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八月初九,天气晴好, 半圆的月亮高高挂在天空,钱有福躲在窗户后面往外看, 院子里的动静几乎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两个男人从院墙上爬进来,手里拎着什么东西, 正蹑手蹑脚的往这边摸。
“只有这两个人?”钱有福轻声问罗镖师。
“外面应该还有一个放哨递东西的。”
钱有福点头,想看看进来的两人到底想干什么, 就没跟罗镖师先发制人, 而是静静等着两人动作。
等看到两人往窗台上撒东西,钱有福才知道,他们想放火, 而他们洒的则是可以助燃的火油。
看到一个人撒完油,拿出火折子想要点火,罗镖师立马开门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钱有福弹弓松开, 石子带着风声扎扎实实打在进来人拿着火折子的手上。
“嗷”一声惨叫瞬时在院子里想起, 火折子从那人手里掉落。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两人杀人放火的坏心思,那火折子没有掉到地上, 而是掉到了那人身上,因为刚刚两人撒火油的时候没注意,自己身上也溅到了,所以火折子里冒出来的火星子刚跟衣服布料接触,那人衣服就给点着了。
院子里其他几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旁边人下意识过来想要帮着灭火,可是这个天气人穿的本来就少,衣服都是贴着肉的,这衣服一烧几乎就是在烧肉,人哪里受得了,那人被烧的一个劲扑腾,一阵惨叫。
那人根本不敢靠近,加上看到罗镖师从屋里出来,知道他们这是被人发现了,那人直接跑回原来翻墙进来的地方,就想翻墙逃跑。
人好不容易攀到墙头上,被罗镖师在下面拽着脚脖子使劲一拽,惨叫着摔了下来。
“啥情况?没事吧?”
“这是进贼了?”
“这怎么一股烤肉味啊……”
旁边邻居听到动静被惊醒,穿上衣服赶过来的时候,钱有福已经用门口水缸里的水帮着衣服烧着那人灭了火。
只是耽搁了一会儿,那人全身上下很多处烧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后续的感染。
“差爷来了。”这几天正乡试,府城各处为安全起见,衙门特意加强了巡逻,有邻居跑去叫人,没想到还真把两位衙差给叫来了。
得知两人跑人家里撒火油想要放火害人,结果自食恶果,过来的两位衙差对两个贼人的遭遇没有半点同情。
询问完事情经过,年轻的差爷直接上前一人踢了一脚,“死了没?没死就爬起来。”
脚脖子被罗镖师拽脱臼的贼人龇牙咧嘴的单腿站起来。旁边烧伤那人身上哪哪都疼根本起不来。
最后年纪大的衙差让年轻那位又去叫了人过来,才把两人囫囵弄走了,完了老衙差还不忘叮嘱钱有福他们明天去一趟衙门。“你们是外地过来陪考的,也没得罪什么人,突然发生这事,瞧着有点蹊跷,明天我们大人会审讯犯人,完了,可能还会问你们些事情。”
“差爷放心,我们肯定配合。”
老衙差点头,又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贼人,这才离开。
其他人也都散了。
等其他人都走完了,钱有福跟罗镖师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虽然让外面那个贼人跑了,不过问题不大。”
罗镖师笑着点头,他本来还以为今天会有一场硬仗来着,结果竟然就这就结束了。“明天去衙门,今天在考院门口发生的事,要说吗?”刚刚衙差问,他们并没有提及今天在考院门口发生的事。
“到时候看情况吧。”因为还不清楚,考院门口那事背后到底是谁,所以他们还是得谨慎一点,毕竟他们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
罗镖师点头,想到来之前,总镖头‘尽量交好’的交代,罗镖头道,“金陵这边,我们镖局也有几个熟人,有需要,钱小公子开口。”
钱有福没想到罗镖师会突然说出这话,有些惊讶,惊讶之余心里又有些感激,“多谢。”
罗镖师摇头。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两人简单用完早饭便出门往衙门赶。
因为不知道隐在暗处的人还会不会动手,一路人两人都很警惕。好在一路平平安安进了衙门。
到了衙门里,钱有福以秀才身份,口称学生给负责此事的知府大人身边的师爷行礼。
“你是秀才?”宋师爷有些意外,再想到之前卷宗上写的苦主来自淮安府,宋师爷恍然,“你就是去年那个年纪最小的秀才吧?叫什么来着?”
