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含棠又怕谢似淮多想,所以犹豫了几秒。
傅清仁深感此事很为难人,忽后悔前来了,正想出声作罢。
楚含棠在他开口前同意了。
因为心中忽然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笑道:“可以,不就是见一面罢了,有何不可,时间就定于明日,傅公子你看可好?”
大於在男女方面还是比较开放的,私下见面也是常事。
傅清仁也只是抱着机会很渺茫的想法前来的,见楚含棠如此通情达理,不由得深觉感激。
他又行了一礼,“在下替表妹谢过郡主、郡马了。”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池尧瑶连忙站起来道:“快快请起。”
楚含棠也站了起来。
她依然还是颇为不习惯古代人动不动就行礼的习惯,大概是生活在现代社会太久的原因。
“对了,傅公子,你来京城是要寻人,人至今尚未寻到么?”
提起此事,傅清仁轻咳了一声。
他面露遗憾道:“实不相瞒,我是来找传说中的神医治病的,可几乎寻遍了这个京城,又拜托了不少人,还是找不到神医的下落。”
池尧瑶讶异,“你是说神医?”
傅清仁“嗯”了一声。
说太多话,他气息会有点儿弱,“我这病从娘胎带来,神医是在下唯一的希望。”
楚含棠明白了。
原来傅清仁要找的是神医,这样一来就好办了。
她脑子一转,想到一些事。
“傅公子,我答应见你的表妹,我还能告诉你神医的下落,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不知你是否能答应?”
池尧瑶与傅清仁对视一眼。
他们都不知道楚含棠所言何意。
傅清仁也没有迟疑,“郡马说便是,在下必定竭尽所能。”
楚含棠笑了笑。
“神医现在不在京城了,他去了距离京城不远的崇善寺救人,你后日赶过去,应该也能见到的。”
她走到傅清仁前面。
楚含棠将一杯茶递过去,让他喝下压压咳嗽,“我要你做的事,倒也不用你竭尽所能,我想让你……”
到晌午,楚含棠才见到谢似淮。
谢似淮今日穿了一套她之前给他挑的黑红色衣衫,穿在身上更显少年气,看着腰窄腿长,身姿轻盈,不过要是再长些肉就好了。
楚含棠快步走到谢似淮身边。
“你又去哪儿了?”
一上午都不见人影,她在府中别提多无聊了,吃饭也提不起劲,又不想去跟柳之裴拌嘴。
“哼,你不是说以后出去会跟我说一声嘛。”
由于有一段时间没吃以前那些药了,她的嗓音也在逐渐地恢复。
不过还不明显。
若是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院中偶然风大,会有不少落叶飘下,谢似淮抬手将落到楚含棠头发上的一片叶子取下来。
她也不动。
青色叶子被他用二指夹住,“我起来时,你尚未醒,我便留了一张纸条在木枕旁边,你没看见?”
言罢,谢似淮反问道:“听说傅公子今日来找你?”
楚含棠也没打算瞒他。
“纸条?”她微微瞪大眼睛,懊恼道,“我没看见,大概是我睡着睡着,把它压进被褥里了吧。”
“我的错,我的错。”
然后就认了错。
楚含棠很喜欢闻谢似淮身上的香粉味,不自觉靠近一点儿。
她牵着他的手轻轻地晃动着,露出些孩子气,“是的,傅公子来找我见她表妹一面,就是以前跟我有过婚约的那个姑娘。”
谢似淮看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楚含棠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忙道:“我是真不喜欢女子,跟她见面,我也会带上你的。”
“世上是会存在女子喜欢女子的情况,虽说那样也是正常的,但我是喜欢你的。”
楚含棠的脸皮有时候很厚,能随时跟他说喜欢这些话。
大概是受爸爸妈妈的影响。
他们整天在家就是黏黏糊糊的,生下她这么大一个女儿后,仍然把“我喜欢你”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久而久之,楚含棠也被耳濡目染到了,认为说这些话是很正常的,喜欢就要说出来嘛。
“带上我?”
