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萧铎要去淑妃寝宫,满后宫的人都竖起耳朵打听消息呢。
直至晚膳过后,君王真踏入淑妃寝宫,众人才大失所望,看来娴妃败下阵来了。说到底她不过是贵妃身边的一条狗,不过是因为贵妃身子弱,娴妃才能有侍寝机会。
消息传到清宁殿,郁灵倒是松了一口气,院门一关,嘿嘿,这里就是她的天下了,如此酷暑,郁灵不装了,随意踢掉了绣鞋罗袜,往美人塌上一趟,“有冰镇的西瓜没有哇?”
她褪下外裳,只着轻薄的香云纱裙,翘着腿,一身凝脂雪白叫宫女们也移不开眼。
平心而论,若真叫她连着两夜侍候萧铎,她也受不住。
晚膳过后,郁灵吃撑了,再不能躺着,揉着肚子在殿里来回散步,啊,怎么就吃撑了啊,整个人精神蔫蔫的。
宫女绮罗最了解她,“娘娘,这叫乐极生悲。”
郁灵继续揉肚子,不得不说御膳房新做的那几道菜式实在是美味,她明天还吃。
未过多时蔡姑姑来送荔枝。瞧着娴妃的脸色不大好,叹了一声道,“奴婢听说了,陛下还是去了淑妃宫里,贵妃命奴婢过来瞧瞧娘娘。”
“娘娘也不必伤心,奴婢知道娘娘尽力了。男人都是这般喜新厌旧,更何况他是君王,往后不只有赵淑妃,待到入秋之后选秀,还有更多女人进后宫。”
“蔡姑姑我不伤心......”郁灵想说蔡姑姑多虑了,她正逍遥快活,高兴还来不及呢,萧铎不喜欢她,她也不会为他而刻意争宠。
“娘娘在奴婢面前,就不要故作坚强了......贵妃还命奴婢捎带了样东西过来,娘娘瞧了心情必定能好。”
竟然是那一对镶红宝游龙戏珠手镯!
蔡姑姑贴心替郁灵戴上,娴妃这清纯模样我见犹怜,她身为女人都忍不住心软几分。
原来贵妃怕她伤心,赠她这对价值连城的手镯,既然到了这地步,她还是顺势装下去吧。
“蔡姑姑,我、我只是不甘心,陛下明明最宠爱我的......”
少女晶莹润眸落下泪水,她双手捂住脸,嘿嘿,手镯到手啦!
娴妃双十年华,正是春心萌动之时,对皇帝情深痴迷,如今争宠失败......
蔡姑姑宽慰了她许久才离开。郁灵抚了抚镯子起身准备去沐浴。
子时已过,她忽得听见有人推门而来。
萧铎一身墨色锦袍,已在廊下站了许久,自然将少女那番婉转凄楚的哭诉听得清清楚楚。
郁灵顿时僵在原地,与君王四目相对,萧铎他怎么又来了?!
郁灵赤着雪白双足踩在凉丝丝地砖上,乌黑发丝披散肩身,瓷白小脸呆呆的,湿漉漉的眼眸眼角通红,鼻尖也红。
萧铎突然出现,郁灵第一个反应,她方才与蔡姑姑哭诉的时候,没骂萧铎吧?
有说他负心汉么?应该没有......
“陛下......”
带着哭腔的声音,若是旁的男人,这一声必定叫得骨头都酥了,必定会抱着宠妾轻哄。
但萧铎不是一般男人,他也不喜欢郁灵,不过在赵淑妃寝宫误饮了下过药的酒,深夜来找郁灵,不过是想她帮忙解酒罢了。
“爱妃,过来。”萧铎牵着郁灵往内室走去。
啊,狗男人。
郁灵还以为他会哄她几句,没想到这么直接,在赵淑妃那里没尽兴么?!
他身上酒气很重,手上力道比以往更重,“不是求朕过来么娴妃,又躲什么呢?”