“钱有福”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你是今年来考乡试?”也不对,来考乡试的话现在应该在考院里还没出来。
“学生是陪家人来考试的。”
宋师爷点头,“那你昨天在考院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这金陵府衙是跟那些人一伙的?钱有福心下一沉。正在思考该不该说昨天的事,就听宋师爷道,“昨天考生刚进场就有人来报官,说有人在场外故意趁人不注意往人考篮里扔纸条。还说当时有人发现后出言提醒。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大人怎么知道?”钱有福好奇。
“今早审问犯人,那两人说你坏了人的好事,我想着你一个外地来的陪考人员,深居简出的
,又是在这么个时间,除了昨天考院外的事,应该也坏不了啥事。”
还有一点,钱有福很年轻,昨天考院外面发生的事情,牵连甚广,稍微年纪大一点,有点城府的人就算发现了,多半也不会直接嚷嚷出来,更大可能会像昨天有几个人一样,等考院龙门关了再过来报官。
钱有福: ……
“那不知这事,衙门里可有章程?这背后之人……”
“背后之人我们还在查,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待有了结果,定会通知你。”
“可万一对方一次不成犹不死心,再来第二回 怎么办?”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谁也不能不敢保证自己任何时候都保持警惕。再说今天下午他哥就出来了,万一他们朝他哥动手怎么办?
“这……”他们其实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早日找到那两个人口中的‘大人’。
可是人家既然被叫做‘大人’, 又哪是那么好找的?
那两个被派出来企图放火杀人的贼人除了知道背后之人是个‘大人’,其他压根一问三不知。
钱有福没办法只能带着罗镖师打道回府,只是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钱有福心理作用, 总觉得有人看他,可是四处看又没发现人。
“是我的错觉?”
罗镖师摇头, “应该是确实有人跟着我们。”
“还是那个‘大人’派来的?这人还真是执着。”钱有福捏着手指, 眼神有些发冷。
罗镖师没注意到钱有福的眼神,只庆幸道,“好在后面有衙门的人跟着, 他们有几分顾忌。”考虑到那些人确实可能再动手,宋师爷还是给了他们一些基本的安全保障, 派了之前跟他们打过交道的一老一少两个衙差跟着。
钱有福转头看着后面两人点头,只是身上的紧绷感并没有消散多少。
“徐叔, 他们这是去哪?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吧?”
两个衙差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人突然转道诧异的道。
老衙差转头看了眼,不在意的道, “这个不用管,他们去哪儿, 我们跟着就是了。刚刚跟着的视线还能感觉到吗?”
年轻衙差摇头, “好像感觉不到了,对方是不是看到我们放弃了。”
老衙差摇头,“不太可能, 接下来多注意点。”
年轻衙差惊愕,“难道有我们在,他们还敢做什么?”他们可是官府的人。
那可不好说, 乡试当天敢在考院外大批量往人考篮里扔纸条, 被人嚷嚷出来敢直接找上门放火杀人,这样的人全金陵压根没有几个。
如果老衙差没猜错的话, 这事十有八九跟那位新晋万岁爷小舅子脱不了干系。
如果真是那位,那位行事可一贯没什么顾忌。别说是钱有福他们外地来的,就是他们这些衙差,没了一两个又如何?所以为了小命着想,“眼睛睁大点。”
年轻衙差看老衙差说的郑重,虽然还是不十分清楚这里面的轻重,却依然在心里提高了警惕级别。
也幸亏,年轻衙差足够警惕,钱有福从一个铺里买了一袋石灰粉出来,一个花盆突然朝他砸过来的时候,才能飞速上前把人拉开。
“没事吧?”老衙差跟罗镖师都吓了一跳。
钱有福摇头,嘴里说着“没事。”但是心里的怒火却已经几乎化为了实质。
如果说之前钱有福只是想着把对方的算盘搅和了也就算了,并没有那么想知道后面到底是谁,那么现在他还就非得把这人抓出来不可了。
这么想着本来只想着买点石灰粉做防御的钱有福直接再次改道去了金陵最热闹的一处地方,然后找上了这里消息最为灵通的小二,花银子点了壶茶,然后跟人凑头一顿叽叽咕咕。这金陵城里是个什么情况,行事最为横行无忌的是谁就都知道了。
又给那小二额外打赏了二两银子,钱有福就连那个所谓的万岁爷小舅子姐姐是宫里万岁爷新晋的妃子,膝下有得万岁爷宠爱的公主,近来又给万岁爷添了个小皇子这种事都知道了。
“那这位小爷这个做派,在金陵应该做了不少不可为人道的事吧?”
