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周宴拾过来那鹦鹉便开了口,捏着腔调喊他:“大孙子,大孙子。”
“傻鸟!”周宴拾走到跟前,冷着视线,拿逗鸟的那根竹签子,戳了它一下,表达一下不满。
那鹦鹉被戳的扑棱了几下翅膀,叽叽喳喳的又开始叫:“救命!救命!”
这句是新学的,周宴拾之前没听到过。
“你堂堂医科大受人推崇的大教授,至于跟一只鸟计较?”周爷爷眯着眼睛也知道是谁,毕竟能让公爵喊出大孙子的,也只有周宴拾。而他口中的【公爵】是徐爷爷给鹦鹉起的名。
周宴拾随便老爷子怎么说,也没反驳狡辩。用小竹竿戳了下鹦鹉,公爵又扑棱翅膀喊了几声救命之后,他方才饶了它,转而从口袋里将那枚纪念章拿出来。
“您老讨的东西,人给送来了。”说着顿了顿,视线在纪念章上落着,“这玩意儿您那箱子里都装满了吧?准备集齐召唤龙珠?”
没大没小。
周老爷子将半眯着的眼又掀开一些,接着斜了周宴拾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慢悠悠的说:“我这不还是为你?但凡你积极点,我跟你爸妈也不会操这么大的心。”
周宴拾蓦地扯了扯唇,“您哪儿看出来的我不积极?”
“我哪儿都看出来了。你就是想孤独终老。”跟董家的那个姑娘无疾而终之后真的是费心思又说了不少个,但人就是直接连看都不看。
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看的出来他也是厌烦,之前不少次他直接赌气没回去。
虽然周宴拾一直强调的是他工作上忙,没那个心思。
但大人看小辈,那就是赌气。
好不容易提到这个一起吃了饭,他也没说不同意,四舍五入,那就是同意了。可不是得努点劲儿。他儿子,也就是周宴拾的爸爸当下直接拍了板,说只要对方没意见,这个婚就要结。
家里对他的要求已经不高,现在是只要他愿意,对方答应了就好。
“人送东西过来,你就那么让人走了?”周爷爷追问。
周宴拾坐在那,将翘起的腿放下,“没有,我开车送人回去的,我在您眼里就这么离谱?”
“你以为。”周老爷子回怼。
然后挑眉,似乎有点出乎意料,知道送人回去了。
“那——那小姑娘那边什么反应?”周爷爷将正在摇晃的摇椅脚尖蹭地停住。
“她说沈姨做好了饭,说她妈妈想我上去吃个饭。”周宴拾旁边无聊似的拿着将周爷爷放在角柜上的药盒都捣腾看了一遍,然后拿起其中一瓶养心护心的,晃了晃,皱眉,上次还是满满一瓶,眼下已经剩了没几颗,转而岔开话题问他:“这药您当饭吃?”
周爷爷白了他一眼,“别给我岔开话题,我不上你那当!”然后接着刚刚的话题问:“人家让你上去吃个便饭,你没去?”
周宴拾正盯着药瓶身上的含量成分表看,神色透出了点晦暗难明,也不知是觉得对含量成分不满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顿了顿方才说:“她说的是沈姨要我上去,人小姑娘可没说想。”
“不好意思宴拾哥,没想到会撞到您的车,您看,需要怎么赔付?”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苏栀已经将自己工作几年来的身家汇总了下,虽然不多,但是七七八八加一起,应该也赔的起......
毕竟又不是让她新买一辆车。
周宴拾今天穿着一身稍正式的黑色西装,一早从周爷爷那送完东西回来学校后还没来得及换,袖口露出的一截白色衬衣袖子,一丝不苟的微微向上折起,领扣散着两颗,整个人较往日松散的靠着车身。闻言后去看苏栀,若有似无的淡扯唇,接着轻描淡写说了两个字:“没事。”
那一眼,莫名的让苏栀头皮一紧。
所以,没事,是什么意思?
