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古英语跟现代英语有很大的差别,现代英语在历史的发展中不断地吸收了其他语言和词汇,跟古英语可以说是截然不同了。
楚含棠看不懂也正常。
池尧瑶将小匣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给他们看,又把东西放回去,然后准备去找三王爷了。
她想三王爷为自己引见皇帝。
其实即使不用三王爷引见,那些守在三王府附近的暗卫看见他们到三王府,也会立刻去通知皇帝的。
白渊明白池尧瑶的意思,没有反对,只说要一起去。
他们便一起去了三王府。
站在三王府前,楚含棠一想到又要见到给她和池尧瑶赐婚的皇帝,莫名有些紧张,今日的天气并不是很热,脸上却出了不少汗。
谢似淮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几秒后,他用指腹轻轻拭掉楚含棠脸颊的汗珠。
“你很热?”
楚含棠忙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池尧瑶和白渊,他们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谢似淮给她擦汗的动作。
他一向不在乎有没有人看见。
只有柳之裴恰好回头想跟楚含棠说一些话,撞见到这一幕,嘴角猛一抽,又别扭地转头回去,当什么也没看到了。
楚含棠也不理柳之裴。
她小声对谢似淮道:“我比较怕热,所以容易出汗。”
谢似淮将流到楚含棠眼角的一滴汗也擦掉,随后撩起衣摆踏上台阶,“嗯。”
出乎池尧瑶意料的是皇帝此时此刻正在三王府里面吃着茶。
刘秀安看见她来了也不惊讶,像是猜到池尧瑶看了小匣子里面的东西,“你今日大摇大摆地进三王府,应该是想通了吧。”
刘段恒被下了软骨散,现在坐在椅子上,使不上劲儿。
池尧瑶看了他一眼。
她收回视线,看向刘秀安。
“我想通了,我会替你隐瞒下去,但为了防止你杀我灭口,所以小匣子我会自行保管。”
刘段恒微微抬起头。
他轻叹道:“池姑娘为了你父亲的名声,要选择掩盖这件事?”
刘秀安慢慢踱步到刘段恒面前,给他倒了杯茶,“三哥啊三哥,不仅如此,她若是将小匣子的东西拿出来,天下人也不会放过她。”
池尧瑶面无表情,“没错。”
刘秀安挑起眼帘看已经不记得在小时候见过她的池尧瑶,“池姑娘,你是一个聪明人,既然你要留着小匣子就留着吧。”
以前一定要夺回小匣子,主要是刘秀安不相信任何人。
可随着情况的发展,也是可以改变策略的,毕竟池尧瑶父亲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
退一步来说。
若是池尧瑶选择不顾自己父亲名声和自己的性命,硬是要将小匣子装着的证据给世人看。
那么刘秀安可以用京城被种下巫术的士兵的性命去威胁她。
自诩善良的人都有个致命弱点。
舍不得看别人死。
刘秀安就不同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是他们不给她活路,那么她就不给别人活路,把对方想保护的东西和人都毁掉。
楚含棠看着运筹帷幄的刘秀安,总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刘秀安突然把目光放到谢似淮身上,朝他走过去,楚含棠不由得抓住谢似淮的手腕,往后退了几步。
池尧瑶也皱眉,“陛下你……”
白渊警惕地握住腰间长剑。
谢似淮反应淡然地看着向自己走近的刘秀安,楚含棠下意识地将他护在身后。
刘秀安见此,笑了一声。
她仍然向前走,若有所思道:“这位公子,你身上好香啊……”
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白得有些不正常的手拿着一把匕首,抵到了刘秀安脖颈上,已经划破皮肤,渗出血了。
这只手的主人正是谢似淮,他抬起手臂,越过挡在他前面的楚含棠的肩膀,毫不留情地将匕首架在刘秀安脖子上,把众人吓一跳。
偏偏谢似淮看起来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吟吟。
刘秀安脸色微变,本以为此人是和池尧瑶一起的,既然池尧瑶甘愿将小匣子一事掩埋,便不会和她产生冲突,不想此人竟如此。
池尧瑶惊道:“谢公子!”
