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卫清人设在余思益心中彻底崩塌。
刚充了后援会年费的她也顾不上钱不钱的问题,连夜卷铺盖逃离塌房现场,从此粉转黑。
余思益本以为这段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的单方面孽缘会到此为止,直到她在家里安排的联姻现场,眼睁睁看着这个自己曾朝思暮想的人直接坐到对面。
他向她温雅一笑,正如她最开始心动那一幕。
领证当天回家,余思益满脑子盘算着怎么和卫清约法三章,划清界限。
卫清绅士地替懵懵走错路的她挡了桌角,示意她看向电脑屏幕。
余思益以为是他拟好的什么协议,凑过去看,却当场花容失色。
那是她的追星微博号!
卫清直接划过她脱粉回踩的片段,停在那段激情暴言。
“你要想好了。”
看她掩鼻子的动作,卫清徒手掐灭了烟。
他清如远山的眉眼里挂着一点笑,嗓音温润:“以后我们,可就是共犯了。”
沈昭城的话信息量太大, 像一枚重磅炸弹在乔见耳边炸开。
她看着他,仿佛身处真空,世界里的其他声响都变得很遥远, 只剩他那个“又”字在脑子里无限放大。
头疼难耐,又涌上太多疑问, 她嘴唇翕动两下,却不知从何问起。
一时间, 竟忘了他们两人现在看起来有多逾越平常的关系。
文俊杰也愣了一下, 目光落在沈昭城替她按揉的手上,又回到乔见身上, 刚想开口,却被沈昭城一个眼神止住。
沈昭城抬手看了表, 见这个穴位按够了时间,收回了手,斜眼瞥着文俊杰, 没什么语调:“你先回去吧。”
乔见这才回过神, 想起身边还有一个文俊杰。
还好她没有脑袋一热问出梦的事。
“小文,很晚了, 你先回去吧,我没事。”
文俊杰看着她眉头不受控制地抽动, 却还要强颜欢笑,也跟着皱了皱眉:“乔乔, 我家就在这附近, 要不……”
“文俊杰。”
沈昭城不轻不重地开口,却不容置疑, “她的情况你不了解, 徒留无益。”
“沈总, 留不留是我的自由。乔乔是我的师父,我也很担心她。”
乔见还是第一次见文俊杰脸色这么沉,她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犟,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热心地关心自己。
她撑着头,叹口气,打破僵局:“小文,我还有事要和沈总谈,你先回去吧。我这是老毛病了,不要紧的。”
看她这样难受,又听她说有事要谈,文俊杰眸光一暗,但也不再强留了。
他青涩的脸上神情复杂:
“那…乔乔,你到家了记得报个平安,可以吗?”
乔见应下后,他才肯离开。
无人的车站只剩下乔见和沈昭城并肩而坐,夜风卷起几分冷意,直往乔见脑门里钻,疼得她打了个牙颤。
“等着。”
沈昭城看她一眼,低声留下这句后,起身大步走开。
乔见下意识地跟上去,揪紧沈昭城的衣袖,但因为动作迅猛,头疼又加剧了几分,她拧着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我还有事要问你。”
她拼命忍耐痛苦,又倔强地抬眼看他,势必要等到一个答案的架势。
沈昭城垂眼和她对视,她疼出泪花的水眸里清晰映着他。
他镜片后的眼神隐在光点下,不太明晰。
“我会答的。”
他用下巴示意长凳,语气松了一些,“回去乖乖坐着等我。”
乔见坐回站牌前的长椅上后,沈昭城才转身走入了街边的药店。
乔见只觉一片混沌,脑中的思绪乱七八糟的,比她的数学试卷还要混乱。
这都什么事啊。
她揉着自己的眉心,打开手机里的叫车软件下单。
看到前方还有101人排队时,她感觉脑壳更疼了。
她才想起来,虽然这个站没人,可一巷之隔的那端可是最热闹的步行街,多的是走断腿的人。
她无奈地收起手机,撑着膝盖等沈昭城。
沈昭城回来时,手上多了个袋子。
乔见这才发现,座位上已经有一个药房的塑料袋,但看不清里面装的药。
“吃药吧。”
沈昭城将新提回来的袋子递给她,随意地坐在长椅另一端。
乔见接过后,取出里面的药时怔了怔,这正是她一直以来头疼吃的速效止痛药,还有一支全新的水。
刚才的事发生后,她满身的不自在,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低声说了句谢谢,就把药吃了。
吃完药,乔见将袋子放在两人中间,偏头去看沈昭城,却难以从他的脸上辨出表情中的神思。
到底要如何开口……又从哪里切入去问?他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是不是可以直接提梦的事情了?
