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色天气—— by沉让
沉让  发于:2023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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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栀给人回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蒋艺那大嗓门喂的一声过来穿透力极强,苏栀禁不住眯了眯眼,震的耳朵都是疼的。
苏栀:“我没聋,你小点声。”
蒋艺:“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半天了不吱一声,我刚好下课。”
苏栀嗯了一声,就知道。
蒋艺:“我们等下去哪儿吃饭?”
苏栀:“确定吃火锅?”
蒋艺:“那吃什么,有没有好吃的川菜馆,我就想吃点辣的开开胃。”
苏栀:“......”
苏栀一路往前边教学区走,“那你可能得让我先去看个牙,我吃不了辣,牙疼的厉害。得先过去让人把疼给我止住了。”
蒋艺扶着教室外边的栏杆皱眉,“你不早说,那咱就去吃个鸳鸯锅不就得了,你吃菌汤,我吃辣的。吃完陪你一块看牙医,怎么样?”
苏栀笑,心情挺好,“我看行。”心道刚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怎么就想着火锅就必须吃辣。大概是她自己觉得不辣就没有灵魂的原因。
苏栀也没再往蒋艺所在的教学楼上跑,两人电话里约定在学校东门口集合,然后再去吃饭。
前段时间陈礼请客吃的一家火锅店味道还不错,苏栀一直记忆犹新,而且还不远,就在艺术场馆附近,于是见到蒋艺就决定了去那家。
因为距离不远,两人步行,一路沿着路边的石台面走。
“哎,忘了给你说,刚喊你的那位导师也是带我的导师里的其中一位。我今天第一次见到真人,太帅了,不过,你跟人怎么认识的?他刚喊你干什么了?你也在医科大报了进修班啊?”蒋艺说着啧了声,“不对啊,人家教的医学,你不是文科么?”
“......”这问题多的,苏栀无语的看了人一眼,长出了口气,酝酿着她跟周宴拾的这段关系,该怎么跟周宴拾面前的这位新晋学员说起。
说——其实我现在是你的师母?
苏栀:......
也不知道蒋艺听到会是什么表情,但问题一定不会少,没有一箩筐,也得有半筐等着。
“蒋艺,如果我说——”
“你先停,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昨天我在飞机上你猜我遇见谁了?”蒋艺将苏栀的话打断。
苏栀:“谁啊?”
蒋艺:“沈韦。他跟我打听你来着,问你是不是已经不在春宴了,现在在哪儿。”
苏栀心下一沉,直直的看过蒋艺:“你怎么回他的?”
蒋艺皱眉:“放心,我还不傻,不过他既然会问我,肯定也会问别人。”
苏栀轻咬唇瓣,思绪复杂。
“没事,不用想那么多,京宿可是你的老家。也说不准人就是随口一问,毕竟咱俩走的近么,人尽皆知的。”蒋艺看人神色不对,又连连去安慰人。
“没想什么。”苏栀随口回。火锅店也已经很快近在眼前,说话间两人上去台阶,进去了火锅店。
找了个靠窗的清净位置坐下,苏栀点了个鸳鸯锅底,然后两人商量着要了三荤三素。
有毛肚,有肥牛还有虾滑,至于素菜,量都很大,一份菌菇类的中拼,一份青菜类的中拼,然后是一份宽粉。
店家送了饭前饭后的水果和冰激凌球甜品。
虽然称不上特别丰盛,但她跟蒋艺两个人吃足够。
起码不会浪费。
苏栀吃的几乎都是素菜,因为羊肉什么的,会让她的牙更难受。
正当蒋艺吃的热火朝天,吸溜一口裹满红辣汤和蘸料的毛肚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苏栀咬了口白菜开口说:“你刚不是问我跟你那导师的情况么,我跟他领证结婚了。”
“咳咳咳——”蒋艺吃呛了,一口辣子吸入肺腑,两行泪都呛出来了。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苏栀,“什、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苏栀筷子又夹了一口香菇片填进了嘴里,神色很坦然,没有因为蒋艺的吃惊而有所变化,“就最近。”
“......”蒋艺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想着苏栀也不过来京宿没多少日子,晦暗着神色冲人挑了挑眉问:“那——你们已经那个了?”
“什么?”苏栀脸一热,装迷糊。
“哎呀,别装,我知道你懂。”蒋艺将声音压的很低。
“......”苏栀犹豫了下,说,“没有,房子还没装修好,我们没在一起住。”
蒋艺眉毛轻挑,“那你们是怎么搞到一起然后领证的?不是自谈的?”
