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金银花接连生下两个孩子,乡下女人命硬,生了孩子照样下地干活,可赵梅子的存在让金银花狠狠松了口气,她下地的时候,赵梅子会帮她照顾俩弟弟,他们夫妻俩从地里忙活回来,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其他家务活赵梅子也能帮她搭把手。
等她再大点的时候,就主动提出下地干活挣工分,当年饥荒,也全靠多了她这个劳动力,一家五口才能顺顺利利度过那个坎,不仅没饿死一个人,也没饿伤身体。
金银花嘴上不说,心里记着继女的好,所以在身边那群婆娘撺掇她把继女卖个好价钱,攒点钱给她自己儿子造房子娶媳妇的时候,她还会狠狠啐那些挑事精一口唾沫。
村里人笑她傻,谁家姑娘不是在嫁人的时候给家里挣一笔钱,要不然不就白养了吗,更何况她家这个还不是她亲生的。
金银花也不是为了做戏立牌坊,她纯粹只是觉得,让她把赵梅子当亲闺女对待那有点虚,她不是圣人,肯定更疼自己亲生的,但她总不能再害人家闺女吧,那真是丧良心了。
找个不错的人家让她嫁过去,然后两边就当普通亲戚逢年过节走动一下,这样不咸不淡处着就挺好了。
赵梅子自己都不知道,在她回家说要嫁到城里去后,金银花其实私底下找人打听过宋辰的情况。
宋辰父母早逝,这是好处也是坏处,坏处是将来没了帮衬,等到赵梅子生孩子当妈后有一段时间,肯定会手忙脚乱,好处是没有长辈指指点点,只要宋辰一个人看对眼了,她在那个家里就不用担心被人挑剔条件。
金银花会调查宋辰的情况,主要还是担心他好模好样的城里有工作的青年为啥会看上她家梅子,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情况。
也不是金银花看不起梅子,而是她和赵雪茹的条件摆在这儿,明眼人都看得出差距,赵梅子会被城里的工人看上,就连赵老根和金银花这对父母都大吃一惊。
在知道宋辰这人游手好闲,仗着自己是正式工整天混日子后,金银花总算松了口气。
她觉得,人家可能真的是看中了梅子的勤快能干。
这在金银花看来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小两口住在一块能有多少活,赵梅子就算从早到晚在家洗洗刷刷,那也比下地半天来得轻松。
除了懒,和捕风捉影的所谓克星,宋辰没其他坏名声,从来也没听说过他酗酒打人在外闹事,他有两间宽敞的屋子,还有一份工作,即便懒一些,金银花也觉得这个男人可以嫁。
乡下的日子太难了,他们一家人在地里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分了粮食顶多就到手几块十几块钱,有时候收成不好还得拉一屁股饥荒,到欠一笔钱在生产队的公帐上。
梅子要是在乡下找,再也找不到比宋辰条件更好的男人了,再说了,难道嫁到乡下,就不用干家务活了吗,还不是从早干到晚。
当然,金银花私底下打听这件事,就连和她同床共枕的赵老根都不知道,说出去好像是她想要继女欠她一份人情似的,没必要。
“爸妈,我带着梅子回来啦!”