可是这太羞耻了,她还没做好准备啊。
啊啊啊,头疼!
沈昭城也转过头,将乔见放下的袋子和他先前的袋子一并提在手上。
然后,眼神落在她纠结的脸上,浮起一点笑意:“怎么了,不是有事要问我?”
乔见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捏着一小块布料揉搓,也顾不上羞耻和头疼,直接豁出去了。
“沈总,你刚才帮我……还有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嗯,我想起了那些梦。”
他答得很干脆,还直接提起了梦。
这反倒让乔见有些反应不过来,难以置信的同时羞耻感也冲上了头,浑身像被烧起似的。
一辆公交驶来,他的脸由逆光到清晰,乔见避无可避地和他对视。
像被他眼里那点笑灼痛似的,她迅速别开眼神,抬手抠了抠脸。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些梦?”
“因为,它们也是我的梦。”
乔见先是一整个懵住,花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再度受到冲击的她脸色白的不像话,突然就不会说话了,痴傻得像一个机器人,一卡一卡地拧过头看他。
她满眼快要涌出的震撼,还有其中那三分挣扎的不相信,都全部被沈昭城纳入眼底。
“看来,你需要一些证据。”
他倒是很淡定,搭起一条腿,拖腔拉掉地数起来:“从梦里可以知道,你最喜欢吃陈记甜品,最讨厌做饭用姜,洗发水是施华蔻,沐浴露是资生堂,电脑开机密码是你偶像生日……”
“等等等等等等!”
他每多数一句,乔见的脸又红一分,连忙伸手怼过去捂他的嘴。
世界总算安静了。
可乔见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头上的神经突突地跟着心跳节奏跳动。
她的手往上一寸之处,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里的好笑快要溢出来了,手心的温软触感火烫,乔见飞速缩回了手,端坐在长椅上,目不斜视地瞪着前方。
“可,可以了,我相信你,不用再数了。”
她强装镇定,却还是盖不住声音里的抖。
已经足够了,
足够证明他这个荒唐说法了!
他数的好几条,除了她自己,还有梦中那个沈昭城,再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无数种曾经令她心慌,屡屡逃避的念头,此刻全部得到盖章证实,甚至,严重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任她再怎么想,也绝对不会想到这种超乎科学常理的可能啊!
现实世界里,怎么会有这么魔幻的事?
但他又有理有据,像模像样的,让她越想越真,越想越觉得,除此之外确实没有别的解释了!
但她同时也想到,这意味着她惧怕在他面前揭露的,那些羞耻的每一刻,并没有被揭露——
而是直接在他面前现场直播!
现在这才是梦吧,是梦吧!
沈昭城瞥眼看她,深红将近滴血的耳根引人注目,他语气带了点玩味:
“怎么这就害羞了,在KTV里不还左右逢源的。”
对此乔见表示非常不服,抬头驳他:“刚才左右逢源的好像是你吧?”
“嗯?”
对上他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乔见像一只气势汹汹的猫碰上了一颗硕大的柠檬,炸开的毛瞬间就蔫了,灰溜溜地躲开。
“……算了。”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和他一般计较。
就暂且当他说的是真的,当务之急,是将这极度不合理的事弄清楚——
乔见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和清醒,梳理了一番条理。
“可我每天都在做梦,你如果也……也做梦,是每天都做吗?那你前段时间,怎么会不记得?”
