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么？”
苏染原本以为他会追问这些事什么时候发生，却没料到他问了这么一个怪问题，急忙用双手比划了一个葫芦的形状，“超美艳。”口气好像在推销自家产的地瓜。
闻倾推开碗，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苏染莫名其妙，急忙跟上，“闻倾？”他一定要等夔夜真的死了才会相信吗？
闻倾淡淡地甩出两个字，“没空。”说完就走了。
苏染站在人来人往的饭堂中间，顶着四下里众人探寻的目光，看着走掉的人肩宽腿长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莫名的熟悉，似乎和不久前那个世界人潮涌动的二食堂里发生过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走掉的人比上一次那个人仁慈，好歹赏了两个字。
第9章 柳条
次日开始学习真正的入门修行功法。教功法的当然是本门师兄，却让青叶这个颜控十分失望。少洪师兄一双细缝眼，满身黑壮的横肉，好像随时可以撸起袖子搬砖，声音却与体态不配，又尖又细。
少洪师兄一开课，先用菜场上挑菜的眼神把一功房二十几个人打量了一遍，然后用手指点点前排离得最近的一个世家子弟。
那个世家子弟胆怯地走上前，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拉过去。
“叫什么？”
“方小渔。”那世家子不明所以。
少洪师兄半闭着眼睛不知在体会什么，片刻后甩开那人，哼了一声，“哪家的？这么大了，才练成这个德行，我看是八成是废了。”又点点下一个。
下一个是个叫常山的身材结实的平民子弟，任他握住手腕，一脸都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看来是没修行过。
少洪师兄一触即放，下了个结论，“资质这么平庸，修行就是浪费时间，不如干脆直接去伙房劈柴火。”
众菜鸟轮流上去，少洪师兄愣是一句好话都没说过，骂法花样百出不带重样的。在青叶被判定下山嫁人强过在明夷山白白浪费山上的粮食之后，终于轮到苏染。
苏染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流焰丹的效力能不能撑到现在，咬牙走上去让他握住手腕。
少洪师兄皱了皱眉，“你的灵蕴内铁板一块，没处蕴灵气，按理无相玉到了你手中，应该变成石头，你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没探出寒霜，看来药效还在。苏染选了个最简单的应对办法，一脸无辜地瞪着他。
少洪师兄放开她，“我告诉你，就算运气好混进来了，修行不了照样赶下山去，明夷山可不是能靠脸吃饭的地方。下去，别瞎耽误我的功夫。”
苏染松了口气，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的矮桌前，席地坐下。
少洪师兄探完了每个人的修为，最后笼统地下了个结论。
“你们今年的这群新弟子，是我教过的最差的。”
看来这句话无论在哪儿，都是老师的标配。
少洪师兄把这句话的意思落到实处，脸上一直满满的全是鄙视，一副我懒得讲，我讲了你们也听不懂，然而我也没别的事情好做，只好勉强讲一讲的表情。“都给我翻开桌上的书，第一页。人谓道家功法，借空洞之玄牝，养虚灵之谷神……”
讲了一小段功法，又指点了跏趺掐诀的基本姿势，随即点人提问其中的要点，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平民出身，一律一视同仁，只要答得稍有错处，手中柳条就忽然凌空抽出去。
说也奇怪，少洪师兄的柳条明明是在空中虚抽，却是结结实实隔空抽在弟子面前的桌子上，指谁打谁，前后摆着二十多张矮桌，柳条认得极准，绝无失误，啪地一声脆响，把书页都激飞起来。
柳条一尺多长，大概小手指粗细，硬中带韧。不知为何，竟有如此大的劲力，吓得一屋子弟子噤若寒蝉，好像进了奥斯维辛集中营。