他抬了抬眼帘,凝望着她。
楚含棠开玩笑道:“对啊对啊,你不是跟我拜堂成亲了么,你就是我的小娘子了,我去哪儿,当然得带上我的小娘子呀。”
谢似淮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暂时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笑起来会很好看,即使脸上只有浅浅的笑容弧度。
楚含棠暗道,色令智昏这句话真没错,“饿了么,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给你吃。”
谢似淮向来不重口腹之欲。
不过,见她眼巴巴地瞧着自己,他说了一道菜,“藕片。”
“好!”楚含棠爽快地答应了。
厨房里应该有莲藕,要是没莲藕就派人出去买就行。
郡主府的下人有时候还是很能帮上忙的,虽说是皇帝派过来的。
她说:“我们现在去厨房。”
在楚含棠兴致勃勃地要走去厨房时,谢似淮突然伸手拉住她,手腕紧贴着她腕间的铃铛,“昨夜,我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个梦。”
楚含棠站住了。
她抬起头,跟他视线相交。
谢似淮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过楚含棠的五官,“我梦到你不见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怎么也找不到……”
她顿了顿,又踮脚亲了他一口。
楚含棠还拉着他的手,“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么?”
谢似淮没说话,向她索吻。
丝丝缕缕的爱欲似乎没有尽头,如果有,那也只是患得患失。
舌尖纠缠。
仔细地舔舐过唇瓣的细小纹路。
他弯下腰,双手捧着楚含棠的脸,喉结滚动,迷恋地吞咽属于楚含棠的津液,唇角紧贴着她唇角,不想留下任何一丝一毫缝隙。
转眼间便到要跟傅清仁表妹见面的第二天了。
她们约在京城郊外的河边见面,寻常人见面不是约在酒楼就是约在茶馆,偏偏傅清仁的表妹宋幼安不爱走寻常路,约在了此处。
大概是觉得此处山清水秀,适合第一次见面。
楚含棠先到。
谢似淮就陪在她身边。
他一袭红衣似血,腰封束着腰线,十九岁的面孔还带有一丝少年青涩,皮肤很白。
她看着谢似淮就心痒难挠,莫名想碰碰他,又怕会被待会儿就来的宋幼安看见,只能忍住。
宋幼安很快也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名侍女,本来傅清仁想跟着来的,宋幼安拒绝了。
此刻河边站着两名身姿修长的少年,宋幼安一时间不太确定谁曾是与她有过婚约的楚含棠。
宋幼安年纪不大,才十七岁。
今日前来,她还特地打扮了一番,穿着鲜艳颜色的石榴裙,用上京城最好的胭脂,精心化了一个妆。
眉间还点了京城最流行的花钿。
宋幼安扶着裙摆朝他们走去,倒要看看是谁要与自己退婚,跑去攀龙附凤,与郡主成婚。
她脸微圆,浑身上下散发着被娇养过后的贵气。
楚含棠余光看见有人走近自己,抬头看过去,只见两名少女扶着裙摆越过河边崎岖不平的沙石走过来。
尽管宋幼安不太确定谁是楚含棠,但不知为何就是看向了她。
“你就是楚含棠?”
宋幼安身旁的侍女脸色一变,忙低声提醒她,“小姐,您可不能直呼郡马名讳。”
楚含棠无所谓一笑。
她道:“无事,宋姑娘说得没错,我就是楚含棠。”
谢似淮也跟着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这个名唤宋幼安的少女,眸色淡淡,脸上挂着惯有的笑,看起来像是个温柔好相处的少年郎。
宋幼安看了楚含棠一会儿。
她眼珠子一转,“瞧着是个挺俊俏的小公子,可惜是一个只会攀龙附凤之人,不是良配。”
楚含棠觉得好笑。
“宋姑娘想尽办法要见我,只是想说这一句话么?”
宋幼安小脸微垮下来。
她撇嘴道:“我就是不甘心,我宋幼安是不会给人当妾室,也不允许丈夫纳妾的,可你居然敢退婚。”
楚含棠:“……”
她默默道:“这婚是陛下所赐,我等也是身不由己。”
还有就是受走剧情点所迫。
最重要的是,在原著里,原主也不会娶这个宋幼安。
毕竟她心心念念的是池尧瑶。
若不是需要傅清仁做一些事,楚含棠也不一定会答应今日来见宋幼安,毕竟她知道谢似淮性格很敏感。
就算他现在知道她是女的,也因为池尧瑶的原因,不想让她太亲近别的女子。
楚含棠一般会顺着他。
谢似淮生得太漂亮、精致,宋幼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他,这楚含棠过来见她,为何还要带上一个看着又不像是护卫的少年?