“那是肯定的。但是这种事,大家心里知道也就行了,谁敢往外说啊?”他也不敢说太多,他刚刚跟钱有福说的,大都是大家都知道的。
“那这金陵难道就没人能治那位?”
“这个……”小二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凑到钱有福耳边悄声说了一个名字。
钱有福闻言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接下来,钱有福又去了几个地方,都是做的同样的操作。
等几个地方跑下来,他、想要的信息也都到手了。
时间也到了考院那边开龙门的时候。
“哥,张霖哥,这边。”
看到一身疲惫从考院里出来的钱有德、张霖,钱有福顾不得矜持,跳起来朝两人招手。
隐在暗处看着的两只小老鼠凑一起暗暗着急,“六指,怎么办?大人说他坏了大人的事,不能放过,可是我们出手两次都被他躲过去了,这可咋整?”
“咋整?继续呗,那位爷是个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昨天老千回去之后得了什么处置你不是亲眼见了吗?不让那位爷满意,我们他娘的都别想好。”
六指吐了口唾沫,看到钱有福他们接到人准备回了,拉着嘴巴里还在碎碎念的人赶紧跟上。
“要不,我们从那两个考生身上下手?我身上还有上次没用完的巴豆,咱们把巴豆下到他们饭里。”
“怎么下?你能是能爬进他们厨房把药撒锅里,还是能把药撒人家缸里?”六指翻白眼。
“可以下,井里?”
六指猛转头看向旁边人,“你再说一遍,下哪里?”
“井里,我打听过了,他们租的那个院子里没有井,要到外面巷子口挑水。我们就把药下那口井里肯定能把人放倒。”
放倒是能放倒,可那口井用的可不是只钱有福他们。“万一闹大了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系,不是有大人在吗?就这金陵地界难道还有人敢把我们大人怎么样?”他们大人可是宫里小皇子的亲舅舅,“只要我们能把人处理了大人高兴不就行了。”
好像是那么回事?但是六指还是觉得这么干不太好牵扯太大,可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眼瞅着这一天就要过去,想到明天回去事情办不成可能受到的处罚,六指咬咬牙当真去药店买了两包巴豆,然后趁着没人注意倒到了巷子口的井里。
钱有福这边则在思量着,明天等他哥进了考场之后,他就去偶遇那位能治的住那个小舅爷的人。
只是还不等他去找人,这个巷子当天晚上就不少人同时闹起了肚子。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罗镖师很是庆幸,“幸亏之前听你的,去其他地方挑了水回来。”他们要是吃了这个井里的水,肯定也拉肚子。
“啥意思?”年轻衙差没听懂。
还能有啥意思?这又是那些人动的手呗。
“上次是直接上门放火杀人,这次是井里投毒。徐差爷,你们要是再不赶紧把人抓起来,这些人下一次可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恶毒的事情来了。到时候,你们大人恐怕也要被牵连吧?”
毕竟乡试还没结束,主考官京里来的学政大人都还没走呢。“哦,对了,我听说京里万岁爷派下来巡视黄河的河道总督大人好像也快到金陵了。”
到时候要是金陵再闹出什么大事来,那金陵知府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徐衙差:“……”盯着钱
有福看了会儿,才交代年轻衙差留下继续保护钱有福他们,自己回衙门把这事汇报给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闻言也有些恼那位小舅爷不知分寸,当即便吩咐道,“先把人抓起来。”
抓起来倒是没什么,可万一那位又跟之前几次一样闹起来怎么办?
宋师爷蹙着眉跟着发愁,都说江南做官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谁又知道这里面的艰辛?