有时柳条一偏，抽在书页上，顿时撕开一道大口子，少洪师兄哼道，“别以为鞭子抽不到身上就不怕，书页撕了的，一会儿一律留下来黏书，不许吃饭。”
坐在前面的方小渔机灵，下一次见到柳条对着自己桌子的方向抽过来时，是奔着书去的，立刻伸脚一踹，矮桌向前一滑，桌上宝贵的书躲过了一击，可惜千算万算，没想到没了桌子挡着，柳条直接抽在大腿上，顿时一把抱住腿，疼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人人都挨鞭子，苏染却尤其得少洪师兄赏识，一上午下来足足领了十七八下，远超旁人，大概是因为她话多。不过还好，总算是保住了书。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饭点，少洪师兄抽够了，正打算放人，苏染又举起手来。
“苏什么来着，你又有什么事？”少洪哼了一声。
“师兄，书能带回去吗？还有下次能不能带纸笔过来记笔记？我怕只这样听记不住，回去练错了就糟了。”
少洪怒道，“本派功法也是想写下来就能写下来的吗？当然要用心先背！背！背！你长没长脑子？”劈头对着苏染的书就是一鞭子。
“慢着。”
功房门口忽然有人出声，声音妩媚慵懒。
苏染抬头，还没来得及庆幸躲过一鞭子，一股寒气就从脚底直冲脑门。门口的人从头到脚罩着薄薄的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角吊着，勾人魂魄。
这双眼睛苏染认识，客栈清场的三个妖人中，站在最后面的那个。
“这么难得的小脸，你也舍得下手。”那女子全不理会少洪的满脸怒气，众弟子的面面相觑，轻摆柳腰，款款踱进功房，走到苏染面前停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住苏染，柔声道，“小姑娘，何必在这里挨打，跟我回浩正阁，我来做你的师傅，教你功夫，如何？”
苏染不躲不闪回盯着她，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上次用寒霜时，这个不动声色的女子，会不会已经看到了？上一次躲在战之扬后面逃过一劫，现在在明夷山撞上她，却是不太妙。
只是如果她看见自己用寒霜，为什么不揭穿？
疯了才跟这妖人去浩正阁。苏染坚决道，“我不去，就留在这里挺好。”
那女子哼了一声，“你是明夷山弟子，去哪里不去哪里，哪是你自己说了算？”
少洪忽然插嘴，“婆罗仙子，你们浩正阁什么时候开始，现在就能直接来功房挑人了？”
那被唤做婆罗仙子的女子把目光自苏染脸上移开，睨着少洪，“有什么区别，我看她资质平平，去浩正阁倒是刚好。”
少洪师兄面孔扭曲，似乎很是为难地挤出一句违心的假话，“我倒是觉得，她资质不错，是棵修行的好苗子，他日必定大有所成。”
婆罗仙子冷笑一声，“好还是不好，罡斗大会之后，自然见分晓。我到时再来提人。”说完，扬长而去。
少洪望着她的背影皱眉不语，过一会儿，挥手让大家散了。
苏染和青叶才走到门口，少洪忽然在身后唤道，“你，那个叫苏什么来着？”
苏染回头，看到少洪紧锁双眉，满脸都是不耐烦。
“你要是不想去浩正阁，就给我打起精神，好好修行，罡斗大会上表现好，自然没人会送你过去。”
苏染转过身来认真地深深一辑，恭恭敬敬答道，“是。苏染多谢师兄教诲。”
“浩正阁是什么地方？你不愿意去，是因为要穿那么难看的黑袍子吗？”青叶和苏染到饭堂领了饭坐下，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苏染顾不上跟她解释，脑中对系统狂吐苦水。
“系统，我刚刚遇到了浩正阁的妖人，叫婆罗仙子，她要抓我去浩正阁，幸亏少洪师兄帮我挡了一下，可是听她的意思，要是罡斗大会我的表现不好，就真的要进浩正阁。我好不容易才进了明夷山，实在不想为这个走。现在该怎么办？”
系统沉吟不语。
“系统？系统？”
“什么黑袍子？谁要去浩正阁？”南裴过来坐下，问青叶。
“呼——染。”青叶用筷子指指苏染，含着一口米饭含糊道。
南裴惊奇地看着苏染，“你不肯做我一个人的，打算做一群人的？有志向，有想法。”
苏染不想理他，趴在桌子上。
罡斗大会一定要赢，闻倾却不肯出手帮忙。眼前的南裴说话半真半假，摸不准是不是头真狼，也不能找他。
