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承不承认,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救人!否则就别怪我屠了你的宗门!”
明决道人看着地坑里挣扎爬起的离风,转头看向刚刚落地的昭昭。
“小姑娘可缓过劲了?”
这是方才在她脑海中指点她的声音。
浑身仿佛蜕了层皮的昭昭虚弱点头,奇经八脉已经被冲开,所谓大道之气在体内运行的感觉,她也已经体会到了。
这老者,应该就是云麓仙府的掌门。
太好了。
有掌门在,无论如何都安全了……
“嗯,既缓过劲来,就请小姑娘你上吧。”
昭昭:?
对上昭昭无比震撼的目光,明决道人想了想,恍然了悟了什么,上前给昭昭疗伤。
幽绿灵力笼罩周身,方才冲破经脉带来的余痛被一一抚平。
明决道人满意微笑:“好了,现在你可以上了。”
昭昭:???
昭昭:“我不行!我上不了!我是个凡人啊!”
“刚才是凡人,不代表现在也是凡人,”明决道人慈祥地看着昭昭,“能这么快就筑基成功,小姑娘,你天赋不错,不必谦虚。”
“……可是您才是一宗掌门!”
昭昭看着那边用吃人视线盯着他们的玄衣男子,头皮都要炸开了。
鹤发白须的明决道人这时候还能呵呵笑出来。
“不好意思,我们云麓仙府修神农道,只擅治疗,不擅打架,一般主打一个以和为贵。”
“…………”
这不对!
云麓仙府怎么会是修神农道的呢!
昭昭在这一刻脑子飞速运转,一幕幕画面急速掠过。
但无论她怎么回忆,那位曜灵仙子所在的云麓仙府都应该修剑道的宗门才对!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小姑娘,我可坚持不了太久呢。”
明决道人催动灵力,地面生出无数藤蔓,如牢笼将离风困在其中。
但如他所说,神农道的修士不善战斗,藤蔓逐渐被撕裂,不消一炷香的时间,里面的男人就能挣脱。
但昭昭此刻已陷入更大的混乱,完全无法冷静应敌。
“先别急……让我捋一捋……捋一捋……”
那个预知梦应该不会有错。
这位掌门应该也是货真价实的掌门。
在诛杀天枢道君前,那位曜灵仙子曾字字泣血,控诉天枢道君屠她满门之仇。
又道她这些年,勤修苦练,为速成功法九死一生深入秘境,在加上同伴的呕心沥血,甚至付出生命为代价,才壮大宗门,有了与他一战之力。
修士容颜常驻,所以昭昭怎么回忆,也辨认不出曜灵在梦中诛杀谢兰殊时到底是何年纪。
“掌门,请问你们云麓仙府……可有一位叫曜灵的女弟子?”
明决道人微笑答:
“当然有。”
昭昭眼中亮起几分希冀。
“就是你刚才救的那个小女孩啊。”
昭昭:“……”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昭昭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就要晕过去了。
老天爷,这是在开玩笑吗?
如果那个小女孩真的是命中注定能杀天枢道君的天命之女,那得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
还是千年?
她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小姑娘,他真的马上就要冲出来了,再不帮忙,待会儿咱们都得死。”
昭昭欲哭无泪,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业火红莲伞:
“我也不想死,可我真的只是一个凡人,我能把他怎么……”
就连昭昭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与方才第一次撑开伞的感觉截然不同,昭昭只是轻轻一挥,瞬间,便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灵力顺着经脉,仿佛被吸附一般朝着伞涌去。
与此同时,离风也终于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区区藤蔓也想困住我妖族,未免也太小瞧——”
离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堂堂妖族悍将,竟然被一个刚刚筑基的修士第二次偷袭!
还是被一把伞抡晕的!
简直……不讲……武德……
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男子轰然倒地,彻底晕了过去。
确定对方是真晕过去了,明决道人速度极快地用捆仙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一直躲藏在林深处的两个孩子也终于探出头来。
小男孩怯怯问:“他死了吗?”
