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来,闻着一股酒味。
钱有福点头,“去褚青那取书路上碰到陆银宝了,被他拉着喝了两盅。”
陆银宝?“他不是去那个什么军校了吗?怎么还能出来?”
“应该是跟一般书院一样,一旬有一天休息时间吧?”
“这么快?都到一旬了吗?我还以为他是因为陆良媛的事,跟夫子请假出来的呢?”
“怎么可能?!”
军校里纪律严明,怎么可能因为这事就给假?!
“咋不可能?我记得当年皇上封柳家女为妃的时候,柳家在外做官的,好像都回来庆贺了呢。”毕竟,家里出了皇妃,这可是合族大事。
“在外做官的都回来?!”这就有点夸张了吧?钱有福惊愕。
又过了几日,上门为陆家人庆贺,没发现陆家也跟秦慕歌说的柳家一样,有人放弃职务,只为回来给陆家大房道喜,钱有福这才松了口气。
“傻小子,你现在放松还太早了。”
看出钱有福想法,从陆家道完喜出来,把人带回自家,黄松岩笑着拍了拍钱有福。
“?师父这话怎么说?”
黄松岩懒的一句一句给钱有福解释,只说了一句,“你又怎么知道今天的陆家,不是明天的柳家呢?”当初四皇子舅家多风光啊,现在呢?!
“不能吧?”钱有福闻言一惊。
黄松岩:“为什么不能?陆家几房,长子最为平庸,宁平伯一旦故去,爵位落到大房头上,现在的宁平伯世子被人挑唆几句做出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惊奇。”
“宁平伯不是还在吗?有他看着应该没事。”
黄松岩摇头,“宁平伯已经老了,你没发现这几天宁平伯都没上朝吗?”
发现了,他也听说宁平伯病了,可之前瞧着老爷子身体一直都挺好的啊,应该不至于吧?
事实证明还真就至于,老人的身体看着硬朗,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倒下了。
钱有福他师父跟他说这话过去也就没几天,这天钱有福从衙门回来,正在旁边带着安安玩,听钱豆角跟他娘、他媳妇说她之前教的那位姑娘也被选中留在了宫里成了太子侍妾呢,宁平伯府报丧的就来了。
“啥?伯爷没了?”不是,这也太突然了吧?之前他们去府上探望的时候不还看着面色挺红润的吗?说话感觉也很有调理,怎么人,一下子就没了?
钱有福满肚子疑问,其他人家也都觉得很莫名。
奈何人没都没了,他们这位外人难道还能置喙?就算有疑问,也不过是心里想想罢了。
只是从他们上门,送殡时,陆家人的表现来看,老伯爷的骤然离世,这里面恐怕是真有什么事。
因为这边丧事刚刚办完,钱有福接触比较多的陆家五房、六房就火速分家从陆家原来的老宅搬了出来。
然后第二天,钱有福去衙门,就听也不知道从哪得来消息的王主事,在跟李主事、刘主事说陆家几房争爵位把陆伯爷气死的八卦。
“大,大人”三人都知道钱家跟陆家是姻亲,看到钱有福从外面进来,三人吓的一个激灵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钱有福点头,假意没听到他们之前说的八卦,询问他们广东那边春耕及推行果树、茶树种植这事的进展。
“春耕已经都顺利完成了,推行果树、茶树种植这件事广东那边表示已经收到了殿下的手令,会按照殿下的吩咐挑出合适的示范区,着手做这个事情。”
钱有福颔首,“算算日子,再过几日就是海船出海的时候了。这事一结束,我们这边就要把这事紧抓起来。到时候你们记得盯紧一点,免得到年底要出成果的时候,拿不出来。还有广东上个月的账目也该
送过来了,赶紧整理好,递过来给我。”
宁平伯突然去世的八卦, 在京里并未传多久,因为京城里有太多的新鲜事发生。
先是热热闹闹的各家秀女进宫,然后是远在广东的海船顺利出海, 这两件里不管哪一个,拿出来那都是能让天子脚下的老百姓说上几天几夜的大事。
就更不用说, 五月里端午前夕老皇帝突然提出来要让位给太子这事了。
一点不客气的说, 消息传出来,朝堂上下那着实是震了三震。
“师父,你说, 皇上突然来这么一出,到底怎么想的?”