一个个的没一个惹得起,一个弄不好就是万劫不复。
“大人,实在不行,要不您给太子爷去一封密信?这刘妃的弟弟也太……”
知府大人摇头,太子远在京城,管不到这里,更不用说这事还牵涉到万岁爷的心头好。太子就更不好沾手了。
“那?”
“你之前说那个孩子叫钱有福?可是去年院试中秀才那个?”
“是,就是他。”
“钱有福?”知府大人捋着胡子想了想突然道,“秦阳侯府那位爷听说在淮安府收了个徒弟是不是就是他?”
宋师爷愣了下,反应了几息才道,“好像是。大人是想……”
“把钱有福是秦阳侯府那位小徒弟的身份捅到那位‘小舅爷’跟前去,秦阳侯府那位是当今亲表弟,这位‘小舅爷’是……”,算算里外都是一家人,那就让那一家子自己闹腾去。“只一点,让人跟那位‘小舅爷’那个管家打声招呼,让他看好了那位‘小舅爷’手底下的人,若是再闹出动静来,连累了宫里的刘妃娘娘,可不要怪本官没有提前提醒。”
现在那位刚得了龙子,正是最为风光的时候,他确实惹不起,可花无百日红,这风光能不能持久,可不好说。
要是他们自己把福气作没了,那也怪不得别人。
宋师爷闻言,眼前一亮,“大人这招妙啊。”
知府大人捋须轻笑。
另一边,金陵刘府
自封万岁爷小舅子的刘三得知了六指二人又被官府给抓了,正在摔盘子打盏骂娘。
旁边下人看的心惊胆战的,却又不敢上前劝。
老管家刚从人口里得知钱有福是黄夫子宠爱的小徒弟,他那正在考试的亲哥还是宁平伯府的女婿,急匆匆进来,就听他家少爷正在骂钱有福‘短命鬼’什么的,连忙挥挥手把下人都撵出去。
然后觍着脸上前一边给刘三扇扇子,一边把钱有福的身份给说了,末了劝到,“那小子确实只是个普普通通农家子,可他那师父,还有他嫂子娘家那可都不是一般人。咱们娘娘虽说现在风光,可小皇子到底还小,还是不要树敌太多的好。少爷您看,要不这样,咱先让他一回?等小皇子长大了,咱再……”
“不行。那小子折了爷两批人。爷管他是什么身份?在金陵这个地方就是天王老子老子来了,那也得按爷我的意思来,那小子我非得弄死他不可。”
第107章
刘三说要弄死钱有福, 那真是半点都不带虚的,翌日钱有福刚送他哥进考场,离开考院还没走出百步, 迎面就来了一辆狂奔的马车。
马车速度非常快,这边大家都才把考生送进考院, 很多人都还没有离开, 人很多,这马车要是冲过来,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钱有福几乎是下意识从身上的挎包里取出弹弓, 几息之内完成石子装填然后瞄准发射。
带着风声的石子重重打在狂奔马的额头,马儿头部受到重创之下, 瞬间倒地。
惯性带着马车往前漂移了有几十步。
钱有福在石子打出去之后,被一直跟着的老衙差、罗镖师联手拉开。
其他人纷纷惊叫着躲避。
一时间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即便如此, 那刘三竟然还安排了后手,见疯马冲撞不成, 竟然有人直接拿着刀过来想要捅钱有福。
哪怕关键时候被罗镖师一脚踢飞了出去,依然让在对面茶楼里注意到这一幕的河道总督张刚张大人气愤不已。
“纵马伤人, 当街杀人, 简直目无王法。”完了又吩咐随从去查,“我倒要看看那少年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让人大街上就敢朝他下手,而且还一次不成, 来第二次。
随从领命退下,不多时,钱有福的身份, 前两天考院门口做的事情, 以及这两天钱有福的遭遇就都到了张刚的耳朵里。就连这一切背后是谁指使的,都大概有了重点怀疑对象。
本就因为不想参与朝堂上越来越白热化的夺嫡之争, 主动跟皇上请命躲出来巡查河道的张刚张大人,听说这些事很大可能都是宫里新晋的刘妃娘娘的亲弟弟做的,即便是本身城府不浅,这会儿面上也很是不好看。
待细查发现这位‘国舅爷’在金陵不仅对坏了他事的钱有福喊打喊杀,手里还有诸多人命之后,直接快马给远在京城的皇帝上了一份折子。
彼时黄夫子正好在京城,得知小徒弟在金陵被人屡次刺杀、暗害之后,惊怒之下,直接找到了宫里皇上跟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这会儿钱有福正被罗镖师、徐衙差他们围着嘘寒问暖呢。
“钱小公子,你没事吧?”