他清楚地听见了她与旁人哭诉,说害怕自己失宠。
萧铎实则醉了五六分,抵着她的额头,郁灵陷在软绵被褥里,睁着清纯空灵的双眸,“臣妾先伺候陛下沐浴吧。”
郁灵介意他碰过其他女人,又来碰她。
“朕没有碰赵凝玉啊。”沙哑的声音钻入耳朵,这一瞬间,萧铎那双幽深眼眸似看穿了她的想法。
不等她回应,指尖已经挑开她的缎带。
烈酒,外加上药的作用,他下手没轻重。
连着侍候两晚,郁灵真真受不了,但也不敢拒绝他,毕竟她身家性命全系于这个男人的喜怒,一双柔荑揪着男人衣袍哀求。
“那你别喘气。”
啊?这说的是人话么?别喘气?!
“可是臣妾不喘气怎么活?”
席榻之间两人向来是无声的,从来都是他索取,而她予取予求。
萧铎幽深眸光凝视着她,“至少别那样喘。”
郁灵大约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带着南方软语的特色,很助兴,萧铎受不了。
郁灵:“......”她抬起胳膊抵住了唇。
然而这酒实在烈,萧铎没有温柔,完全肆意妄为,没有怜惜她的必要,郁灵的存在就是供他疏解,后宫上下都知道的事。他厌恶她的父亲,本该将她也一道扔出皇城,她该庆幸自己有一副好身子。
他结结实实地戏弄她,郁灵是没喘,但她哭得声音都哑了。
天蒙蒙亮时,粗粝手掌离开少女纤细腰肢,萧铎起身穿衣,不容拒绝地叮嘱道,“今夜之事别告诉任何人,包括贵妃。”
郁灵抽抽搭搭地点头,装得乖巧至极。
啊,狗男人!她忍不住在心里咒骂,眼角又沁出泪水。有种自己辛苦一夜,上司却记她旷工的感觉。
起榻穿好衣袍,郁灵抹去眼角泪水,虽然她在蔡姑姑面前的泪水是假的,但此刻的泪水却是真的!
萧铎侧眸看她一眼,他酒意全消了,眸光落到少女细白纤柔的脚踝,犹记起昨夜她赤足站在地面上。
她的足踝精巧,纤秾有度,捏在掌心柔若无骨,足背肌肤吹弹可破,白胜牛乳。
男人略带薄茧的掌心轻轻摩挲足踝,忽得又起了兴致,抬眸又瞧见他的爱妃一副蔫蔫的模样。
郁灵察觉异样,他的手掌顺着她的足踝、
在她呆愣愣的凝视之下,萧铎再度使坏。
他才不会怜惜她,素来为所欲为,坏透了的人。
弑父囚兄,戕害忠臣,残暴不仁,无恶不作。正因为不愿屈居任何人之下,他争权夺势,正因为他立于不败之地,像郁灵这样的美人才会心甘情愿侍奉他。
哭什么?不侍候他,难道她想被扔出皇城么?
郁灵受不了,她从前每月只侍奉四五晚,这个月严重超标了!!
翌日是后宫妃嫔每月向太后请安的日子,赵凝玉早早地去了福宁殿向太后诉苦,“陛下昨夜并未留宿臣妾宫中。”
赵太后,“你这么没本事?”
“姑母你有所不知,清宁殿那个江南瘦马变着法地勾引给陛下!”
赵太后一共生育两子,废太子与幼子萧铎。废太子是太后亲自抚养,感情深厚一些。幼子不是在她身边长大,并不听她的话,还做出谋权篡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今日庄王妃也进宫,庄王是皇帝叔父,这些年夫妇二人一直没有去封地,而是长居皇城。
庄王妃:“大约娴妃她在龙榻上花样多些,圣上自然喜欢,凝玉这等世家出身的贵女自然比不了。”
太后道:“她不过是代替贵妃侍寝罢了,你们二人未免太高看娴妃。说到底还是贵妃眼里容不下人!!”
