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也是做梦梦见圣上要去大理寺,还梦见大理寺卿李司误解了圣上的意思,将文侍郎凌迟处死了。”
邵卿洺:“……”
熙宁着急了,“圣上,文府出事就在巳时,您可得抓紧时间。”
邵卿洺想了想,自己尚且能重生,熙宁有些奇妙的遭遇也说不定。他马上派出一队人马,将文府众人保护起来。
“圣上,奴婢觉着,您得到结果后再去大理寺,兴许有不同的效果。”
邵卿洺向来尊重熙宁的意见,早去晚去也无甚差别,点了点头。
未时,侍卫来报,他们将文府众人转移到安全处后,就守在文府外,巳时,果有一批人鬼鬼祟祟前来放火,不仅如此,还手拿铁链,似乎是要封锁文府各处通道,将文府之人活活烧死在府内。
邵卿洺拍案而起,“岂有此理!”
熙宁松了口气,人救下来就好。剩下的事,邵卿洺自会处理。
“可有拿住人?”
“属下愧对圣上,虽拿住几人,但都咬舌自尽了。”
邵卿洺明白,这些死士都是忠于主人的,就算留下活口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李安,去大理寺!”
李安忙给邵卿洺换上便服,打点好一切,秘密前往大理寺。
一切如同昨日一样,只是邵卿洺到大理寺时已是酉时,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带着些悲壮的氛围。
天子脚下,视人命如草芥,无论是谁,都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文常青蔑视皇权,冲着皇帝吐痰,御前侍卫将他按在地上,就要粗暴地一脚踢下,邵卿洺阻止道,“放开他。”
御前侍卫放开文常青,他还不识好歹,“狗皇帝,不用你假好心!”
邵卿洺不怒反笑,“你不说朕也知道,是解浩海吧。”
李司在一旁都快破胆了,这种事,他是真不想听啊。
文常青微微颤抖了下。
他自然是受解浩海的指使才会散布谣言,他受到蛊惑,相信了那些弑父弑兄的鬼话,解浩海还许他事成之后送上黄金千两。
吏部侍郎的位子其实是有油水的,可他为人清廉,从不搜刮民脂民膏,靠微薄的俸禄养家糊口。
可现在母亲病了……
文常青的母亲是名来自江南的绣女,丈夫早早死在了战场上,此后便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儿子身上。
家中拮据,为供儿子读书,母亲冬夜绣花不舍得点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或者抓一袋子萤火虫照明,靠卖绣品为生,结果熬瞎了一双眼睛。
文常青高中后,家中日子确实好过了些,可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母亲病倒后,他变卖家产,削减仆人,还是入不敷出。
解浩海在此时提出合作,令他动心。他以为自己是在为民请命,替天行道,还能给母亲治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案发后,文常青被抓,解浩海递来消息,让他顶下所有罪责,会帮他赡养老母。文常青深信不疑,却还是上了解浩海的当,不仅自己因此丢了性命,还害家中老母不得善终。
邵卿洺知道不下狠招是不行了,他缓缓道出一个事实,“文常青,你可知今日巳时,有人试图火烧文府,还要用铁链封锁通道?”
“什么!”文常青瞪着邵卿洺,几乎要在他身上瞪出一个血窟窿。
“若不是朕提早安排,你母亲已葬身火海。”
文常青咬牙切齿道,“解浩海!他怎么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
“他……他答应过我的……他……他怎么敢啊!”文常青流泪满面,差一点,自己就铸成大错,“解浩海,若我有出去的一天,定将你碎尸万段,抽筋扒皮。解浩海,你不得好死!”
邵卿洺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端倪,解浩海早就做好两手准备,若百姓相信天子失德,皇帝失去民心,让背后之人借此上台,那他就是有功之臣。若事败,自有文常青顶罪。他解浩海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可谓心机深沉。
这件事若成,得益者是谁。自然是皇帝那贤名满天下的皇叔邵淮安。
他的皇叔啊,还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必惊人啊!
邵卿洺嘴角扬起一道弧度,他的唇本就偏薄,如此一笑,更多几分凉薄之意。
不如将计就计,挑拨解浩海和荣亲王反目,他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圣上,臣跪谢您相救老母之恩,臣做错了事,理应受罚,您让臣自行了断吧。”
“自行了断?你说得倒是轻巧,朕留着你还有用呢。”邵卿洺眼角随意一瞥,自己还没把文常青怎么样,这李司倒是一直在瑟瑟发抖。
“对了,是朕身边的熙宁姑娘救了你母亲,你要谢就谢她吧。”
邵卿洺临走前又看了眼李司,“大理寺怎会有你这般胆小的官员?”
