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节操碎了一地。
正准备离开,她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外走进来还站在了不远处的谢似淮。
他表情寡淡,却笑着,“楚公子你这是又被种了巫术么?”
楚含棠瑟缩了一下,跌倒在地。
而池尧瑶迷茫地醒过来,不知发生何事,是听见谢似淮的声音后醒的,睁眼的第一眼只看到楚含棠面色发白地跌坐在地面上。
她赶紧伸手过去想扶,“楚公子,你为何坐在地上?”
楚含棠怎么说得出口?
池尧瑶见她迟迟不起来,直接扶上她手臂,“地上脏,还是……”
楚含棠躲开了。
池尧瑶的手顿在半空,很不解地看着她,“楚公子?”
谢似淮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也朝楚含棠伸出手,手指白净无伤痕,是用了一种特殊的粉遮住了伤,所以还是一如既往的悦目。
他轻声询问,“不起来么?”
楚含棠目光落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上,心脏一下跳得比一下厉害。
这次准要死!
之前还跟谢似淮再三解释自己不是故意要亲池尧瑶的。
第25章 喂粥
看着他们两个人伸过来的手,楚含棠打了个寒颤,不敢在谢似淮面前再碰池尧瑶,更不敢牵着他的手起身,于是靠自己爬起来。
池尧瑶略感尴尬地收回手。
谢似淮好整以暇站着,目光却意味深长地落到她身上。
楚含棠觉得自己暂时不能留在这儿,找了个借口到外面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由于惧怕瘟疫的传染,街上比以往少了一半人以上。
她稀里糊涂走着,逛到了青楼门前,此处的生意也受近来的瘟疫传言影响,一夜之间由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
不过站在门外招揽客人的青楼女子仍然不少,见到楚含棠便甩帕子,抛媚眼。
不知为何,看着她们,她脑海里先浮现的人是沉壁。
楚含棠踏上台阶,问其中一名女子关于他的事。
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沉壁昨日为何要去拦住推去焚烧尸体的车。
感觉此事不简单。
前夜,池尧瑶、白渊和沉壁在房间聊过一段时间,但他们似乎还是不知道她父亲放在太守府里的东西究竟在何处。
可直觉告诉楚含棠这件事或许跟沉壁有关联。
又或许他在同他们交谈的时候隐瞒了什么,到底还是不信任他们。
倘若她能在他这里挖出点儿有用的信息,那么池尧瑶对自己的好感度也许也会跟着提升。
肩衣滑到胳膊肘的女子听了,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嘴角,用手轻轻推了她的手臂。
“看不出来小公子心仪的是沉壁呢,不想试试女人的滋味么?”
旁边的几位姑娘听了也捂唇轻笑,弄得楚含棠想立刻调头就走,女子的滋味?她没那个作案工具,也没把自己掰成百合的心思。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留下来了。
不就是被揶揄几句而已,能得到有效消息便好。
楚含棠露出个笑容,学着《红楼梦》里的贾宝玉说话调调:“好姐姐,你就同我说说关于沉壁的事,我想多了解他一下。”
女子柔柔地摇着扇子,见这个容貌昳丽的小公子嘴那么甜,心情倒是还不错。
毕竟青楼生活总是枯燥乏味,跟好看的人说说话能略解一二。
她回答之前反问一句,“小公子你若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沉壁不就好了,何必兜兜转转来问我们呢。”
楚含棠又是一声好姐姐,叫得人心花怒放的。
时至今日她已经是撒谎不眨眼,“可沉壁不愿跟我说这些事,这两日我见他郁郁寡欢,却不知原因,望好姐姐指点一二。”
女子打量了楚含棠几眼。
她眼神渐渐透露出几分怀疑,“可我觉得小公子你面皮眼生得很呢,好像没怎么见过你来此处。”
楚含棠表面淡定自若,但赶紧补救,“我就是近段日子才结识沉壁的,一来便会直接去寻他,好姐姐没怎么见过我也属常事。”
女子怀疑消退。
大概是认为看起来很有钱的小公子没有理由算计她们这些青楼女子或小倌,因为她们要钱没有,身子倒是有一副。
不过给他也不亏,俊俏又嘴甜的小公子谁不想要呢。
她放下戒备,说起了八卦,“小公子你是想得到沉壁的真心,才会如此打听他?”