在这个家里,宋辰比梅子这个亲闺女更自来熟。
“爸,你看我把梅子养的怎么样,您放心把闺女交给我了吧。”
他三两步上前,搂住了老丈人的肩膀。
赵老根整个人都快僵成一根柱子了,他啥时候和人这么亲近过,就连自己亲儿子,顶多也就小时候抱抱。
赵老根又不自在,又有点高兴,觉得这个女婿好,身为城里工人在他这个老丈人面前却一点都不傲气。
“妈,我和梅子带来了点礼物,两瓶洋河大曲,半斤桃酥,还有一袋苹果,酒票和糕点票是我早就攒好的,也就弄这袋苹果麻烦了点,我厚着脸皮托了点关系才弄来,本来梅子让我不用这么麻烦,咱们是一家人,我就算不带东西上门爸妈都会高高兴兴招呼我吃饭,可我想着不能够啊,爸妈对我多好,养了梅子这样好的姑娘给我当媳妇,还有妈,特地给挑了一只爱下蛋的老母鸡,这几天天天捡鸡蛋吃的时候都能想到妈对我俩的好,别说一袋苹果了,以后碰到什么好东西,我都得给爸妈留一份。”
那小嘴叭叭儿的,真是一点都不累。
赵梅子明亮的眼睛看着宋辰,在一旁咧着嘴笑。
她家辰儿就是这么热忱又善良的男人,谁对他好一分,他在心里记五分然后回报十分。
赵老根已经扛不住了,觉得女婿这话怎么听怎么妥帖。
原本还比较警惕的金银花这会儿也忍不住松懈下来。
她看着自己手里那一袋子苹果,确实又大又红,他们本地也产这种水果,但个头比宋辰送来的小多了,这一个个苹果每一个都大约有成年人一个半拳头那么大,没有一点磕疤,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过的,看着就脆甜。
这时候再对上宋辰那双真诚又热烈的眼睛,金银花更迷糊了。
“咳咳,那只母鸡确实是妈特地给你选的,你俩也老大不小了,既然结了婚那就该准备要孩子了,多吃点鸡蛋好好补补。”
金银花收着那一堆回礼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那只母鸡是她当时昏了头随便抓的,等到冷静下来发现把最爱下蛋的那只母鸡给了女婿一家,她这几天晚上都没能好好睡一觉。
特别是在这三天只捡到一只鸡蛋以后。
现在面对格外感激她的女婿,金银花厚着脸皮认下了大方丈母娘这个身份,心里却怪不好意思的,其实她没有女婿想的这么好。
哎,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金银花拉着梅子去了厨房,除了一块准备午饭外,也是老规矩,娘家妈在回门的日子总要打听一下闺女在婆家的生活。
至于宋辰,则和不善言辞的老岳丈呆一块,附带一个随了老子,同样沉默寡言的大舅哥。
赵梅子还有一个弟弟,不过现在在公社念书,估计要等下次有机会才能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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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新衣服?”
金银花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梅子今天穿的不是从家里带走的那几件衣服中的任意一件。
“嗯,是用我婆婆的旧衣服改的。”
宋家有一台缝纫机,是宋辰的母亲留下来的,除了公婆生前最喜欢的几件衣服留作纪念外,她将公婆剩余的一部分衣服都改了改两口子继续穿。
宋辰父母一个军人一个工人,穿的衣服料子都不差,也没什么补丁,稍微修改后穿在身上,看上去也有六七成新。
“宋辰说,等攒够了布票,就先给我做一件新衣裳。”
梅子低着头生火,灶膛里的火光将小脸蛋映地红彤彤的。
“你婆家还有缝纫机呢?”
那可是大件,之前媒婆也没说,这样一来,倒显得宋家条件更好了。
看梅子以前从未显露过的小女儿姿态,金银花就知道她的日子过的不差,在之后又陆陆续续打听到宋辰把家底都透露给她,还移交了家里的财政大权后,金银花就更是把心放肚子里了。
“梅子,你是个有福气的丫头啊!”
金银花感叹了一句,眼神中,难得显露出了身为母亲的温情。
俩人并排坐在灶膛前,关系好像比赵梅子出嫁前更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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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这自留地是您收拾的啊,这菜种的真好,小青菜绿油油的,都没啥虫眼,还有这茄子豇豆,密密麻麻的,长势真喜人,之前在家的时候梅子就夸您侍弄庄稼是一把好手,咱们在城里买的菜,都没您种的那个味儿。”
赵老根不爱说话,可宋辰能说啊,他一个人就是一台戏。
“您这水平,都赶得上农业大学的老师了。”
“不能够不能够!”