吓得李司刚爬起来又再次跌回去。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可他也不敢随意揣测圣心。他坚信只要自己的口风紧,就一定能保住性命。
文常青一直喃喃自语,“熙宁姑娘,熙宁姑娘,”似乎要将这个名字刻进灵魂深处。
次日,邵卿洺下了一道圣旨。
吏部侍郎文常青搅乱朝纲,搬弄是非,罪恶深重,念其幡然悔悟,及时交代罪状,顾从轻发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文常青流放漠北,永远不得回京。
邵卿洺这道旨意虽短,其中包含多重深意。
满朝文武人人自危,怕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而其中最为提心吊胆的当属吏部尚书解浩海,他装病在家,连朝都不敢上。
他总觉得邵卿洺已经知道了文常青是受自己蛊惑,正摩拳擦掌地拿自己开刀呢。看起来文常青被流放是重罪,可比起性命这又算得了什么。
安亲王之前被贬去漠北吃沙子,不也被特赦回京了。
若文常青没有交代什么,邵卿洺岂会轻易放过他?
他们的圣上向来杀伐决断,何时会这般心慈手软了?
解浩海在府里急得团团转,他的身家性命如今牵于一人身上,可此人至今毫无动静,到底在想什么。
熙宁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被下了诅咒,要被困死在这深宫之中,一想起这档子事,就会觉得日子难熬。
自从昨日救下文府众人后,她忽然有了新的思路。换个角度想的话,这或许不是一道诅咒,而是可以救人的良方,如此一来,心情便舒畅了许多。
心情一舒畅,就又开始给邵卿洺做书里看来的,对耳朵有益的药膳。
熙宁端着改良后的十全大补汤进了南书房,见邵卿洺跟前跪了三个人。
其中两个她知道,是邵卿洺的护卫顾晓春和沈岸,两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熙宁跟在邵卿洺身边多年,统共也没见过几回。而两人同时出现的几率就更少了。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剩下那个,是名邋遢的老头,隐约还能闻见他身上的馊味。
顾晓春正在向邵卿洺汇报此番寻找名医之事,见熙宁进来,就住了口。
“无妨,你继续说。”邵卿洺对熙宁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事。
“启禀圣上,属下找遍附近的城池山野乡村,可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夫,不是突然暴毙,就是在前几日离开了家乡。”
“哦?”此事蹊跷,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你的伤是怎么回事?都起来说话吧。”
顾晓春和沈岸还在谢恩,那老头已经笑嘻嘻地站起来了,还对着熙宁放下的药盅猛吸几口,“好香啊。”
“属下无大碍,谢圣上关心。”顾晓春道,“属下带他回宫的路上遇到埋伏,幸好沈兄及时赶到。”
邵卿洺像是这时才注意到那老头,“这便是你带回的名医?”
顾晓春迟疑道,“属下……”咬了咬牙,该来的总要来,“属下也不确定他是否是名医。”
邵卿洺挑了挑眉。
原来顾晓春一路南下,都未能寻到良医,又不想放弃,后来总算是遇到一个打扮滑稽的老头,他当时正在给鸡喂药,百姓说这周边几个村子里的鸡瘟都是他治好的。
老头一听顾晓春找大夫,自告奋勇要跟他回来,顾晓春说你一兽医凑什么热闹,老头说有些原理是相通的,让他试一试吧。顾晓春也是病急乱投医,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顾晓春越说越小声,头也越来越低,自己当日是中了邪吗,怎么就同意了呢。
沈岸脸色也变了,顾统领难道不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吗,找一兽医回来给他治病,可能自己要先去见阎王了,早知道昨日就不救那老头了。
沈岸再次跪下,“圣上,顾统领是求医心切,还请圣上恕罪。”
邵卿洺一摆手,饶有兴致地看向老头,老头背着双手走来走去,似乎对那份药膳特别感兴趣,不时就要闻上一闻。
“饿了吧?”邵卿洺突然问道。
老头还不知道邵卿洺是在同他说话,直到瞧见顾晓春一个劲地冲他使眼色,他才领悟,嘿嘿笑了两声,“是啊。”
“那就赏你了。”
“圣上!”熙宁急了,这可是她精心给邵卿洺准备的。
“老人家都饿成什么样了,我宛国向来尊老,朕应该以身作则,老人家,吃吧,”邵卿洺还慷慨地递上了自己专用的明黄色汤匙。
熙宁:“……”她噘了噘嘴。
老头也不客气,接过汤匙就大口吃了起来,还不时吧唧嘴,“味道不错,下次可以再多放一勺盐。”
熙宁:“……”
顾晓春和沈岸面面相觑,这老头不怕死,这圣上什么时候脾气也这么好了。
很快老头就将一盅药膳吃了个底朝天,还打了个饱嗝,“饱了饱了,圣上,何时给你瞧病呢。”
“就现在吧。”
李安忙道,“圣上,老奴这就去准备。”
“我可不懂什么悬丝诊脉花里胡哨的玩意,要瞧病,就得按我的规矩。”老头适才还举止粗糙,这会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目光囧囧,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态势。
“放肆!”沈岸怒斥道。
邵卿洺以眼神制止他,“老人家,你什么规矩?”
