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遇加找他们玩桌游,但书房后就是游泳池,有个人躺在池边,拿着书睡觉。
大家又叫,我们来就是为了看你小舅的脸,这下怎么看。
程遇加就说他不能打扰他小舅睡觉,因为他小舅练拳击,武力值很高,一只手能把他打爆,又说小舅想踢球但球场草皮还没修,他心情很差,更不能惹他了。
但是最后拗不过一群朋友,程遇加跑到躺椅边,自顾自说天气太热了,他朋友想游泳,书盖着脸的小舅睡着了没有回答。程遇加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敢把书拿开,但他带着小伙伴们来泳池玩了。
大家换上泳衣,虽然好奇商岐长什么样,但一群孩子玩心重,边玩边闹,很快泳池吵成一团,沈禾绿脚抽筋,在深水区溺水了,大家害怕极了,跑去找管家找大人,她呛了好几口水,快失去意识之前,被一个人救了上来。
是在躺椅上睡觉的程遇加舅舅,他被这群吓坏了的小孩吵醒,才知道有人溺水,立刻下来救人,沈禾绿醒后,她爸爸妈妈带着她去道谢,她才见过小伙伴们说的程遇加小舅,他们那会儿都看到了,然后和醒来的沈禾绿说孙卡没撒谎,因为程遇加小舅真的特别帅,她听话的说了谢谢,在爸妈道谢的时候偷看看他的脸。
商岐不在京州,京州却有他的传说,他的脸真的是很大的一个原因。
有了救命之恩这个关系,后来暑假她和同学们去香港旅游,他们住在她妈妈的一个香港同学家里,出来玩的时候,沈禾绿给商岐打了电话。
他作为东道主,带着他们玩了一天,后来每个暑假沈禾绿都去香港玩,他们会见一面,只是吃顿饭,或许因此,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在那个小圈子里,自己是和商岐关系最好的,就算女孩们聚会聊到商岐,她也能靠着自己的偷拍成为大家羡慕的对象,可能是这个错觉,她高中毕业那一年,觉得自己终于长大了,那次去香港,她染了头发穿了短裙,他仍旧出来带她吃饭,她告白后,他低眉拒绝,原来她以为自己对他而已足够特殊,他仍把她当侄子朋友。
至于后来,告白失败后,她为了自尊删掉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并且告诉他以后都不要联系,她再来香港,也不需要一起吃饭,他点头同意,直说一句,“好的。”
然后她充满悲伤和羞恼冲去别的国家念书,心里仍旧念念不忘,有时候会让认识的朋友看他朋友圈,身边朋友知道心思,也会给她发他动态,她时常去看他脸书主页,还有他大学校内网账号。
奇怪的是,那么优秀的他身边并没有任何女孩。
大三那年,她忍不住去他所在的国家,打了他电话,说自己证件被偷,无奈只能求助他,她还要自尊,找拙劣的借口,然而他还是来了,妥帖的带她去处理,又和她父母联系,她加回他微信,以为这是和好的信号。
韩彻摇摇头,“然而他并没有主动找过你,对吗?你纠结痛苦,辗转反侧,飞去找他,窥伺他的社交网络,在朋友的八卦里,自己的臆想中,认为已经和他有着剪不断的牵连,事实上你从头到尾想想,你只是他父母朋友的女儿,和侄子一辈的妹妹,他不在意你,所做的都出于礼貌,这也解释得通。”
他第一次这样说出真相,很多年圈子里朋友传的爱不爱,甚至那个好笑的盛意侧脸和沈禾绿很像,白月光和替身,都是残酷的幻觉,是沈禾绿个人的纠结,她身边朋友的传言,商岐从来没有真的踏足过这个圈子,更何况解释这种事。
有时候性格温和礼貌的人,底子里比谁都冷漠。
沈禾绿急促道:“可是我看了,那个盛意的侧脸确实像我,蒋珺珺第一次见到还认错了。”
韩彻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他冷静道:“要说像,她更像谢莱,正脸也像,谢莱以前和商岐一起去过围棋夏令营,你觉得他会不会喜欢谢莱,你表姐。”
沈禾绿一时怔住,说不出任何辩驳话语。
“钱转过去了?”
“转了五百万,我们和他说需要验证他们真的有视频。”
“然后呢?”