小女孩答:“笨蛋,死了肯定就埋了,捆起来肯定没死。”
“那……那他要是醒了怎么办?”
“怕什么!这个厉害的姐姐会再把他抡晕的!”
听到两个孩子的话,明决道人笑了笑。
回过头,布满皱纹的一张脸上露出真诚的谢意。
“今日多亏小姑娘你了,否则我们宗门可真是凶多吉少。”
他凝望着还有些发蒙的少女,问:
“不知你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昭昭怔怔看着眼前的老者。
她的思绪还未从战斗中镇静下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者仍用那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目光安静看着她。
过了许久,明决道人噙着几分笑意道:
“无处可去的人——”
“要来老朽的宗门歇一歇吗?”
月照金顶。
三十三宫离恨天寂寂无声。
轻纱漫舞的空荡大殿,角落里燃着佛手柑与降真香混合的香料,千枝灯的烛火噼啪燃烧,映出一旁打坐入定之人的清冷轮廓。
眉间拢起沟壑,他似是陷入了梦魇。
黑暗的。
冰冷的。
无法呼吸的。
——轮到钟离氏的孩子了吗?
——真可怜啊,真可怜啊。
——好痛啊,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都是骗子!杀了他们!
无法躲避,无休无止。
宛如游魂般的存在不断在他识海深处盘旋,自他出生以来,便如附骨之疽般纠缠着他。
他原本早已习惯了这些层层叠叠的呓语,只是离开修界太久,让他几乎忘记了这每月一次的例行折磨。
声音比以前更吵了。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习以为常的折磨变得有些难以忍耐。
意识不断向下深潜,想寻找一个清净之地。
——道君,拿起你的剑。
——道君,昆吾未来千年万载,都要靠你了。
——道君!莫要迟疑!切不可优柔寡断!
不是这里,也不是那里。
被放逐的意识沉沦在千年岁月中,终于在黑暗中窥见一线光明。
是这里。
——谢兰殊!
少女清甜的嗓音划破沉郁黑暗,纷杂的呓语瞬间销声匿迹。
——谢兰殊,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啊。
那样甜腻的、娇憨的话语。
作为天枢道君的意识,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心态审视着属于谢兰殊的记忆。
——为什么你看上去总是有这么多心事?
——兰殊,怎样才能让你多笑一笑呢?
染了熏香的袍袖如羽翼将少女笼住,怀中的少女尖尖的下颌抵在他胸口,亲昵地蹭了蹭。
——这样就可以了吗?
——可是这样不就只是我在单方面占便宜吗?
天枢道君听到自己的胸腔里传来闷闷的低笑。
那样温厚的、发自内心的笑声,竟像是平生头一次般陌生。
——昭昭。
——昭昭。
他不断的念着这个名字,涌动着欲念的血液在微微沸腾,又像是沉入了起伏的弱水。
敞开的纸门吹来落花,柔软的花瓣被压得褶皱不堪,混乱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春夜,交错的呼吸拉长成近乎永恒的一瞬。
——这样就好。
他低声说。
——就这样,一直一直,陪着我吧。
空荡荡的躯壳里,被填满的不知是记忆,还是爱意。
意识在此间沉溺,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他竟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门外有人来禀:
“道君,灵山来人,说是昨夜扶乩,天有异象,要求见道君。”
“知道了。”
纸门被哗地一声拉开,天枢道君眉头微蹙。
弟子见道君面有不虞,不知做错了何事,低声道:
“道君可还有别的吩咐……?”
“声音小些。”他并未责怪,只是放低了声音,“莫要吵到——”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莫要吵到……
吵到什么呢?
那弟子悄悄抬眸,只瞧见天枢道君捏着被角,似是一副要给什么人掖被子的动作。
可他身旁,哪里还有别的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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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道君去人间界一遭,架子倒是愈发的大了。”
他们灵山一族,独立于修界宗门之外,乃神祇在人间的代行者。
修界上至七大宗,下至林立如云的小门派,若见灵山巫族前来拜访,哪个不是诚惶诚恐,敬为上宾?