楚含棠违背良心地点点头。
跟青楼之人谈真心,还真是被家族宠坏了的小公子。
这样的小公子怎么就没看上自己呢,至少能保证赚不少银子。
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可惜,感叹道:“小公子你还是换一个喜欢吧,沉壁他这个人没心的。”
她追问,“为何?”
“前些日子被灭门的太守有位捧在手心上的千金,她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喜欢上了沉壁。”
女子低头刮着自己染成红色的指甲,十指纤纤。
她语气淡淡,“你也知道,像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高攀得起太守?沉壁接客不少,男男女女都有。”
楚含棠沉思,“然后呢?”
女子又笑了,“太守膝下无子,只有一女,你若是太守,会让自己的女儿去青楼赎一个小倌出来,然后看着她嫁给他么?”
古代这种背景,即使是民风再开放,他们也不太能接受这种事。
太守坚决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站在父亲的角度看,这叫将女儿从歪路上掰回去。
楚含棠没有说话。
女子瞧不起沉壁可怜到几乎没有的自尊心,都在青楼里了,还谈什么自尊心?在她们眼里就是假清高。
“之前太守千金是打算偷偷替沉壁赎身的,可他似乎要维护自己尊严一样,死活不愿意让她替自己赎身,像个傻子一样。”
她们所在的这家青楼有个规矩,赎身可以,但要经过本人同意。
楚含棠想,沉壁不像是为了维护自尊心才拒绝赎身的。
会不会是他怕被太守千金赎身后,两人便会永远地纠缠不清,也怕自己就此沉沦,自以为会自私地毁掉了这个好姑娘的一生?
所以宁愿留在青楼里,时刻地警醒着自己不要妄想一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过楚含棠也不是沉壁,所想也只是猜测罢了。
女子见她安安静静,“对了,小公子你今日待会儿要是想见沉壁,恐怕也见不了。”
楚含棠沉吟,“他不在青楼?”
老鸨有事喊女子进青楼,她也没空多聊了,“他不在,据说是去了焚烧太守府尸体的郊外,今日是那个死去的太守千金生辰。”
“焚烧太守府尸体的郊外具体位置,好姐姐可知?”
楚含棠急切地问。
心中莫名有一道声音让她立刻去找沉壁,尽管可以先回去告诉池尧瑶他们再去找他,但心中那道声音让人临时改变了主意。
女子转身进青楼,嗓音柔美,“出了城门,直行三里路便是。”
沛州的郊外古树枝繁叶茂,翠色朦胧,随处可见长春花,花香四溢,天际的青光一片,却无端显得附近新堆的坟头凄凉萧瑟。
而楚含棠要找的沉壁站在其中一个坟前,默默地看着。
坟前有刻着名字的石碑。
他今日穿戴整齐,不再是青楼那种薄到仿佛能看见里面的衣裳,这样一看宛如知书达礼的翩翩公子。
在这个朝代,讲究入土为安。
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死后都想风光大葬,所以很少会进行焚烧尸体的。
但在瘟疫面前,还是会变通。
太守一家无一例外进行的都是焚烧,留下的只有骨灰,不过官府还是派人给有身份的人堆坟放骨灰。
楚含棠见沉壁平安无事,便站在不远的地方,没有蓦然出现。
只见他抬起手缓缓地抚摸过上石碑上的字,以前总是露出讨好客人的笑的脸此刻面无表情,眼眶却微红,落下一滴清泪。
沉壁以前不敢玷污心中的明月,待她死后,才敢偷偷触碰,其实他就是一个懦夫。
连大约猜到是何人害死他们一家的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沉壁忽然坐下来,靠着石碑,嘴角却溢出了血。
楚含棠一见,难以置信地冲过去,手忙脚乱想扶起他,“沉公子,你怎么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沉壁却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居然还在笑,血越流越多,“小公子,你怎么叫谁也都叫公子,我这种人如何担得起公子二字呢。”
他偏头看石碑,忽道:“我知道你们为何会夜探太守府。”
人命关天,楚含棠硬是想将沉壁扶起来,“先别说此事了!”
沉壁摇摇头,“小公子,我服了毒,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你就不要折腾了。”
她喘着气看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服毒?”