若是皇上三年前中风就直接退位, 他还能理解,这都三年过去了, 从来没提过这事,怎么突然又想起来要让位了?就这样不也挺好的嘛?
黄松岩捋着胡子摇头, 他其实也有点拿不准皇上的意思。不过结合近来朝堂内宫的大事,再算算时间, 可能性无外乎三点, “这第一点就是,陛下想看着大周能在太子殿下手上强盛起来,海贸就是个不错的路子”所以, 海船顺利出海,皇上心事了了。
“这第二点,也许皇上一开始就给太子殿下留了三年考察期, 三年之期到了, 皇上他发现太子做的不错,也就退了。”
“那第三点呢?”
“第三点?”黄松岩叹了口气, “估摸是他身体这次是真不好了。”
不好?钱有福心下一惊,下意识道,“不会吧?不是一直说皇上身体还挺好的嘛?”虽然老皇帝中风偏瘫,可并不是最严重那一挂的,而且宫里那么多宫人、太医悉心照顾怎么会?
黄松岩摇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实皇上身体情况不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只是太子监国,皇上日常不在众人跟前露面,大家关注的少,不知道罢了。
“生老病死乃是常情,这事你跟你媳妇说一声,家里注意着些,平常心态就好。”人嘛,总有那一遭的,或早或晚罢了。
钱有福点头。
回去之后,把这事跟秦慕歌一说,秦慕歌竟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他大哥今天过来也说了这事。
“大哥今天过来了?”
秦慕歌点头,“来了,就跟我说了这事,让我告诉你,然后就又急急回去了。”
钱有福:“这么看来,消息灵通的,大家对这事都心照不宣了。”
“应该是这样”秦慕歌点头。“大哥说,家里已经在准备写信回姑苏,让二哥回京了。”
之前为了求学,他二哥一直留在姑苏江南书院读书,今年的会试,二哥觉得自己还差点火候,就没回来考,这次如果皇上那什么,明年肯定会有加恩科。这个机会肯定要让二哥把握住的。
钱有福灵敏反应过来秦慕歌的言外之意,附和点头,“如果真……(赵)云祥应该也会来。”
说完,觉得人家皇上明明还活的好好的,他们就在这说这些太不好,钱有福赶紧转移了话题,说起过几天端午节准备五福结的事。
这也算是传统了,每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准备一些寓意福寿安康等美好祝福的结子用来送亲友。
“还要给安安准备五彩绳。”
“这个早就准备好了。阿奶在老家亲手给安安准备的。娘说过两天就给安安带上。”
奶奶准备的?钱有福惊讶,惊讶完,又有点想他奶了,“今年年底有探亲假,我们回去看看吧。”三年没回去了,他实在是想他爷他奶的紧。
“好啊,正好把安安带回去给爷爷奶奶看看,也见见家里亲戚。”安安这么大还没见过她太爷爷太奶奶呢。
可能因为老皇上身体不好在京里上层已经不算什么大的秘密,老皇上让位给太子殿下的禅让流程走的很快。老皇上想要禅让帝位的消息出来都没几天,就到了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
这是钱有福两辈子第一次亲眼见证这么重要的时刻。
按理应该很激动、很兴奋,可实际上,一次又一次的流程演练把他折腾的,等真到了这一天,钱有福整个人已经差不多麻木了。
只知道,一遍又一遍机械的跟着流程,在引导官的引导下,不停的跪、拜、起。
唯一叫钱有福惊艳、震撼的,恐怕就是太子身穿天子华丽又不失厚重的冕服从他身边走过,独自一人登上高台,站在高台上看着远方那一幕。
金色的太阳光刚好洒在对方身上,有那么一瞬间,钱有福恍惚有种对方这个天子确实受命于天的不真实感。
还是太子的一声“起”,把他从那股不真实中带了出来。
“从今天起, 殿下不再是殿下,是陛下了。”
属于太子殿下,不, 大周第三代皇帝弘治帝的时代来了。这一年钱有福刚刚二十有一。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钱有福原以为太子殿下实际监国已经三年, 这三把火就不会烧了。
不想, 太子登基不过几日,这第一把火就把钱有福所在的户部给点着了。点的还是户部这边第二把手,另一位侍郎武大人。
钱有福因为平时工作里需要交接的大多都是周侍郎, 跟这位武大人接触不多,不过正干着活呢, 就得知这位直接被抓去下了狱,钱有福还是有点子惊愕。“因为什么?”