即使萧铎如今贵为至尊,太后也不喜欢这儿子,依然希望被关在宗人府大牢的长子能夺回皇位,长子更听话,如此一来她的族人才可以在朝堂上大有作为!
庄王妃道,“顾贵妃这般强势,叫后宫其他妃嫔毫无圣宠,也亏得太后容得下她。”
太后也恨不得将顾贵妃拉下马,可又有什么法子,萧铎这个儿子素来不听她的!
“不如就先从娴妃下手?”庄王妃道。
“贵妃在后宫的帮手众多,哀家无从下手。”萧铎登基这两年间,太后不是没动过手。
朝堂之上,萧铎与他那几位宠臣把持朝政。
后宫之中,贵妃的手段也是厉害至极!
新帝继位,幽禁废太子,庄王也被打压得无法喘息,庄王妃恨不得萧铎早日被拉下马,不急,先拿娴妃出出气,横竖她的父亲被贬去了苏州府,皇城之中毫无根基,即使出了事也无人为她鸣不平!
“太后,我倒是有个法子。”庄王妃决定献计,“明日便是十五,太后为何不派娴妃去奉天寺上香祈福。”
“然后呢?”太后欣赏庄王妃这个妯娌,从前命她办的事,再难办她也办得成。
“然后就交给臣妾吧,若是有不长眼的山贼劫走娴妃,污了她的清白,恐怕圣上连见都不想再见她了吧。”庄王妃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也不必她亲自出手就能折了贵妃的人。
赵淑妃更是只等着看好戏了。
郁灵行色匆匆地从清宁殿过来,偏巧贵妃今日卧榻称病,她只能孤身过来太后请安。
规规矩矩地行完礼,太后神情严肃地问她,“娴妃侍奉陛下也有些年了吧?怎么肚子没有动静呢?”
郁灵疑惑,太后从不关心皇帝子嗣的呀。
“是啊,娴妃娘娘替贵妃侍奉陛下多年,也该诞下个一儿半女了吧。”庄王妃帮腔。
郁灵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提及此事。她觉得一定是萧铎杀人如麻,作恶多端,故而上天要他断子绝孙,还有其他一些原因,总之她不可能怀上龙嗣。
“臣妾会尽力的。”郁灵早料到贵妃不在,太后必定会刁难自己。
庄王妃:“娴妃啊,当年我嫁给庄王一年,肚子也是毫无动静,全靠了去奉天寺祈福,才有了身孕。”
“既如此,娴妃你明日就去奉天寺一趟,求子,顺便替哀家祈福。”
真的吗?郁灵笑逐颜开,她可以出宫游玩啦?
“臣妾遵命,必定诚心向佛祖求子!!”
不,她要向佛祖祈祷,希望萧铎早日不举!!
太后说会命内务府备好车马仪驾,一切不用她操心。
一离开福宁殿,郁灵她就欢天喜地地回清宁殿收拾衣裳了,要去两日,还要过夜,啊,好快乐!
郁灵寝宫里十多个衣柜皆塞满了漂亮衣裳,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带哪几件好了。
萧铎夜里过来时,清宁殿凌乱不堪,满地都是衣裳。郁灵不但没有沐浴等着他,还跪坐在打开的紫檀木箱前翻找东西。
萧铎示意宫人不许出声。
“绮罗,你觉得带十件衣裳够了么?”
“还要选一些首饰搭配,啊还有好多东西要带啊。”
“明明今年绣房制了七八十身夏裳,为何我现在选不出十身来呢?”
郁灵一边翻找一边嘀咕。
......
贴身宫女绮罗立在门内,抬眼偷瞧门口的君王,再瞧瞧背对着君王翻箱倒柜的娴妃,心想着娴妃你要不要回眸瞧一眼?
“太后只命我在奉天寺住两日,若是能住两个月就好了,我就不必天天面对那个狗、”
“咳!!!”绮罗重重地一记咳嗽。
郁灵扭头,“你着凉啦?”