他们是什么关系?
宋幼安收回视线,“算了。”
她像是受了打击,道:“我还想你见到我会后悔呢,谁知道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无趣。”
楚含棠很上道的。
她莞尔道:“宋姑娘国色天香,日后必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宋幼安知道楚含棠是在说客套话,却很受用,傲气道:“那是自然,你以后莫要后悔才是,我看你身边的小公子就不错。”
她脱口而出,“他是我的。”
宋幼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了几秒,她还是很惊讶。
“什么?”
宋幼安停了停,看向谢似淮,又看向楚含棠,震惊道:“你说……这位公子是你的?你不是郡马么!”
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楚含棠也收不回来了。
好在皇帝认为她虽心悦池尧瑶,却仍然有爱玩男人的癖好,也知道谢似淮的存在。
就算宋幼安回去后说了出来,传到皇帝耳中,也不会搅乱池尧瑶的计划,于是楚含棠也不否认了。
“嗯,所以宋姑娘你之前说得对,我并非你良配。”
宋幼安看楚含棠和谢似淮的眼神瞬间变了,“那玉瑶郡主可知道你,你喜欢爱玩男子?”
“郡主是知道的。”
事到如今,楚含棠半真半假道。
宋幼安眼皮一跳,“原来你有断袖之癖,幸亏你我退婚了,不然我可不会像郡主那般宽恕你们。”
言罢,宋幼安立刻带着侍女离开了,走得极快。
谢似淮看着宋幼安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听说你答应傅公子过来见这位宋姑娘,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楚含棠如实说道:“我的条件是让傅公子在后日便离开京城,然后在往后的三个月内不准踏入京城半步,就这样而已。”
谢似淮又问:“为何?”
“这个不能说,抱歉。”
她手指轻勾着他尾指,“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去吧。”
“好。”
楚含棠也不在乎宋幼安怎么想他们,反正自己只是宋幼安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她牵着谢似淮的手往回走,走到一半感到很内急,此处是郊外,距离京城还有一段比较长的距离。
是不可能忍到回京城的。
不行了!
她松开他的手,不太好意思地说:“你现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河边有茂密的树林,古代人一般会到这种地方解决的。
楚含棠就是去了那里,怕谢似淮久等,她动作很快,再到树林旁边的河边洗洗手。
水清澈,能清晰倒映出人。
滴答滴答,水滴落河水的声音。
但这一道声音并不是从楚含棠双手上面的水滴落河面传出的,而是从她面上。
楚含棠讷讷地抬手,碰了碰自己湿哒哒的鼻间。
血在她沾了水的手散开,也顺着指缝滴落在河水上,啪嗒地响。
啊,是血。
楚含棠反应难得有些迟钝。
她抬起双手想抹掉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可好像擦不完的样子,算了,还是用水洗掉吧。
“楚含棠。”
一道平静到诡异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楚含棠下意识回头看去,谢似淮看着她那一张糊着血的脸,唇角弧度一点点地降了下来。
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
再次叫了她一声,“楚含棠。”
面色如常,语气还是很平静,却几不可见地微带哽咽。
这一次是真的绝望到极致了。
谢似淮猛地加快步伐走向楚含棠,想扶她起来,“你是不是要去亲近池姑娘了,好,我带你去。”
他忽又笑起。
“只要亲近池姑娘就没事了吧,我现在就带你去。”
“我带你去……求你了……”
谢似淮的笑容彻底地掉了下来。
楚含棠又抹了一把鼻子。
她不忍心见谢似淮露出这样的表情,其实也不太确定自己为何会突然流那么多鼻血,虽然很有可能是那个药彻底地损坏了身体。
见谢似淮手指微微颤抖着,楚含棠连忙握住他。