苏染忽然想到一个人。虽然不太理想，到底聊胜于无。
苏染抬起头，在饭堂中四下张望，终于看见战小爷坐在远处，眉飞色舞，正和一群飞羽峰的弟子说笑打闹。
战之扬修为不错，哪怕能指点一二也是好的。
“我有事先走。”苏染推开没碰过的饭，站起来，直朝战之扬那桌走过去。
刚走到饭堂中间，一个人忽然斜插过来。苏染没提防，一头撞在他身上。这人胸膛坚硬，像一堵墙，撞得苏染直发懵。
“你走路不看路，想什么呢？”肩膀被人抓住，头上熟悉的声音传来。
明明是你突然鬼一样冒出来撞上的好吗？苏染瞪着闻倾。
闻倾放开她，继续往门口走。苏染却分明听见他说了一句话。
“今晚亥时，到幻月谷。”
戌时三刻，青叶已经睡了，苏染还在折腾床上摊开的衣服——苏染上次买来的全部行头都在这儿。
“系统，我该穿弟子的常服，还是穿自己的便装？”苏染拎起一件放下，又拎起一件，再放下。
系统默了默，“你是去学功夫的，还是去约会的？”
“第一次过去，当然要给老师一个好印象。”
“常服。”
苏染想了想，“那就便装吧，自然。白的好还是黄的好？头发要都挽起来吗，还是披一半？”
系统无语，“你再磨蹭下去就迟到了。”
苏染和那把快及腰的长发斗争，忽然想到一件事“系统，你今天能不能晚点维护？”
“为什么？”
“大半夜的，要是闻倾图谋不轨，你能不能救我？一个一本书里黑白通吃推倒了六个女主的种马男主，还是小心点的好。”
系统似乎轻轻笑了，“不是你先约的他么？”
“我约他是为了学功夫。”
“你要是真想学功夫，就赶紧给我随便套上一件衣服去幻月谷，现在亥时整，你已经迟到了。”
第10章 幻月
明夷山外围有禁制，山里倒是不严，苏染摸着黑顺顺当当下了归元峰。幻月谷在归元峰与主峰之间，谷中也有房舍，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谷深处是片密林。
苏染不知到底该去哪儿找闻倾，避过房舍，一路悄悄向里摸。进了林中没多远，身后一股大力将她一拉，人已经离了地，被安放在树上。
苏染松了口气。这棵树极高，像是已有几百年，树冠如同巨伞。
闻倾今天穿着弟子的常服，束腰紧袖，一身练武的打扮，两条长腿没处放一样随意搭在树干上，轻松自在。
“你为什么突然又要教我了？”
闻倾不语。
苏染问，“你是不是听说我要去浩正阁的事了？”这人消息真灵通。
闻倾淡淡道，“我养的狐狸，不能随便让别人欺负。”
苏染小声，“你把狐狸养在锅里，还加水加盐？这养法真新鲜。”
闻倾勾勾唇角，“我晚饭的汤底，不能随便让人欺负？”
月下的闻倾看起来比往日温和。苏染看着他的脸，有点出神。闻倾避过她的目光，一拉苏染，纵身跳下。“下来，我不睡觉，不是来陪你聊天的。”
初夏的草地像一层柔软的绒毛，闻倾拉她坐下。苏染盘膝而坐，“闻倾，你要教我什么？”
“不是我要教你什么，是你想要什么。你要在罡斗大会上赢了新弟子选拔？想去飞羽峰？”
“是。”
“那你就要赢了你们小畜班的所有人，无论是已经有修为的世家子弟，还是没修行过的平民。你觉得其中谁最难对付？”
苏染想死，“铃铛狂魔。”
闻倾悠然问，“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苏染绝望地在腰上比划了一下，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小金铃铛，可怜巴巴地拴在铃铛狂魔的腰带上。
闻倾轻轻笑出来，“你怕什么？他真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没被选进飞羽峰？你自己回去慢慢想想。”
闻倾注视了苏染一会儿，忽然倾身过来，伸出一只手，覆在苏染的丹田上，另一只手顺势抵住苏染后腰。他离得极近，手又热，前后夹击的暖意缓缓传来，苏染顿时浑身僵住，无语地看着闻倾。
闻倾微微低着头，两弯长而密的睫毛垂着，片刻后松开手，抬眸看了眼苏染，“你灵蕴里的灵气每天都在变化，我要帮你微调才能不露马脚，你这种表情，是以为我在干什么？”
苏染心中道，我当然知道你在查我的灵蕴，可问题是，书里你推倒你家女四时好像就是用这个借口开头的啊！你就不能像少洪师兄一样纯洁地握握手腕吗？