“伸手。”
邵卿洺配合地伸出手,老头将两指搭在他的脉搏上,闭目聆听。
熙宁隔着段距离都能闻到老头身上的味,可邵卿洺却毫不嫌弃。
“换一只手。”
邵卿洺照做。
许久,老头收回手,语出惊人,“圣上的耳朵是否有时不能听声?但这种情况出现的次数还不算多。”
顾晓春惊了,他从未同老头说过圣上的病症,他一摸脉象就能确认,且说的一字不差,光从这一点看,他就是个有能耐之人。
邵卿洺看顾晓春一眼,他会意点头,邵卿洺明白他的意思,颔首道,“对。”
老头神情严肃道,“圣上是中了一种剧毒,此毒会伤及圣上的双耳,接着双目,乃至五脏六腑,最后会神志不清。”
熙宁惊得睁大了眼睛,顾晓春和沈岸也是不可思议,他们技艺高超,江湖经验丰富,可也没听过这种毒。
反而邵卿洺平静的眸中无波无澜,“老人家,您继续说。”
“这种毒不是我宛国的,应该来自西域某小国,很少见,我也只是听说,却是头一回见到。若不是下毒者太过心急,加大了剂量,而是徐徐图之的话,无论本事多大的医者都难以发现,到那时,毒素进入肺腑,可就回天乏术了。”
“如此说来,老人家能解此毒?”
老头捋着胡须,“可以一试。”
熙宁直到这时才松了口气,她真怕老头一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要解毒必须先找到源头,你们先把圣上这半年来的饮食记录拿给我看。”
李安忙道,“老奴等下就拿给您。”邵卿洺的膳食,李安是最清楚的。
“李安,先给老人家安排住所,其余的事不急在一时,”老头不明白,邵卿洺是清楚的,皇帝的膳食都会由专人试毒,而且安排膳食传膳布膳的就这么几个人,若是有事,一查便知,所以根源绝对不会在他的饮食上。
熙宁主动揽下这件差事,她还有事要向老头请教。
“老人家,您真的是一名兽医吗?”熙宁同老头走在皇宫甬道上,她想了许久,决定将老头安排在星云殿西厢房。星云殿曾是嘉陵皇太后的住所,离乾清宫最近,方便老头随时为邵卿洺诊病,此处又很安静,适合老人家夜晚憩息。
老头眨眨眼,“不假扮兽医,怎么能骗过那些要我性命的人。”
熙宁懂了,“那您为何刚才不同圣上明言呢?”
“若他瞧不起我,我又为何要医治他?”老头傲慢道。
熙宁笑了,真是个傲娇固执的老头。
安顿好老头后,熙宁犹豫着问道,“老人家,你刚才吃的那些补药,是圣上常用的,这些会对圣上的龙体造成损伤吗?”