苏栀想不通,他为什么不把话说完整。
周宴拾视线转而落到了刚刚被她抱着,此刻躺在她脚边的置物箱里。道具盒子、折扇、一次性纸杯、荧光条、便签纸还有胶带什么的乱七八糟一堆。接着又注意到旁边撞在他车身上的面包车,后车厢开着,因为碰撞,里边塞的东西滚落不少在地上摊着。
“你们要走?”周宴拾问。
苏栀应了声嗯,低垂着眸,“场地学校不给租了,听说是要办艺术节,包给了第三方。然后第三方直接给我们解了约。”
苏栀眉眼清透,皮肤尤其白皙,细小的绒毛都能清晰可见。五官精致,鼻子挺立小巧,眉毛更是一根一根的清晰分明。第一眼是让人惊叹的那种干净,怎么会有长的这么干净的人,再看,就显出了几分娇媚。用两个字总结来说,就是纯欲。
长相又纯又欲。
完全褪去了小时候的稚气。
一早的寒风拂面,她小巧的鼻头都是红的。此刻看在周宴拾眼里,她一通话说完眼尾也跟着泛起了红。
像是在跟他诉苦告状。
苏栀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突觉别扭,接着连忙又补充了句说:“不过没事,可以换个地方租。”就是没这个地方好而已。
毕竟医科大位置在热闹繁华的市中心,而且旁边还有几所别的普通大学,虽然那些学校比起医科大知名度不高,但是流量大。加一起学生人数十来万不止。学术艺术氛围浓郁。各个方面考虑,这个位置,都不是别的艺术场馆可以比的。
“你们领导就没有想办法再跟校方沟通沟通吗?”周宴拾声音清淡,也没再看苏栀,手指划着落在车身上的一片树叶。
“肯定沟通过,估计没什么用,这里领导都不怎么好接触。”大概因为周宴拾没往她这边看,苏栀低垂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刚刚在看汽车也好,看来往的学生也好,反正一直没看周宴拾。
而周宴拾仿若有所觉察似的,原本落在一边的视线,转瞬便看了过来,沉冽的眸子和她对视,让苏栀直接愣怔住。
“有没有想过跟你们领导引荐一下我?还是你觉得我比那些人更不好说话?”周宴拾浅勾着唇,却是不带一丝温度。口气自然不是那种自视轻狂,就算是个不相干的旁观者听见,也能看得出周宴拾此刻不过是在就事论事。
苏栀盯着人睫毛轻闪,一时失了语。
周宴拾那毫无顾忌般的直视,令她脑袋翁热,像是原本已经温烫的水,又一点一点被升温滚沸,直到把她煮熟。
苏栀连忙撇开了眼。
眉眼重新低垂。
“没有,就是想着您挺忙的。”
周宴拾继续看着人躲闪的眼睛,直到她耳根和脖颈一点一点红透,视线方才移开将人放过。刚刚的压迫感也瞬间褪掉,露出了几分随性。
“我们毕竟没几天前刚两家人坐在一起吃过饭商量过婚事,况且长辈之间原本也都认识,起码你开口我肯定不会拒绝。”周宴拾说的是事实,接着将视线又重新放到了苏栀身上。
所以,是长辈之间认识。她跟他是真的不算认识,他也这么认为。
“一直没问你,沈姨对我们的事情怎么想?”周宴拾将几天前饭桌上关于两人终身大事的话题重新提起。
虽然是过时的话题,但是在他嘴里,却是第一次提。毕竟吃饭当天对于两人之间的事他几乎算是没做一声。
“......她没意见,说我到了年纪,也该定下来了。”
周宴拾点了点头,应了声嗯,清冷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如同深海一样而沉不可测。停顿了几秒,接着又问:“那你呢?”