苏栀因为她那个“搞”字皱眉。
“嗯,应该算是相亲。我们两家认识。”确切说,是两家家长认识。
苏栀跟人领证的话题在两人过去牙科诊所看牙的时候还没罢休,蒋艺根据苏栀的描述,已经大致了解了其中状况。
“所以,感情上来说,你是上赶着的那个?”蒋艺杀人诛心,“周老师的确,一看就是那种肯定乱花黏身,见多了各种条件女人,眼界高,如果不是家里长辈干预,不好搞定的那种。”
苏栀找到了周宴拾说的那间牙科诊所,里边人还不少,挂了号,她跟蒋艺边说话边等。
“你学习这段时间在哪儿住?”
“我在医科大学生宿舍。你呢,你们爱巢还没筑好,该不会你还在娘家待着呢吧?”蒋艺见苏栀表情没有波澜,知道猜准了。
“明天应该就不是了,”苏栀说,“他刚给了我他在学校公寓的钥匙,我明天准备搬过去。”
“我去!”蒋艺嘶了一声,看苏栀的眼神有点迷,“你会不会搞错,我怎么觉得你这天之骄子老公,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啊?你搬进他学校公寓,那晚上,你们俩岂不是就——”虽然也正常吧,但蒋艺听苏栀意思,按理说不会发生这种事才对。起码不该是周老师主动来发起的才对。
“他晚上不住那里。”
“......好吧。”蒋艺挑眉,这夫妻俩人还挺有意思。
诊所长沙发椅上苏栀等了有二十分钟,之后便被请到了治疗床上。
然后之后她方才发现,这牙医手里的铁钳在她嘴里一通敲敲打打捣腾下来,周宴拾当时手下真算是留了情了。
最后就是祛除了下牙齿的坏处,补了两颗牙,医生给开了些消炎药,还有专用的牙膏牙刷。让一个月内,用专用的牙膏和牙刷来刷牙。
苏栀晚上回到家沈惠英已经下了班在厨房做饭,听到开门关门的动静,大着声音说:“小栀,不是要搬去宴拾公寓那里吗?吃完饭先别忙别的,记得收拾一下东西。”
“哦,知道了。”苏栀换上拖鞋,然后先过去了卧室。
吃过饭先倒了杯水准备将药给吃了。
苏栀见沈惠英多瞅了一眼,在人开口问之前便说:“我去补了补牙,医生说我里边牙坏了,有炎症,又开了点药。”
“你牙又疼了?怪不得你最近吃饭又吃那么点。我还以为是你一直吃外边那外卖上火。不过外卖还是要少吃。”
苏栀吃完药过去卧室收拾,将日用的一套护肤品和化妆品装进了包里,还有一些洗护的沐浴露之类。
接着很听某人话的装了两三套换洗衣服。
笔记本在工作室放着,明天晚上可以直接带到公寓里。
苏栀扫视了一圈,最后看到床上,被子被褥什么的又不用带,除了这些,还真是没别的东西可带。
苏栀将所有东西整理进了小拉杆箱,拉杆送进去可以提,很小巧,像个大点的包包,东西放进去刚刚好。然后第二天一早,苏栀拎着箱子打车去了工作室。
没有直接过去公寓,她是一天工作忙完后,晚上下班的时候才过去的。
呼哧呼哧上去楼,在门口还没站稳脚跟,手机嗡嗡嗡的便来了通电话,提着箱子,又爬了七楼,原本手累得就是软的,掏手机掏了两三次才掏出来,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手抖得差点又将手机掉在了地上。
是周宴拾。
除却上次过去家里提亲,这是他第二次打电话过来。应该说是第一次,因为上一次她没接通。
苏栀摁下接通键,喂了一声,“宴拾哥。”
“在哪儿?”
“......”苏栀瞅了眼公寓的门牌号,说:“我过来公寓了。”
“哦,下班这么早,今天不加班?”周宴拾此刻立在教学区3栋二楼的实验室落地窗前站着,而就在刚刚,十多分钟之前,拉着小小紫色拉杆箱的苏栀,从他眼皮底下刚巧缓缓经过。
“......”苏栀抿了抿唇,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她怎么觉得说这话的时候,他像是在笑?她原本就有点不知所措,周宴拾这么一问,脑袋里疯狂转着接下来该怎么编,“不是要搬家么,我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有点多,所以,我就请了会假。”
“嗯。”周宴拾随口的应,将一番胡编乱造听得煞有介事,“牙齿看医生了么?”