“他开始很生气,大概是怕夜长梦多,不过很快又约我们去上次那个地方见面。”有些人胆子小,真的拿到钱就胆子大了起来,浮光不介意用五百万引蛇出洞。
“那就多拍点证据吧。”
程遇加转了下笔,抬眼又问,“那个葛树的打赌视频,是谁发出来的?”
“正在调查,但查出来大概也没用。”那会儿在场的人太多了。
季幽和提醒一句,“视频出来萝南取消了点赞,也取关了盛意。”
“那你们取关了吗?”
季幽和摇摇头,“事情没水落石出,先不要有动作。”
“也好。”程遇加知道季幽和公关意识比很多人都好,现在和萝南他们对着干未免有点意气用事了,等事情澄清,再取关萝南,这样岂不更爽快。
程遇加道:“这件事就别和盛意说了。”
“她大概也知道,我看她半小时前微博还上线呢。”
“上线做什么?受刺激。”
季幽和笑了笑,“不知道做什么,算了,也没关系。”
“算了,没关系,反正也不是关系特别熟的朋友。”盛意蹲在烧烤架旁边,一边撒孜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陆弯弯冷笑几声,“你不是说那会儿酒会也看见她了,难道当时她不知道葛树和你发生了冲突,那会儿不取关,为什么视频爆出来才取关。不就是怕网友骂她白眼狼不帮着葛树。”
盛意里面穿着居家的棉布长裙,外边套着一件黑色的宽大羽绒服,十分随意地蹲着在烧烤架上翻烤串串,解释说:“她当然要站葛树,葛树是她半个师傅。怎么说也比我的关系近。”
如果萝南真的不表态,那就是和葛树对着干,有负师恩,别人说不定还要骂她白眼狼。
她分别递给两人已经烤好的羊肉串,又开了两罐冰啤酒,让两人降降火气。
Alice接过来,愤愤咬了口,她之前对萝南印象很好,此时也有点觉得气,“那一开始就别点赞你的澄清,现在又是取消点赞,又是取关,外边传的更难听了。”
“Alice说得对,就是这个理。那会儿你红了就来关注你,不觉得太势利?”陆弯弯和Alice统一战线,纷纷对萝南粉转黑。
盛意蹲久了脚麻,站起来转了转腰,活动一下,“你们也太不客观了,明显她比我红很多,何必讨好我。事情一开始她愿意相信我就够了,只是现在我和葛树有冲突,她不得不选边站。”
陆弯弯气的笑,“你怎么回事?以德报怨是吧。”
盛意立刻递上香气四溢的烤茄子安抚,实话实说以表忠心,“我一开始就没觉得我和她关系多好,也没特别喜欢她,也不在乎她,所以她是支持我还是反对我,我都无所谓。要是你们俩这样,那我一定气到在家跺脚,哭到昏厥。所以这会儿刚刚都是装模作样,显得我这人很大度,其实我有点记仇,打算真相出来后就立刻取关她。”
这还差不多。
陆弯弯接过滋滋冒油的烤茄子,冷哼一声。
盛意开始刻薄点评,“萝南第一部 电影挺有天赋,但细细看,演技比不上我,特别是我已经大有长进,她还在原地踏步。”
陆弯弯还在阴阳怪气,“你长进了?我看你只有厨艺长进了,对付茄科植物的本事长进了。你以前帮你们班那个蓉蓉收拾渣男,跑进我们班当老师面一顿告状,还在大街上报警,说要给那个满身肌肉的家暴男抓起来,还有那会儿你被人造谣,你跑到男生宿舍底下让他说清楚,多酷啊。长大了性格这么闷,皮皮,你真的要有点脾气,不然欺负的都是你,柿子挑软的捏,这句话真没错,你看那个糊咖吴也西都敢内涵你。”
盛意仰头望天,那会儿她还是江湖儿女,身有侠气,孤胆英雄,满身不平,主要是那会儿身边环境还单纯,虽然她孤僻,但是长得好看啊,所以班里同学都挺喜欢她,自然有底气,来了京州,大一也有傲气的,只是后来被蒋琮打散了,整个人都佛系了起来。
“好吧,我听你们的,以后硬气一点。”盛意手塞进羽绒服的大口袋,真心实意坦诚说:“以前没脾气是因为我太郁闷了,整天都不开心,现在没脾气,是因为我整天都开心,遇到这种让人烦躁的事,想想自己有钱有闲,做着自己喜欢的职业,身边女朋友都又美又爱我,男朋友又帅又爱我,实在气不起来。”
Alice被她逗笑,陆弯弯也无语半晌,骂道:“二货。”
陆弯弯前几天刚结束了她第三次跟组,回到了京州。
今天是盛意邀请她们来的,一是本来说去吃烧烤,但盛意最近因为舆论不方便出门,商岐就提议她们可以在家吃,也挺方便的,二是过段时间商岐又要出差,加上陆弯弯回来,她就要搬回去住,陆弯弯她们顺便还能帮忙带一点行李回去。
“我送你们出去。”盛意把拉链拽到最上面,又扣上风扣。
刚准备戴上后边帽子,陆弯弯伸出手,“别,下雨了,拿把伞我们直接出去就行了,你别折腾了。”
“确定?”