素来消息最为灵通的王主事摇头, “具体的还不清楚呢,不过是大理寺那边过来拿的人”, 且还是直接下狱,“属下估摸着这事儿小不了。”
钱有福点头, 很快, 加上他总共十几个清吏司郎中并周侍郎就被尚书大人紧急叫过去开会去了。
“是为了武大人的事儿吧?”隔壁广西清吏司郎中探头过来悄声打听。
钱有福摇头,他也不知道,不过“多半是吧?”除了这个户部这段时间好像也没什么大事。
“诶, 你们说武大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旁边云贵清吏司郎中凑过来小声道。
“这谁知道?”反正面上,感觉武大人除了有点贪小便宜,其他的好像也没啥大毛病, 至于私下里, 那谁知道呢?
几人小声嘀咕。
周侍郎从外面进来,轻咳一声, 尚书大人跟在后面快步走了进来。
“人都来齐了?”
“还有江西清吏司的李大人没到,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李奎?不用等他了。”尚书大人明显知道李奎的去处,直接示意众人都坐下,而后正色道,“武侍郎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都听说了。”包括钱有福在内的众人点头。
“那你们可知,他跟李奎都做了什么?”
跟李奎?原来没来的李奎也被牵连在其中?钱有福惊讶,不过很快也就想明白了。这二人恐怕是利用职务之便做了什么。
果然,接下来尚书大人为大家揭露谜底,二人果然是利用职务之便贪赃枉法。
只是让钱有福他们都没想到的是,短短几年二人狼狈为奸对江西地方官员各种盘剥的数额竟有几十万之多。这里面还涉及到跟当地的盐商茶商勾结,收受贿赂、逼良为娼等等。按着尚书大人的说法,参二人的奏折都快有砖头厚了。
“自陛下监国,体恤我等辛苦,陆续三年,在坐诸位都有增俸,莫要贪心不足,毁了前面几十年甚至数代人辛劳,最后还累及家人。”
“属下不敢。”
希望你们是真不敢。多年职场老油条,尚书大人对自己手底下人偷偷摸摸赚点小钱,只要不过分,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
可做人做事都得有个度,尤其他们户部,平时跟银子打交道的机会比较多,“望望诸位都能守住本心,莫要最后落的跟武李二人同样的下场。”说这话的时候,尚书大人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
好几个人都心里一咯噔,有的甚至眼神下意识闪躲。
“大人,武大人他们最后会怎么样?”
不知是好奇,还是为了其他什么目的,有人开口问道。
“就按着目前爆出来的,如果都属实,最少也是一个抄家流放吧?”
抄家流放?钱有福听到他旁边两人下意识吸了口冷气。
也是,流放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个极严重的刑罚,因为要走几千里路,去的一般要么是苦寒
之地要么是没怎么开发的原始森林。一家老小可能大半都会死在路上。
就算侥幸活下来,除非遇上大赦,等着他们的也是凄苦的奴隶生活。
“唉,造孽啊。好好的姑娘小姐都被下了狱。”
从户部下值回来,家里也已经知道了这事。
钱有福他娘周氏一个劲为那些可怜的姑娘小姐们叹息。
秦慕歌情绪似乎也受了些影响,因为很巧合的,她之前有个儿时的小姐妹就嫁去了武家。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有啥好提的?”秦慕歌笑笑,“也只是小时候好过一段时间罢了,后来我爹做了大理寺卿,跟他爹有些政见不和,加上我爹因为这个大理寺卿的职务得罪的人越来越多,我们也就慢慢远了。”
再之后两人各自嫁人,虽然都在京城,其实已经很多年都不联系了。就算偶尔宴会上见到也不过是点点头罢了。
“那你还伤怀?”