暂时不能杀了刘秀安,总得给他们留一条后路,万一她无法研究出半页巫术残卷就遭了。
被夹在谢似淮和刘秀安中间的楚含棠转头回去看他。
为了走接下来的成亲剧情点,刘秀安自然是不能在现在就死了,于是楚含棠握住谢似淮的手,“你别冲动,先冷静一下。”
刘秀安好歹是当皇帝的人。
她也还算冷静。
“公子脾气还不小啊,我只是想说你身上很香,跟常年带着香粉,用巫术的人很像罢了。”
谢似淮笑了笑。
他又给刘秀安的脖子划出一道伤口,“是么。”
语气很温和。
“可是我不太喜欢陌生人靠我太近,所以才会这样对你的,你再不后退,我会杀了你,要试试么。”
刘秀安往后退了一步。
她细白的脖颈还在流着血,刘秀安却不是很在意,反正死不了就行,死不了,这大於就还是属于她的。
刘秀安猜也能猜到这一名脸上总挂着笑的少年是谁,应该就是手下曾经说过的那一个保护池尧瑶的江湖人,他接下了池正的镖。
十九岁的少年,真年轻啊。
刘秀安比谢似淮大几岁,但她向来惜才,得知江湖上有会巫术、武功又高的少年,确实生出过想收为己用的心思。
但就刚才看来,不可能。
此人性格乖张,难以掌控,刘秀安看人还是挺准的。
她转头看还握着剑的白渊,忽然向他走过去,纤细的指尖蓦地覆上他的手背,将手指一根一根地从剑柄上掰下来。
“白公子,你可知在皇帝面前拔剑相向会是什么罪?”
白渊皱起眉头,想收回手,却被刘秀安紧紧扼住。
“朕乃当今圣上,你算什么东西。”刘秀安抬起另一只手,措不及防地给了他一巴掌,“以后记得长长记性啊,白公子。”
这一巴掌把在场的人几乎都弄懵了,池尧瑶心疼白渊,“陛下!您这是干什么!”
刘段恒却知道为何。
刘秀安喜欢白渊,却更爱皇位,但也不能容忍自己喜欢过的人为了别人,对她拔剑相向。
谢似淮伤了她,刘秀安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白渊哪怕是举起剑也不行!
刘秀安这一巴掌把白渊的脸都打偏了,脸上的手指红印十分明显,嘴角也破了,有些血渍在附近。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草民知罪,还望陛下责罚。”
刘秀安眼神一寸寸地扫过白渊俊朗的脸,“也罢,朕念及白公子是第一次,就这么算了。”
池尧瑶握紧拳头,忍下去。
白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垂下头,应该是不想让对方再找到机会生事,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皇帝似乎对他有敌意和恨意。
楚含棠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定好疼。
谢似淮眼也不抬,仔仔细细地用帕子拭擦着沾到过刘秀安的血的匕首,如局外人。
他余光看到桌子上有楚含棠喜欢吃的糕点,便用干净的手指拿了一块起来,递到她嘴边。
“你喜欢的。”
楚含棠怔住,默默地压下他的手,现在是吃东西的时候嘛?
刘段恒的软骨散也过去了。
刘秀安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视线最后落在楚含棠身上,微笑着说:“你们可以走了,但楚公子先留下,朕有话想跟你说。”
池尧瑶犹豫,担心她的安全,“陛下,您这是要?”
刘秀安冷下脸,“池姑娘放心好了,朕是不会伤害这位楚公子的,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她还是迟疑,“可……”
楚含棠知道刘秀安想跟自己说什么,不出意外,是关于成亲之事的,“池姐姐,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到外面等等我就好。”
池尧瑶只好跟其他人出去了。
谢似淮却迟迟不动。
楚含棠想了想,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也出去等我,我很快就会出去的。”
谢似淮将匕首放回鞘中,看了她一眼,才出去。
等他出去后,有暗卫在外面关上门,楚含棠看着谢似淮的身影消失在门缝中,再转过身看刘秀安。
她游刃有余笑道:“不知陛下想和我说什么?”
刘秀安坐下喝了一杯茶,“我查过了,你是洛城楚家的独子,喜欢池尧瑶,为了她,连命也可以不要,随她坠入过悬崖。”
楚含棠记挂着谢似淮,不想跟刘秀安拐弯抹角。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她不卑不亢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刘秀安,然后慢慢地说这个剧情点必须要说的台词,“我是喜欢池姐姐又如何。”
“坠入悬崖那次,不也还是陛下所为?若不是您派人追杀我们,我们又岂会坠入悬崖?”