“看了,中午吃过饭就去看了。”
“好,给你点了份餐,应该很快就到,吃过饭再收拾。”
“......”
苏栀看着已经挂掉的电话拧了拧眉,他点了份餐?而且快到了?
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等,他点餐的时间点,是不是有点...过于准时了?
但是苏栀上了七层台阶,很累,脑袋钝钝的什么也不想再想,掏出钥匙拧进锁孔,想着先开门进屋休息会再说。
苏栀进去里边,找到卫生间位置,也就洗了个手洗了个脸的功夫,门便被敲响,周宴拾口中的餐已送到。
清淡的蔬菜和瘦肉粥,还有一份鲜牛奶和鸡蛋羹,都是软糯的东西。从精致的包装盒子上就能看的出来,是她平常不会点的餐。其实中午看过医生之后,吃了点药,她的牙已经没那么疼了。不过也是真的需要继续吃清淡点。
苏栀将刚刚洗脸散到前面的刘海别到耳后,然后整理好饭盒开始吃饭。
吃了一口之后,她盯着饭菜多看了眼。说真的,看上去平平淡淡的饭菜,但是味道真的不错。
出乎意料的好吃。
苏栀把自己吃撑了。
然后半靠在客厅的沙发里适应了半天新的空间。深呼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空气里都充满了自由。
东西很少,之后她拉着箱子进去卧室,将带过来的几件换洗衣服在衣柜里简单挂好。衣柜里不单单只有她的衣服,旁边还挂了两件周宴拾的外套。一件西服,一件中长款的黑色大衣,苏栀记得他前段时间有穿过。
衣服整好,又将洗护用品拿出来过去洗手间方向,一一陈列在了洗手台旁边的置物柜子里。因为原本地方就小,所以柜子也不怎么大,但是里边空间倒是很足,也是嵌入墙体式的设计,在这么一块小小的墙面,收纳功能算的上强大。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门之隔的干湿分离区,里边就是一个小巧的淋浴间。
苏栀拿上东西,进去准备洗个澡,然后睡觉。
旁边架子上挂着一条男士毛巾,但是湿淋淋的,显然在几个小时之前,周宴拾在这里洗过澡。
他今天中午过来了。
整个淋浴空间里还泛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后味的沐浴露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空间太过密闭的原因,苏栀看着那条湿毛巾,此刻莫名就觉得周身热热的。连空气都是湿潮的,黏腻在脸上。
简单洗了个澡,换上睡衣,上床,被子遮了半边身坐在那翻开笔记本敲稿子。敲着敲着,苏栀吸气嗅了下鼻子,她写的场景刚好是男主吻了女主,但是此刻,她大脑里男主的脸,不再模糊,开始渐渐清晰。于是键盘敲着敲着,电脑屏幕里敲出来的字,成功把她看脸红了。
苏栀住进公寓后的第二天中午,周宴拾上完一节临床课,在食堂里吃过午饭过去公寓休息。
垃圾桶内干干净净,没有留一丝的生活垃圾,套着全新的垃圾袋。
洗手台旁边也依旧是干干净净,如果不打开上面的置物柜,看到里边放的几瓶护肤品,根本不像是有人住进来。连一点水渍都没有。
至于卧室,床单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几乎和他昨天走的时候无差。只不过他没有将枕头放在叠好的被子上的习惯。
看的出来所有的东西她都在努力维持原样,但又很难完全一样。
周宴拾微微皱眉。
信手将从实验室带来的一个刚制作好的蓝色风暴瓶放到了床头柜上。
今天天气有点阴,风暴瓶里边有絮状成团。
周宴拾想到多年前的一个雨夜,一个小女生缩在阴冷的墙角,阴暗的雨天让他们看不清彼此,混着瓢泼的大雨只能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爸爸才会不要我?”