刚刚的动静真是把他们吓到了,钱小公子太厉害了,马车冲过来竟然还能稳稳的站着打弹弓,而且还打的这么准。
钱有福摇头,“罗大哥、徐叔拉的及时,我没受伤。”
“没受伤就好。”确定钱有福确实没事,三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是紧张的安抚受伤百姓。
钱有福刚刚虽然及时让马倒地,没让马儿带着马车到处发狂疯跑,可是被马儿倒地带倒的马车因为惯性往前滑动,依然伤了不少人。
周围百步内,这会儿全是吓的痛哭及受伤痛苦哀嚎的人。
索性离这里不远就有一家医馆,这个时代的人也都比较淳朴善良,有徐衙差,钱有福他们带头吆喝人上前帮忙,就有不少人伸出援助之手,把伤者或扶,或背,或抬往医馆送。
周围巡逻的衙差也很快发现这边情况,火速上报的同时,派了人过来帮忙。
总算把受伤的人都送到了医馆这边,一直跟在徐衙差身边的年轻衙差凑到徐衙差跟前嘀咕,“这次真是多亏了钱小公子,刚刚要不是钱小公子及时制止了那匹发狂的马儿,估计今天要死不少人。”
之前,他也见过疯马闹市狂奔的情况,每次都死伤无数,这次这儿这么密集的人群,却没出一条人命,真是太难得了。年轻衙差感慨,完了又跟徐衙差小声咒骂刘三,“老天爷真是不长眼,怎么就让这样丧心病狂、畜生不如的小人得了志。”
徐衙差转头看了眼年轻衙差,又看了看医馆里哀嚎的人及旁边正跟在医馆学徒身后撸起袖子帮着打下手的钱有福,轻声道,“放心吧,马上就不得志了。”
“什么?”这边人太多,又一个个‘哎呦’,‘哎呦’,‘嗷’的,太吵,年轻衙差压根没听清徐衙差说什么。
徐衙差摇摇头,指了指钱有福方向示意,“我说去帮忙。”
“好。”这次年轻衙差听到了,小心翼翼跑过去,帮钱有福按着痛的想把胳膊腿往回缩的伤员。
另一边,得知刘三在他已经让人过去敬告的情况下,竟又让人干出当街害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知府缓缓骂出一句‘我给他娘脸了’,让人去出事的地方安置受伤的百姓,而后直接让人去刘府抓刘三。
底下人听到吩咐都愣住了,也不敢跟铁青着脸的知府大人打听,只能找上宋师爷。“师爷,大人,小的没听错吧?去抓那位爷?”那位的亲姐姐可是宫里的娘娘。他们去抓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今天刚得的消息,河道总督张大人现在正在金陵呢。”
虽然不知道人具体在哪儿,有没有进城,可万一这事叫人知道了呢?那位可是个性子刚烈的,人家可不管你是什么宫
里娘娘的亲弟弟,小皇子的亲舅舅。这事该不该人家管,人家看到了那就得管。
回头一封折子上去,他家大人这官就别想做了,“还愣着干什么呀?赶紧的,去抓人呀。”
下面人被宋师爷这么一说,都被唬的不轻,到了刘府那当真是半点不敢客气,门刚敲开一群人就冲进去了。
刘府的人本来还想占着他们家娘娘,小皇子的名头作威作福,被这些人这么一冲也都不敢说话了。只刘三还在那骂骂咧咧。扬言要把他们一个个全都砍了云云。
“三爷,我的祖宗,您,您就少说两句吧?”刘府管家真是为刘三操碎了心,他都不明白,明明他都把刘三平时喜欢使唤的几个人看住了,怎么就还能弄出那么大的事情来?