话题的走向完全超出了苏栀的所想,一连串等待具体答案的问题把她完全问懵了。
整个人立在那,笔直又僵硬。
“苏栀,”周宴拾喊她的名字,“随口问一下而已,你别那么紧张。”似乎看出了她的局促。
苏栀知道他在缓解她的情绪,就像她之前想的,他似乎并没有那么难以接触。那天吃饭的时候也说了,他们都到了年纪,也该将事情定下了,双方家长彼此都没意见,知根知底。而对于她来说,周家已经不只是高攀的条件。
似乎没有理由去拒绝。
沈惠英眼里明明也是期翼满满。
周宴拾倒也真的是随口一问,没想过会让人这么犯难,看的出来苏栀太过纠结,毕竟是终身之事,不是小年轻谈谈恋爱那么简单,她其实完全可以搪塞一下就行,但显然这不是她的行事做派。
周宴拾什么人没接触过?大多圆滑精明,口蜜腹剑,行事更是妥帖婉转。像苏栀这么情绪真实的,的确不多见。
周宴拾从靠着的车厢起身,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衣料因动作而发出簌簌的摩擦声。他像是有事,要准备走了。
“车子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这边还有点事,我们先不说。”周宴拾说着转身去拉开了车门。
“那个,周宴拾——”苏栀安静了小半天,在他转身拉开车门后终于出了声,她没喊他宴拾哥,而是直接喊了他的全名。
周宴拾拉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因为她口中的那声周宴拾微挑了挑眉,接着侧过了身看她。
苏栀先是张了张嘴,她想问他,他为什么会同意这门亲事?虽然她分明知道答案是他已经疲于应付家里的催促,被逼迫,但还是想知道会不会有别的答案。但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回去,然后说了句:
“我也没有意见。”
司机老刘喊陈礼过来的时候,周宴拾已经走了。车子也开走了。
只有苏栀蹲在脚边的那个置物箱旁,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所以,就在刚刚,她跟周宴拾,就这么说定了是么?
苏栀你,真的好勇!
“你不是撞了人的车?车呢?车主呢?”陈礼风风火火的问。
“他有事走了。”苏栀说,走之前说了什么?对,他点了点头,说改天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
是下聘礼么?
明明这么焦灼的事情,她却是想到了这个。
苏栀觉得自己要废,此刻跟做梦一样,净想些乱七八糟。
“走了?”
旁边陈礼的表情明显就是很诧异。
老刘过去喊陈礼是想着苏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也没遇过这种事,对方又是个气场强大的男人,怕被讹上,他得找个气势也高的,所以特意喊了陈礼过来震场子。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走了?
陈礼也是跟着皱眉,似乎有点想不通。
第7章 提亲
场馆里的场景他们一群人可是辛辛苦苦布置了好几天,说一下搬走也没那么快,起码也得两三天。
于是苏栀陈礼他们,第二天上班的内容是继续搬东西。
接着第三天同样还是搬东西。
然后在他们即将清场的时候,陈礼电话接到一个通知,说不解约了,说场馆他们继续用,条款继续按照老合同走,甚至于票务也没再说要分成的事情。还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连道了好几声的歉。
陈礼接完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一时没缓过来,郁闷不行,玩呢?
苏栀刚巧搬了一个箱子走到人跟前,问:“怎么了?”
陈礼踢到旁边箱子上一脚,说:“又不用搬了,票务分成人家也不要了。苏栀,你说,这群人是不是在发癔症呢?脑子有病,想一出是一出。大爷的要不是看这里位置好,老子还真解了这约了。”
陈礼旁边骂骂咧咧的发泄不满。
苏栀则是想到了两天前周宴拾问她说的那番话。
“妈的,老子工人都给结完钱遣散了。”旁边陈礼骂骂咧咧的继续。
苏栀大概觉得刺耳,看了人一眼,口气带了点阴阳怪气:“你要是这么不情愿,不是可以继续走解约么。”明明好事一桩,他也开心的不行,在这里骂骂骂的。
“......”陈礼诧异的看过去苏栀一眼,皱眉:“你这是站那边说话呢?”
“我自然是站你这边。”苏栀抱着箱子走了。她还不至于傻乎乎的说不站他。
小插曲而已,陈礼立马就忘了,之后欢天喜地的开始给在场的大家通知,让都放下手中收拾的东西,物归原位。拉走的东西再拉回来,撤掉的宣传什么的也都再搁上,遣散的工人谁知道联系方式的,再给人喊过来,演出继续定这里了,彰显功劳的说是他通过多方努力终于又跟校方说通了,领导们都很给他这个面子,让场馆继续用,合同继续走,票务分成也不要了。
于是大家纷纷鼓掌竖大拇指拍他马屁。
苏栀没有,大概也只有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曹冰因哟了一声,说:“看不出来啊,陈礼还真有两把刷子,刮目相看了。”
苏栀:“......”
