傻眼了。
难道女儿是网恋?
所以自己一直没发现。
她的气愤消了不少。
假如真的有想结婚的对象,要是合适的话,她哪里会阻止。
老伴走得早,她拉扯着田景长大,就是希望田景能有个好归宿。
以后她也能放心地走。
于是田母在电话里细细问男的情况。
田景说他很好,接过来她就知道了,别的不多说。
这样敷衍的回答使得田母又生气。
她担心田景被骗。
这急匆匆赶着去对方的地盘接人。
万一是人贩子呢。
田母想起那些女人被拐到山区里的事迹,吓得不行。
强烈要求田景马上回来,不然她立刻报警。
“你要报警,我就自杀,我说到做到。”
手机里,向来听话懂事的女儿用温柔的语调,说着让田母浑身发凉的话。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没了主意——怕女儿真的照做。
田景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敢刺激田景,无奈之下只能焦急地在小公寓里等待。
冷静下来后,毕竟是她养大的,觉得女儿不是那么不靠谱。
几天后,田景回来了。
田母大松口气,没被骗就好。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期待所谓的“女婿”。
——能让女儿这么不顾一切,也许真的是个乘龙快婿呢?
但田母没在田景身后看到人,却见田景从包里拿出两样东西。
对着她微微一笑,甜甜地说:“妈,这是你女婿。”
那是一个牌位。
以及一盒骨灰。
这两样东西一拿出来,铺有地暖内里暖如春天的屋子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降温。
田母看看那两样东西,再看看满脸甜蜜的女儿。
她面色遽变,胸口倒抽气般的剧烈起伏。
好容易缓过气来,指着田景惨叫一声:“你、你在干什么啊!”
顾不得心里后背发麻。
这个已经上了年纪身材发福的中年女人,拔步冲过去就要将黑漆漆的牌位和骨灰抢过来扔掉。
女儿一定是在医院待久了,沾上不干净的脏东西。
所以突然叛逆,还把这种瘆人玩意儿带回家。
扔掉它们,再去寺庙找个大师诵诵经就没事了。
然而,田景好似预判到她会有什么动作,在田母冲过来之际,侧身往旁边一让。
田母去势不减,脚下一滑,在惯性的作用下整个人重重扑倒在地。
臃肿的身体与地板接触,发出沉闷的砰响。
这一下摔得不轻,田母又不是年轻人。
好半天都没能起得来,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见状,嘴角一直保持完美上翘的田景睫毛颤动,脚尖朝田母的方向挪动。
【阿景。】
心里有个声音喊住她。
【她一直逼迫你,没把你当成独立个体,只想把你掌控在手中。】
【她不爱你。】
【最爱你的人是我。】
【她刚刚还要打我。】
【别去。】
【好吗。】
“嗯。”田景收回视线,眼帘垂下,目光溢满柔情和爱意。
她不再看田母丝毫,径直往前走,将牌位和骨灰小心翼翼放在床头柜。
田母刚刚并没有碰到牌位,但她还是握着自己的袖子在牌位擦拭。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深爱之人的脸庞。
牌位上以朱砂书写三个字:郑友宁。
这是她新婚丈夫的名字。
田景指尖爱怜地抚过血红的三个字。
宛如感知到她的爱意回应她似的,三个字上的红隐约更深了些。
“我该去上班了。”田景柔柔道,“请了五天假,再不回去,不太好呢。”
【别去了。】
心里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上班又累,又挣不到钱。】
【你放心,嫁予我,我怎么会让你吃苦?】
【把挖出来的那些东西当掉。】
【你会是最富有也最幸福的新娘。】
田景似乎才想起背包里还有其他东西,她将背包打开。
里面的东西在灯光下无处藏身。
全是各种金银器具,有的还镶嵌着各色珠宝。
一股浓郁的土腥味弥漫开来。
田景想起来,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卖出去自然就有钱。
确实不用再去工作。
在医院当护士太累了。
既然不去工作,也应该辞职了却。
田景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上级直接在电话里辞职。
可不知为什么,手指迟迟按不下去。
“打电话辞职也要再去医院交辞职报告。”她说,“我直接去医院辞吧。”
“顺便让我的工作划上完美句号。”
“我一直很喜欢这份工作。”