他抬手擦了擦血液,“我前几日便想这样做了,只是又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我想给她再烧些纸钱和过完这个生辰再走。”
口中的她应该就是太守之女了。
楚含棠直勾勾地看着面色愈加苍白的沉壁,他坦然笑了笑,“小公子,我告诉你那东西在何处便是,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太守千金常晚也总是用这种同情又心疼的眼神看他……
她替自己解释,“我一开始来找你确实是因为藏在太守府里面的东西,但我现在不是为了那样东西才想救你的。”
沉壁低声道:“我知道。”
他娓娓道来,“我在青楼多年,最会看人了,小公子你说的是真话,可我不想把那样东西交给你们,也是想保你们一命。”
那样东西放在太守府的书房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用小小的机关匣子装着。
经过数次明里暗里地搜查也没被发现,藏物之处确实安全。
沉壁那晚拿出来后试过了,打不开,心有顾虑,又不敢去找那些精通机关的人帮忙开。
打开后,他们肯定是第一个看见里面东西的人。
后来忽然想起常晚很久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太守府藏着个滔天的秘密,事关当今圣上的。
她也是信任他,连这种事也跟他说了,就不怕被泄露出去。
可当时沉壁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了让他多问几句,在胡言乱语。
难道太守府灭门一事与当今圣上有关?沉壁惶恐地想。
可即使猜对了,那又如何。
他只是一个青楼任人折辱的小倌,在当今圣上面前形同不入眼的蝼蚁,如何能替他们寻回一个公道?
不能,沉壁心如死灰。
他没有文化,目不识丁,还是认识常晚后,她教他认字的,听说她母亲是武将之后,武功也不差,偶尔也会教他防身之术。
沉壁生母也是青楼女子。
所以他也是自小便在青楼长大。
自认耍耍小聪明还可以,可面对江湖上的事,甚至牵扯到皇室的事,他便如同无头苍蝇只会乱转了。
思想受所学所知局限,沉壁也不想的,但改变不了。
本来他想带着这个秘密入黄泉的,可刚才在见到楚含棠冲出来扶住自己的那一刻,顿时改变了想法。
何不赌一赌呢?
也许他们就能打开那个小匣子,还能查清太守一家的真正死因是什么,日后可以公诸于众。
沉壁在断气前,将小匣子被转移到什么地方告诉了楚含棠。
楚含棠用银子请人好好地安葬沉壁,再请人回去将他服毒自尽死了一事告诉青楼的老鸨,安排好这一切才去找那个小匣子。
她带着小匣子回院子时,池尧瑶正在院中同白渊说话。
他们见到了,好奇地问:“楚公子,你怎么看着失魂落魄的样子,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
谢似淮依然坐在屋顶上,听到声音,似随意地往下看一眼。
楚含棠将小匣子从袖中拿出来,双手递给池尧瑶,“池姑娘,这是沉公子让我转交给你们的东西。”
池尧瑶一见到这个小匣子,脸色就变了,赶紧接下来。
她尽量保持平静,“沉公子让你转交给我们的?那沉公子现在在何处?我们想见他一面。”
楚含棠前不久亲眼看着沉壁死,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沉公子服毒自尽了,这是他临终前拜托我转交给你们的。”
【恭喜宿主,女主池尧瑶好感度加十,叠加之前的过后,好感值为四十五。】
楚含棠听了没反应。
白渊骇然,那天晚上,其实沉壁并没有告诉他们小匣子在哪儿,始终坚持说去太守府只是因为想再看看他心上人住过的地方。
而他们尽管有所怀疑,也不能逼迫沉壁,最后只好让人离开。
万万没有想到才没过几天,他竟然服毒自尽了。
池尧瑶再问:“那沉公子临终前还跟你说了什么?”
楚含棠望着他们的眼睛,“没说什么,只说小匣子的机关难解,就连他也不曾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自然也是打不开,拿到便回来交给你们了。”她情绪低落。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白渊却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树,不知在恼怒些什么。
池尧瑶将他砸出血的手拉下来,深呼一口气,“白大哥!”