周宴拾能够帮这个忙,苏栀自然是很开心,然后晚上下班回去吃过晚饭早早的躺进被子里抱着手机,琢磨着该怎么发个信息问他这个事情。
从那天见过面之后,最近几天都没再见过他,他口中的登门拜访,自然也没有兑现。苏栀都怀疑,他是不是又后悔了。
苏栀点开对话框,一句话修修改改,删删减减,终于发了过去:【在吗?场馆租赁的事情可以了】
苏栀这样问,是试探到底是不是他帮得忙。虽然她心里几乎已经百分百的确认了这件事。
这次周宴拾的回复不算慢,等了大约十多分钟苏栀这边就来了一条信息:
Z:【嗯】
只有一个字。
所以,这到底是还是不是?
苏栀觉得自己真是要命,是不是她语言组织的有问题?
苏栀,你可是个编剧!
周宴拾一个嗯之后就彻底没了下文。
苏栀继续上班,场馆重新开工,忙的较之前更加的热火朝天。陈礼心情好,时不时的就会请大家出去吃饭。
至于折磨苏栀的牙疼,她吃了那一次药之后,就忘了没再吃,但是断断续续的,也没多么疼,她也就没多在意了。
而周宴拾,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都没有一点消息。
他说的登门拜访,像是一缕裹着令人希翼的袅袅春风,吹过来,令人心潮荡漾,接着就又吹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甚至于苏栀都觉得,她当时是不是听岔了,他是不是根本就没说这句话。
所以,他反悔了!
苏栀这次几乎是确定。
下班吃晚饭沈惠英问她最近怎么样,工作忙不忙。
苏栀说:“还好。”
沈惠英加了一口菜放到苏栀碗里,又问:“演出什么时候开始?快了吧?”
“嗯,到下个周六开始第一场。”
“那你给我弄几张票,我给我车间那几个关系好的分一下,到时候让她们给你们去捧捧场。”
苏栀戳了一下碗里的米饭,嗯的应了声。
“还有啊,”沈惠英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苏栀,“你也给你周伯伯周伯母还有周爷爷宴拾他们也送张票,人家去不去是一回事,咱送是咱们的心意,毕竟人家也不错,待我们不算差。”沈惠英张了张嘴又想问什么,但是到底没问出口。
十多天了,自从上次周宴拾开车送她回来,两人再没有任何互动,苏栀想着,估计沈惠英也觉得她的这盆黄花菜——
要凉凉了。
直到唯二度工作室出品主办的舞台剧《白色愚人节》开演的前一天一早,苏栀和沈惠英住的老小区楼下,莫名停了两辆跟周边环境都格格不入的车,一辆是黑色迈巴赫,还有一辆是深灰色布加迪。
苏栀因为前段时间帮忙收拾布置会场,一直都没有休息,公演的前两天,陈礼大慈大悲给她准了休息日。让她在他看不到的两天里,也要好好的琢磨一下剧本。
苏栀内心:@%……&*(+?&!%#\\
而这天已经是她休息的第二天,她睡得晚,起的也晚,头发毛丛丛的一团。她用手随便顺了顺刘海部分别在了耳后,然后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看见了停在楼下的两辆车。因为她家在五楼,距离太远,她也看不清是两辆什么车,就是看上去挺好的。之后没在注意。
草草刷了个牙,苏栀将口中的白色泡沫吐出漱了漱口,然后进去卧室找手机,她刚刚半梦半醒间,隐约记得手机好像动了。
结果找到手机,手机是黑屏,没电关机了。
苏栀又去找充电线,终于接上电源后开了机,果然有未接来电,而且不止一个!
最近的一通是十分钟之前,沈惠英的,她一连打了五个。
然后一个小时前打的,也是沈惠英。
红色未接来电往后翻,还有一通陈礼的。他这里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苏栀选择暂且略过。
最后在她准备停下动作,准备给沈惠英拨个回电的时候,看见了一通未接来电,是之前她的通话记录里从未有的,备注名是:周宴拾。
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苏栀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紧。
所以,她这是错过了什么?!
正当她握着手机盯着那三个字脑袋一片火热在燃烧的时候,门被砰砰砰的敲响。
一并有人在喊她名字,让她开门,是沈惠英的声音。
沈惠英在附近的一家服装厂上班,平时做六休一,这个时间理应在车间里才对。
她这是没去车间?怎么又回来了?