拉开被子躺下闭上眼,扯被角的时候手指勾在了一根丝线上。他原本以为是缝被子的线开了,但是扯了下,那段“线”竟是被他完全用指尖勾了出来。他这才发现,根本不是线,而是一根头发,有点长——
不用想就知道,会是谁的。

《白色愚人节》一连几场演出都很成功,工作室近日可谓是财源滚滚。
期间陈礼又结交了校内几位领导。也大多都是文艺爱好者的老干部,欣赏陈礼谈吐间的几分才气,外加老干部家里的小辈也过去看舞台剧,陈礼这人精门票就总是半卖半送的给人。一来二往就熟识了不少。
于是星期日苏栀原本休息,但被陈礼给强行拉去了一场聚会。说是带她过去见见世面。说不能小看这小小的聚会,里边藏着巨大的机会,一般的人,还真是不好挤进去。
至于他能进来,是因为借了几位文艺老干部这根藤顺势而已。
“这里边有搞教育的,就会有搞出版的。还有搞投资的什么乱七八糟,里边弯弯绕绕多的很。”眼看到了入口地方,陈礼胡乱的笼统一说了事。
进门的时候掏出一张类似请柬的卡,苏栀探头看过去一眼,问:“我没有这个,我怎么进去?”
陈礼抬手用请柬敲了一记苏栀的脑袋,“傻,你跟着我,身份就是我的女伴。”
苏栀瞪大眼看着他:“......”
陈礼没搭理她,带着只管往里进。
苏栀想着,这人怎么这样?女伴的话,不是应该事先征得她同意才行的么?他怎么理所应当的?
而且越往里进,她就越心虚,毕竟聚会位置距离医科大太近,就在生活区后边的一个私家住宅里。结果就是,墨菲定律诚不欺人,还真的碰见了周宴拾。
周宴拾坐在院子的敞厅下,手边放着小半杯刚倒的威士忌,正在跟一位老先生下象棋。
在老先生的催促下,举棋落子,接着对面坐着的长辈老头就呵呵呵的笑说道:“宴拾,你输了,注意力可是不集中啊。”
“没有,是您老棋艺又精进了。”周宴拾笑着端起那小半杯酒递到嘴边,目光直接落在了苏栀这里。
确切说,苏栀和陈礼两人刚刚立在大门口踌躇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人。
陈礼这个人太不靠谱,进来后见到之前打过交道的一位领导就忙不迭的过去跟人攀谈了起来。
苏栀被带进来,然后就被丢下自生自灭。
整个宴会不大,更像是熟识的人在一起话家常。但是小院子雅致,地方又宽敞。三三两两谈话说笑的气氛很好,就是除了周宴拾和陈礼,其余的苏栀一个都不认识。而且苏栀也不想周宴拾注意到自己,就端了一份旁边的奶油杯,找了个有阳台还能看远处的僻静位置。
刚巧蒋艺给她发了微信,问要不要一起约饭,说这两天不约,以后的一个月怕是机会不多了。
苏栀抱着手机,两手臂搭在栏杆上给人回消息:【什么意思?】
蒋艺:【我要参加一个临床基因研究项目,刚批下来的,学校里导师带着一起做,听说要忙一个月。据说可能会跑数据跑到深夜那种,想想还有点莫名的刺激和兴奋。】
苏栀:【......】
蒋艺:【哦,对了,项目负责人是你老公[龇牙/]】
“......”苏栀手停在输入键那里,直接顿住。
“公寓住的习不习惯?”
接着耳边的一道声音,直接让苏栀迅速摁灭了手机聊天屏幕。
然后转身,手里的奶油杯就很不懂事的蹭到了周宴拾的衣角上。
划下了一道白。
苏栀懊恼的皱眉,心道:苏栀,你慌什么?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一道白色的污渍蹭在上面,特别显眼。
“宴拾哥,你也在这里?”苏栀跟人打着马虎眼,明知故问间,从包里翻出一张纸巾要去帮人擦。
周宴拾坐的位置,就在正对入口处,凡是进来的人,很难不会注意到。
周宴拾闻言直接从人手里将纸巾抽走,低低的声音颇为随性,“没事,我自己来。”
苏栀手中落空,握了握刚被碰触到的掌心皮肤,靠着身后的半堵围栏只能看着人一点一点的将污渍擦掉。当然完全擦的不留一点痕迹是不可能的,苏栀又去翻包里的湿巾。
结果没翻到。
而周宴拾这边也已经将纸巾丢到一边的垃圾桶,貌似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然后就手插一侧裤子口袋,立在了苏栀的身侧,阳台正对的是京宿公园,从站立的位置往前看,是一片草坪,草坪周边的围栏里种的有各种品种的花,五颜六色,正是开的最好的时候。
苏栀吃了一口手里的奶油杯,看了眼身边的周宴拾,周宴拾垂眸看过去,跟她四目相对。苏栀神色恍惚了下,便故作及其自然,不着痕迹的将目光又收了回来。
这种情况下不找点话题聊,似乎会更加难熬。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周宴拾刚刚还跟人老先生下象棋下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里。明明这位置还挺隐蔽的。
而周宴拾神色却是很闲散,看着远处,似乎并没有因为两人之间的默不作声而觉得气氛无聊尴尬。
大约过去了五六分钟。
是周宴拾先开的口,他抿了口右手中端着的酒,没看人,依旧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公园花草,手指轻敲在杯面,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公寓住的习不习惯?”
