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红叶的培训差不多要结束了，以后就不需要经常过来了。
下课后，小古在门口等她，接她过去刘厂长办公室。
如今的刘厂长已经不是当初的刘厂长了，手下管的人更多，也更忙碌，每天要处理的事和要见的人也多得多，还有永远开不完的会议，总之，刘厂长紧锁的眉头就没有解开过。
见到刘厂长的时候，杨柳已经在办公室等了十几分钟了。
刘韩开完会走了进来，先是靠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用手揉捏着眉心，过了一会儿，听见小古放茶杯的声音才放下手，坐直了身子又是一副钢铁女战士的样子。
“PD公司要在京都开专营店，你知道吗？”刘韩一开口就直奔主题，依然延续她的一贯风格。
杨柳点头：“他们来找了晨曦要模特儿在开张当日走秀，所以我已经知道了。”
刘韩笑了笑，笑容有些嘲讽的意味，道：“你知道我们现在很多人还在为吃饭着急，可PD的一件衣服你知道多少钱？”
怎么会不知道呢？前世，PD的第一家专卖店在京都一天营业额达到了二万多的销售额，当时的杨柳还是个小透明，在一家制衣厂做流水线的工人，这件事报纸和电视新闻上都有报道。
当时的杨柳除了羡慕以外，还有就是燃起了一股子炙热的火，后来，她毅然辞了职，在城中村租了个一楼的房子，开启了她的服装定制，当然，最初的时候，她接到的多数是改裤脚和修补破口烂洞的衣服。
是的，就在PD一件衣服能卖出去一千五的时候，还有很多人不会把才买不久的衣服破了个洞就扔掉。
但毕竟是广市这样的大城市，大家还是要体面的，所以，杨柳的补丁和外人不同，并不是找块布补上就算了。
她从以前的工厂里找到工头拿了很多不要的碎布头，还去纺织城批发了一些布料回来。
但凡来修补坏了的衣服，杨柳会找出相似颜色的布料，然后用花纹或者图案的方式来修补，这样看起来就是一件样式新颖的衣服，而不是补丁衣裳。
渐渐地，有人找她做衣服，她收费不高，和外面买成衣也相处不大，但合身啊，而且还独一无二。
渐渐地，杨柳的名气大了，加上人漂亮，嘴巴也甜，即便生意好了，来补衣服也一样一视同仁。
后来，杨柳搬出去开工作室，这些老客户也还是会找她做衣服，那时候的杨柳已经收费已经高了，但对老客户还是会打折。
不知不觉，神思飘远，杨柳一下子惊醒过来，看向刘厂长。
刘韩看出她的走神，但也没有多想，继续说道：“现在这个世道太浮躁了，还有很多人都在鼓吹国外的东西就是好，国外的月亮都要圆一圈。PD一来，我们就更难了。”
照理说，PD走的是高端路线，其实和红叶的目标客户群体并不相冲突，但既然刘韩如此说，定然是有杨柳不清楚的事情。
还不待杨柳说话，门被敲响，刘韩收敛起脸上的担忧，扭头对着门口提高音量道：“请进！”
门推开了，是小古，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这两人杨柳认识，当初红叶一分为四，后来其中两个厂子都让刘韩做了厂长，而眼前的两位就是另外两位厂长，季厂长和周厂长。
两人脸色并不好，进来刚要说话，一眼就看见杨柳，他们对于杨柳印象十分深刻，后来想接触杨柳却没有机会，但此时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想和刘韩说，也没有心思理会杨柳。
刘厂长和杨柳都站了起来，刘厂长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指着旁边的沙发请二位坐。
季厂长和周厂长坐下，看了看杨柳欲言又止，意思十分明显，但刘韩却说：“二位相携而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怎么会约着一起来？两人想翻白眼，可架不住火烧眉毛，也顾不得许多。
他们以前是副厂长，所有压力都给到了以前的厂长身上，他们并没有多少压力。
可后来厂长下台，他们抢到了厂子，终于成为了一把手，心里不知道多得意。
可随后才发现，厂长和副厂长的区别也很大，责任和压力也成正比上升，更有甚者，在他们的厂子货物积压、亏损更加严重的情况下，刘韩的两个厂子却欣欣向荣，做得风生水起，这就更加显得他们无能。
于是，今天两人结伴过来，就是想要刘韩帮忙，至于怎么帮？他们也商量过了，就是要人。
说白了，虽然分了家，可还是顶着一个头衔：红叶。而且，都是国营企业，都是国家的利益，刘韩若是不帮，那就是自私。
从他们两人七嘴八舌的话语里，慷慨激昂的语气里，杨柳总算总结出了几点。
一、刘韩要资源共享，把客户分点给他们，让他们把积压的库存清了。
二、当初分家时，好的设计师都留在了总厂，他们得到了的都是些“歪瓜裂枣”，他们不但不会设计，反而拖累他们厂子，所以，为了公平起见，刘韩的设计师要分给他们。

如此的强盗逻辑，竟然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且义愤填膺。
就好像之前所有的亏都是刘韩给他们造成的。
杨柳在一旁听得好笑，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刘韩并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耐着性子听完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
此时，便果断开口，截住两人滔滔不绝的废话。