苏栀趿着拖鞋踏踏踏的走到门口给人开门,门开开沈惠英就瞪着她数落起来,但也并非是真的愤怒,按照以往的势头,沈惠英应该只发挥了不到两成,语气明显压着没发,就只听她说了句:“宴拾要过来,你也不吭一声,你这孩子。”
说话间,沈惠英带着人已经进了屋。
身后边的是周宴拾,旁边一并还有两个人一起,她不认识。他们手里还都拎着包装精美的礼品。
苏栀一下便明白了沈惠英没多说的原因——
整个房间顿时被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塞满。
周宴拾进来的时候还探身低了低头。
苏栀这才发现他可真高!没有一米九,也得是189吧!之前没特意留意,知道他高,但是没对比过。此刻想想,是她没敢怎么跟人对视,总是看到人上衣什么位置就没再往上看了。最后一次是他靠着车身,身子倾斜一点,所以她没察觉。
其实想想,她个子在女生中已经不算低,168的身高,但是看周宴拾,也还是要仰着头。
平时就她跟沈惠英在的时候不觉得房子客厅小,可一下来了客人,还都是长手长腿的男人,第一次发现客厅是真的小。
像是连个回旋的地方都没有。
刚开始都硬生生的堵在门口。
周宴拾也堵在那,因为他前面是沈惠英,沈惠英正弯腰给他们拿拖鞋。
周宴拾隔着人冲苏栀淡笑点了点头。
因为距离原因也没好搭话。
苏栀整个人是懵的,跟人对视一秒后,脑袋热的不行,扯开嘴想回个礼貌的微笑的时候,人已经收回了视线开始换沈惠英给他们找出来的拖鞋。
还好拖鞋都是新的。苏栀想,她们家最不缺的就是拖鞋。因为沈惠英工作的服装厂里也生产拖鞋,所以时不时的就会带回来一些瑕疵品。但是其实不耽误穿,不仔细看也根本看不出来。
换完拖鞋几人开始挪着往里进,周宴拾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西装,路过走到苏栀跟前的时候浅问了句:“刚起?”
苏栀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了,先是抬手整了整自己的“秀发”,接着又哭又笑的牵强咧嘴冲人扯出一个笑,抿了抿唇,因为紧张而惯性的两手交叠搓了搓手心,说:“昨晚,赶了点稿子。我平常其实不这样。”违心话是说的越来越溜了。
至于为什么是又哭又笑,是因为她实在是笑不出来,她还穿着睡衣。好在因为天气冷,她外边照了件外套,刚刚在瞄到沈惠英身后的情况时候,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外套拉紧了。不然真的是——很难堪!
所以楼下的那两辆车,是周宴拾他们开来的。
那些个未接来电,也终于有了出处。
沈惠英也看见了苏栀衣着,她没想到人会这个点了还没起,怪不得手机一直没人接。母女两人眼神短暂交流,沈惠英连忙寒暄着给周宴拾他们倒茶让座。说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
周宴拾说应该的,然后将手中提着的礼盒放到了沙发旁边的桌上。旁边跟着的两位陪同照做。
苏栀则是趁此刻功夫一路走进卧室,先是关上了门,反锁,然后翻箱倒柜的找了件去年开春买的棕色呢绒裙子,接着外边又套了件白色的开衫。
简单梳了下头,至于妆,她是真的来不及画了,也真的是没必要化了。见都见到了。
但她还是简单擦了一层素颜霜,起码能遮住一点黑眼圈。
一番操作,苏栀仅仅用了五分钟,然后内心惊涛骇浪,表面佯装镇定无事发生的走了出来。毕竟常年混迹职场,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妈,我来吧。”
刚巧沈惠英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丁跟从卧室出来的苏栀碰了个正对面,苏栀将果盘接过,然后往周宴拾他们那边去。
周宴拾他们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苏栀走过去没看人脸,表面平静,心中鼓跳如雷。只看到了他穿着的那一身很正式的黑西服套装,他似乎很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冲锋衣黑色的,西装也是。
“宴拾哥,你们先吃点水果。”苏栀脚上也已经换上了得体的黑色小皮鞋,将果盘放到他们围坐的茶几上,之后,便立在一边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周宴拾道了声谢。
旁边另外跟着周宴拾一起来的,看上去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一位也开了腔。带着一副斯文的眼镜,起身笑着寒暄说:“嫂子,自我介绍下,我是宴拾表弟,宋知宇,跟表哥一起过来提亲。”接着又指了指坐在他旁边的那位:“这位是我自家弟弟,宋闫。”
被介绍的是其中年纪看上去最小的一位,宋闫给苏栀打招呼:“嫂子好。”
苏栀:“......”