“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她道:“此事与池姐姐无关。”
谢似淮抬了抬眼睫,眼底清晰地落着她的身影,还有那一滩醒目的鲜血,仿佛也能映红了他眸底。
楚含棠又松开谢似淮,俯身捧起河水,将脸全洗干净。
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目光从一开始的完完全全妥协,到卑微地祈求,再到如今的冷寂无声,似无法复燃的死灰。
谢似淮变得很是安静。
楚含棠洗干净脸了,看样子跟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脸色稍微苍白一些。
她还带着水滴的手再一次牵住了谢似淮,小小声地哄着他,“池姐姐会医术,我回去给她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谢似淮蓦地低头吻了吻楚含棠苍白无血色的唇。
想将她的唇瓣蹭出点儿血气,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
楚含棠知道他此举意欲何为。
应该是自己脸色看着不是很好。
于是她由着谢似淮温柔又缠绵地摩挲着自己,一下又一下,不到片刻,刚才还很苍白的唇变得红艳了一些,仿佛身体健康之人。
楚含棠见谢似淮终于离开自己,拉着他站起来。
“走吧,我们回去。”
她歪过头看着他,“我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才会流鼻血的,你看我现在除了脸色不好之外,身体还是行动自如的。”
谢似淮声音不大,“是么。”
说实话,楚含棠真的没有感受到身体有任何的不适。
她想了想,又仔细地感受一遍。
只有擦鼻血擦得太用力,把周围的皮肤给擦得火辣辣的感觉。
可能也是懵了吧。
当时怕谢似淮会看到,所以擦鼻血的时候加快了速度和颇为使劲,除此之外,没别的不适。
尽管她身体上的疼痛是能转移到谢似淮身上的,但若是身体不适,不仅仅会疼,还会有其他感觉的。
所以流鼻血可能另有原因?
他们回京城的路上,谢似淮像是在想事情,没怎么说过话。
只有楚含棠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似是在照顾他的心情,后面发现好像作用不大,泄了气。
直到回到郡主府里面,谢似淮才主动开口说话。
他将楚含棠带去见池尧瑶。
池尧瑶昨日便知道他们今日会一起去见傅清仁的表妹宋幼安,却不知为何他们出去一趟回来后,气氛竟然变得如此怪异。
虽心存疑虑,但也不好问出来。
又见谢似淮让她给楚含棠把脉,池尧瑶吓一跳,以为出何事了。
谢似淮言简意赅,“她前不久流了很多鼻血。”
闻言,她顾不上细问,拉住楚含棠的手就开始把脉。
好端端的,怎就流鼻血了?
生病了?
楚含棠从池尧瑶脸部表情中能够读出她现在疑惑的几个问题,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说女扮男装时吃过的药丸?
要以女扮男装的身份去攻略池尧瑶,在获取到对方剩下的五个好感度之前,楚含棠不敢冒险让她知道自己女扮男装这件事。
况且,如果真是那药此时起了蚕食身体的副作用,现在说出来也无济于事的。
还不如快些获取到好感度。
等池尧瑶把脉完,再听她怎么说吧,到时便知道为何流鼻血了。
几秒之间,楚含棠将整件事梳理了一下,此刻倒是冷静下来了,一只手依然牵着谢似淮,一只手伸到桌子上给池尧瑶把脉。
哎,真不会停药了也不行了吧!
柳之裴听下人说楚含棠和谢似淮一从外面回来就直接去找池尧瑶了,好奇心起,也过来了。
他一来就看到池尧瑶给楚含棠把脉,吊儿郎当的模样立刻收起来,疾步上前去,皱着眉问道:“楚公子这是身体不适?”
楚含棠不敢看谢似淮,讪笑道:“我不知为何流鼻血了。”
柳之裴微顿,“流鼻血?”
把完脉了,池尧瑶好似松了一口气,看向楚含棠,语气夹着似姐姐般的无奈和宠溺的责骂。
“你是连续喝太多酒了,这味酒后劲似乎极其霸道。”
言罢,她转头看柳之裴。
“柳公子。”
柳之裴听言心感愧疚,那楚含棠流鼻血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措不及防地被点名,忙应声,“啊?”
池尧瑶问:“卖酒之人可曾跟你说过有关此酒的事?”