闻倾坐得远一些，“你继续发呆吧，天还有一阵才亮。”把手肘撑在膝盖上，以手支头看着苏染。“什么时候等你胡思乱想完了，告诉我，我就开始教你基本功法。”
闻倾的入门功法，和少洪师兄讲的基本没有区别，但是没有鞭子的威胁，苏染的脑子转得利索多了，而且看不出来，闻倾居然是个十分耐心和细心的人，稍一察觉苏染不懂，立刻就会停下来再换个角度来一遍，直到她明白为止。
两人足足待到丑时方才各自回去。
苏染好不容易躺在床上，却兴奋得睡不着。
系统陪着熬到现在，大概也累了，声音里带着点酥酥的慵懒，“你再不让我维护，明天我死机给你看你信不信？”
“就一会儿，系统，我决定今晚出五个积分的巨资，请你帮我读读闻倾泡女四的那章，不用读到推倒，就推倒前，用不了几分钟时间。”
系统懒洋洋，“你非要听那段干什么？”
“提醒自己，闻倾是推倒六个女主的种马文里的种马，放到女频，那就是个大渣男。”
“……”系统沉默片刻，“你记得那么清楚，还是自己慢慢脑补吧，我要维护了。”然后就不见了。
次日学剑，小畜班的人被直接拉到云台山的平台上晒太阳。
班里大约有一半世家子弟，都是带着剑过来的，聚在一起，彼此把手中的剑比来比去。苏染也凑过去看，只见这些剑的剑锋各个都泛着暗暗的青光，一看就不是普通材料制成。
“这剑看着好奇怪。”苏染小声说。
“那当然，”那个叫小渔的世家子弟顺口答，举起剑迎着光给苏染看。这柄剑不止剑锋发青，剑柄上雕花嵌宝，十分精致，“你当这是普通的剑？普通的剑过不了主人的灵气，这些剑都是大月谷的万年乌金制成的。剑越好，越与主人相合。”
苏染猛然想起来，书里修仙的名门正派所用的剑，好像都是同一种特殊材料制成的。
青叶拉拉苏染，神情焦虑，“咱们没有剑怎么办？”
正说着，一个人御剑从主峰飞过来，手里拎着个硕大的袋子。这过来的人一身弟子装束，又黑又瘦，看来又是个师兄。
“你们叫我少隐师兄即可，没剑的人自己过来拿一把。”说罢把袋子往地上一放，袋中插了一大簇剑。没有剑的人一拥而上，去哄抢袋子里的剑。苏染也挤进人堆抽出一把，拿在手中端详。
这剑沉甸甸，剑锋也泛着青光，只是这青光比起小渔的那把剑，就黯淡得多了，看来即使是同样的材料，品相仍然不同。剑柄也很粗糙，想来是一代又一代很多人用过，剑柄上缠着的红布条已经褪色了，就快掉下来，被人随便打了个死结系在上面，隐隐露出剑柄上刻着的编号。比起世家子弟们的剑来，非常寒酸。
青叶也挑了一把，羡慕地看着小渔手里的剑，喃喃道，“不知去山下买一把要多少银子。”
小渔已经听到了，顺口答道，“这个用银子可买不来，要用灵石。”
苏染知道，这本书里是双货币系统，平常人的吃穿用度用金银，修行人买卖丹药武器，都是用灵石。灵石长什么样，到现在见都没见过。
小渔继续，“就算有灵石，好剑也没地方买去，大月谷出产有限，我手里这把，是我爹从我出生前就走各种门路托人，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呢。”
少隐师兄止住了大家的窃窃私语，开始教剑。第一次学剑，少隐师兄教得很简单，就是基本的如何出剑，如何收剑，剩下的一天中的大半天功夫，都是在教一个苏染完全不明白的东西。
“体会你的剑，将剑与你的灵蕴连在一起，合二为一。”
少隐师兄本来就少言寡语，好像把说话当成一件苦差事，说了这句，就再没别的解释了，弄得苏染一头雾水。人剑合一是怎么个合法？苏染并不明白。
世家子弟们都已经能御剑了，剑随身动，将剑用得自如得多。没碰过剑的平民子弟们个个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少隐见这群菜鸟拿着剑发呆，总算是又说了句话，“你们如今的修为太低，不能体会也属正常，过一阵子就好了。”
晚饭的时候，苏染一直眼巴巴地看着闻倾，闻倾却没有看苏染，自己吃完就走了。
“系统，你说今晚闻倾会不会还去幻月谷？”
系统没什么精神地嗯了一声，大概是昨晚没维护够，“你要约他去，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
苏染迟疑，“那样会不会显得我太不矜持？”
“你是去学功夫的，学生为什么要对老师矜持？”