从前的昆吾仙境对他们倒也还算尊敬,唯独到了这一代的天枢道君……
“渡劫归来,天枢道君修为又有精进,昆吾仙境正如日中天。”
说话的女子挽着高髻,轻纱垂落,恰盖住她小巧琼鼻,露出一点微翘朱唇。
“飞升成仙指日可待,眼看着,是不需要我们灵山的帮助了,自然有不讨好灵山的底气。”
她的目光隔着轻纱打量着这空荡素雅的大殿。
视线转了一遭,落在了殿内唯一的艳色上。
一枝插在白瓷瓶里的宫粉梅花。
看着这不属于冰冷大殿的一点柔软颜色,她心念微动,伸手想要碰触——
一道浑厚灵力倏然而至,打得她不得不收回手去。
“巫谢,还有……灵山巫女。”
绣有银色流水纹的衣摆从她身旁掠过,天枢道君在大殿上首落座,噙着一点淡笑道:
“久等了。”
那道打在手背上的灵力还有淡淡的灼痛感,灵山巫女没有开口,倒是巫谢脸上堆满笑意,连忙道:
“哪里的话,登仙台大贺未来得及赴宴,还望道君见……”
“不知灵山此来,所为何事?”
清风明月般温润的嗓音,打断了巫谢喋喋不休的客套话。
巫谢微觉尴尬。
这位道君果真一如既往的观音面、寒冰心。
灵山巫女答道:
“巫咸大人昨日扶乩,窥得一线天机,这天机与昆吾仙境的命数有关,我等才连夜兼程赶来,欲为道君避祸就福。”
女子声音如玉珠滚落,咬字婉转,听在耳中清凌凌的动人。
天枢道君笑意如常:“不必了。”
灵山巫女和巫谢脸上难掩异色。
巫谢以为他是不知详情,立刻补充:
“这并非寻常祸患,道君,巫咸大人扶乩的结果称道君未来将死于一男一女之手,飞升梦陨,就连昆吾仙境也……”
“天道有常,若命数如此,避之无用。”
他语气平静,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
灵山巫女定定望着他,眸色愈深。
灵山一族擅卜天机,她不知见过多少看似光风霁月的修士,为预知自身命数而向灵山屈膝讨好。
那些人对自己那乏善可陈的一生都如此重视,可这位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的修界第一人,听到自己未来将会死于非命时,竟如此不为所动。
真是……让人难免心神微漾。
想到临行前,灵山对自己的嘱托,她垂眸,嗓音愈发柔顺:
“道君纵然看得开,可道君的性命并非道君一个人的,您的生死也关乎整个昆吾仙境的兴亡,关乎那些一无所知的弟子们,几位昆吾长老都已默许,道君,却要拒绝灵山的帮助吗?”
大殿寂静无声。
杵在殿内的几个近身弟子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良久,上首的道君含笑问:
“灵山此番相助,所图为何?”
巫谢暗暗咂舌,这道君问得可真直白。
灵山巫女唇角弯弯,自下而上地抬起眼眸,即便隔着轻纱瞧不见真容,也能看出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
“听闻道君入人间界渡劫时,曾与一凡女有过姻缘?”
巫谢下意识瞧了瞧那道君的脸色。
雪衣如画的清雅仙人在听到这一句时淡了笑意,雪睫下那双眼虽还有一点笑,却如冰霜封冻,冷得惊人。
灵山巫女大约是被轻纱蒙眼,看不真切,仍道:
“既有过姻缘,从前守元阳而远女色一道,应该也不作数了吧?既然如此,灵山便斗胆,与昆吾仙境缔结婚契……”
“扶乩之事,我会亲自前往探查,巫女与巫谢这段时间,可在昆吾落脚小住。”
天枢道君温声徐徐,自殿上起身。
“至于婚契——”
灵山巫女抬眸浅笑,心中似有了几分把握。
“抱歉,昆吾长老的婚事,还请巫女自行去问他们的意见吧。”
灵山巫女脸色霎时惨白。
谁会与昆吾那几个老头子结契!