秦慕歌摇头,“也不算伤怀吧?就是有点感慨。当初她嫁给武家嫡子,我嫁给你,还有人为了讨好她过来笑话我来着,却不曾想这才几年?便时移世易”她从一个举□□变成了今天的五品宜人,而她却落了个流放千里之外。
“世事本就无常”,不然也不会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说法。
“好了,别想这个了,我刚刚看庄子上送了寒瓜来,咱们去吃寒瓜吧。”他们自家地里种的寒瓜又脆又甜,特别好吃,家里每个人都非常喜欢。放井里冰一冰拿出来切上一块,那真是透心的舒爽。
“吃寒瓜吃寒瓜”秦慕歌还没给回应,旁边正好拼好图块的小安安先一步跳起来。哒哒哒就要去抱寒瓜。
两年前嫁给钱有山,自己也在去年做了母亲的画眉赶紧跟上,“姑娘,您慢点,慢点。”
周氏瞧见小安安跑出去也不念武家、李家的姑娘小姐可怜了,忙不迭跟在后面也追了出去。
一家人很快在院子里树下汇合。
已经洗好切好的寒瓜也端了上来。一家人围坐在树下一边吃寒瓜,一边闲聊。
正高兴呢,秦慕歌突然就变了脸色。
“怎么了?是不是噎着了?”
钱有福注意到秦慕歌的脸色,放下寒瓜立马凑过来就要搂秦慕歌的腰做急救。
秦慕歌连连摆手,“不是,是小腹,小腹疼。”秦慕歌说这话,额头就沁出了汗珠。
钱长林见了赶紧前院去叫大夫。
“怎么样?大夫,我儿媳妇她没事吧?”因为安安以前身子骨是弱三五不时就要看大夫,宋太医回宫之后,家里就又请了个大夫在府上。
今天也幸亏是府里就有大夫,要不然一家人估计得急死。
大夫把完脉摇头,“还好,夫人只是日子浅今天吃凉的受了点刺激。所幸没吃太多,用上一丸保胎丸即可。只是接下来几日,夫人活动还是要注意一些,最好静养。”
“保胎?”一家人全都愣住。“你的意思是说……”
大夫笑着点头,“没错,夫人怀上了,不过日头还浅”所以上个月把平安脉的时候,没有把出来。
“媳妇她又怀上了?”钱有福惊喜的瞪大眼, 目光直直落在秦慕歌的腹部。
秦慕歌自己也很是意外,“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要不是今天吃了寒瓜身体不舒服,她恐怕还要好久才能发现。
大夫笑着解释, “妇人怀孕,这症状千奇百怪, 有的轻有的重说不好的, 夫人这种可能就是属于没什么反应那种。”
“确实是这样”周氏附和,她当初怀老大的时候反应大,怀老二的时候就没什么反应。
钱有福:“这样更好, 大人不受罪。”
众人连连点头,纷纷道‘这是个疼人的孩子。’
却不想, 没过两日,熟悉的晨吐便又开始了。
钱有福看着秦慕歌吐的辛苦, 往太医院跑了好几趟,想着找个法子缓解缓解秦慕歌的症状, 可惜,太医们给出的让孕妇多吃鱼肉、鸡肉的建议都没什么用。
他媳妇根本闻不得肉味。
这让钱有福很是苦恼。上朝时精神都萎靡了不少。
皇上得知这事, 下朝之后去坤宁宫看同样怀着身孕的皇后娘娘时说起这事, 都忍不住感慨,“像钱爱卿这般爱护妻儿的,这世上当真少见。”即便是他, 自认也做不到。
皇后娘娘点头,捧着隆起的肚子轻笑道,“臣妾这倒是正好有几个偏方, 之前用着还挺好用的。既然钱夫人需要, 陛下不如让人给钱大人送去试试。”
“你这有方子?”
肯定有啊,她这关于生产的方子不要太多。只是“每个人体质不一样, 在我这有用的方子,到了钱夫人那也不知道合不合用?”
“试试呗,反正就算没用也没什么坏处。”
皇上捋着胡子轻笑,转头还想再跟皇后说说钱有福这几天跑太医院跑的有多勤快,就见曹保忠急急从外面跑了进来,进门时因为太过着急被门槛绊了一下,还摔了一跤。
“曹保忠,怎么了?”
“陛下、娘娘不好了,太上皇,太上皇他昏死过去了。”
“什么?!”皇上一个激灵从凳子上弹射而起,都顾不上转头跟皇后叮嘱两句便步履匆匆一路小跑了出去。
曹保忠顾不上腿上的伤,爬起来急急跟上。
“快,我们也过去看看。”
“娘娘,您慢点。”皇后娘娘这都六个多月的肚子了,万一磕碰了可咋整?!