绮罗:“......”
郁灵顺着绮罗的视线往后看。
郁灵:“......”
萧铎怎么又来了?!
郁灵:“臣妾参见陛下。”
夜里闷热,郁灵穿得清凉,赤着一双玉足,散着头发,额头尽是薄汗。
连着三日来,这是要累死她不成?
“臣妾、臣妾今晨癸水已至,恐怕今夜不能侍奉圣上。”随口扯谎,横竖萧铎对她并不上心,就连她的生辰在寒冬还是酷暑也不记得。
萧铎并未如往常一般走开,他反而在附近木榻坐下了,“去奉天寺上香?”
“是,太后命臣妾代她上香祈福,顺便求子......”
萧铎轻应了声,依然没离开。
郁灵继续跪坐在木箱前翻找衣裳,片刻之后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幽幽的一声。
“如此精心准备衣裳,你是去求子,还是去参选秀女?”
哈?郁灵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男人,他、他居然嘲讽她?他从不嘲讽她的,也从不与她搭讪,离开了床榻,两人完全不熟!
今日他居然嘲讽她?!
萧铎坐在她身后的椅榻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郁灵一点儿也不自在,从前她用癸水的理由搪塞完他,他都会离开的。
不管他,她继续翻箱倒柜,找出一袭新制的明黄色香云纱宫裙,还有一件粉霞色。
“明日穿哪一件好?”她自言自语嘀咕。
“你着粉霞色好看。”萧铎回答她。
郁灵脊背僵硬,他这是在与她闲聊么?他从不与她闲聊的,也从不会在床榻以外的地方注意她。
衣柜里还其他颜色的衣裳,郁灵一时好奇,“陛下最喜欢看臣妾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不穿。”
郁灵:“.............”
啊啊啊!老色胚!她就多余问他!
“爱妃去几日?”萧铎正经问她。
“两日。”
“一日,明日天黑之前回宫。”
“?”郁灵着急了,“可是贵妃娘娘已经同意两日了。”
“听贵妃的还是听朕的?”
郁灵不甘心,萧铎从前都不会管她不会在意她,今日怎么还不走?求求他快走吧!
“太后命臣妾留宿一夜呢。”郁灵搬出太后,她觉得自己挺机灵的。
“一日,否则就别去。”
郁灵:“!!!”
郁灵暂时忍耐,横竖她明日寻个理由留宿奉天寺,皇帝从不在意她,必定不会管她何时回宫,即使她一不小心遭遇刺客死在外头,他那颗冰冷的心也不会有一丝涟漪!
少女背对着男人继续翻箱倒柜,片刻之后等她再回头,椅榻上已经空空荡荡,萧铎走了。
莫名其妙,从前他真的不管她啊,她以癸水来搪塞侍寝,他从不察觉异样,还有其他一些小谎言,萧铎对于他不在意的事情从不过问的。
隔日,郁灵登上马车时,竟瞧见了皇帝贴身侍卫金永,“陛下特命奴才送娘娘去奉天寺,天黑之前带娘娘回宫。”
她气呼呼钻入马车车厢,真真一肚子苦水呢!即使萧铎因为她父亲而厌恶她,也不必将这么看管着她吧?看犯人不成?
抵达奉天寺,经过乏味冗长的祈福,金永寸步不移动地跟着她。难得出来一趟,岂能叫一个侍卫拿捏了。
郁灵以要在禅房打坐休息为由,将金永挡在门外,从窗户溜走了。
天将暗不暗时,郁灵来到寺庙附近的夜市游玩。少女衣着华贵,肤白貌美,一路吸引游人目光。
一路吃吃逛逛,当年在誉王府时她就经常偷偷溜出来,进宫这两年都没逮到机会。
等玩得尽兴了,郁灵穿过巷子,巷中黑暗,她没看清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揉了揉膝盖站起身,倒霉,右脚脚踝扭伤了,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正一筹莫展,想着该怎么回奉天寺呢,忽得听见身后有人唤她,“站住。”
郁灵瞬间脊背发凉,回眸一看。
“娴妃娘娘?”