楚含棠毫无准备地又被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穿书到现在没有一天是不被吓的。
谢似淮旁观着,眼眸微转,视线落到她脸上。
看来是被一连串发生的事弄得心神不宁,楚含棠现在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唇色微白,眼睛却仿佛只盯着池尧瑶看。
当看到坐在屋顶上的他时,她又是一惊,无意识后退几步,显然是想起自己偷亲池尧瑶被别人看见了。
楚含棠目前还不知谢似淮接下来会怎么对付她。
他们得到想要的东西,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沛州,走水路去清镇。
楚含棠在现代晕车,晕船,穿书来到这个世界好像也没变,一上船就想呕吐,脑子晕乎乎的,除了吃饭外,一般不怎么动。
走水路需要五日才能到目的地。
她意识微微涣散地躺在小阁房里,几乎是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池尧瑶知道楚含棠身体不适,会在饭点亲自送饭菜过来给她。
小阁房里没有点烛火,光线很暗,楚含棠像条死鱼般生无可恋地躺着,面容憔悴,不晕车或不晕船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她的绝望。
“咔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道月光洒进来,门又被关上了,光也随之没了。
楚含棠努力地睁开眼,似因身体虚弱,看东西都模糊了,手脚也软绵绵的,“池姑娘?”
清瘦的身影走到床边,端起碗,勺子盛了白粥,递到她嘴边。
白粥寡淡,闻起来没什么味道,楚含棠食欲不振,但清楚就算没胃口也得吃一点儿,不然身体更无力。
她张开嘴,喝下那一勺白粥。
可能喝得有些急,再加上喂粥的人把勺子放得略歪,导致粥水顺着唇角滑落。
楚含棠刚想抬起犹如被抽走骨头,没什么力气的手擦擦,拿着勺子的人用拇指缓缓地拭擦掉了,指腹冰凉,感觉有点儿熟悉。
好像是……
还没等她想到那个名字,谢似淮含笑道:“这样的楚公子仿佛一掐就会死,如同毫反抗力的小猫小狗。”
楚含棠猛地咳嗽,刚刚还没咽下去的粥呛到喉口。
他依然端着碗,坐在床边于黑暗中看着她,“怎么,这是见今日来的不是池姑娘,楚公子失望了?”
她艰难地咽下那口粥,“不、不是,怎么会呢。”
谢似淮见楚含棠虚弱到说话都不利索的地步,整个人不知为何有种快要跃升到极致兴奋状态的倾向,但玉面仍如菩萨,温良柔和。
忽记起眼前这个人是病态恋慕着池尧瑶的男子,他又觉得恶心。
可恶心归恶心,谢似淮又是盛了一勺白粥再次喂到她嘴边。
“既然如此,那继续喝粥吧。”
楚含棠哪敢继续让他喂自己,不怕粥里面有毒,都怕他喂到最后突然直接灌进来,噎死她。
她竭力地想坐起来,“我来就好,不麻烦谢公子了。”
谢似淮没伸手过去扶楚含棠,助她一臂之力,而是笑吟吟看着,“池姑娘就喂得,我就喂不得了,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楚含棠有苦难言,“我只是怕麻烦谢公子。”
他忽笑得诡异,“楚公子不怕麻烦池姑娘,却怕麻烦我?”
楚含棠知道今天为什么是谢似淮进来送吃的给她了。
肯定是见她从上船到现在一直以身体不舒服为由,霸占着池尧瑶的时间,还让对方给自己喂饭粥。
楚含棠进退不得,只好道:“若谢公子不嫌麻烦,那就有劳了。”
谢似淮笑着将盛着白粥的勺子送过去,她潜意识不想张嘴,他的手停着不动,勺子抵在缺乏血色的唇上。
“楚公子为什么不张嘴?是连张嘴的力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么,需要我帮你?”
楚含棠张嘴了,被熬得恰到好处的粥顺着喉咙下去。
可她吃得太急,又呛到了。
谢似淮便等到她不咳嗽再喂,看起来很是贴心的,但他越是这样,楚含棠的心就越是七上八下,总感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明明喂一碗粥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可是在楚含棠这里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他喂得慢条斯理,她又不好催促,只能张嘴等着,像等待主人投喂的小动物。
好不容易将一碗粥喝完了,楚含棠僵硬的身子才放松一点儿。
谢似淮把空碗放到一旁,长睫漆黑,眼眸扫过她气色还是不佳的脸,心中破坏欲到达巅峰。
他静看半晌,声音如初,缓缓问:“楚公子吃饱了?还用我去盛多一碗进来么?”