“是每天都做。”
沈昭城一边回答,慢条斯理地向上顶了顶袖箍,随手挽起衣袖,
“可我那天说完那两句话,就短暂地失忆了,当天的连带从前的梦都忘了。直到昨晚做梦,我才又记起来。”
说完,他还朝她人畜无害一笑。
“……”
荒唐,万分荒唐。
他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荒唐的话,让乔见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可她盯着他的脸仔细端详观察,却找不出一丝撒谎的破绽,或者说,他这无辜的笑简直犯规,乔见看得莫名有些头脑发热,思绪都不知道飘到那里去了。
她舔舔唇,若无其事地别开眼神,作深思状:“你等我想一想。”
“嗯。”
这款镇痛药对头疼起效十分及时,才过了二十分钟,乔见就基本感觉不到疼痛了。
她撑在膝上托着腮,把头歪向另一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
其实……
虽然听起来不合理,仔细想想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她每天醒来,也只记得梦里的某些片段,甚至只模糊地记得曾做过有沈昭城的梦。过几天,很多梦也渐渐在她脑海里淡化隐去了。
虽然他这种失忆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两人同做一梦这件事本来就荒诞不经,如果连这种违背常理的事都能存在的话,也没什么绝对的不可能了。
可这种荒谬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在她和……她的上司身上啊?
“想好没?”
沈昭城清冽的声调传来,乔见直身转头看他,他指了指和凉风一起驶来的公交:“车来了。”
乔见低头解锁手机,页面赫然显示还有72人排队打车,她叹了口气,取消订单,站起身。
“沈总,我上车和你电话聊可以吗?我还有事想问你。”
沈昭城也站了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我也要上车。”
“……”
面对一个劳斯莱斯车主,她确实没想过这个可能。
她正还想说什么,车已经开到他们面前了,只好先上车。
更让她震惊的是,连她都的用二维码支付,沈昭城居然有公交卡。
整辆公交车上,恰好仅剩靠近前门的一排两个座位,他们两人顺理成章地坐了上去。
自踏上公交车那一刻,乔见就感觉到整车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她也清楚,这些眼神的焦点就是她身旁这位。
除了他出众的外表,更因为他的气质格调和公交实在太格格不入了。
乔见偏过头看向侧前方的窗外,让自己背对那些投来的目光,不让他们注意到自己。
因为她的脸,实在是,太,红,了!
虽然头已经不痛了,可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脸正闷闷地发烫。
只因她脑子从刚才开始就不受控制地闪过之前梦里的片段,每记起一段,围绕着她的尴尬就多一分。
一旦接受了同做一梦这个设定,就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自欺欺人,当那些是单纯的梦境了。
她也有点……没办法再直视她的这位上司了。
乔见心跳从未如此剧烈,她无法想象在车里明亮的灯光下,她的脸到底有多红。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胸腔躁动的尴尬和羞臊。
“那,沈总,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就是…为什么我们会有这样的梦?”
“不知道。”
沈昭城稍稍侧首看她,留意到她显而易见的失望,又道,“但我在查。”
乔见马上抬起眼看他:“那如果有什么结果,也能告诉我吗?”
沈昭城斜睨着看入她小鹿般清透的眼里,眼底那一泓清水因紧张而泛着波澜,撩人心弦而不自知。
好好说着话,突然撒什么娇。
他淡淡地扯了下嘴角,拖长音调:“行——第一个就告诉你,行了吧?”
乔见点点头:“行,很行。”
怎么感觉他像在哄小孩似的。
但无论如何,他答应了就好。而且想到他上一次也遵守了承诺,她还是很相信他的。
但她心里还是很不安宁。看到他神安气定的样子,她实在忍不住问:
“沈总,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那么淡定啊?你是早就知道了吗?我们被迫做这些梦,无意识地做梦里的事,你真的没有什么看法吗?”