皇后娘娘脚下却没有半点慢下来,不仅如此,到太上皇住的地方的时候,还下意识加快脚步。
“怎么样?父皇怎么会突然晕过去的?”虽然前段时
间,他老人家确实看着有点不好,可不是救回来了吗?怎么会又突然昏死过去了?
旁边人摇头,“太上皇是跟上次一样突然昏厥过去的。院正大人已经在里面救治了。”但是看情况好像不太理想。也是,之前院正大人就说过,如果太上皇再次昏厥很有可能会醒不过来。
只是当时大家都想着,人既然醒了,短期内应该是没事了,却没想到,这才多久?人就又昏过去了。
“沈院正?如何?”沈院正施针完毕,皇上急忙上前询问情况。
沈院正摇头,“陛下您要有心理准备,这次太上皇恐怕”挺不过去了。
皇上转头看着床上昏睡的太上皇,喉咙滚动了下,艰难的道,“有办法让太上皇醒过来吗?”他想最后跟他父皇说说话。
“臣可以尽力一试,不过”太上皇的情况实在不好,他也不敢保证。
“麻烦院正了。”
沈院正拱手,提笔开了张方子,让人去抓了药来给太上皇喂下去,又等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开始再次拿起银针开始施针。
只是不同于之前救人的快而温,这次,沈院正的动作明显谨慎了很多,每一针下针又极稳,一套针用完,沈院正整个人就像在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缓了好一会儿才抹了把脸上的汗拱手朝皇上道,“太上皇再过两刻钟就能醒过来。”
与此同时户部,钱有福正跟尚书大人,周侍郎等人一起开部门开会,主要议题有三:一个是即将到来的六月底陛下出宫避暑花费。
这个每年都有,费用也大同小异,户部账上有预留,因此核对清楚没问题后,很快过去。
另一个是“根据钦天监观测后面几天气温会逐渐走高,所以从明天开始,不仅衙门里最热那一段时间会开始放冰鉴,在坐各位家里每天也会发放一定数额的冰块。”
“今年竟然有冰块?!”往年冰不够的时候,可轮不上他们,他们就只能得几两冰补。
“今年,陛下单独过问了。”有陛下开口,储冰那边自然是半点不敢懈怠的,且去年温度低,得冰率高,所以今年冰储备很充足。
“太好了”孕妇怕热,钱有福正发愁家里存下的冰块不够用呢,现下多了朝廷发的这点,刚刚好。在坐众人闻言都很是欢喜。气氛难得的友好和谐。
只是这点子和谐很快就在开始讨论第三个议题——武侍郎、李郎中撤职流放之后,空缺出来的位置由谁来替补这个问题时烟消云散。
好在吧,这事跟钱有福关系也不大。
毕竟他才刚进户部半年都还没到呢,再有心抢,侍郎的位置也落不到他身上。
至于郎中,他自己就是郎中,所以,他只是默默坐在一边,听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舌灿莲花。偶尔觉得他们争的还会开小差走走神。
“duang~duang~”
熟悉又陌生的钟声在钱有福耳边响起,钱有福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这钟声是太上皇薨逝的丧钟。
看到尚书大人、周侍郎他们一个个都面色苍白的突然站起来。钱有福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然后他就跟尚书大人、周大人他们一样惊的跳了起来。
“好了,职位的事,容后再议。大家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太上皇薨逝,一些着装礼仪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免得被人参。而且他们有官身,明天还得进宫哭灵。
“是”众人点头,也不敢多议论,一个个赶紧起身往外走。
钱有福追上周侍郎,跟他咨询想要孕妇免哭灵往宫里递牌子的规矩流程。
“你正常往宫里递牌子就行”,这几天钱有福见天往太医院跑,谁还不知道他媳妇还没坐稳胎?以陛下的宽宏,当不会为难的。
事实也正如周侍郎所想, 钱有福递进宫的免哭灵折子,弘治帝当天就批了。
第二天哭灵,只钱有福一个人去的。
跟之前太上皇禅让、弘治帝登基时一样, 太上皇薨逝像他这样的大臣哭灵流程、规矩也是非常繁琐的,钱有福一天下来水米不进就先不说了, 光是起跪一天下来就不知道多少次。
晚上回来, 那膝盖青青紫紫,肿的根本没法看。
“这明天还能去吗?”再来一天,这腿还不得废了?