赵老根连连摆手,当然,要是能把他那牙花子藏起来就更好了,这嘴巴咧得,嘴角都快跑耳根处去了。
赵老根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家这几分自留地和别家有什么不一样的,经过女婿一通夸赞,再看看那片自留地,好像确实比别家更整齐些,结的果也更多些。
“爸你就是太谦虚了。”
宋辰感慨着说道,脸上就差写上您老人家应该正面认知自己的实力这几个大字了。
哄开心了老丈人,宋辰又盯上了小舅子。
“你就是石子?好小伙儿,个头高,身板壮,跟你姐夸的一样,之前结婚来去匆忙,姐夫都没有好好看看你,你姐在家总夸你勤劳能干呢,咱们家自留地里的蔬菜瓜果能长这么好,除了咱爸,离不开你隔三差五挑肥水浇灌,真是个好小伙子,将来谁嫁给你,也是享福的命。”
赵石子站在老爹身后,被姐夫夸的手足无措,最后红着脸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原来大姐心里他这个弟弟居然这么好,赵石子又是激动,又是害羞。
“这小子也就那样吧,干活还比不上他姐麻利,就胜人踏实,埋头苦干。”
赵老根给出了一个中肯的回答,但女婿夸自己儿子,他怎么可能不高兴呢,尤其女婿的夸赞,是源于女儿在他耳边讲述的评价,这说明儿女和睦,当父母的,最欣慰的莫过于此。
“等会儿你和梅子回家的时候我让石头给你装一筐菜,家里有的东西没必要糟蹋钱去外头买,再说了,这么多菜家里也吃不完,这吃一茬长一茬,不吃就老了。”
赵老根觉得,必须要让女婿吃到他闺女都交口称赞的蔬菜瓜果。
回头女婿好好比比,是不是比啥农大老师种的好。
不知道下次见面女婿又该怎么夸他了,赵老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就知道爸最疼我这个女婿了。”
目标get,宋辰的口水没有一滴是浪费的。
金银花从厨房端着一盘白菜炒腊肉出来的时候,宋辰已经夸上了家里的院子。
“我这一路走过来,别人家的院子里都是鸡屎,就咱家最干净,可见咱妈多勤快,细小之处见为人,能把家从低到外收拾的干干净净有理有条,咱妈必须是大功臣。”
金银花的脚步顿住,此时宋辰背对着她和老伴说话,可见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真心实意在她老伴面前夸她这个丈母娘。
金银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动,这些年,她勤勤恳恳操持着这个家,家里整洁干净那是她应该的,但凡有点乱子,就是她这个女人没做好。
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像宋女婿这样,肯定她的付出,夸她是家里的大功臣。
这孩子是真好,真实诚啊!
“石子,过来帮我烧一锅热水。”
金银花盯着自己手里那盘白菜炒腊肉,本来她觉得今天回门宴有一道荤的就不错了,现在看起来,是她这个丈母娘太小气了。
宰了那只公鸡给女婿助助兴。
刚从失去一个老婆的痛苦中走出来的大公鸡……
它很想告诉金银花,它其实还有一个老婆来着QAQ~~
等到宋辰和赵梅子离开的时候手上的东西变了样。
回礼赵家收了,原本拎着回礼的双手上多了满满一筐各色蔬菜,都是自家种的,耐存放的冬瓜白菜就多拿了点,不好存放的苋菜茄子也没少拿。
最底下还压着中午没吃完的半只公鸡。
赵老根和金银花带着儿子站在院子口,人走远远儿了还不停地挥手告别。
多好的女婿啊,反倒衬得自家那个嘴拙安静的小黑妞配不上了,他们这做父母的不替闺女使把劲儿,对女婿更好一些,心里都觉得有些亏了他。
等到回了家,站在鸡圈边上,看着孤零零的那只母鸡,金银花发热的大脑才渐渐降温。
“啪——”
她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又昏了头,把公鸡给宰了呢。
好在母鸡还在,金银花拍了拍胸口,欣慰地想着。
有些底线还是守住了……
她都没意识到,她这底线已经一降再降了。
不怪她糊涂,只能怪女婿灌的迷汤太好喝了,这个时候金银花又开始担心起了继女,她偶尔接触都难以招架,闺女日日夜夜和宋女婿朝夕相对,那不还得被迷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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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赵家离开,两口子又去大队办了粮食关系转移的手续。
因为给了礼物,加上确实有单位愿意接收赵梅子,大队长也没有理由卡着赵梅子的户口不放。
只不过他心里奇怪,宋辰到底想了什么办法把赵梅子的户口移过去,他侄女和赵梅子一样嫁到了城里,可没听她说有办法迁移户口。
“梅子,你找了什么关系,让轧钢厂愿意接收你的户口?”