“快去。”
盛意转身回屋内,拿了一把伞递给她们,“开车慢点。”
陆弯弯抱了下她,摸摸她脑袋,“别淋雨了进去吧。”
盛意又和Alice抱了下,告别后,盛意站在屋檐下看着她们撑着伞走过长廊,推门出去,她仰头,看着无边无际的雨落下来,渐渐织成一张网。
手机一声响,她拿出来一看,是一张图。
是购买页面,原来是那把伞还是一个奢侈品,点开购买链接,三万多一把。
三人小群里。
Alice:苟富贵勿相忘
陆弯弯:苟富贵勿相忘
盛意想了想,打字说:有钱人真可怕
她们在后边跟:
Alice:有钱人真可怕
陆弯弯:有钱人真可怕(明天接你我带过来)
盛意回了一个好,把手机收回口袋,依然踩着拖鞋吹风赏雨。
聚会一散,朋友离开,虽然心是安稳的,但总有点突然的孤单袭来,她漫无目的地想着,想着网上的那些事,想着陆弯弯她们到哪了,刚刚看天气预报,好像说今天可能要下雪,开车最好慢点,下雪可不太安全。
京州的雪迟了太久,也该下了。
忙完这段时间,大概还有两周不到,她就要和陆弯弯回宁城了,回去过年,买什么礼物呢,还是直接网上下单寄回去,希望这件事赶快过去吧,不然都没有办法回去和阿姨叔叔们交代,邻居也会有异样的眼光。
前段时间高中初中都有同学会,班长问她去不去,盛意没有说去也没说不去,她说自己不一定有时间,但宁城挺小的,要是回去被撞见是肯定的,她找借口被当成耍大牌怎么办,想想还是决定去,她初高中挺愉快的,大家都很友善,对她也是。
天色渐渐暗了,刚刚商岐短信来说自己还有一个视频会议,估计到家会晚一点,所以让她自己点外卖,或者让阿姨过来做一顿饭。盛意说点外卖就行了,等到她回过神来,外边的风已经吹的裸露在外的脚踝冻僵,她掏出手机看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
冬夜的七点,天全然黑了,盛意刚要转身回去,门口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她心想今天的会结束的挺快,一边想,一边转身进去拿伞,撑起伞踩着拖鞋出去接他。
穿过长廊,隔着铁艺门,她瞧见外边露天的空地停了一辆车,有人推开车门下来,身形很高。盛意没有跑过去,而是躲在门后想要吓他一下,虽然做过好几次,但成功的次数不多。
雨丝连绵,这世界看不真切,盛意刚想擦掉脸上打过来的雨水,听见左侧有人按着密码的声音,就停下动作以免察觉,很快商岐推门进来,她偷笑了下,转身偷袭他,等她眼前刚好是他的后背,盛意就从半高的石阶上侧身弯腰,径直把冰凉的手拍在他脸颊上,语气活泼大声喊,“嗨!”
然而盛意在他回头之前,就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一件蠢事,因为她的手刚拍到他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后,她就瞧见这人后脖颈上,一块她陌生又熟悉的胎记。
有一句话叫做“只要你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但此时此刻,耳边声音还有余音,眼前人已经转过脸, 他有一张比起朋友来说, 格外沉默严肃的脸, 眉骨是锋锐的, 时常低眸,见他时每次都拿着酒杯,对一切都冷漠讥诮,因此这诧异表情在他脸上, 就有一副难以置信的生动。
“对不起, 我以为是他回来了。”盛意还不知道,自己表情从兴奋到茫然,惊慌,无措, 尴尬,窘迫这几层的转换已经被对方看在眼里, 最后只憋出了这句,“真的抱歉我是说。”
韩彻:“......”