知道发生了什么,再想想之前知府递过来的话,刘管家就知道要不好,结果这个时候了,他们家爷还搁这裹乱呢。
“怕啥?”刘三压根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跟之前一样呢。
刘管家却是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同。这一次,他们这位知府这瞧着可不像装装样子。他得赶紧给京城里送一封信才行。
可惜,信送倒是送出去了,直等钱有德整个乡试都考完了,榜单都快出来了,京城那边也没个消息传回来。刘三也就一直在牢里关着。
“你们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啊?怎么把人关起来,就没个下文了?”
担心再出事,哪怕刘三被关了,钱有德也考完从考场出来了,徐衙差他们也没撤回去,还在钱有福身边呆着,时间久了,钱有福跟他们也熟悉了,说起话来也没了那么多顾忌。
把从外面买回来的解暑酸梅汤分了两人一人一碗,钱有福好奇的道。
年轻衙差摇头,这个他也不知道。
“徐叔你知道吗?”
徐衙差摇头,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接下来几天刘家那边应该没有精力再找你们麻烦。”等这边乡试放榜,钱有福他们离开金陵,就算是刘家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了。刘家的势力触手现在还没伸到淮安府去。
“可是三年后,阿福不是还要来考乡试?”他们这次如果中不了,三年后也还要再来吧?
张霖突然道。
这么一说,钱有德先开始担心起来。
钱有福却是一点不在意的摆手,“没事,就以那位爷这不管不顾的做派,三年后,刘家还在不在还不好说呢。”
“刘家不在?不能吧?不是说他家有娘娘在宫里吗?”而且不是说还挺受宠的,甚至还为万岁爷生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
那又如何?最是无情帝王家,历史上如昙花一现的家族难道还少了?别说当今整体算是个盛名的好皇帝,就是历史上那些昏君,那些赫赫有名的外戚家族,又有几个持久,有好下场的?
一语成谶,钱有福这话落下都还没几天,赶在乡试放榜当日,新上任的河道总督兼查刘三案件的临时钦差张刚张大人就带着人出现在了金陵府衙。
当然,这时候钱有福他们还不知道,这会儿他们还在紧张的等着放榜呢。
“出了,出了,出榜了。”
一声大喊,茶楼二楼包括钱有福在内的所有等榜人全都伸着脑袋往下面看,有的甚至整个人站了起来,紧张的不停走动。
钱有福受气氛感染,也有点紧张。
反倒是考前有些紧张的钱有德,这会儿端着茶碗一脸淡定。
“阿德,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张霖紧张的腿一个劲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钱有德轻笑,“我尽力了”他已经拿出了他所能拿出的最高的水平,最后能不能中,就看天意了。
“是罗镖师,他喊的什么?”
下面声音有些嘈杂,钱有福有点听不清,但是罗镖师脸上的兴奋还是能看到的,钱有福当即便是眼睛一亮,等听清罗镖师一句“中了”。
钱有福也不管是他哥中了还是张霖中了,整个人已经蹦了起来。
钱有德,张霖也都是既兴奋又期待,等跟在罗镖师后面来报喜的人大声喊着,“恭喜淮安府青阳县青山镇钱有德老爷得中乡试第二十七名,贺喜……”来讨要喜钱,钱有福比他哥还兴奋,一个劲把他荷包里提前准备的铜板、碎银子往人手里塞。
张霖遗憾两息,也很快兴奋的跟着钱有福兄弟俩一起发喜钱。
然后旁边人过来道喜,一时间整个二楼都热闹起来。
直到又一个喜报传来,旁边直接一阵惊呼。
“啥情况?”钱有福笑都还在脸上,好奇的转头看向旁边。
“好像是太激动,晕过去了。”
钱有福震惊,“晕过去了?!人没事吧?”
罗镖师跑过去看了眼,回来笑着道,“没事,就是太激动了,人已经被掐醒了。”
钱有福原以为这就是一例,没想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又看到一例,而且这个更严重,对方就跟他上辈子学的范进中举一样,得知自己中了,竟然被一口痰迷了心窍,险些跟范进一样高兴疯了。
钱有福:“他们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也不算吧?”张霖摇头,“看他们年纪,估计已经考了很多次了,有这么一遭估计就是之前落榜太多次了。”一次次落榜,一次次失望,可能都要绝望了,结果绝处逢生成功了,难免会更激动些。毕竟不是谁都能像阿德一样,一次就得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