刘秀安展开笑颜。
她慢条斯理道:“你们楚家上一辈跟朕的母亲有过一些交情,朕登基后,对楚家也是颇为照顾的,每次都会把盐引给你楚家。”
楚家会成为洛城有名的大家也是沾了盐引的光。
刘秀安放下茶杯,“若是朕把盐引收回来,那你们楚家一定会慢慢衰落的,现在朕给你一个选择。”
她明知故问,“什么选择?”
“朕会给你和池尧瑶赐婚,你抱得美人归,但要帮我做一件事,在成婚后,帮我把小匣子偷出来,这样你们都能活下去。”
刘秀安话说得好听。
楚含棠还是说着这个剧情点的台词,“小匣子落到你手上,我和池姐姐不也是死路一条?”
“不。”刘秀安哄骗道,“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楚含棠装作迟疑。
刘秀安又道:“这可是你能娶到池尧瑶的唯一办法,据朕所知,池尧瑶喜欢的是跟她从小一直长大的白渊,你是没有机会的。”
她颇为可惜,“难为你还愿意为她去死,她竟然这样对你。”
楚含棠答应了,“好,只要你愿意为我们赐婚,我一定会从她手里偷出小匣子。”
其实原主也是扮猪吃老虎,原著里,原主答应刘秀安的要求,只是为了能圆自己跟池尧瑶结婚的愿望。
成婚后,原主也没想偷小匣子。
因为原主的智商也没有掉线,知道刘秀安得到小匣子后,会将她们全杀了,原主现在答应刘秀安,不过是反过来利用对方罢了。
至于盐引一事,原主根本就不在乎,也不在乎楚家。
刘秀安恐怕也没料到原主那么疯,所以才信了她。
此刻,刘秀安见楚含棠似乎是落入了自己的圈套,露出满意的笑容,“楚小公子你放心,朕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楚含棠见她允许自己出去了,便不久留,打开门到外面去。
而谢似淮他们就在不远处等她。
他们听到声音后抬起头,一见到楚含棠,提起来的心才放下去。
池尧瑶快步走过来,“含棠,你没事吧,陛下他为何留下你,他跟你说了什么?”
原著这里还不能说成婚。
楚含棠只能半真半假地道:“陛下他拿楚家的盐引来威胁我,让我找出你把小匣子放在何处,不过我假装答应他,为你拖延时间。”
池尧瑶也知道刘秀安是不会放弃寻找小匣子的,只是现在他们暂且维持着和平局面罢了。
她充满歉意地看向楚含棠。
池尧瑶纠结道:“含棠,若你一不小心被他发现,那楚家的盐引岂不是……”
楚含棠摇头,“没事的,万一被发现,楚家大不了没了盐引,没了盐引,楚家也还有老底,还是足够楚家人过上一辈子的。”
白渊不由得也对她心生感激与钦佩之情,“楚公子,谢谢你。”
谢似淮旁观着这一幕。
两日后。
楚含棠在院子里吃着柿子,圣旨就来了,池尧瑶当时在房间里研究着那半页巫术残卷,听到有圣旨来,大吃一惊。
不过片刻,他们就在院中跪下,听太监宣读圣旨了。
而谢似淮从来不跪人。
太监见此人身上似有杀气,也装作看不见,逐字地念圣旨。
当得知皇帝要赐婚楚含棠和池尧瑶的时候,本来垂低脑袋正在听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谢似淮擦小刀的动作一顿。
太监读完圣旨上最后一个字,接着就转述皇帝的话。
“楚公子,陛下说了,只有您有接旨和不接旨的权利,您若不答应,这道圣旨可以收回。”
谢似淮握住小刀的手背微显青筋,幽幽地抬眼看着楚含棠。
楚含棠知道他在看自己,却还是抬起双手接旨了,只是指尖有些颤抖,“谢陛下赐婚,草民感激不尽,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笑着走了。
院子里的人纷纷站起来。
最震惊的莫过于柳之裴,他先是看了看谢似淮,再看她,“楚公子,你为何要接旨?陛下不是说,若你不答应,可以收回成命么?”