此酒?柳之裴马上认真回想。
他这个人比较八卦,出去买东西或者逛街,遇到陌生人也喜欢主动聊上几句。
“好像提到过一两句。”
“当时有女子过来买这种酒,那老板对她说,男子随意喝也无碍,但女子和体弱之人不适宜喝太多这种酒,最多几杯,否则会阴阳失衡,内火旺盛。”
喝了几坛酒的楚含棠:“……”
拿酒回来后,柳之裴见池尧瑶和素心都只喝过一杯而已,不是很喜欢喝酒,便也不提此事。
至于其他人。
柳之裴寻思着他们之中好像没有体弱之人吧。
白渊一看就不像是体弱之人。
爱吃酒的孔常更不可能。
而谢似淮被种下巫术,除了瘦些,神医也不曾说过他需要忌口,他武功又极高,也算不上体弱之人。
谁知楚含棠居然栽在这酒上了。
在今日之前,柳之裴看着她整日活蹦乱跳、一生气起来老虎都能打死一只的样子,也不像是体弱之人。
他第一次买这种酒回来,自然也没将她考虑在体弱之人里面。
第二次虽说是谢似淮去买的酒。
可也并不是每次都会碰上有女子去买这种酒喝,然后老板恰好提醒对方,叫谢似淮听了去的情况。
所以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错。
第一次买酒回来就该说的。
柳之裴眼含歉意地看向楚含棠,“楚公子,这件事是我疏忽了,若我第一次买这种酒回来的时候便说了此事,你也不会流鼻血了。”
谢似淮指尖一动。
一根毒针夹在他指间,正欲掷出,却被楚含棠悄无声息地压下。
她看了谢似淮一眼。
只见他也掀起眼帘看向楚含棠。
然后,她偷偷地摸了摸他的掌心,是个安抚性的动作,再对柳之裴说:“也是我贪杯,错不全在你。”
柳之裴仍然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没一会儿,他又抬起头。
“女子和体弱之人不适宜喝太多此酒,楚公子你肯定不是前者了,那你是体弱?池姑娘,你看出些什么?楚公子怎么就体弱了呢?”
楚含棠顿时心虚。
是不是体弱不知道,反正她喝这酒肯定会阴阳失衡,内火旺盛,因为符合女子的这个条件。
太倒霉了吧。
喝个酒而已,还喝到女子不宜多喝的酒,白白流了一场鼻血。
虽然楚含棠原来不怎么信神佛,但改日也想到京城的寺庙拜一拜,看是否真的能祛除霉运。
谢似淮却慢慢地垂下了眼。
池尧瑶让素心去拿针包出来,准备给楚含棠施针去旺盛的内火。
施针过后,就会无碍。
听到柳之裴提出来的问题,她回,“含棠是这两天恰好撞上气血两虚,这才导致脉搏显示体弱之兆。”
原来如此,楚含棠自己也惊叹。
“这种体弱是看不出来的,平常也不碍事。”
池尧瑶一边施针,一边解释。
“过几日便会自己恢复正常,可偏偏又吃了酒性极霸道的几坛酒,在气血两虚之时阴阳失调,内火旺盛,含棠方会流鼻血的。”
谢似淮这个时候问:“除此之外,她身体并无其他问题?”
冷不丁听他这么一问,池尧瑶施针的手一顿,仔细想了想,“除此之外,含棠的脉象与常人无异了。”
楚含棠扑闪扑闪地眨了几下眼。
是么,那真是太好了。
自己流鼻血只是上火而已,她又变回以前笑嘻嘻的样子了。
“池姐姐,那是不是你给我施针后,我就不会再流鼻血了,我流了那么多鼻血,不知道下一顿得吃多少肉才能补回来呢。”
谢似淮感受着楚含棠牵过来的手的温暖,睫毛轻颤了几下。
池尧瑶细心地为楚含棠施针,一根又一根银针刺入皮肤中,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不由得宠溺一笑。
“对啊,你流了那么多鼻血,接下来得好好补补。”
楚含棠眼一亮,“我想吃红烧猪蹄,还有还有,清蒸肥鸡……”
然后,她说了一串的菜名。
柳之裴听得差点儿都记不住了,他知道楚含棠爱吃东西,但一次性吃这么多,把自己当猪养了么?