苏染想想，“也是。不然这样，不是说二十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习惯就是第二上帝？我厚着脸皮连约他二十天，说不定他就养成了习惯，到了时间，不去都浑身难受。”
没约闻倾，苏染还是打算晚上去碰碰运气，万一他去了呢？时近亥时，苏染一路向山下溜，脑中的系统一路都在抱怨。
“苏染，你是想整死我。”
“你一个系统，少维护一会儿怕什么？”苏染忽然意识到，“系统老大，我发现你不叫我宿主了！”
系统叹一口气，“叫你什么都行，苏染，小染，拜托你今晚能不能早一点结束？机器天天不睡也会猝死的你知道吗？”
苏染忍住笑哄他，“好，我尽量早点。”
幻月谷一片寂静，苏染在林中晃了一圈，像是没人。看来闻倾是没来，苏染微微失望。
谷中的房舍依旧黑着，不像有人的样子，苏染路过时，闻到房前的苗圃中阵阵幽香传来，是种茉莉味，带点柑橘调，很像一款有名的橙花香水。
那香水除了贵，没别的毛病。苏染当初期末大考前，还在给人没日没夜地做网站，熬了好几宿，最后才舍得买了一小瓶犒劳自己。这时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不由自主地往上凑。
苗圃里篱笆旁，静夜的月色下，默默开着一种白色的小花。苏染凑近一点，香气果然是自这花上来。花朵一团团，小小的，贴着地，十分可爱，苏染不由得伸出手指去碰那花瓣。
“苏染！”身后一声低喝，一个人一把箍住苏染向后猛拉，苏染一个不提防，倒在那人身上。
苏染狼狈地回头瞪着闻倾，“你干嘛？”
房舍的门此时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走出来，一眼看见苏染和闻倾，定住不动。借着月光，苏染能看出这个人年纪很大，干干瘦瘦，一件灰袍子晃晃悠悠地挂在身上，胡子已经都白了。
苏染和他大眼瞪小眼。完蛋了。
这人怕是以为两人要半夜偷花。要是一状告到归元峰，只怕是要受罚。
那人盯着苏染和闻倾，半晌才开口，却说了句苏染听不懂的话。
“你们两个……回来了？”
谁回来了？
那老者又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然摇摇头，“我糊涂了。这么晚了，快回去睡吧。”转身进门，忽然又停住，“别碰花，有毒。”说完进去了，关上门。
“好险，我还以为要被当小偷抓起来。”苏染舒一口气，“他认识你？”
闻倾不动声色，“估计是认错人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苏染拉着他的袖子站起来。
闻倾皱眉道，“以后都在昨天的大树下等我，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到处乱跑什么？”
闻倾的口气不耐烦，苏染却知道他是好意。乖乖答应。
两人走回林中的路上，系统忽然出声。“苏染，弟子甄选过关有一个额外奖励，你要查看吗？”
弟子甄选都过去多少天了现在才想起来，记性真够好的。“我要看。是什么？”
系统答，“问闻倾。”说完就静音了。
闻倾默默走在前面。苏染好奇，“闻倾，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送我？”
“什么东西？”闻倾头也不回。
“……没什么，我说着玩的。”系统那家伙，不会是在诓人吧。
闻倾带苏染回了树下。“送你的东西没有，有一样东西倒是可以借你用用。”
苏染立刻又有了兴趣，“是什么？”
闻倾摸出一把匕首丢给苏染，“就在这棵树下的一个地方埋着，有本事自己挖出来。”说完袖手靠着树，气定神闲地等着苏染开始干活。
苏染愣了愣，这棵树不小，树冠几乎覆盖了半个篮球场大的地方，在这么大一块地方挖埋着的东西，挖到天亮也挖不完吧？苏染转了一圈，想看看哪里有被人动过的痕迹，然而绿草如茵，到处看起来都一样，毫无不同。
完全无从下手。
闻倾忽然开口，“想一想，如果当初是你打算在这棵树下埋一样东西，你会埋在哪儿？”
苏染笑道，“如果是我的话，首先就不会埋在太靠近树根的地方，太容易找出来了，任谁听说树下埋着东西，都会先从树下开始挖。”说完离开大树几步，四处看看，“但是附近除了树，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这棵树最大，所以还是一定会取大树做参照。藏的时候是白天还是晚上？”