楚含棠没胃口。
能吃完一碗粥已经是在船上吃得最多的一顿了,之前池尧瑶喂她,也才吃半碗而已。
变成谢似淮喂楚含棠后,她怕说话太多,他会厌烦。
于是楚含棠硬生生把一碗粥都吃完了,不过吃多点儿,力气好像也回来了一点儿,只是想吐的感觉也更严重了些。
谢似淮便站起来,端起碗准备出去,“那楚公子好好休息吧。”
楚含棠躺回床上,想了想喊住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谢似淮往外走,“戌时。”
门再次开和关上。
原来又到夜晚了,她艰难地换了个姿势,接着睡觉,由于睡得太多,现在只能进入浅度睡眠,属于半醒半睡状态。
到了亥时,池尧瑶放心不下楚含棠,走过来看看她。
小阁房很暗,池尧瑶举着一盏灯进来的,瞬间把窄小的空间照亮。
躺在床上的楚含棠眼皮颤了颤,睁开眼,眼睛不知怎么的,看东西还是模糊,只能大概看得见个轮廓和颜色,“是谁?”
走进来的人穿着纯白色衣裳,在船上梳洗不太方便,没再梳少女发髻,而是也扎着高马尾。
“是我。”池尧瑶将灯搁在旁边,再到床边拿她的手把脉。
楚含棠心放下来,“池姑娘。”
池尧瑶仔细地给她把着脉,“楚公子好点儿了么?”
她强撑着精神说:“好一点儿了,就是还有些头晕,还有……我的眼睛好像也看不清东西,不知道跟晕船有没有关系。”
可晕船怎么可能跟眼睛看不清有关系呢?楚含棠清楚是清楚,但还是想问问。
池尧瑶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跟晕船没关系,而是楚公子你近来吃过几种烈药,身体一下子承受不住,导致某个部位血液堵塞,眼睛暂时看不清。”
楚含棠摸摸眼睛,叫苦连天,“那要多久才能恢复?”
池尧瑶想了片刻,“顺其自然需要几日,但若楚公子想尽快好,我现在回房拿针过来,针灸一番明天应该就能无碍了。”
她立刻道:“那麻烦你了。”
眼睛看不清东西,太没安全感了,楚含棠宁愿被针扎。
池尧瑶朝门口走去,“那你等等我,我现在去拿针,很快回来。”
时间过去距离池尧瑶离开小阁房,已经有一刻钟了。
楚含棠见她还没回来,不禁有些担心,幸好之前被谢似淮喂了整整一碗粥,现在有力气站起来了。
她慢慢地走出去,刚出到小阁房门口就看到不远处的甲板上坐着一个人,白衣,高马尾,身姿瘦削,因为是坐着,身高未知。
“池姑娘?”
楚含棠喊了一声,可太虚了,声音不大,还被水浪掩过了。
池尧瑶刚不是说回房给她拿针过来扎么?怎么现在坐在甲板上了?
她揉了揉又晕又疼的脑袋,脚步没停,向船甲板走,依然看不清人脸,仿佛能自动打上马赛克一样。
楚含棠走上了甲板,不厌其烦地又了叫一声,“池姑娘?”
这次背对着她坐的人终于有反应了,侧了侧身。
没想到船被巨大的水浪一拍,狠狠地摇晃了一下,楚含棠本来晕船就虚弱,被这么一晃,怎么也站不稳,直愣愣地朝前砸过去。
谢似淮不自觉地用手抓住要砸向自己的人,而她呼吸喷洒到他脖颈上,唇还擦过了他耳垂。
楚含棠懵了,这是什么老套的剧情?靠得近了,她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不是女主池尧瑶,而是男二,谢似淮……
就在此时,谢似淮耳垂传来了一阵酥麻之意。
他心中闪过一丝怪异与难堪。
第26章 古怪
船摇晃几下后恢复正常,楚含棠忙不迭地站直,甚至有些结巴了,“抱、抱歉,我刚刚认错人了。”
谢似淮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身形颀长,如此看来跟池尧瑶的相差甚大,他微微一笑,白衫随风晃动,更是显得腰窄腿长。
“把我认成了池姑娘?”