“倒不会,吃多了最多上火流鼻血,身体燥热而已,反正他是皇帝,有的是解决的办法。”
“要如何解决呢?”熙宁虚心请教。
“这……这种事交给他的嫔妃即可,姑娘不必操心。”
熙宁回去的路上才琢磨出老头的意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这一日,刚退朝不久,李司就在乾清宫外徘徊了,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李安见这大理寺卿就一直这么转来转去,转的自己的眼睛都花了,好生提醒道,“李大人,您这是作甚呢?大清早吃多了非得来乾清宫门口转几圈消消食?您瞧这几块白玉石都要被您踩出坑来了。”
李安调笑着这位胆小的李大人,他怕是有什么事要禀告陛下却又不敢吧,还主管大理寺,真是有趣。就他这胆量,审犯人时候怕是要吓晕过去。
“李公公,圣上可用过早膳了?”李司紧张地捏了捏衣袖。
“圣上已在南书房批阅奏折,李大人莫不是有要事禀告圣上?”圣上果真料事如神,昨夜就提醒自己,若李司求见,就直接带他去南书房。
“哎……”李司叹气,他还在做心里建设,圣上气场太强大,他每次见圣上都胆战心惊的。
李公公看他一眼,微笑,扯起嗓子喊道,“大理寺卿李司李大人求见。”
随后对着李司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大人,请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司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臣李司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谢圣上。”
李司哆哆嗦嗦地说道,“臣有一物要献给圣上。”是常青交给他的一卷写在白绸布上的血书,他根本没胆子打开,谁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他又补充道,“是常青托付臣转交的,臣不曾打开过,直接就给圣上送来了。”
“嗯。”邵卿洺一眼就看穿了李司的那点小心思,心里觉得好笑,他示意李安接过血书。
邵卿洺大致扫了一眼,血书上列举了解浩海的一些罪行,有几件还涉及到了安亲王。
嗯?安亲王?
好一招祸水东引,趁着安亲王即将回京,就把屎盆子扣到他头上。
自己真是小瞧了这位皇叔啊。
只是若安亲王在路上都能安排京城的事,那自己的御前侍卫,暗卫,京畿大营的亲信,都是做摆设用的吗。
门帘掀起,暗香浮动,熙宁脚步轻盈地端着羹汤进来了。
她生怕邵卿洺会突然听不见需要自己救急,在他召见大臣时,有时也会随侍一旁。
她把羹汤放在案几上,又舀出一碗来晾着,就退到一边。
若不是有李司在,熙宁会直接提醒他,时间到了,该休息了,有什么事都先放一下,喝完汤再继续,听到没听到没。
现在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暗示他。
思及此,邵卿洺忍俊不禁。他平日里极少笑,但一旦笑开,连眉毛都会不自觉地上扬,眼眸眯起,唇角上挑,泛着光泽。
李司都看呆了,看来圣上今天心情很不错啊。
不再冷冽严酷,倒是春风拂面,他忐忑不安的心放下了少许。
李司斗胆道,“圣上,那日,臣可一个字都没听见。”
李司顿觉后背有些凉意,圣上不会是不想提这件事吧,或者是圣上压根忘了这事?可自己两天没睡好了,倒不如尽早摊牌,早死早超生啊!
又等了一会,邵卿洺还是没说话,李司的后背都湿透了。
“朕……”
李司站的笔直,小腹都绷紧了。他静待下文。
“朕那日说了什么?”
李司都快哭了,圣上您别这样啊,您不要玩老臣,老臣可玩不起,您别装糊涂,是死是活给个痛快吧。
“来人,给李爱卿上座。”
两名小太监搬来一把椅子,可李司腿软的根本动不了,小太监把他扶到了椅子上。
“臣惶恐,圣上,臣惶恐啊。”
邵卿洺不知道李司是如何坐上这个位子的,堂堂大理寺卿腿软的坐不上椅子,还要人扶着,这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前世的大理寺卿可是个敢同自己叫板的人物,也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若李司是荣亲王安排在大理寺的,他如此胆小,能成什么事?
或许正因为他软弱无能,才更容易被拿捏吧。
“这碗汤赏你了,”邵卿洺大手一扬,就把案几上的那碗汤赏给了李司。
自打他前几日借机把补汤赏给老头后,似乎找到了办法,李安、尔岚、其他小太监小宫女,甚至两宫皇太后都感受过皇帝的好意了。
李司的腿又开始抖,抖着抖着还抖出了节奏,紧接着手臂也抖了起来,最后脸上的肉都抖了。圣上赐的不会是鹤顶红吧,以赐汤的名义直接将他灭了,这种把戏,宫里可是常见的。
熙宁眼角一挑,好你个邵卿洺,你等着!