可就算年纪最小,宋闫也比苏栀年纪大,但是此时此刻,却是都喊她嫂子。
嫂子......
突然之间,这个称呼有点令人呼吸沉重,苏栀直接脸红了。
“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宋知宇调侃似的笑指着周宴拾,“这位是你未来老——”
公字没说出来,周宴拾看过去一眼,人又咽回了肚子里。
宋知宇也想到了似乎这么说不合适,毕竟今天是来说事情,具体八字都还没一撇,说这种话是有点早。况且他们这跟周宴拾经常在一起玩的,也知道他什么尿性。当初跟那董初柔不也是这,周宴拾表面客客气气的,最后定亲定了那么久,却是没什么实质性进展,不还是告吹。
周宴拾收回视线,接着看过苏栀,话很直接:“我那天跟你说过,会登门拜访。”言外之意,他报备过的,觉得不算唐突。
“嗯。”可让苏栀说不意外,绝对是假的。怪也只能怪自己,因为两人再没联系过,她原本以为这件事会这样不声不响的过去。他不提,她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毕竟客套归客套,但成年人的世界里,很多事情都会无疾而终。
沈惠英这边又端了一壶温好的茶过来。
周宴拾却是直接起身说:“沈姨,您不用忙,今天的事情我家人想必电话里也跟您提了,我们一起商量的结果就是,按习俗来,先定亲。然后找个合适的时间把证领了。至于婚礼,看你们的意思。”
周爸爸交待的时候,宋知宇两兄弟也都在旁边站着呢,的确是几乎一字不差的复述。周宴拾总是能给他们一种很听话的错觉,实则反骨逆天。最后结果都是一个样。
想到这里,想到之前的种种,宋家兄弟看苏栀的目光里莫名开始透漏出一丝可惜。这么漂亮一小姑娘。
沈惠英满脸堆笑,连连点头说:“好好好,这种事情还是你们想的周到。你们年轻人商量着来,怎样都好,我就不掺和意见了。”
接着周宴拾看了眼立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苏栀,同沈惠英征求意见说:“如果不介意,我想和苏栀单独说两句话。”
苏栀闻言直接看过周宴拾,周宴拾半边身侧对着她,手虚虚抄在裤袋里,目光半垂着,微倾身,姿态是在不熟识长辈跟前的那种谦和礼貌,视线还在认真的和沈惠英交谈中没有收回。
沈惠英连忙笑着说行行行,没问题,然后看了眼苏栀说:“那你们说去吧?”
“......”苏栀像是被放在刀俎上的鱼,眼神疑惑,家里就这么大点地儿,去哪儿说?
苏栀和沈惠英的住处是标准的两室一厅,除却沈惠英的卧室,那就是苏栀的卧室了。
苏栀总不至于带着人过去沈惠英屋里,自然是进去自己的房间。
周宴拾提的要求不过分,但是他们家地方大,想单独说话简单,不用考虑场所问题。但是在苏栀这里,就不怎么容易。
她带着人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周宴拾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泰山压顶一样,在推开门之前她将纠结了几秒的话转身冲人说出口:“麻烦你,先等一下,我进去收拾一下。”苏栀声音越说越低,但她又必须先进去收拾一下,避免人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觉得她轻浮。
接着也没等人回应,推开门进去就反手将人先关在了门外。
“......”
被关在外边的周宴拾,嗯的回应声连带稍显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瞥眼看了看两侧四周,他自然也是没想到会被人直接带来卧室。
还是女生的卧室。
但是周宴拾看了一圈后发现,似乎也真的是没有更好的去处。
苏栀卧室旁边是个卫生间,斜对面应该也是个卧室,但是猜也能猜的出来是沈惠英的房间。
阳台是开放式的,没有任何私密性可言。
整个空间的确不大。
进屋后苏栀将被子先规整了下,然后是刚刚被她换下来的衣服,还有椅子上放着的昨天换下来的胸罩和内搭,通通都塞进了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