大队长问了一嘴。
他也不是想替自己问,毕竟他没有亲闺女,可他侄女和赵梅子一样,都嫁到了四九城啊。
之前回门的时候,赵雪茹也曾隐晦地抱怨过自己的户口问题。
当初相看的时候,徐家明明清楚她的情况,可等真的嫁过去了,徐家那老太婆话里话外都拿她没有粮食指标这件事拿捏她。
可谁让规定就是这样呢,要是人人都能通过结婚把户口迁到城里去,乡下的土地怎么办,城里一下子多出来的人口,他们的定量粮食怎么解决。
“队长叔,我们的办法雪茹姐可能用不上。”
赵梅子的表情有些为难,她当然知道大队长问这个问题是为了谁。
“我男人把他的工作转给我了,因为这份工作,轧钢厂才愿意接收我的粮食关系。”
赵梅子的回答让大队长瞪大了眼睛,他神色诧异地看向一旁的宋辰,好好的大小伙子居然让自己媳妇上班养活这个家。
这个办法雪茹确实借鉴不了了,大队长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道有心还是无心,之前回门的时候,徐前进和赵雪茹都在家里人面前说过宋辰的为人,大队长听说过,所以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又觉得,宋辰会做这样的事似乎也不让人意外。
先不说谁养谁,这件事里最占好处的肯定是赵梅子。
那可是金饭碗啊,工作到了赵梅子手里宋辰想要再拿回去可就不容易了,而且一个家里谁挣钱谁就有底气,梅子以后在城里算是稳了。
大队长也有一个儿子在城里当工人,他知道,那可比挣工分轻松多了。
显然徐家不可能把徐前进的工作让给赵雪茹,就凭她婆婆总拿口粮说事就知道她婆婆的为人,一家人都防着雪茹这个新媳妇呢。
算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运,雪茹和梅子的幸福未必是同一种。
大队长不再多说,只是将该办好的手续都给她办妥了。
等到小两口都离开后,大队长才没忍住和自己婆娘说起了这桩事,慢慢的,整个村子里也就传开了。
赵老根家那个嫁到城里的小丫头居然要当工人了!
这消息可比当年村子里出现第一个工人劲爆多了。
她赵梅子凭什么啊?
长的又黑又瘦就跟豆芽菜似的,勉强拿得出手的学历就只是在扫盲班认过一些字,连小学生都不是,村里多的是比她优秀的闺女,偏偏就她被城里那个俊傻子看中了。
有人羡慕她逆天改命,有人骂宋辰蠢,要是赵梅子嫌弃他一个大男人不如自己会挣钱,狠心把他踹了再找个男工人,他可就人财两失了。
不过那都是村里人的想法,宋辰和赵梅子都达成了各自的目标,开开心心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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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子回来了!诶呦,你老丈人和丈母娘给你装了不少东西带回来啊!”
宋辰和赵梅子回到四合院的时候,院子里一群老太太正坐在倒座和二进院之间的垂花门两旁,一边手里做着活儿,一边闲聊着呢。
这也是这些不上班的老太太闲暇之余最大的消遣,有时候别的大院里的人还会过来串门,这也是这条胡同八卦消息交流的中转渠道之一。
进中院的这道门本来就不宽敞,现在一群老太太往两边一落座,这门就更狭窄了,两个人勉强能够并排通过。
偏偏除了住在倒座的王家人,其余人想要进入四合院肯定得经过这道门,所有人都得在她们打量的目光下,从这个狭窄的门缝里经过。
就这群老太太那打量间谍般仔细审视的眼神,老鼠溜过去都得被抓住扒开腿看看是公是母。
宋辰和赵梅子回去的时候可没背着这么大一个竹筐,俩人理所当然就被盯上了。
“梅子,这是你爸妈在乡下种的菜吧,可真新鲜呢,乡下就是这点好,有自己的自留地,不像我们,想吃什么还得去供销社买,去晚了菜叶子都蔫了,你大妈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每天起得晚了也就买不到最新鲜的菜,你一大爷昨儿吃饭还跟我抱怨呢,说我买的菜都不脆生了。”
一大妈关慧双眼直勾勾盯着那一筐新鲜的蔬菜。
二大妈范红娟也想占这个便宜,不过她男人和儿子都是轧钢厂的厨子,她向来标榜自己家伙食好不缺嘴,这会儿让她拉下脸跟宋家小子讨要这些蔬菜她做不到。
不过她觉得,宋家这个刚嫁过来的小媳妇要是懂事,应该主动把这些菜分给他们这些长辈。
这些人里,就数徐大妈不缺菜。
前几天她儿媳妇回门带回来的那些蔬菜还没吃完呢,她只是纳闷赵梅子她爸妈怎么舍得送她这么多菜,不是说她家后娘当家吗?