沈昭城好整以暇地看向她:“乔组长,你今晚是在对我做访谈吗?”
这一声乔组长着实把乔见噎到了。
说起来,她还要和他说组长的事。她突然觉得,她今晚问题好像确实有点多。
而且,她刚才情绪上头,现在回想起来,她的表情和反应一定都很咄咄逼人。
可沈昭城也只是一个像她一样的……
她一时想不出什么词。同是受害者?好像怪怪的。
反正,暂时来看,是同一战线的盟友。
她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抬手将耳鬓的碎发绾到耳后,正想友好地重新问一遍,沈昭城倒是先开口了。
“我也就比你早一点知道。你帮刘释宇冲奶粉那天,我听到你向边佳佳说你的梦,我是那时知道的。后来在电梯里说那两句话,也是想试探你的反应。但那之后,我就空缺了一段记忆,没能及时告诉你。所以我的淡定,其实是被时间消磨出来的。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改变不了,我早就已经接受了。”
沈昭城抻了抻无容身之地的长腿,换了个姿势侧对着她,低磁的声音继续不急不缓地响起。
“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看法。你很在意,是因为觉得很困扰么?”
他一手撑在椅背,从乔见的角度,虽然还是有距离,但却像被他锢在怀里一样,冷淡的雪松味道沁入肺腑,还混着淡淡的雪莉酒醇香。
乔见莫名其妙地感觉双颊更热了,攥紧了包包的肩带,几乎不假思索:
“这种事,当然会觉得困扰啊。”
她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沈昭城的回答,侧眸去看他,却对上他镜片后黑沉的眸光,就这样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见以为他在等着听她的看法,又继续说:“我觉得,梦就是梦,现实就是现实,两者互不相干。梦是虚无缥缈的,影响不了什么。即使有了这些梦,生活也一如从前。我们只要找到发生的原因,还有解决方法,一定可以断绝这种奇怪的现象,恢复从前的。”
她越说越肯定,说到最后?????,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劝慰自己了。
看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自己,乔见莫名有些紧张:“沈总,你觉得呢?”
“嗯。你说得对。”
沈昭城靠向椅背,睐向窗外,窗外的光斑不时打在他脸上,乔见看不清他的神情。
气氛好像有些怪。
乔见虽然心中依然不平静,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地别过头,正好撞见坐在头一个单人位置的大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看过来,还挤眉弄眼地笑起来。
以她成为女性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样的笑绝不算友好,甚至能称得上猥琐了。
她有些不适,抿抿嘴理了理裙摆,把头偏向另一边,却见沈昭城也正看着那个男人。
此时,恰逢公交停站,门应声而开,外头略显嘈杂的声响随着凉意一同涌入。这一站上的人多,刷卡声不断响起。
乔见看到,车门处有一名老奶奶,佝偻着背,扶着栏杆步履蹒跚地走入车厢,后面的人神情都有些不耐。
她正欲起身让座,眼前就递来两个药房的塑料袋,劲瘦干净的手往上,衬衫衣袖被折上去一小截,露出的冷白腕骨瘦削凌厉。
乔见不明就里地接过两个塑料袋,眼神掠过其里的瞬间,她看到另一个塑料袋里的药,是胃药。
再抬起头,沈昭城不知何时已经走下了座位,直直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婆婆,你坐。”
他顺手接过那老奶奶手中的一提水果,示意他空出的座位。
乔见有些意外地抬眸看向沈昭城。不仅是因为他的行为,也是因为她第一次听他说粤语,音韵很是标准动听。
“好,多谢你啊,后生仔。”
老奶奶步履颤巍,扶稳了才缓缓坐上去。沈昭城也颇有耐心,一手握着栏杆,替她挡开人流,看她坐好了才又放开手,将水果放到她脚边。
老奶奶坐稳后,再度连连道谢,看他长得精英又俊俏,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沈昭城站在乔见身前,扶着她身侧的栏杆,带了点笑意,温文尔雅地和阿婆唠了两句。
乔见浑身都轻松许多。
沈昭城站在她面前,隔绝了那个男人的目光,薄灰的影子将她圈在安全的范围里。
“谢谢。”
乔见细声补充了一句,“刚才在车站和现在都是。”
“嗯。”
他的低音隐没在报站的广播中。
乔见总觉得,旁边的老奶奶正打量着她们二人,估计是看他们刚才有对话。车厢很挤,她和沈昭城距离有点近。
这时候不好再说梦的事情,但她又觉得,这样的气氛要是再不说些什么,就要尬得她脚趾动工了。
她脖颈慢慢抬起,视线从他宽挺的胸膛上移到锋利流畅的下颚。
“你是本地人?”