楚含棠狼狈地点头,“我眼睛出了些问题,看不清东西。”
夜色浓郁,他垂眸看着她,笑问:“难道要瞎了?”
船外小水浪拍打着船壁,现在无论行船有多稳,对她来说还是折磨,想呕吐的冲动愈演愈烈,拼命调整呼吸好像还是不行。
楚含棠听着谢似淮这句话,总感觉他在诅咒自己。
又或者是还在嘲讽她能认错人这件事,毕竟他跟池尧瑶可没半点儿相似之处。
可刚刚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不过她好歹是已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淡定道:“只是出了一些小问题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不会瞎的,谢谢你的关心。”
谢似淮也不在乎楚含棠故意歪曲自己那句话的意思,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他神色不改,抬步离开甲板,似要回去休息了,“如此便好。”
等谢似淮一离开,楚含棠就趴到船栏那里吐个畅快。
这辈子要是再乘一次船,自己就是倒霉蛋,她扶住船栏,呕得脸乃至耳垂都泛起红色,胃部仿佛也在时不时痉挛着发出抗议。
好难受。
原主的身体太差了,神似正在腐朽的容器般,一遇到不舒服,难受直接加倍。
主要是因为服药后有的副作用。
吐完后,楚含棠顺着舷墙坐下,毫无形象,恍如气若游丝地掏出塞在腰间的帕子擦擦嘴。
她想回小阁房,但是没力气。
“啪”一声,楚含棠自暴自弃地躺下去,细瘦的身体瘫在甲板上,像一条被渔民捕捞上来,缺水无力的鱼儿。
这艘船是他们包下的,船上没其他人,他们在这个时辰大部分都休息了,只能寄托希望在池尧瑶身上。
夜晚偏凉,甲板上的风还挺大。
她后面甚至萌发了要不要爬回去的念头,刚伸手出去向前,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面前。
楚含棠缓慢地抬起眼。
白色的衣摆,笔直的双腿,被精致腰封束着的腰,很快就看到了少年那张眼角眉梢皆带着笑意的面孔,是谢似淮去而复返。
几秒后,他半蹲下来。
“要我帮你么,楚公子。”
一双漆黑的眸子看过来,似乎要把人扯入古井的漩涡之中。
可楚含棠还是点了点头。
她极为吃力道:“麻烦谢公子带我回小阁房,我日后必定报答。”
虽然不知道池尧瑶为何迟迟不从船舱里出来找自己,但楚含棠觉得自己倘若再在甲板上吹一夜的风,小命恐怕都要没了半条。
每次出声叫人,都被水浪掩盖过去,她差点怀疑是不是老天爷在捉弄自己了。
不过大概也有声音太小的原因。
谢似淮似在思索着,薄唇微动,又像是在问她,“报答么,可楚公子你有什么能报答我的呢……”
楚含棠有预感自己快晕过去了,“有、有的,肯定会有的,以后再想也不迟。”
他终于朝她伸出了手。
楚含棠险些喜极而泣,却在谢似淮倾身过来时闻到一股浓郁却不会让人排斥的香味,陌生又熟悉。
她无意识呢喃,“你好香啊。”
谢似淮面如冠玉,闻言眼睫轻颤,眼神却有些不正常。
但她还是在把手放上去的那瞬间就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依然没能坚持回到小阁房便晕了过去。
他倒是履行诺言,将楚含棠带回了小阁房,看着她安静地躺在床上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寂静无声的船舱中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池尧瑶眼神空洞,手拿着针包,站着一动不动,似没有思想的木头人,看要行走的方向应该是去小阁房,却不知为何成了这样。
谢似淮走路形同没声音,从外面走进船舱,径直到了她身前。
而池尧瑶还是无反应。
只见他抬手往她的脸一晃,从袖角洒出去的香粉被吸入鼻子里,池尧瑶突然清醒了,语气有些茫然,“谢公子?”
周围散发着一阵香味,很好闻又容易令人卸下防备,她没多想。
谢似淮“唔”了一声,温和问:“池姑娘深夜站在此处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