他竟……竟如此侮辱她……
巫谢来不及安抚身后的灵山巫女,见天枢道君起身欲走,忙道:
“道君!神谕虽未指明那二人身份,但卦象显示应当就在西洲小剑关,昆吾几位长老的意思,若那二人对昆吾仙境真有歹意,为了昆吾,为了道君自己,还请道君莫要犹豫,当杀则杀。”
天枢道君停下脚步。
为了昆吾仙境,为了……他自己。
然而一个承载着他人期望和无尽责任的容器,何来的自己呢?
绣着流水纹的衣摆随他步伐扬起又落下。
良久,从虚空中飘来一道如簌簌雪落的声音。
“——那便,杀之。”
昭昭在云麓仙府昏睡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她睡得并不安稳,因为她胡乱吃了一堆丹药的缘故,虽以最快速度筑基,但身体却无法适应突然涌入的灵力。
若非旁边有个修神农道的大能在旁边为她护法调理,甚至会损伤经络,有碍修行。
“醒了?”
见床上的少女缓缓睁开眼,明决道人抬手拔去插在她身上穴位的银针。
“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
昭昭木然眨眨眼。
窗外的庭院,被捆仙绳捆成粽子的妖族挂在树上晃悠,因受了伤的缘故露出了原型犬类的耳朵和尾巴,两个孩子蹲在底下好奇地拽拽尾巴。
“尾巴到底是从哪里长出来的啊……”
小女孩十分好奇,围着犬妖转来转去。
“把他裤子扒了看看?”
小男孩脸颊通红,结结巴巴:“不、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扒不扒?不扒他我就扒你裤子!”
“!!!”
树上挂着的离风猛地挣扎:
“死孩子离我远点!决明子!你给我出来!妖可杀不可辱!”
明决道人听到这动静,也抬头瞧了一眼,捻须笑呵呵对昭昭道:
“妖族的确蠢笨,这犬妖,原是来我宗门寻药,却觉得我们修士不会赐药给妖族,便将这两个孩子抓了,想要挟我给药,没想到被你搅局,反被擒获。”
忽而想到什么,明决道人又看向昭昭。
“难得抓到了一个修为不俗的妖族,要不要顺水推舟,与他结个妖使契约?他为了家人的恶疾有求于我,说不准会答应。”
昭昭歪歪头:“妖使契约是什么?”
“修界强者为尊,妖可食人,人也可使役妖族,常有修为强大的修士将击败的妖族收为己用,签下妖使契约,便有了言灵束缚,令妖言听计从。”
昭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有点混乱,还得缓缓。”
昭昭看向窗外还在追着要扒犬妖裤子看尾巴的两个孩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看,这也只是两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子。
梦中那个一剑可与天枢道君对峙的女修,还有一呼百应的魔界圣子,怎么看,都和他们没半点联系。
而且——
梦中那位女修曜灵说,天枢道君曾屠她满门。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明决道人收好银针,一抬头,就见床上的少女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他。
那眼神怎么说呢,怪凉飕飕的。
明决道人:“小姑娘可有什么想问的?”
昭昭肃然盯着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不为人知的身份?”
“……咳咳咳咳!”
明决道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然咳嗽了好几声。
“小姑娘可是信了那犬妖的胡说八道?什么决明子,老朽虽修神农道,但也叫什么药材名,你还是先休息吧,老朽先去看看那两个孩子……”
不知是不是昭昭的错觉,总觉得明决道人离开的背影有些许狼狈。
跨出门的时候,他又回头对昭昭道:
“你也给家中亲友报个信,昏睡了这些日子,他们该担心了。”
昭昭有些怔愣。
她离开云梦泽已半月有余,在客栈时她还寄信回家,说自己马上就要找到谢兰殊了。
又过了这些日子,家中恐怕早就翘首以盼。
想到这里,昭昭又掏出她的芥子袋翻找一番,找到了她特意向师岚烟讨要的一面镜子。
此镜名为相思镜。
修士用灵力驱动,可与另一面修士使用过的镜子相连,两面镜子便可相互通讯。
好在镜子背后刻有口诀,昭昭有些生疏地调动体内那一点不多的灵力,注入镜中,闭目默念口诀。
镜中很快浮现出谢家侍女的模样。
昭昭眼前一亮,刚要打招呼,便见侍女一副见鬼了的模样,大喊着跑了出去。
有点意外,又意料之中。
其实昭昭临行前已告诉过家里,这世间有修仙之人,但突然在镜子里看到千里之外的她,家中属实混乱了好一阵,差点以为是闹鬼。
“……昭昭?真是昭昭吗?”