池尧瑶也不解地看楚含棠。
楚含棠握住圣旨,“池姐姐,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陛下想让我偷走你的小匣子,今日的赐婚恐怕也是他给我制造的机会。”
白渊强迫自己理智继续听下去。
圣旨在她手中如烫手芋头,“若我今日不接旨,那陛下便不会彻底相信我,还有可能会给池姐姐和其他人赐婚。”
楚含棠神情真挚,“所以,我们可以假成亲,迷惑陛下。”
池尧瑶似乎也觉得可行。
反正等研究出那半页巫术残卷,她很有可能需要去赴死,既然如此,和别人假成亲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渊见池尧瑶点头后,差点儿站不住了,“尧瑶,你真的要和楚公子成婚?”
池尧瑶垂下了眼,“不过是假成亲罢了,又何必当真呢。”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楚含棠松一口气的同时,侧头看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谢似淮。
院子里的人各怀心事地散了。
楚含棠先把圣旨藏好,再偷偷地跟谢似淮回房间,还不忘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
谢似淮低头看着她。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你真的要和池姑娘成亲?”
楚含棠深呼一口气,“是假成亲,在院子里不都说清楚了么,只是为了迷惑陛下,我才会和池姐姐成亲的,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他低喃。
谢似淮忽然要越过她出去。
楚含棠下意识地拦住他,几乎是抱住他的,“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我去杀了那个皇帝,他死了,圣旨便不作数了。”谢似淮笑得温柔,甚至还抬手轻轻地抚了抚一把她的脸,“不是么?”
楚含棠还是抱着他不放,“不行,要等池姐姐研究出解掉巫术的办法,皇帝才可以死。”
谢似淮沉默了很久。
他放下手,“好,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只是把这一场成婚,当作是迷惑皇帝的假成亲?”
楚含棠举手发誓。
“真的,这一场成亲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假成亲,是假的。”
谢似淮静静地望着她,瞳孔有些涣散了,话锋一转,“即使我不同意,你也还是会跟池姑娘成婚么?”
“你相信我,好么?”楚含棠紧紧地抱住他。
谢似淮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他目光落到她绑住头发,绣有谢字的发带,薄唇微动,“好啊,我相信你,楚含棠,我相信你……”
他们就这样在房间里待到晚上。
直到楚含棠熬不住睡了过去,谢似淮将她抱到床榻上,他坐在旁边看了很久很久,再到镜子前,拆下发带,用梳子梳着头发。
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容貌在刹那间变得雌雄莫辩。
谢似淮的长相随了母亲七分。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地拿出眉笔,往眉毛上缓慢描着,再往本来就白的脸扑上粉,最后用胭脂涂满薄唇。
这是谢似淮第一次化妆。
但是他脑子聪明,过目不忘,学东西很快,即便是第一次化妆也化得很好,一双漂亮的眼睛下方也有淡淡的胭脂。
谢似淮拿出之前拿回来的一对新蓝宝石银耳坠戴上,再把一支珊瑚簪插在头发里。
他在思考,成婚当日,身为新娘子的池尧瑶会是什么样子。
化着妆,戴着精致的首饰……
楚含棠在床榻上翻了个身。
她摸到旁边没人便睁开了眼,见谢似淮三更半夜一个人坐在镜子前,不禁觉得奇怪,“谢似淮?”
谢似淮起身朝楚含棠过来。
楚含棠看清他的脸,有些懵住,这样的谢似淮无疑是极美的,眼尾上勾着,妆容堪称精致,蓝色宝石银耳坠挂在好看的耳垂上。
“你的脸……”
谢似淮吻了吻楚含棠的唇角,胭脂也擦到了她皮肤上,“我就是好奇,便学女子化妆了。”
她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
楚含棠任由他亲着自己,“你什么时候想学女子化妆了?”