白寡妇和一个有些眼生的老太太坐在徐大妈的边上,眼珠子直勾勾的,也没从那筐新鲜的蔬菜上挪开。
白寡妇后悔死了,之前听说赵梅子家里条件差,后娘当家不可能帮衬她这个继女,再加上相看当天见她长的瘦小不好生养,才放弃了这段亲事,可现在看来,赵家的条件或许是差,但对这个闺女却很舍得。
先是一只天天下蛋的母鸡,再是回门时给的这么一筐子菜,娶了赵梅子,以后缺菜吃随时都可以去她乡下娘家拿,这样下来能省不少买菜钱呢。
身板瘦小一点又怎么样,也不是不能生。
白寡妇越想越懊悔,眼神怨愤地盯着宋辰和赵梅子。
怨宋辰抢了她儿子的对象,又怪赵梅子这个女人风骚,明明是来跟她儿子相看的,结果却和宋辰好上了,这种女人一看就不守妇道,恐怕将来还会给宋家这个混蛋小子戴绿帽子,以后生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种呢。
白寡妇在心里各种诅咒,面上却还是作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在她那刻薄的长相上违和极了。
在宋辰向赵梅子分析过大院里的这些人之前,一大妈这样说,赵梅子很有可能愿意分他们一把新鲜的蔬菜,可偏偏现在赵梅子知道了他们曾经欺负过自己男人的事。
这情况下,赵梅子怎么可能做冤大头。
而且占便宜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等他们习惯了,以后她哪天带了东西回来却不分给他们,就成了她的错了。
“啥!一大妈你病了,你去医院看了没呢?”
宋辰一惊一乍,把边上几个老太太吓唬到了。
“一大爷真是的,一大妈你都病了,怎么还只顾着每天餐桌上的菜叶新不新鲜,难道不是应该关心一下你这个老伴吗?张福哥他们呢?他们没带您去医院看看,配点药回来?”
赵梅子机灵地接上了宋辰的话,夫妻俩对视一眼,活脱脱两个小狐狸。
“没、没呢。”
因为小两口紧张的语气,关慧的心瞬间就揪起来了,觉得自己好像得了大病。
其实她生病这件事不假,因为生病这几天睡了懒觉没能及时早起买菜也不假。
但家里其他人好像并没有将她生病这件事当回事,在此之前,关慧也没拿这小病小痛当回事,多喝点热水发发汗熬过去就好了。
可现在,她莫名就有些委屈了。
她在张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结果到头来她病了,家里没一个人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是家里的饭菜好不好吃,新不新鲜。
心凉了,累了!
“一大爷这样可不行啊,咱四九城的大老爷们可不能挣了钱就当甩手掌柜了,没这个道理,还有张福哥他们,等他们下班回来,我得好好跟他们说说,自己亲妈诶,这个世上还能有第二个亲妈吗?”
说着说着,宋辰和赵梅子穿过了那道门,朝家里走去。
远远儿的还能听到宋辰扯着嗓子喊一定会替一大妈好好教训那几个不像样的儿女。
“诶,咱们当女人真难啊,生病了都没人把我们当回事。”
一大妈眼泪汪汪地感慨着,这是说到伤心处了。
“谁说不是呢,我家男人也这个德性!”
“哎,我家儿子其实还挺孝顺的,就是我那儿媳妇不行,自从她嫁过来后……”
“啊,还有这事,以前没听你说过啊,你再讲讲,她真的……”
一群老婆舌凑在一块,至于之前的话题是什么,她们光顾着控诉家门不幸,早就给抛到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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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奔波了一趟,晚上两人都睡的比较早。
今天是赵梅子正式成为工人的日子,她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准备好所有材料。
不过她没有吵醒宋辰,因为之前就和小刘干事说好了,入职当天早上找他就好,之后的一切他都会安排。
赵梅子一早起来烧了水,又把宋辰那份早餐放在灶上盖了锅盖,用余火保温,做完了这一切,她才匆匆忙忙从家里离开。
宋辰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晒屁股了,热烈的阳光穿过窗帘照射在床上。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睡足了时间,但他还是不想起,转了个身,脑袋背着窗户。
千万不要为睡懒觉感到自责,反正他醒着也不能创造什么价值。
伸手向后拽过梅子的枕头往怀里一塞,宋辰再一次舒舒服服地睡去。
一车间,工人们看着一个空着的位置,没好气地说道。
那个姓宋的就是一车间的害群之马,自从他来了车间以后,把整个车间的风气都给带坏了,以前大伙儿干活都挺认真的,可自从多了他这个浑水摸鱼度日子的,时间一长,大家的心态也就变了。
这年头都是固定工资,可没有什么计件拿钱的说法,而且除了临时工,正式职工轻易不能开除,就连厂长都没有这种权利。
凭什么你干那么点活,我干那么多活,我们的工资一样?