举着桃木剑和朱砂符纸的大伯和婶婶,从七八个家丁侍女身后探出头来,半信半疑地问。
昭昭见大伯大婶这副模样,又想笑,眼中却蓄满眼泪。
“是我。”
“大伯婶婶,你们别害怕,我是昭昭。”
受到仙术震撼的两人好一阵才缓过劲来,终于大着胆子靠近梳妆台。
“昭昭,你这是在何处?这些日子没收到你的信,可把我们急坏了,你说你这孩子,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出门也不多带些人……”
“现在正是春忙,我把人带走了,家里干活的人不就少了吗?”
昭昭甜甜一笑。
“不用担心,我现在在这里很安全,这里大家都修道修仙,人人都会飞,还有好些活了百岁千岁的修士……”
大伯和婶婶听得入神,连那些家丁侍女都直说二姑娘要成神仙了。
谢家大伯红光满面道:
“好好好,那你就在那边,好好修炼,我们云梦泽谢家要是出一个神仙,那可真是光宗耀祖!”
谢家婶婶有些欲言又止。
“那……那兰殊,你找到了吗?”
屋子里静了一瞬。
“……当然找到了呀!”
昭昭忽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全无半点阴霾。
“婶婶你都不知道,原来兰殊他竟然原本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修士呢,他有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仙宫,光是弟子就有成千上万,那些人都尊称他一声道君,比人间的皇帝还要威风。”
婶婶不疑有它,惊喜道:
“我就说第一次见他,就觉得这孩子不同常人,果然……那兰殊去哪儿了?在你身边吗?那孩子突然就这么走了,我们还以为他是恢复记忆,嫌弃我们云梦泽这样的小地方呢。”
昭昭喉间一酸,差一点就要忍不住落下眼泪。
但很快,她眨眨眼,眸中光华流转,她低声道:
“他怎么会这样想呢。”
“他只是,有一点忙,所以不能来见你们。”
大伯笑呵呵地摆摆手: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有什么好见的?只要他能陪着你就好,你们在那边也不用担心我们,有你堂哥帮衬呢。”
婶婶拍了拍他,不赞同道:
“那也不能完全不见,平日太忙就算了,逢年过节回来看一眼就行。”
顿了顿,婶婶眼中也噙了泪光。
“昭昭,你在那边要和兰殊好好过,他若是欺负你,你就回家,婶婶养着你。”
有那么一瞬间,昭昭真想大哭一场,将所有的心酸与委屈都说给家人听。
她不能。
山高水远,她现在回不了家,她不能让他们担心。
于是她只笑了笑,说:
“婶婶别担心,你又不是不认识兰殊,这世界上,除了大伯和婶婶,就是他对我最好了。”
昭昭想,她也并没有撒谎。
谢兰殊的确是这世间除了大伯和婶婶以外,待她最好之人。
而高居三十三宫离恨天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谢兰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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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家里报过平安后,昭昭躺在床上颓废了一整天。
来之前一心想拜入的云麓仙府,现在看来,拜入这个宗门并不是问题。
问题是,这个宗门上有修神农道战斗力微弱的老掌门,下有年仅五六岁看起来比她还菜鸡的小弟子。
整个宗门看上去能活着就是勉强,完全无法想象要如何与修界第一宗对抗。
不想动弹。
不想思考。
昭昭只想像一只虫子一样,趴在这里看太阳从头顶一点一点沉入西山。
“……姐姐,你还在睡吗?”