苏栀闻言先是看了他一眼,接着再次收回视线放到了手里的奶油杯上,说:“还好,晚上挺安静的。”
环境上来讲,她很喜欢,更适合她构思剧本。因为公寓的确比在家安静,苏栀和沈惠英住的那个尘芳街老小区距离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很近,前面一条街还有很多摊贩晚上摆夜市。熙熙攘攘的一般到深夜也难消停。苏栀一般晚上都会关上窗户,而且慢慢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除非外边吆喝的声音特别大那种。
而搬来周宴拾的公寓住之后,苏栀晚上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安静。没有自然噪音的那种安静。
最多也只是偶尔会听到楼栋里周边住户开门关门的动静。
“忘了给你说,我请的有保洁阿姨,每个星期都会过去打扫卫生收拾一次。”周宴拾说着往苏栀站立的方向半侧了侧身,端着酒杯的右手手肘支在围栏上,下颌依旧冷硬,但眼底渐渐浮起一层清润,“所以你做为女主人,没必要什么都亲力亲为,要给保洁阿姨机会,毕竟我可是付了钱的。”
周宴拾话说的似乎很随意,说完收回目光没再看人,又喝了口手中端着的酒。
苏栀闻言耳根一热。
她的确比在尘芳街和沈惠英一起住的时候勤快了不少,因为她在享受便利的同时,也不想给人制造麻烦。
“刚跟你一起进来的是你们工作室的负责人?”周宴拾不紧不慢的问。
苏栀握着奶油杯体的手指轻划,想着原来她刚进来时候他就看见了。
“嗯,”苏栀应声,“他叫陈礼,平常的大小事都是他在管。不过他不是老板,我们老板属于甩手掌柜那种,只管投资。其实他之前也插手的,不过听说插手一次黄一次,然后干脆就不管了。”苏栀说到这里抿嘴笑起来。
两眼睛也跟着弯弯的,水透的杏眼微眯,闪着光,说不出的动人。
周宴拾也鲜少的表情松动,禁不住哼笑出声,视线毫无遮拦的看着人,问:“是么?”
苏栀嘴角的笑还没落,对上周宴拾直白的目光,已经到嘴边的那声“是啊”,生生的停在了那,视线接着躲开人的直视,笑的过分的嘴角也别扭的慢慢抿平,神色变矜持起来。应了声嗯,舔了舔唇热了一张脸。
想着他干什么那样看着自己,是不是她话太多了?
好像是有点多,而且苏栀第一次这么没有边界感的跟周宴拾说话。说自己老板的坏话。
也不知道会不会招人烦。
周宴拾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又默不作声的苏栀清了清嗓子,问:“会开车么?”
苏栀啊了一声再次看他。
周宴拾盯着人,苏栀两只眼睛乌黑沉清,半边脸颊绯红,他抬了抬手中的酒杯说:“我喝了酒。”言外之意,他需要她开车送。
虽然聚会的院落就在学校生活区的后边,但是一墙之隔,其实是需要穿过马路绕一圈才能到医科大的正门入口的位置。
所以过来这里的也大都开着车。
“会是会,就是技术可能不太好。”苏栀实话实说,毕竟上次停了一次车,还将他车子给刮了。
“没事,能开回去就行。”周宴拾话刚落音,从屋里边传出来一个声音,喊着他的名字,像是找他有事。周宴拾抬脚离开之前又交待了苏栀一句:“等下走了我喊你,别喝酒,别乱跑。”
苏栀视线随着转身往里走的男人,应了声哦。
陈礼打来电话的时候苏栀手中的奶油杯已经快要见了底,苏栀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陈礼问她跑哪儿了,怎么还跟丢了?