闻倾答，“晚上。”
“好。这里都是树，看不出方向，我要一个精确不变的方向定位，既然是晚上，就取北辰星。”苏染跑出树冠的范围，找到北极星的方向，回到树下。
“然后从大树出发，向着北辰的方向走，步子太少了容易被发现，步子太多了容易大小不一致，下次难找，所以要不多不少，我喜欢七，就取七步吧。”
苏染低头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认真地走了七步。
苏染停下来，回头笑着看向闻倾。
闻倾靠着大树不动，神色复杂，眼神幽深，在树冠的阴影中更加显得深不可测，他遥遥望着苏染，良久才开口，哑声道，“你挖挖看。”
就在这儿挖？苏染莫名其妙，蹲下用匕首努力挖下面的泥土。小草虽然还矮，但是草根都长了多年，纠结在一起，十分难挖。
闻倾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良心发现一样，快步走过来，“我帮你。”接过匕首。闻倾挖得极快，不一会就挖了个两尺多深的深坑，匕首似乎划到了什么，刺耳的一声响。闻倾俯身下去，拨开泥土，手指探下去微一用力，就拎了一只匣子上来。
这么巧？想它埋在这儿，就真埋在这儿，不愧是在一本书里。苏染暗暗高兴。
匣子是金属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闻倾扫扫上面的土，递给苏染，“打开。”
苏染兴高采烈地扳开匣盖上的铜扣，打开匣子。
匣子里躺着一对奇怪的兵器。
这兵器是一对，比匕首长，比剑短，与剑一样宽，好像是将剑身截掉了一半。剑的材料与白天那些世家子弟的剑一样泛着青光，但光芒更盛，即使在夜里，也青光流转，寒气逼人，显然绝非俗物。
握柄的地方却不像匕首也不像剑，而是同字形，同字的中间是两根横梁，手掌刚好可以穿过去，握住横梁。
“卡塔？”苏染惊讶万分。卡塔也叫拳剑，以前打游戏时，见过这种奇怪的武器，十分喜欢，居然出现在这里。
“试试。”闻倾不动声色。
苏染从匣中取出这对卡塔，握在手中，一手一把，那一瞬间，电流一样的感觉顺着两条胳膊直传进来，猛地击中了心中一块隐匿已久的角落，竟然隐隐作痛，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萦绕心头，久久不去。
苏染定了定神，灵蕴中忽然激荡起来，两股灵气从丹田中直窜向手中的剑，剑锋在暗夜中忽然青光大盛。
“闻倾，”苏染激动道，“我忽然明白白天少隐师兄说的人剑合一是什么意思了！”两柄剑握在手中，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无比熟悉和亲切。
苏染举着剑打量，“好巧，握柄的大小刚好是我手掌的大小。”
闻倾默默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要借我的就是这个？”
闻倾的脸隐在阴影里，简单地低声说，“送你了。”
“真的？送我了？”
“嗯，是你的了。不给它起个名字？”
苏染虚比了个刺的动作，想了想，“是青色的，这么利，就叫青蜂吧，好不好？”
闻倾默然良久，才说，“好名字。”声音比往日都沙哑。
苏染开心地握着剑上看下看，舍不得放下，系统这额外奖励也太帅了吧。苏染忽然想起还在随时待命的可怜的系统。“闻倾，今天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睡吧。”
闻倾沉默了一下，一双好看的眼睛沉若深潭，不知在想什么，声音里几乎带着一丝恳求，“再多留一会儿，还不算太晚。”
今天奇了，老师比学生还积极。
“真的太晚了。我们明天再来。”为了系统的健康，苏染毅然抵制住了诱惑。
“好，等等我，”闻倾妥协了，把匣子塞给苏染，将土推回坑里，尽量把草地恢复原状，“我送你回去。”
“小染？”苏染刚刚洗漱完毕躺上床，系统就开口了。
“我正要告诉你我回来了，你可以维护了。”苏染连忙答，“你怎么突然叫我小染，不会是想骗我叫你什么哥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