不过能吃是福。
池尧瑶忍不住一笑。
她将扎在楚含棠皮肤上的银针取出来,对站在旁边的素心道:“素心,你可记住了?待会儿吩咐厨房,把这些菜都做上一道。”
素心这时也露出笑容,“好。”
刚才素心听见楚含棠毫无征兆地流鼻血也是吓了一跳,知道缘由后,才放下心来,不是什么大病就好。
只有柳之裴还在自责着。
楚含棠觉得分明是自己流鼻血,为何要她哄和安慰那么多人呢?
真是的。
“都说我没事了,你还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作甚,你买酒回来本是好意,那酒也是贵得很,当时我也喝了个痛快,你就别自责了。”
柳之裴的脸色有所缓和。
楚含棠等池尧瑶给自己施完针,就带谢似淮离开了。
自然是回房间。
她刚流鼻血不久,总不能扎了针后就出去蹦跶,就打算先回房间休息休息,顺便安抚安抚这个小病娇。
已经到立秋了。
不过天气还是较炎热,楚含棠召人来往房间里摆放了一大盆冰。
用冰块驱驱热气。
再把果子放在冰块上面,驱热的同时还能吃到些冰镇水果。
一举两得。
谢似淮倒是也没阻止她动来动去,大概也清楚楚含棠就是个坐不住,很好动的人。
她做完这些,拉他到床榻坐下。
楚含棠让谢似淮坐着,自己则脱掉鞋子,侧躺下来,双腿微微曲起放在床尾,衣摆也掀起了一点儿,露出戴着铃铛首饰的脚踝。
脚踝纤细,肤色白皙。
几只小铃铛依然敲在踝骨上面。
她将脑袋放在他大腿上,当枕头枕着,还蹭了蹭,“等等就可以吃冰镇果子了。”
楚含棠连续做这么多事,也存了想证明给他看她没事的心思。
谢似淮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楚含棠扎在后脑勺的高马尾,“楚含棠,你当真不会离开我?”
他声音还是很轻。
却仿佛轻飘飘地落在了她耳边。
将楚含棠的耳朵挠了一下似的,鼻间也尽是他的香气,“你最近怎么总是问这些问题?”
谢似淮垂眼看她,“我好像在……怕,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以前老嬷要把他抓去当祭品,南宫夫人将他和其他孩童扔进狼窝,等等这些事,也没能令谢似淮有名为“怕”这个感受。
在楚含棠面前,有了。
谢似淮反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太怕了。
他太怕楚含棠会抛弃自己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着她,可有一种抛弃,名叫生与死,哪怕时时刻刻看着,也无法阻止的一种抛弃。
难以描述的情愫令人战栗。
楚含棠沉吟几秒,转了转脑袋,仰躺着看谢似淮,“你放心吧,只要我不死,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谢似淮就着这个姿势,弯下腰亲了亲她额头。
过了很久很久,他忽道:“楚含棠,我发现我不再喜欢你了。”
楚含棠差点儿跳起来,小病娇移情别恋那么快的么。
刚亲完她,就说这个?
还没等她说话,谢似淮又道:“我正在爱着你,爱生欲,我对你有欲,欲如山谷难以填满,爱生惧,我对你有惧,惧你离我而去。”
爱一人,比喜欢一人的感情更加强烈多了,还带着渴望的疯狂。
楚含棠倒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个。
而且谢似淮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是带着茫然的,意味着他正在体会着这种陌生的感受。
也正在逐渐地了解着。
原来父亲对母亲是这种感情啊。
那他对楚含棠也是如此,谢似淮凝视着她的五官,抬起手,微凉的指尖顺着视线移动寸寸地描绘过。
此时此刻,她也看着他。
少年一脸认真地看过来,薄唇殷红,玉面如佛,眼眸如水,骨相秀美,由于还保持着微弯着腰的姿势,高马尾垂落在身前。
楚含棠目光往下移,谢似淮有着黑红色绣纹线的腰封近在眼前。
腰线流畅,看着很适合被抱。
楚含棠看了一会儿,干脆将自己毛绒绒的脑袋埋过去,轻轻地撞了一下谢似淮的腰,又抬起手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