苏栀翻了一记白眼,不自觉的瘪了瘪嘴,这都多久了,她的好领导才发现她跟丢了。
“我在水池景观这边,跟文华演艺的卢主任在一起呢,你过来吧。”陈礼口气里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苏栀记得签约唯二度的时候,陈礼问她做这行的初衷是什么,她说是因为喜欢,热爱。
问她近两年有没有什么目标。
她说,想拿个奖。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大小所出的几部作品的反响平平。苏栀的那一腔热爱,在逐渐的被消磨、被打击。没有灵感的时候,焦虑和不自信会时常代替那腔热爱,不时的成为主旋律。
曹冰因一心的想着跳槽往更宽阔的平台上去,而她,却陷在自我怀疑里,苏栀觉得,自己还不如曹冰因。是有点差劲。
苏栀出去的时候没见周宴拾。往陈礼所说的水池景观处看,他正坐在沙发上跟人款款而谈,余光扫到她这里,苏栀知道他也看见自己了,随即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陈礼口中的卢主任是一位中年女人,穿着一件复古的长裙,坐在那里大气端庄。
苏栀过去跟人寒暄打了声招呼,这次没等陈礼提点,主动谈到了自己的作品。很意外的是这位卢主任居然说她看过,至于评价,没有给评价。
毕竟评价和点拨,哪里会给的那么随意。
苏栀最后索要了人的微信。
周宴拾给她发信息过来的时候陈礼去了洗手间,苏栀给陈礼打电话说有点急事想先走。陈礼倒是挺宽容,说反正已经见过了人,有收获,就直接放了她走。
苏栀还害怕他要是说跟自己一起走该怎么推脱,不过幸好没有。
周宴拾等在外边的停车场,苏栀走到的时候他人已经在副驾驶的位置坐着。
苏栀直接坐去了驾驶位。
“你们负责人这么容易就放你过来了,我还以为需要等一会儿。”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周宴拾两眼深邃里泛着点混沌。
苏栀笑笑,有点牵强,她不想被人窥视到自己的软弱,但是此刻在他面前,莫名的就不由控制的自嘲说:“他可能是......已经对我失去了信心。”
“他对你失去信心,就不会想方设法的把你带来这里。”周宴拾看着她,一语道破,“是你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吧,工作不顺心?”
苏栀车子从停车位退出一半,因为周宴拾的一句话,顿在了那,几秒钟后重新抹转方向掉转车头,闷嗯了声,一个嗯字,竟让她带出了三分委屈:“我写了几个本子反响很平,”褒贬更不用说,“我就是觉得,我会不会是不太适合这行?”
“做这个不是因为喜欢么?”
“嗯,喜欢。”苏栀对起初的初衷依旧不置可否。
“那就再坚持一下,毕竟,喜欢做一件事很难得,成功有时候也是需要积累,甚至是片面。况且,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苏栀闻言目光直直的看过周宴拾。
周宴拾随即交待:“别看我,看路。”
一路无言,直到进去医科大校门,停车场停好了车。
周宴拾看过苏栀跟人说明天晚上周妈妈准备炖拿手的排骨汤,要她一起过去喝一碗。
苏栀倏然便想到那天在书房听到的那番话,视线垂落在她扶着的方向盘上,安静了片刻闷声说可能时间错不开......
周宴拾从中控台上摸了一盒烟出来,敲出一支含在嘴里,可能想着苏栀在,倒也没笼火去吸。停了会儿转而又将烟用手掐下,将烟柱轻敲在副驾驶门的车窗升降的开关处。
领证之后这段时间里人态度的反差太过明显,女孩子心思细,不见得是听到了些什么风声就当成真。周宴拾知道自己在家人里这方面的口碑不好,原也一直都无所谓,没多在意,是真的不在意惯了。不过也知道越描只会越黑。想到这里,鼻息轻出,像是笑了声,转脸看她,笑意却更加明显,有纵容,也稍带了些无奈,“栀栀......”
周宴拾就那样看着她,声音温和听不出什么的波动,淡淡的酒气侧面而来,一点一点的往毛孔里渗。苏栀就盯着那方向盘,手僵握着,不自觉收紧。虽然只是喊了名字,却是像要将人溺毙一样的语气。他之前从没有过这种语气。两个字烫的苏栀耳根酥麻,顿时耳尖红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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