他沉默的听完,看见面前的人, 她的脸素净白皙, 因为没打伞, 蒙了一层薄雾一样的雨汽, 带着的羽绒服帽子因为刚刚活泼的动作掉落, 后面一头黑发披散, 清澈的眼和过分深的瞳孔显得年纪很像小孩子, 和长相没关系, 只是她眼睛比起一般人更清澈,孩子就是有这样的眼神。
或许是因为当演员吧。
韩彻若有似无的打量,让盛意更紧张了,她羽绒服下面漏出一小段裙摆,穿着拖鞋人还在石阶上,这种打扮,实在不是待客之道。
韩彻忍不住心里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原来平常那么稳重自持的好友,回到家还会和女朋友玩这种游戏吗?
她停留在他脸上的那一瞬间还有触感的留存,韩彻垂了下眼掩去不必要的情绪,恢复神色看着她说:“有一些资料不方便寄送,我送过来。”
他人不动,自己只能继续站在石阶上,盛意保持镇定,“他今天有会,会晚一点,但大概快了,我打个电话问问。”
盛意要低头掏手机,手指尖有点抖。
韩彻又看了眼她没穿袜子露在外边的脚,以为是冻得,于是沉默了下,“进去打吧,下雪了。”
下雪了?
盛意下意识抬头看,是啊,真的下雪了。
他们两个人站在雕花的小铁门边,不远处是爬满绿藤的墙,冬夜八九点,再挽留天色仍旧黯淡了下来,这小小的角落,一只手机发出蓝色暗光,是人类时代最常见的电子屏幕散光,当经过地铁,高楼,书店,教堂,每个人都有这样一块电子屏,将人的距离推远又拉近。
但冬天的第一场雪却来自几十亿年前恒久不变的星空,雪花徐徐打着转飘落,落到这块电子屏上,这下是真的雪地湿滑,昂贵的大理石阶还没迈开一步,就已经让人心生惧意,韩彻看她穿着拖鞋,隔着羽绒服扶了她一把,换来她极轻的一句谢谢,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这栋另有主人的庭院,抵达室内,屏上的雪融开,水汽蒙蒙,一声轻微震动,标识由红变绿,电话接通。
盛意说明了一下对方来意,但没有提到刚刚自己恶作剧错了对象的傻事,商岐说他今天有点忙,可能要留韩彻一会儿,那份文件大概是比较重要的东西,所以必须要今日谈完,叫她要是困就先去睡,不需要管客人。
对方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听出她声音里边的弱势来,商岐又疑心是不是她觉得不自在,改口说:“算了,我让他换个地方等我,不过这样我回来还再要晚点,还是你困了先睡。你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说。”
盛意往窗外看,雪一下子就下的这么大了,飘飘摇摇的像拉扯的棉絮,外边温度加上寒风,不止低了多少度,来这里的客人衣衫单薄,出去也是冷,“外面谈事情跑来跑去又冷又麻烦,你直接回家谈不可以吗?”
他有点喜欢回家这个词,当然说:“可以,那我直接回家,你晚饭吃了没有?”
盛意低头玩手,不敢直接回答,“为什么每次我吃了你都不问我,我没吃你就突然问我。”
这是真的,已经不止一两次,至少有十几次,但凡她那天认真吃了饭他就不问,随意对付三餐,或者不吃,一定让他精准抓住。她怀疑是有监控,但也不是,因为她远在剧组的时候,他也有这项特异功能。
他说:“那你反思一下要是你认真吃饭不让我操心,我做什么每次都要问你。”
他很注重自己的健康,也很注重盛意的健康,所以这一点他从来不让步,是两人唯一盛意需要完全听从的,有一次盛意和陆弯弯闲聊,她一点儿也不去奇怪,“有钱人家的教育就是这样的,不是说怎么看美国人有没有钱,就看有没有一口好牙,因为美国看牙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的。”
后来想想好像是这样,商岐定期每周都去运动,每天那么忙还是抽出时间健身,不喝饮料,酒也很少,一年到头都在戒糖,饮食很注重全面搭配,一年必须要空出时间去滑雪徒步。他是个秩序感很强的人,但盛意这种年纪的人,是从来不觉得少吃一顿有什么的,但被他发现,他要皱眉许久,慢慢的也开始准时三餐,虽然但是,有的时候还是做不到。
想到他上次看自己体检报告,拧着眉的表情,盛意弱弱道:“下午吃了一点烤肉,”听到他沉定的呼吸声,盛意立刻表示:“我一挂电话就去榨蔬菜汁。”
他又觉得自己语气是不是太严厉,叹了口气,“也可以煮碗面,下次要准时。”
“会的。”她这会儿很乖巧,“你开车慢点。”
他嗯了一声,挂了电话,走进来会议上张总还在发言,他回到开会状态,专心聆听。刚刚有人上厕所回来听见老板讲电话,便在小群摸鱼交流,说Eliot谈起恋爱也特别贴心,是在和那个盛意的女演员恋爱吗?