真真冤家路窄,她竟遇见了萧铎的宠臣司徒珏!
郁灵不想自己狼狈的样子被这个大奸臣瞧见,一瘸一拐朝着奉天寺的方向走去。
“娘娘要去何处啊?”
“我要去何处关你何事?”她身份尊贵,司徒珏再得皇帝宠信,也不能对她颐指气使。
司徒珏:“若臣没记错,娘娘此时该在奉天寺求子,哦,不对,该踏上了回宫的路程了。”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郁灵腹诽。
“本宫有事耽搁了,此刻便要回去。”郁灵转身要走。
“跟着娘娘的侍卫呢?”司徒珏追问。
“你别跟着本宫!”郁灵一瘸一拐往回走。
“娘娘受伤了?”
郁灵骤然回眸,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神勉强支撑起点架势,“退下!”
“正好臣的府邸就在附近,娘娘不如过去歇歇,府中也有大夫。”
司徒珏一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的架势。
“娘娘若不答应,臣只能进宫禀告陛下,否则娘娘若出了差错,臣难辞其咎啊。”
他就会告状!萧铎素来不喜欢她,倘若叫他知道她离了奉天寺乱跑,必定重重责罚。
郁灵不言语,脸颊气鼓鼓的,啊,太丢人了。
司徒珏又走到她面前,“来,请娘娘上臣的马车吧。”
“你能送我回奉天寺么?”
“自然可以,不过在此之前,先跟臣回府处理伤势。”
郁灵无法,只能暂且跟他回府。
“司徒大人的家在何处啊?”
“朱雀大街街首。”司徒珏道。
郁灵暗自惊叹,大奸臣这几年敛财无数啊!
朱雀大街是皇城最热闹宽绰的街道,当年的誉王府就坐落于那处,周围权贵云集,司徒珏草莽出身,不过为官几年啊,就得以在此处购置宅子。
但他为何对自己这么殷勤?
她是萧铎的枕边人,司徒珏必定是想借此机会笼络她!
待马车停在司徒府门口,郁灵犯愁,她足踝疼得下不了车。
“臣背娘娘进府。”朝堂上手段狠辣,叫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就这么在她面前蹲下。
男女授受不亲。
“娘娘迟迟不下车,若是宫中陛下追究起来......”
郁灵无奈趴到司徒珏身上。
身形修长,比寻常男人更瘦弱些的司徒珏,双臂力道却出奇得大,背起她步伐平稳。
郁灵一双软绵手臂轻轻圈住他的脖颈。
琉璃似的美人,吸引了门口侍卫的目光,郁灵害羞地将脸埋到男人颈侧,少女淡淡的呼吸似沁着蜜一般,喷洒到男人颈窝,好似鹅毛轻轻拂过,带着些许温热。
司徒珏下一瞬止住步伐。
“怎么了?”郁灵咕哝一声,自小生长于江南,这轻嗔一句,真真叫人骨头酥麻。
“没什么、”司徒珏正色,继续前行。
郁灵看不到的角度,在朝堂上素来有笑面虎之称的男人神色肃然。
司徒府前堂里坐满了人。
萧铎临时有事商议,这个时辰将人召进皇宫掀麻烦。司徒珏的宅邸清净,于是派人通知了慕容循他们。
慕容循来时顺便捎带了几位新得的美人,皆是从江南教坊里搜罗来的新人。
萧铎的后宫妃嫔虽不少,但没有人真正得他欢心,如今皇后与储君的位置都空着,这也是他们这等做臣下的过错。
“陛下,这几位美人的出身,臣已经洗干净了,特意献给陛下,陛下有瞧得上眼的带回宫享用。”慕容循恭恭敬敬道。
前厅里茶香四溢,司徒珏的家仆们小心伺候着。
萧铎一袭暗色长袍,眸光淡淡掠过厅中的十多位美人,他并非圣人,这个年纪嗜好女色正常不过,男人争夺的不就是权势与女人么?