秦慕歌怀孕情绪本就波动大, 看到钱有福那膝盖,当即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来了。
小安安也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 一个劲给钱有福吹吹,小嘴里还念叨着‘吹吹就不疼了’的话。
钱有福一边由着大夫给自己用红花油按摩消肿, 一边揉着小丫头小脑袋,朝秦慕歌、周氏、钱长林安抚的笑道, “没事的,就是看着吓人点, 其实没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这都跪出淤血来了。”
“慕慕”大夫给钱有福按揉完上好药, 跟着周氏、钱长林离开后,钱有福拉着秦慕歌坐到自己身边郑重道,“太皇上对我有知遇之恩。”如果没有太上皇, 就没有现在的他。虽然做官之后,他更多的时间都是跟弘治帝打交道,可他打心里对太上皇是感激的, 所以太上皇薨逝, 他去哭灵跟着众人跪拜,心里并没有任何抱怨, 他是自愿的。
“我知道,我就是看着你这样,我心疼。”他家夫君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啊?!秦慕歌想到这一点,眼泪就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钱有福搂着人赶紧安抚,“也就这一天,从明天开始,每天只早晚各一次进宫哭吊就好了”,等满了七日,只早上上朝前去哭吊一次,“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秦慕歌点头,心里暗暗期盼着这七七四十九天能赶紧过去。
只是越盼,这日子过的似乎就越慢,炎热的夏天本就容易让人上火,秦慕歌六月里因为太上皇薨逝,钱有福膝盖上一次又一次去不掉的青紫,嘴角好几次起了燎泡。
直等时间进了七月,太上皇的七七过去了,钱有福不用再进宫哭吊,秦慕歌的症状才好了。
京里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你家这寒瓜也不知道怎么种的,就是比街上买的甜。”
难得休沐,周元、小胖、钱继齐聚钱有福家,品尝钱有福家独一无二的美味。
钱有福轻笑,“是寒瓜种好。”
“可同样的种子,怎么我家地里就种不出来?”
在京为官几年,周元也在京郊买了几十亩地,去年跟钱有福要了点寒瓜种子种了。可是结出来的寒瓜品质跟钱有福家这个差远了。
“那可能是土质问题,我家庄子里那块地本来就比较适合种寒瓜。”
“那桃子、梨子、石榴这些呢?”为啥钱有福那庄子上种啥啥都好吃?周元实在想不通。王贵种果树的法子,他也全程围观过,还让家里拾掇田地的人去跟着学了,可一模一样方法种出来的东西,味道就是不一样,也是怪了。
“也是土质的原因呗。”小胖笑,“你不是知道吗?阿福那庄子上,挖出来的水井里的水都是甜的。”这种土质种出来的水果好吃,那不是应该的吗?
周元想想也是,也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几口啃完手里的寒瓜,伸手再想去拿,一抬头就发现刚刚还满满的一盘寒瓜竟然只他说几句话的功夫就被几人霍霍的差不多了,大急,“诶诶诶,给我留一块,你们给我留一块啊,你们都吃了多少了都,我才吃了一块。”
“谁让你每次吃东西,话那么多。”钱继还是挺有良心的,嘴上说归说,最后到底还是笑着给周元留了最小的一块。
吃完,四人也不讲究,摇着扇子坐在门口铺的席子上,吹着穿堂风闲聊。
“这次回去,家里变化不小。青山镇的码头比之前扩大了好多。”
“好些人去镇上做生意。对了,你们还记得我们以前去的那座庙嘛?现在那边人可多了。听我娘说,现在初一十五去,根本挤不动。”
阿继他娘袁氏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初一十五去庙里烧香的习惯。
自打小胖跟阿继也中了进去之后,三人小时候去过几次的庙就成了当地的网红打卡点。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他们几个小时候经常去那庙里玩,那庙里文殊菩萨特别灵,保佑他们中进士什么的。
现在附近十里八乡的老百姓甚至远在江宁、姑苏的人都会大老远沉船去烧香。甚至有人直接举家搬到青山镇去,“现在青山镇的房价都比几年前长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