盛意刚扭头,就看见韩彻看着这边。
一想到刚刚因为吃饭的争端他也听到,瞬间又尴尬起来,她踌躇片刻,询问,“要吃面吗?”
韩彻其实有点胃痛,因为又空腹喝酒,面前这碗面放了青菜鲜虾鸡蛋,很简单的清汤面,味道说实在,比不上都市人惯常去各种餐厅的美食,但很平实,就跟她和商岐电话里说的回家,有家的味道,他妈妈做饭也是这样,她做菜发挥不太稳定,有的时候很好吃,有的时候吃一口太咸,太淡,太油。
她说那是因为他饿了,踢完球回来饿了她怎么烧都好吃,吃了太多零食就要挑剔起妈妈做的饭了。
她借此来打压总是给他们兄妹俩偷买零食的爸爸。
又过了半小时,盛意洗好澡换了卫衣长裤,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外边没人了。
韩彻离开了?
她目光逡巡片刻,然后发现他靠在沙发里闭着眼睛,睡没睡着不清楚。
盛意看着他的脸,感觉很恍然,他就在面前,但对自己一无所知,他希望知道吗?
她不是傻瓜,前几次见面,他不太喜欢自己,或许是觉得自己和商岐不太配吧,就跟那些网友一样,也或许在后来的成长经历里,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样不世俗的小少年了,他学会了临驾于他人之上,用挑剔的眼光,高傲的眼神看人,变成了另一个蒋琮,这是很可怕的事,因为如果爸爸妈妈还在,按照那样的成长轨迹,那个小少年长大也会成为一个特别好的青年。
还有爸爸呢,当时爸爸带着他离开,有没有回来找她们?
盛意想不通太多事情了,她只是与这些事和解了,即使得不到答案也不会太痛苦纠结,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想知道答案。
太可惜了,他们知不知道还有一个小女孩,曾经日夜期盼他们的到来,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呢,她被留下,是他们有苦衷,还是仅仅只是被抛弃,是他们的错,还是她的。
盛意站在这里看他,知道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如果不问出口,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勇气问了。
她和对方没有任何私人联系,也不存在独处的机会,以后和商岐一直在一起说不定会知道,但哪天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手,那和他的联系就从一根细丝到彻底断裂。
踌躇片刻,她下定决心,开口叫他,“韩彻,我能和你谈谈吗?"
他真的睡着了,也没有被这句话惊醒,盛意犹豫几秒,没有叫醒他,或许根本不适合今天说,她也没有做好准备,丑闻的事情还没澄清,她不希望自己是以这个姿态重新认识他。
算了,她想了想就打算拿条毯子来,给他盖上就回房睡觉去。
可当刚走近他,她就发现他不太正常的脸色和呼吸。
韩彻眼下泛红,呼吸有点粗重,整个人一靠近,温度明显略高。
盛意立刻就判断出,他发烧了。
这下不得不叫醒他了,盛意弯腰推他,“韩彻,醒醒。”
头疼欲裂,他揉着眉心,张开眼里面都是红血丝,面前人柔柔的唤醒他,眼里都是担忧,“要不去医院吧。”
他觉得有一点诡异,男朋友兄弟发烧,关心几句这没有什么,但她的是不是太关切了,想到一开始见面,她盯着自己,那个时候以为她是撒网捕鱼,难道她对自己有意思?商岐是她的跳板,不至于吧。
韩彻手臂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为这个自己过分自恋的猜测,盛意见状,以为他浑身发冷,立刻把毯子盖到他身上,“你等一下,我找一下温度计。”
他刚坐起来,发现全身肌肉都酸痛无比,像是刚刚拉练过十五公里。
韩彻的打算是立刻离开这里,事实上,他虽然一开始并不太喜欢这个女孩,因为她异样的表现觉得有些先入为主,但后来他对商岐的劝告也是真心实意,遭到朋友的拒绝,自然有些不愉,那段时间偏激的情绪过去,他又恢复成那副什么也无所谓的模样,对他来说,盛意是钓鱼还是真的对商岐有感情,他都无所谓,毕竟真的有事,商夫人不是吃素的。
可他也看得出来商岐对这个女孩的重视,他们甚至都同居了,韩彻再蠢,也不会为了女人和朋友生出龃龉,商岐性格他很清楚,倘若今天他留在这里试探盛意,盛意品性暴露,她和商岐是得掰,自己和商岐大概也要疏远,还不值得。
盛意刚找到家庭药箱,拿到温度计出来就看见他打算离开。
立刻有点生气,“你发烧怎么开车?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是对别人不负责。”
她跑过来,拿起体温枪对着他额头来了一枪,三十九度三,不好,体温枪都这么高,用水银温度计,真实体温肯定上四十了。
韩彻被她直接的举动弄得有点愣住,旋即又有点感觉被冒犯,他们没这么熟吧,这种命令听起来很让人莫名其妙。
盛意把水银温度计递给他,“你坐到沙发上,用这个量一下,过了四十度还是要退烧,人烧傻了怎么办?”