但慕容带来的女人入不了眼,娴妃将他的胃口养刁了。
王长明:“啧啧,还是慕容大人厉害,搜罗来这么些个美人。待陛下挑好了了,不如叫我也挑两个?”
王长明是世家出身,正统科举入仕,早早投靠萧铎,他的后宅热闹不输慕容循的,尝过的美人尤物无数。
厅中的女子大约猜出了众人的身份,坐在正中间的男子,眉目幽深,不怒自威,正是当今圣上,倘若能随他入宫......
慕容循:“待陛下挑剩下的,其余的美人大家平分,可都是雏儿。”
但最重要的还是讨好皇帝,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讨要娴妃,相比这些个美人,娴妃才是真正的尤物,一面之后,慕容循始终念念不忘,甚至觉得后院的女人寡淡无味。他打听过,萧铎厌恶娴妃的父亲,也厌恶娴妃,素来对她不上心,所以此事并不难办。
门口立着十数位身着黑甲的御前侍卫,慕容循一时好奇,“从前陛下出宫时皆会带着金永,今日怎么不见他?”
萧铎把玩着茶盏,“娴妃去奉天寺祈福,将金永一并带去了。”
慕容循:“娘娘怎特意去奉天寺祈福?”
萧铎:“求子。”
在座众人心中了然,君王年近而立膝下无子,但这并非神明能左右的,如今皇位不稳,各股势力在暗中虎视眈眈,实在不是孕育皇嗣的好时机,况且萧铎的嫡子必须有着完全高贵的血统,更何况娴妃的家世决定了她只能当君王暖床的妃嫔。
所以她在神明面前长跪不起,也求不来皇嗣。
“娴妃娘娘可真不识大体,不过是去奉天寺而已,竟然带走了陛下最器重的侍卫。”王长明道。
萧铎不置可否。
慕容循笑道,“既如此,今夜龙榻清冷,陛下更要好好选几位美人带回宫了!”
“回禀陛下,司徒大人回府了。”御前侍卫回禀道。
郁灵趴在司徒珏背上,一路行来吸引了不少奴仆注意。司徒府邸没有女主人,今日家主破天荒背回一个女人,还不得吸引众人的注意。
郁灵额头抵着司徒珏的肩膀,啊,怎么都看她啊......
“家主,方才陛下、”
“去传张大夫来前堂。”司徒珏打断管事。
绕过影壁,司徒珏稳步朝着前堂。
“哎呀呀,司徒珏开窍了,竟带了个女人回来!”慕容这一声立即吸引了厅堂里所有人的注意。
司徒珏看到了廊下那十数位天子近身亲卫。
郁灵闻声缓缓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先是慕容循那看好戏的神情。
慕容循骤然惊愕,自己没看错吧?司徒珏带回来的女人竟是、竟然是、原本该在奉天寺求子的娴妃娘娘!
郁灵睁着湿漉漉的眼眸。
“陛下......”司徒珏反应过来,他没料到这等巧合。
诶??陛下??什么陛下??哪个陛下???
下个瞬间郁灵就看到了她那权势滔天的夫君,从前堂缓缓步出来,瞧见了她与司徒珏,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也微微诧异。
但他并未震怒,而是收敛神色,就这么立在廊下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郁灵瞠目结舌,心脏怦怦跳,为何她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慕容循展开折扇遮住半张脸,低声与身边人嘀咕,“天子最信任的臣子背着天子宠妃,这下有好戏看咯。”
廊下新贵们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郁灵仓皇从司徒珏背上下来,脑子一片混乱,株连九族时哪九族来着?这些人都是什么眼神?即使她见异思迁,那也绝对不会与司徒珏啊!
萧铎眸光落在郁灵身上,不言不语,一张脸冷若冰霜。
“陛下,臣妾、臣妾......”