唇上胭脂便一点点落在她身上,上衣落腰间,胭脂落到了属于楚含棠的红果上,把附近也染红,像是纯白的雪地落了无数的花瓣。
谢似淮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如同呢喃般唤她,“楚含棠……”
胭脂落了一地,脚踝也沾染上了几片红色的胭脂。
胭脂本身就带着香味,此刻还混杂着谢似淮的气息,楚含棠被胭脂渐染成薄粉色。
红果与每一根纤细的手指,还有玲珑的脚踝、小腿。
但也仅仅停留在小腿。
衣摆也是只撩到膝盖,她也只愿意给他撩到膝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带着温度的胭脂才慢慢地停下涂色。
楚含棠也在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衣摆皱巴巴地垂在柔白的脚踝上,脚趾头微微蜷缩着,呈现出来的皮肤几乎全是漂亮的胭脂色。
谢似淮坐在床边,脸上的妆容慢慢地褪了色。
他没有入睡,只是坐在那,光滑细腻的皮肤还留存着胭脂水粉,唇上的颜色经过刚才淡了不少,蓝宝石银耳坠垂在莹白的耳朵。
挽起的三千青丝也有些凌乱了。
珊瑚簪在上面摇摇欲坠。
这是跟池尧瑶款式差不多的珊瑚簪,也曾是楚含棠说不要了的珊瑚簪,是啊,是一支被丢弃的珊瑚簪。
谢似淮垂眸看着唇角边还残存着胭脂,却已经熬不住困又睡了过去的楚含棠。
他目光有些空洞、无神。
瞳孔始终倒映着楚含棠的样子,谢似淮抬起双手,覆在她脖颈之上,只要猛地一用力,她便能在与池尧瑶成婚前离开人世。
她分明说过,不会再欺骗他的。
可如今却要和别的女人成婚。
说什么是假成亲?
当真是假的么。
谢似淮的指尖冰凉,楚含棠皮肤温暖,当他碰上她的那一刻,她在睡梦中歪了下头,将脸侧压向肩膀,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
楚含棠小声梦呓道:“谢似淮,我有点儿冷。”
夜晚温度跟白天不一样,如果是穿着单薄的里衣,不盖被子睡觉可能会感觉到冷。
而她觉得冷的时候,在睡梦中仍然用自己的脸和肩膀夹住了谢似淮冰冷的手,像毛绒绒的小动物一样将他蹭暖和。
谢似淮指腹很缓慢很缓慢揩过楚含棠的脸,终究是抬起另一只手给她盖上了被子。
直到楚含棠把他的手枕到发麻、发烫了,谢似淮才把手拿回去。
他离开床榻,站到窗前。
院中明月高挂,柿子树生长茂盛,硕果垂在枝头上,认真听,似乎能听到藏匿于草丛中细小的虫鸣声。
谢似淮倾身向前,弯下腰,托着下巴往外看。
只见他被挽起来的长发一松,插在上面的珊瑚簪掉了下来,落到地板上,发出清晰的一声响,“咔嚓”珊瑚簪断成两截。
几步之远的床榻,楚含棠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谢似淮像是有些迟钝地转过头。
他微顿地看向地上断成两截的珊瑚簪,还是面无表情,窗外吹进一阵微风,恍惚中似擦过脸上淡化了的妆容,和唇上乱糟糟的胭脂。
微风染上胭脂,似也带了香气。
随着谢似淮转过头,那缀着不少装饰物,有些重的蓝宝石银耳坠拍打到他脸颊上。
像是一巴掌,“啪”地响。
打了他。
不经常负担过重物的耳垂也渐渐变得通红,仿佛要滴下一滴血。
谢似淮忽然有点儿喘不过气。
他机械般地弯下腰,苍白到可见血管脉络与颜色的手伸过去,将那断成两截的珊瑚簪捡起来,断簪刺入掌心,戳得个鲜血淋漓。
滴答滴答。
掌心滚落一滴又一滴血液。
谢似淮唇角却保持着上扬弧度,一边无声地笑着,一边滴下血。
几秒后,谢似淮心不在焉地站起来,影子很细长,依然带着笑用帕子随意地擦掉掌心的血。
他将满是血的珊瑚簪藏起来,再用水清洗掉脸上的东西,清水把他没有扎起来的漆黑长发弄得半湿。
一张秀美的脸淌着洗脸过后的水珠,顺着姣好的眉骨滑落。
谢似淮回到床上,躺在楚含棠的身侧,将她搂住,一口咬住了她的喉结,力度却很轻,不足以让已心神疲惫地睡过去的楚含棠醒来。
但楚含棠在睡梦也能感受到自己被一匹狼叼住了脖颈。
狼似乎想直接咬断她的脖颈,将她连皮带骨吞吃到肚子里面。
旭日东升,鸟鸣不止。
楚含棠早起不见谢似淮在身旁,便起身穿衣出去寻他。
还记得昨晚睡得昏昏沉沉,她好像见到谢似淮化了一个妆,还用他涂了胭脂的薄唇亲过她。
上身和膝盖以下的地方。
不过,楚含棠穿衣服的时候没看到身上有胭脂,就像是一场梦。
但她知道不是一场梦,应该是谢似淮后半夜又亲自地给她擦掉了,怕时间长了,那些胭脂难以擦掉。
楚含棠推门而出。
柳之裴也正好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见她步履匆匆的,不知要去往何处,出声问道:“楚公子,你这是急着要去哪儿?”