提到烧傻了,她想起以前在福利院,真的有个小孩呆呆傻傻,敖阿姨可惜的说,那个孩子就是因为高烧不退,出问题了,家里或许是因为这个,把他扔在了福利院门口,那时没有监控,不知道是谁,只能认养下来。
她用一种担忧的眼光看着他,“我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就有一个小孩子......”她忧心忡忡说完了这个故事。
什么东西,韩彻听不下去,接过那支体温计,又拧眉看她,“你对你男朋友的男性朋友都这么关心吗?”
盛意一时呆住,看了他几眼,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她没法说她把他当哥哥,哪里会想那么多,可是又有些生气,他未必也太看轻自己。
对方很明显的有了脾气,因为她立刻转身离开了,眼神和脸色也冷下来。
韩彻靠在沙发上,依旧头疼欲裂,想到脑子被烧坏的提醒,又有些茫然,商岐的房子到处都是玻璃,跟住在大自然里一样,他不习惯这样的空间,他的房子是封闭的,韩彻情愿在封闭的房间里待上很久,因为他一看到外边,心就变得特别孤单,总觉得这个世界这么大,他永远不可能如愿。
当盛意抿着唇拿退烧药出来,看见他眼神放空,瞳孔都松散,对着夜空沉默,又有些吓一跳,以为他晕了过去,立刻跑了过来,语气紧张,“韩彻,你还好吧。”
“没烧傻。”他哑着嗓子,淡淡讽刺,真不知道她的热情商岐知不知道。
盛意舒了口气,她蹲在边几旁,撕开袋子,扣了一颗退烧药在手心,又用玻璃杯贴了贴脸颊,水不烫。
递出去给他,还有那杯水。
韩彻无话可说的接过,吃之前说了一声谢谢。
盛意还在看他,似乎在盯着他把药吃下去,“别含,吞快点。”
以前哥哥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生病,记不清是什么,他那儿都好,就是不会吞药,妈妈都急哭了,最后他把胶囊咬破和水一起喝了下去,盛意想起这茬,虽然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进步,但还是提醒一句。
韩彻看了她一眼,表情又微妙起来。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边界感,吃完药盛意让他把这杯水喝掉,韩彻喝完这杯水,浑身还是滚烫但依旧开口,“盛意,谢谢。”
她第一次听见他喊她这个名字,收拾东西的时候顿了下,也不看他哦了声。
她慢吞吞的说:“今天下雪,明天也有雪,因为冬天来了,京州冬天最低零下,人不是动物,没有能抵御寒风的皮毛,所以天冷加衣,天热减衣,这是很基本的道理。”
韩彻看了眼自己穿着,冷笑了下,“盛小姐,我真的很谢谢你今天对我的帮助,但你不觉得管得太多了吗?”
盛意刚用剪刀把用掉的药片那里减掉,站起来抱着医疗箱看他,神态特别自若,“是吗?要是没有我,你说不定已经成傻子了。”
他因为发烧气势不足,但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语气故意带起来几分散漫,“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思,献殷勤呢。毕竟我也没有求着你管我吧,是不是傻子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