于是除了一些性格特别老实的,以及一些实在看不惯宋辰这种做法的老前辈们,这个车间里越来越多的人学会了宋辰这样的摸鱼方式。
本来一天能制作100个零件的熟练工逐渐只能制作90个、80个,因为干活的时候交头接耳漫不经心,瑕疵件也逐渐增加。
非休息时间,车间里的工人三五成群去接热水喝,磨蹭个二三十分钟,再晃晃悠悠回来干活,整个车间的工作效率和工作成果都在不断降低。
一车间的组长是厂里唯一的八级钳工孙师傅,本来车间的风气问题,应该由他这个组长出面管理,可谁让这位老师傅只是技术好,性格就跟一团软面似的,压根管不住人。
而厂里呢,有心想要换一个组长,可八级钳工都是厂里的宝贝疙瘩,他们也怕换了个组长让孙师傅面子上过不去,到时候别车间的风气问题没改好,八级钳工也和厂里有了隔阂。
这件事也就这么一直拖着,两年多的时间,一车间原本模范车间的红旗和被二车间和三车间抢过去了。
“他这算旷工吧?”
车间里冒出一个声音。
旷工和工作时摸鱼可不一样,前者明确违反了纪律,要是多来几次,厂里有资格给予处分,而一旦被处分了,厂里的领导们也就可以开会决定是否要开除这个劳动群众中的坏分子。
原身还算有心眼,平日里都按时上下班,从来没让人切实抓住过把柄。
正当一些人为抓住了宋.害群之马.辰的小辫子而高兴时,小刘干事带着赵梅子进来了。
“孙师傅,这个是赵梅子赵同志,她是宋辰同志的媳妇,现在接了宋同志的班,厂里还是把她安排给了你们一车间,现在是个学徒工,你给指个人教她,还有咱们厂里的一些规定,比如去哪里领劳保品什么的,也麻烦您找个人教教她。”
小刘干事将赵梅子领给了一车间的组长孙师傅。
“宋辰把工作给了他媳妇!”
孙师傅诧异地看向一旁的赵梅子。
车间里的人都知道宋辰结婚了,前几天没上班是因为三天婚假,大伙儿还琢磨着宋辰是不是会给大家分喜糖呢,结果人家直接把工作给了媳妇。
因为要干活,所以赵梅子没穿比较好的衣服,她穿的是宋辰以前换下来的一套工装,他们这一行偶尔会接触机油之类难清洗的污渍,因此衣服看上去脏脏的,布料原本的颜色也已经洗到有些发白。
配上赵梅子有些削瘦的身材,即便她用缝纫机修改了衣袖和裤脚,男式宽肥的工装穿在她身上还是有一种小孩穿大衣的感觉。
但孙师傅还是挺喜欢赵梅子的,因为赵梅子的眼睛,清正、坚毅!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好汉无好妻,懒汉攀花枝。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对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抱怨,相反,她看向周围那些工具的目光充满了热切向往,可见她是真心实意想替宋辰上班,然后赚钱养着他这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
“超英,你过来一下。”
孙师傅朝人群里一个三十出头的妇女招了招手,然后又对着赵梅子说道:“应师傅是三级钳工,这段日子就由她带你吧。”
孙师傅选应超英来带她有两个原因,一来应师傅是女人,带赵梅子这个小学徒更方便,二来她也算这个车间里为数不多不讨厌宋辰的人了。
说来也奇怪,前段日子开始,宋辰好像忽然开窍了,本来就只有一张脸长的好,现在连嘴巴也越来越厉害了,车间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工人他一会儿管这个叫姐,一会儿管那个叫姐,把几个老大姐哄的花枝乱颤,争着要认他当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