昨夜,他一夜未睡,黑眼圈很是明显,主要是想着楚含棠要和池尧瑶假成亲一事。
听到柳之裴的声音,楚含棠止步回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的黑眼圈,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她如实道:“我想找谢似淮。”
柳之裴“哦”了声,其实他多多少少有些介怀,楚含棠和谢似淮都已经在一起了,虽说因为两个都是男子身份,暂时不好公开。
但是不久的将来,楚含棠还要与池尧瑶假成亲。
假成亲、假成亲。
说是用力迷惑皇帝的假成亲,可在柳之裴看来还是有点儿别扭。
柳之裴知道,也十分明白,就算没有假成亲这一件事,也轮不到他娶池尧瑶。
但柳之裴就是有说不出的别扭,他甚至在想,就连自己都不太能接受楚含棠跟池尧瑶这两个人成婚。
那谢似淮呢?
他会有什么反应?
昨天看见楚含棠接下赐婚圣旨时,柳之裴不自觉地去偷看了谢似淮,谁知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毫无感情的木头人。
说谢似淮是毫无感情的木头人也不对,因为他说话很温柔,待人也是十分地“礼貌”,这看着哪能是毫无感情的木头人呢。
诡异的是他看着楚含棠接圣旨到那一瞬间,脸上常挂的笑容就没产生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恐怖如斯!
谢似淮那张好看的皮囊,自然是怎么看也不会觉得恐怖的。
只是他的笑看起来有点儿古怪。
不过柳之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谢似淮理解这是一场假成亲,所以并不是很在意。
这个可能性存在么?
柳之裴不知道,见楚含棠一大早起来就要找谢似淮,不由得怀疑二人是不是因为假成亲一事吵架了。
他幻想了一下他们吵架的画面。
忽然发现幻想不出来。
谢似淮这种连杀人时说话的语气都是温柔似水的,犹如在对对方说情话,二人吵架大概率是吵不起来。
柳之裴犹豫再三。
他还是有点儿担心楚含棠的个人感情问题,“楚公子,谢公子不介意你跟池姑娘成亲么?”
她往院子四周一看,仍不见人。
楚含棠有几分心神不宁,每次说到成亲都会坚持带上个假字,“他会同意的,就算……不同意,我也得跟池姐姐假成亲。”
柳之裴认真地端详她半晌。
楚含棠见他不说话,也不想把时间耽搁在此处,想先找到谢似淮,抬起脚准备到后院看看。
走了几步。
柳之裴一句话令她停住,“楚公子,有时,我也分辨不清楚你对池姑娘是什么感情,你愿意为她坠崖,愿意跟她假成亲。”
楚含棠回头看他。
柳之裴继续道:“虽说你所做的一切,我也愿意为池姑娘做,但那会是建立在我喜欢她的基础上。”
他自嘲地笑了声。
“也许是我这个人格局小,还有点儿自私吧,没错,江湖上是说过,甘愿为兄弟、朋友两肋插刀,可以的,我也可以。”
“但若为了兄弟、朋友,会牵连到自己心中之人呢。”
柳之裴今日所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怕别人听到,也特地放低了声音,“那么,我恐怕会首先选择后者,也就是说,若我是你,我会选择谢公子。”
“……”她想说你不会是我。
也许他可能有私心,但很少。
柳之裴今日这一番话,主要是为了楚含棠,想让她再掂量掂量,这样做真的不会有事么?
“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你在有喜欢之人的情况下,为何能为了你口口声声称只是“朋友”的池姐姐,牺牲自己,去假成亲。”
楚含棠一时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