曜灵不知何时悄悄走到昭昭的窗边,她个子不够高,努力垫了半天的脚,也只能勉强让昭昭看到她高高举起的手。
两只小爪子都捏了一颗丹药。
“老头子让我们来给你送辟谷丹,你要吃这个鸡腿味儿的,还是烤鸭味儿的?”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昭昭沉默半晌,诚实回答:“我比较想吃真的鸡腿和烤鸭。”
名叫容与的小男孩稍高些,两条胳膊一撑,在窗沿露出半张清秀可爱的脸,笑眼弯弯道:
“我也想吃。”
这么一说,谁不想吃香喷喷油乎乎的鸡腿烤鸭呢?
曜灵在窗边跳了跳,自以为小声道:
“姐姐,要不然,我们把容与卖了,我们偷偷去吃鸡腿烤鸭吧!”
旁边那张笑得像憨瓜的小脸瞬间失去笑容。
“我不吃了……不要卖我。”
曜灵歪头:“你不吃也得卖你啊。”
容与震撼:“不吃为什么还要卖我??”
眼看着再说下去容与就要被说哭了,昭昭起身有点头疼地打断他们:
“你们平日,就吃辟谷丹?”
两个小脑袋用力点了点。
以昭昭所了解到的消息,因为所修功法不同,修界也不是所有宗门都不食五谷。
而且,修界因为有神农宗的存在,所种植的五谷也与人间界的不同,许多食之不仅不会妨碍修行,反而对身体有益。
所以,辟谷丹这种丹药,对修士而言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用来应急之物,很少会长期服用。
昭昭当时去北辰儒门扫荡的时候,师岚烟还让她别拿这种不值钱的东西。
……早知道,在北辰儒门扛几袋米可能还比较实用。
“姐姐,你没有辟谷丹吗?那你岂不是都饿着肚子?”
曜灵还以为她是买不起,眼神带了几分怜悯。
“那这两颗,都给你,饿肚子可太难受了,我最讨厌饿肚子了。”
她把手里那颗黑漆漆的辟谷丹往前递了递,又期期艾艾道:
“姐姐,你吃了辟谷丹,就留在我们宗门当师尊,好不好?”
昭昭拥被而起,看向站在她窗外的两个孩子。
和细皮嫩肉的容与比起来,曜灵看上去要更面黄肌瘦些,虽然容与也自称是孤儿,但他显然不像曜灵这样,一头本该乌黑的头发因为缺乏营养,而枯黄得像稻草。
毕竟是魔族圣子,虽然不知他为何会和曜灵一样流浪至此,但之前肯定是没有吃过什么苦的。
昭昭想起了曾经被她捡回家的小流浪猫,受伤的仙鹤,还有失忆的男人……算了,男人她是不会再捡了。
她端详着两个还没有她腰高的孩子。
浑然不知自己未来命运的他们,昂着头,有点呆的望着她。
养孩子……应该也和养小动物差不多吧?
昭昭避开了曜灵让她当师尊的问题,只说:
“姐姐确实没有辟谷丹……”
昭昭再次在心里感谢了一遍慷慨又怨种的师岚烟。
她在芥子袋中摸了摸,随手抓了一把,狡黠地笑了笑:
“但是,我有这个。”
摊开的掌心,是四五颗流光溢彩的灵石。
两个孩子水汪汪的眼瞬间瞪得老大。
“出了云麓仙府往东走五里,就是小剑关最大的城镇,那里什么东西都有……”
别说那两个小孩子,就连明决道人看到昭昭手里的灵石,都被晃花了眼睛。
半晌他才回过神问:
“你们去镇上做什么?”
曜灵高高举起手:“姐姐说买肉!”
容与也有样学样:“姐姐说买粮!”
明决道人点点头,捻须欣慰道:
“谢姑娘真是太客气了,人来就行,还要给孩子们买这么多东西……老朽就不要这些了,东市铺子有家炼丹炉还不错,最新款太奢侈了,次新就行……”
昭昭叉着腰,沉着脸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