“李爱卿有功,快补一补,可千万别辜负朕的一片好意。”
邵卿洺是带着笑意说的,可在李司眼里远不是那么回事,他觉得少年天子是觉得他知道的太多了,太累了,可以休息了。
在小太监的伺候下,李司终于喝完补汤,可由于太过紧张,吓得晕死过去。邵卿洺挥手示意将他抬去偏房。
李司刚走,熙宁登场了,她几步走到邵卿洺跟前,给他又舀了碗汤,“圣上,喝汤。”
看他还能赏给谁!
再赏也没事,自己在小厨房多备了一份,就防着邵卿洺这招呢。
邵卿洺苦着脸,“不能不喝吗?”
熙宁也不废话,一手端起碗,一手拿着汤勺舀起,送到邵卿洺嘴边,见他不喝,眉毛一挑,眼看就要发飙了。
邵卿洺立刻就着她的手喝下。
如果邵卿洺自己喝也就罢了,闭上眼,捏着鼻子猛灌下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可现在熙宁喂一勺他喝一勺,还要细细品尝,简直苦不堪言。
李安倒是觉得圣上嘴里发苦,心中甜得很,毕竟是宁姑娘亲自喂,多难得的机会。
他也瞧出了熙宁的重要性,圣上都不敢惹宁姑娘不高兴,宁姑娘才是这宫里头最能说上话的人。以后若自己不小心犯了圣上的忌讳,可得找宁姑娘通融。
李安是邵卿洺绝对信任的人,不然也不会让他瞧见熙宁在邵卿洺心中的地位。
否则,对大家都不好。
熙宁看着邵卿洺喝完补汤,满意极了,纤纤玉手捻起颗蜜饯,乌梅黑,衬的她的手更白了。
邵卿洺直接张开嘴,他被喂上瘾了,想着如果以后每次都由熙宁喂他喝补汤,再多他也能喝完。
熙宁瞪邵卿洺一眼,还是把乌梅塞进他嘴里。
邵卿洺的嘴唇擦过她的手指,顺势轻舔一下。
触感温热,熙宁指尖轻颤。
二人相距不过半尺,邵卿洺鼻尖充斥着熙宁发间身上淡淡的馨香,荡人心魄,她的肌肤本就白皙透明吹弹可破,染上红晕后,面若朝霞,娇媚绝伦。
邵卿洺登时心猿意马,心跳急速加剧,他握住了熙宁的手。
李安赶紧示意其他小太监一起退下,打扰了圣上的好事,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安现在满脑子都是小白兔就要被披着羊皮的大灰狼调戏蹂躏了。
可事实上……
谁蹂躏谁还不一定呢。
第25章 愿得一人心
熙宁手指戳到了邵卿洺的脑门上点了点,笑靥如花,“奴婢去去就来,您等着。”
这话无比暧昧缠绵,邵卿洺想多了,还以为熙宁开窍了,正傻笑着,熙宁又端了一罐子补汤进来。
邵卿洺:“……”
“圣上,这都过了寒冬腊月了,您的手还那么冰凉,还得再补补,您把这罐也喝了吧。”
邵卿洺:“……”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宁儿你说什么,朕突然听不到了。”邵卿洺又开始装耳聋。
熙宁装作惊讶的样子,“奴婢本来觉着圣上的耳疾好多了,还想从明天开始停药了呢,既然又听不见了,那还得继续喝,嗯,得再多加几味药。”熙宁琢磨道,“圣上,您是喜欢地龙还是夜明砂?”
邵卿洺:“……”
他同熙宁商量,“能不能不喝补汤?喝多了肚子发胀。”他可不敢说自己喝了后每晚热血沸腾,让熙宁误会自己找旁人释放那就不好了。
“可以。”熙宁一口答应。
这么好说话,倒是让邵卿洺不敢置信。
结果晚上熙宁端来的是同样味道的糕点,整整齐齐码在案几上。
邵卿洺:“……”
简直防不胜防啊。
顾晓春从宫外找来的名医叶天祺,在仔细研究过邵卿洺的膳食后,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这一点,本就在邵卿洺的意料之中,倒也没觉着失望。
熙宁很着急,缠着叶天祺想办法,“叶先生,您可一定要治好圣上啊。”
“虽然找不到毒药的根源,也会有其他办法的,让我再想一想。”叶天祺毫无气馁之色,世上没有解不开的毒,只是需要时间,或许会多走一些弯路而已。
圣上的病发现得早,完全来得及医治,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这个法子。
“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您尽管差遣。”
“圣上的那些补汤糕点,暂且停一阵子吧。”叶天祺瞅了熙宁一眼,“过几日我就要给圣上用药了,以防用药有冲突,所以要先暂停。”
“好。”熙宁没有丝毫疑心,对叶天祺充满了信任。
叶天祺在心里对熙宁道了声抱歉,若不是邵卿洺求上门来,他也不会帮忙撒这个谎。却也从中看到了邵卿洺对熙宁的情意,一生一世一双人,希望他当真能做到。
这丫头还懵懂无知吧,圣上的感情之路,任重而道远。
不如帮他一把?