很早之前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助人的白衣天使。
为了梦想她选择相应专业,毕业后进入这家医院实习。
一待就是好几年。
从生疏稚嫩的小护士晋升到护士长。
她实现了她的梦想。
如今辞掉丢弃,好像也并不可惜。
田景这么想着,心里却又莫名生出遗憾。
【你这几天累坏了,辞职这种小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去办理。】
【医院里生老病死太多,我不想你再接触。】
【让你妈去代表你辞职吧。】
新任丈夫处处关爱她为她着想的体巾贴行为,让田景嘴唇弯起的弧度不自觉加深。
她感觉到了被浓郁的爱意包围。
她听从丈夫的提议,从用帘子隔开的卧室出去。
母亲仍然趴在地上,却无声无息。
她连忙过去。
发现母亲晕了过去,呼吸短促,是那种一抽一抽的不详气音。
大概刚才摔倒时碰到了肺部。
田景心脏一缩。
条件反射要拨打急救电话。
【阿景。】
【她那样待你,迫不及待要把你卖给一个中年男人。】
【这样的母亲,值得你全心全意孝顺吗。】
【以后你就只有我一个家人。】
【我会疼你爱你保护你。】
【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你是我的唯一。】
田景握着手机的手指发僵,她脑海里疯狂涌动关于母亲的所有画面。
父亲早逝,母亲抚养她长大,将她看管得很严。
高考之前,她从来没有过半分自主之时。
她像母亲手里的提线木偶。
直到高考结束,她悄悄改了母亲心仪的志愿。
和母亲闹了场不愉快后,她毅然决然地踏上陌生城市的大学。
然而毕业工作,田母也来到京都,在田景的多次抗中。
她终于没有和田母住在一起,独自租住在医院附近。
饶是如此,田母隔三差五也会过来。
她受够了母亲的这种掌控,打着爱的旗帜,让她听话,不得喘息。
母亲如果不在了。
她就彻底自由了。
田景紧缩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那些曾经在愤怒之下产生过的恶念,如潮水般丝丝缕缕地缠了上来。
新婚丈夫说得对。
如果母亲真的爱她,又怎么会不顾自己的意愿逼迫自己做不愿的事。
所以,母亲并不爱她。
真正爱她的只有丈夫。
她和丈夫才是一家人。
田景伸出去的手指回收,速度非常慢,手腕有些微的颤抖。
她垂眸将冰冷漠然的视线投向地上的人。
从母亲的呼吸频率来看,保持这个状态几分钟,她就可以解脱这种痛苦了。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砸响。
咚咚咚。
一声接一声。
田景如梦初醒:“有人来了。”
被人看到会不好解释的。
她用这种理由说服了丈夫,弯腰匆匆将田母翻过身。
翻过来似乎让田母好受了些,脸色惨白的她抽气声倒是减弱了些。
田景只是个护士,无法判定母亲此时的状态。
她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打开被砸得砰砰响、大有不开门会一直砸、直到砸破为止的大门。
“怎么这么慢!耳聋啊。”
敲门的是房东,他是来收租的。
瞅准窗户有灯光透出,知道有人在里面。
他一脸凶相,骂骂咧咧:
“赶紧给这个月的租金。”
紧接着感受着门打开后袭来的冷意,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自家房子配有地暖。
一看就是抠门,为了省地暖费没开地暖。
田景依言转了租金给他。
“不够。”房东哼了一声,“还差五百。”
田景确认下,皱眉:“是这个数。”
“涨价了。”房东不耐烦道,“你去问问周围,哪家没有涨价?我一直没涨够意思了。”
“你要不愿意就退租,没人拦你。”
他有恃无恐。
这里的房子好租得很。
“我签的是长租,租期内涨价是不合理的。”田景低声道。
房东扫过她那柔柔弱弱的模样,嗤笑一声:
“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是我的房子,我要涨就涨。”
“你爱租不租。”
田景抿了抿唇,不想再纠缠,转了五百过去。
要是说不租,房东能立刻让她打包东西走人。
收到钱的房东满意,仗着身高优势,目光顺势往她身后瞄了过去。
田景门只开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露出自己半个身体。
房东也没多想,女人嘛,胆子小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