“你头还疼不疼?”
两人同时开口了。
沈昭城生得高,乔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表情,他也正低头看着她。
沈昭城本来只能看清她翘密的睫毛,看不入她眼底,现在她仰起头,栗色的漂亮头发滑落,双颊清透的赧红在口罩边缘若隐若现。
“嗯,我是。”他看着她说。
“噢。”
乔见想到刚才的事,和他对视还是有些不自然,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神。
她摇了摇头:“我头已经不痛了。”
说起痛,她又想起刚才看到塑料袋里的药。
“你是胃疼吗?我看到你的袋子里有胃药。现在需要吃药吗?”
“没事。”
任车辆再晃,沈昭城很神奇地巍然不动,“我只是买来备着。”
蓦地,他口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
沈昭城拿出手机,垂眸看了眼,摸出AirPods,拇指挑开盖子,利索地将耳机勾上耳朵,又看向她们二人,示意了下手中的手机。
“临时有工作。”
话音甫落,沈昭城就投入工作了,再度开口,是流利的英语。
乔见也松了口气。
经历了刚才的事,她实在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
身旁的老奶奶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惹得乔见迷茫地看向她。
她一笑起来,满脸的皱纹都牵了起来,像古山间的一道道沟壑。
“妹妹仔,这个靓仔是不是在追你?”
如果乔见在喝水,一定会猝不及防地喷出来,这句话,比说边佳佳在追她还要雷人。
她真想知道老奶奶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是啦不是啦。”
她赶紧摇头用粤语否认。
老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昭城一眼,又道:“那你们就是在相亲啦?”
“不是不是。”
乔见哭笑不得,赶紧解释清楚,“他是我的老板。”
她下意识地看了沈昭城一眼。
他正漫不经意地垂着眼皮,单手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按触着回,那颗红痣正好缀在金丝框边缘,偶尔被车外的光照亮。
还好,看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她们的对话。
不然本来就太过富裕的尴尬还得雪上加霜。
乔见和老奶奶聊了好几站,就将老奶奶扶到后门,送了她下车。
再过一站,她也下车了。
今晚月色很好,月挂中天,晕开一环淡黄的光圈,路上也被笼上了一层薄纱。
夜晚素雅清幽,有人却完全静不下心来。
乔见用余光看到,沈昭城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工作,闲庭信步走在身旁。
没了嘈杂氛围的粉饰,独处的不自然尽数铺开在眼前。
梦的事情让乔见没法再把沈昭城单纯当做上司,他在身旁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
眼看就要走到岔路,乔见终于转脸看他。
不管了,要说的还是得说,反正他又不会吃了她。说不过他再私底下和边佳佳骂他两句就是了。
沈昭城似乎有所感应,也看了过来。
“还有事要说就说吧,我听着。”
既然他都不甚在意,那她也不能表现得太紧张了,显得她多在意这些梦似的。
这样想着,乔见“嗯”了一声。
“沈总,我今晚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胜任组长一职。”
刚才在车上不好说,但她早已在心中措好了词,如今既到了这个渡口,便大大方方地说了:
“现阶段我还没有足以胜任的闪光点,而且组里也有比我更好的人选。我不想让组长的错选成了整个项目的短板,趁着还早,要不还是另择他人吧?”