叶天祺犹豫道,“熙宁姑娘,圣上耳疾未愈,最需要人陪伴。脾气也容易暴躁,你得多体谅。”
“这是自然。”
叶天祺见熙宁站着不动,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我这没什么事,熙宁姑娘多陪陪圣上。”
后知后觉的熙宁这才一溜烟跑了。
叶天祺捋着胡须,笑着摇了摇头。
熙宁听从叶天祺的建议,花在邵卿洺身边的时间比之前更多,可把邵卿洺乐坏了,有熙宁在旁,批阅枯燥的奏折也有滋有味多了。
邵卿洺看奏折时,熙宁有时看书,有时绣帕子,困了就在一边趴一会,可这天醒来,却发现自己睡在了龙床上。
把熙宁吓得一个激灵。
虽说她和邵卿洺一起长大,小时候也不是没一起睡过,两人间并没有那么多规矩,可睡龙床可是件大事。
只有后妃可以睡龙床,还不能在龙床上过夜,自己这是犯了多大的忌讳。
熙宁觉得自己都没法面对邵卿洺了,赶紧回了自己居住的配房。
昨夜邵卿洺见熙宁睡着了,怕她着凉,就抱她上床睡,没想到这一连几日她都没再出现。
偌大的乾清宫里,就只有邵卿洺一人用膳,一人批奏折,早晨也没人叫起。他心浮气躁,担心熙宁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又想要出宫。思及此,他衣袖一扫,将食物都扫到了地上。
李安吓得忙跪地求饶,心道怎么宁姑娘还不来救命。
“皇儿这是怎么了?”
是嘉陵皇太后,还是李安机灵,熙宁不来,就去搬来嘉陵皇太后这个救兵。
邵卿洺给嘉陵请安,“母后怎么过来了?”
他压下自己浮躁的情绪,沉下心气。他一生气,俊美的脸上倒是多了些年轻人的气质,浮躁,冲动,不像平日里那般深沉、冷峻。
李安给皇帝太后奉茶,邵卿洺撇了撇茶叶,想到熙宁在时的情景,烦躁地放下茶盏。
嘉陵看在眼里,“皇帝近几日脸色不好,听闻东西也吃的少,这是怎么了?”嘉陵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本宫觉着皇儿应该出去散散心,不要老是闷在乾清宫批奏折。折子那么多,哪里批的过来。倒不如出去走走,心情好了,看奏折的速度也就快了。”
邵卿洺不知她想说什么,就继续听着。
“春分将至,外头的景色一日比一日好看,本宫觉着,沉香殿外的桃林很不错,最近常听素珠她们说,瞧见有人在收集花瓣做花囊,说那人心灵手巧,羡慕的不得了。这群丫头片子,整日叽叽喳喳的,吵的本宫头疼。”
嘉陵该说的话说完了,至于皇帝有没有听进去就是他的事了,要怎么做也是他的事。作为一个异国嫁过来的公主,如今又是没什么分量的皇太后,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嘉陵打心眼里喜欢熙宁,她温和从容,平易近人,心思又巧,陪着皇帝一起长大,这些情分,自然是旁人不能比的。
皇帝对熙宁的心思,不但李安,嘉陵也看得很清楚,可熙宁却不明白,否则皇帝这几日也不会如此烦闷了。
嘉陵也只能点到为止。
至于其他的,就看熙宁自己的造化了。深得帝王心,不知是福还是祸。罪臣之女是万万不可能登上后位的。皇帝想纳她为妃,可能都会受到朝臣的议论和阻拦,谈何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