“原来是这么个求子的法子......”礼部侍郎王长明幽幽道,“司徒珏,你是想效仿野史里的吕不韦?”
慕容循添油加醋,“娴妃娘娘是有些个熊心豹子胆的,求子求子,原来不是向佛祖求,而是向是、”
司徒珏并不慌张,“陛下,臣经过街市时,见娴妃受伤,故而将娘娘、”
“不是去奉天寺求子么?金永呢?”萧铎不听旁人解释,直接质问郁灵。
郁灵紧张地揪着裙侧。
今日她要去庙宇里烧香拜佛,未施粉黛,只着一袭水蓝色香云纱裙,此时眉宇微蹙,美目含泪,实在是浑然天成的美。
慕容循啧啧称奇,最好是皇帝降罪将娴妃幽禁起来,待她失宠了,自己好趁虚而入,偷龙转凤将她收入自己后院,足够玩弄数月了。
“臣妾、臣妾、”
她必须编出一个借口来,否则苏州家中数百族人的小命就玩完了!!
“臣妾去奉天寺祈福,想到下个月便是君王寿辰。臣妾想起陛下有件长袍上丢了两粒扣子,故而偷偷来朱雀大街,想为陛下寻一副袖扣。”
郁灵摊开掌心,少女柔软的手掌里果然躺着两颗白玉扣子。
“闹市人多,臣妾无意中崴了脚,幸而遇到司徒大人,否则臣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郁灵解释完,立在庭院之中隐隐啜泣开来。
慕容循诧异,如此蹩脚的理由,也亏得这位娴妃能编造出来,再瞧瞧廊下那位的脸色,果然不相信。
萧铎的眸光令郁灵浑身发颤,如此心急深沉的男人,哪里会被她花言巧语蒙骗过去。郁灵心想自己彻底完啦。
四周静谧了许久,萧铎才终于用不悦的语气道:“宫中造办处的工匠众多,哪里需要你亲自买袖扣,下次不可这般莽撞行事。”
他竟然相信了?!
这两粒扣子是方才她趴在司徒珏背后时,无意中从他领口拽下来的啊......
慕容循更是诧异,萧铎此人心机深沉,从不轻信旁人,这副扣子就轻易将他糊弄过去了?未免太离谱了吧?
此时郁灵歪了歪脑袋,她瞧见了堂中站着的数位美人。
美人们穿戴富丽,妩媚动人,站在那处好似仙女下凡。
再瞧瞧廊下的几个男人,夜色已暗,他们聚众在一道.......她在一瞬间郁灵恍然大悟,他们、他们、这些人都并非什么好人,皆是贪财好色之辈!
少女骇然地看向萧铎,带着几分执拗,好啊,被她抓到了吧?!宫里的妃嫔还不够满足他的?这帮佞臣阿谀谄媚,给他搜罗美人!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要回禀贵妃!
郁灵眸光直勾勾地瞧着廊下众人,这样的神情的变幻无一不落入新贵们眼中。
萧铎不解释,没必要同娴妃解释,“你去偏殿等着朕。”
慕容循没看成热闹,“陛下,你还真信娴妃娘娘所言?难道不该严加审问司徒珏么?”
“她没那个胆子。”娴妃养在他身边数年,对他情深,萧铎不曾怀疑过她,况且自己对她没什么情意,他也不想在女人身上多费心思。
今夜要议庄王在江南圈地之事,朝堂上几位高官也都有份,萧铎憎恶已久,然而树大根深,铲除不易。
卯时初刻,郁灵上了萧铎的龙辇回宫。
此时她已昏昏欲睡,坐在车厢侧边,萧铎在主位上闭目养神,郁灵只在床榻上与萧铎单独相处过,这会儿同乘龙辇,她局促不安。
“怎么想起求子?”萧铎问,这个女人只适合当他榻上的奴,供他疏解,至于生育皇嗣,她难道不知道他厌恶她的父亲么?又怎么可能允许她诞下皇嗣?就不能用脑子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