乔见知道这个位置在本行业多少人求之不得,她这样拒绝实在有些不识好歹了。但她还是要这么做。
她虽然咸鱼,但从不怕任务多,也不怕承担责任,从来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交给她的任务全都能完成得很好。
可这次不一样。
她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没有这个金刚钻,还是不要揽这个瓷器活了。
还是个堪比头发丝雕花,一旦雕坏一根会秃完整个头的瓷器活。
她有理有据,话语诚恳,让沈昭城不禁停下脚步看她,似笑非笑地扬了扬眉梢,和她商量似的。
“乔见,也别对我太没有信心了,好不好?”
“嗯?”
乔见也停了下来,茫然地看向他。
她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鼻头被冻得红红的,懵里懵气地朝他眨了眨眼。
怎么成了对他没信心了?
沈昭城注视着她,抬手扶了扶镜架,有点失笑。两人的影子交叠在街灯下,边界模糊。
“难道你觉得,我会挑选一无是处的人当组长?”
乔见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生气啦?
她觉得仰着脖子实在很累,不着痕迹地眺向了远方,想了想,正儿八经地找补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相信你的眼光的。”
“乔见,不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
乔见再次朝他看去,随风飞扬的发丝被她拨开,视线一下明晰。
她看到,沈昭城没有生气,月光在他身后散着淡淡的光,他好像笑了一下。
“你今晚也看到了,这么多人选择支持你,你好歹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就算是一朵玫瑰,隐在灌丛里,在绽放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玫瑰啊。她看到身边的杂草,以为自己也就那样了。有些事,总要想开才有结果的。”
他的笑很懒倦,似有若无,却在乔见心中掀起一阵奇怪的涟漪。
乔见不是一个喜欢听大道理的人,但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和他还有今晚的月色一起,让她记了很久。
她还真的很郑重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叫了他一声。
“沈总。”
在他低眼的瞬间,她很真诚地看进去。
“我想通了,谢谢你给的这个机会,我会珍惜的。我尽力做一段时间,如果你觉得我做得不好,就随时将我换下。如果我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足,且理据充分,我也会申请撤职。这段时间,我会努力表现的。”
她的话语官方又生分,国旗下发言似的,甚至还不如刚才在车站、车上情急之下的“访谈”。
沈昭城第一次觉得,x总这个叫法真他妈难听,带着浓厚的资本主义色彩。
他笑意尽失,眼皮冷淡地垂着,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应了声行。
他?????的这段沉默,乔见再迟钝,也意识到他情绪有点微妙。
真的生气啦?
她犹豫了一下,正想问他怎么了,包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沈昭城就自然而然地顺过她手中的塑料袋,一手掐着腰,抬下巴示意她快接听。
“谢谢。”
乔见从包里摸出手机,按下接听。
“喂,小文?”
“嗯嗯,我到了,我吃了止疼药,好多了。”
“好,你也早点休息,拜拜。”
乔见感受到沈昭城在看着自己打电话,一股没有来由的急迫感催促着她尽快结束通话。
“和新来的实习生也这么熟了?”
电话挂断后,沈昭城冷不丁问了一句。
乔见将手机收好,不知为什么不太想和他聊这个,只随口回答:“是啊,他很上进也很乖巧,和我们关系都挺好的。”
沈昭城顶着腮,轻点了下头,灯光折在他的镜片,为他的眼瞳镀了层冷光,他这样不笑的时候,有种高不可攀的清冷感。
乔见只觉他心情不好,而且她感觉,应该是她造成的。
但她并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到底需要一个道歉,还是需要怎么哄他。
乔见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到。
他哪里需要她哄,恐怕他现在更想她这个罪魁祸首尽快消失,眼不见为净吧。
还是赶紧把事说完,各回各家吧。
如此想着,乔见吸了口气,提议道:
“沈总,我明天想找你讨论一下今晚的梦,可以吗?”
虽然经过今晚的事,乔见只想躲他躲得远远的,但这不实际。
要想从根解决,不仅不能躲,还要偏向虎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