“你们的诉求我听明白了，就是想要在我这里分一杯羹，想要得到好处，但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们现在的客源是我们亲自跑的，之前的客源都已经被换了。还有，你们所说的设计师全都被黎娟带走了，你们想要去找她，我这里的人是我们自己请来培养的，和你们更没有关系。”
总而言之一句话，要什么都没有。
两位厂长见得不到任何好处，气急败坏起身，说是要去上面反应情况，到时候上面一纸命令下来，看刘厂长还能怎么办？
“那就等上面的命令下来再说，两位请吧，我这里还有客人，就不送了！”
刘韩不为所动，只让小古送人，两位焦头烂额的厂长只能悻悻然离开。
“看吧，我这里是内忧外患！”刘韩朝杨柳抱怨了一句，这是极为难得的事。
杨柳也问道：“内忧外患？什么意思？”
在杨柳看来，红叶制衣现在是蒸蒸日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烦恼？
刘韩想了想，还是说道：“我也是接了红叶制衣后才知道，黎娟和当时的厂长离开的原因。”
杨柳挑眉，很是感兴趣的样子，身子也坐直了些，摆出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之前的红叶会突然垮，除了摊子铺得太大，还有就是三角债。”
外面欠红叶的钱收不回来，而红叶又欠供销商的钱，而供销商和批发商又绕来扯去的也有些债务关系，大家抵来抵去，谁都没有挣到钱，一笔一笔糊涂账也说不清楚了。
而分家时，所有欠账多数都算在了总厂名下。
当时的新厂长和黎娟一合计，觉得无论如何努力也干不出成绩，所以干脆脱离组织自己单干算了。
而这个看似香饽饽落到刘韩的头上，她很快也知道了这些事，可她是个责任感极强的人，自然不可能也甩手就走。
但现在这些破事就很让人恼火，说也说不清，斩也斩不断。
杨柳突然想起前世的时候听过的事情。
也是九十年代初，很多公司和单位都有这样的债务困扰，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一家钢铁厂利用媒体催债。
也是就让媒体去大肆报道，一个蒸蒸日上的单位，却濒临破产，究竟是什么道理？
随后这些媒体记者堵在拖欠债务的单位门口，居然还陆续帮钢铁厂拿回了一部分欠款，成功帮这个厂度过了难关。
虽然具体细节杨柳不是很清楚，她那时候也只是个小个体户，对于那些大厂的事并不清楚，不过是茶余饭后，听着林志宇看报纸评论时事的消遣罢了。
这件事记得些的原因是林志宇对于记者帮忙讨债这件事十分在意，天天关注，并且大加剖析，甚至还写了几篇感想去投报社，只是最终石沉大海。现在想来，林志宇其实天生是个媒体人的料。
当然，现在报纸上还没有报道此事，想来还没有发生。
于是，杨柳把自己的记得的事，挑挑拣拣说了，虽然说得笼统也没有细节，但刘韩却瞬间在脑海里想出了很多个办法。
杨柳说完，见刘韩蹙眉沉思，显然很在意这个办法，于是，又说道：“虽然我并不清楚有没有效果，但有些事捂着也好不了，干脆把伤口扒开，摊开在阳光下暴晒，下一记猛药试试！”
刘韩要人脉有人脉，要背景有背景，可她依然被这庞大冗杂的厂子给折腾得够呛，即便最开始大刀阔斧的把三个厂分开，各自负责亏盈，可刚才看见另外两位厂长的态度，他们骨子里依然觉得作为老大哥的衬衫厂，也就是现在的制衣厂是有责任继续帮着他们的。
这样的想法只有他们两人有吗？当然不是，厂子里的人，还有上面的领导们，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想法，能者多劳四个字就能堵住刘韩的嘴。
杨柳一想刘韩的处境，还真是内忧外患。
国际大品牌已经入驻，可刘韩还在为三角债忧虑，还有各种烦恼的事情。
刘韩想不太清楚，于是邀请杨柳留下来吃饭，两人继续讨论。
刘韩的意思是，要想办法从PD的手里抢一碗饭吃。
“我就不相信国外的月亮就一定要圆得多，何况我们的服装差哪里了？”
“差在知名度，我们没有在国际上打响知名度。”杨柳给刘韩分析：“这些人追求名牌，实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就好像我能穿PD，就证明我比大多数人都过得好。”
如果杨柳记得没错的话，PD甚至还会代理国外的香水品牌、皮包品牌，这些都是有些年头的国际大品牌，价格高昂，但同样很多人趋之若鹜，并且以拥有一两样奢侈品为傲。
等到这些品牌进驻国内，“洋货”“奢侈品”这些词将会迅速钻进大家的耳朵，从震惊到接受，其实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下午，杨柳还没有离开，刘韩就接到了上面的电话，刘韩沉默地听着，这个电话打了十来分钟，刘韩才挂了电话。
随后看向杨柳：“这两人速度还挺快，这不，上面下达命令，希望我能顾全大局，多照顾照顾他们。”
杨柳也无奈地摇头叹息，突然想起提交的关于开办服装节的事情，到现在还是没有下落，说是还在研究。可现在看来，有些人的办事效率也不是很低嘛。
但现在吐槽没有任何意义，杨柳眼睛一亮，道：“上头给你下命令，你就让他们帮忙解决三角债的关系，解决不了你也采取拖字诀，就说现在你忙着解决三角债问题，其余事情稍后再议。”
刘韩一愣，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这事拖不了太久，三角债问题必须解决，不然我们就是再白做工，还谈什么发展，我们现在都欠了布料厂商的货款了，他们也难，也等着我们的钱去进货，维持日常运作。”
“你还确实是内忧外患啊！”杨柳感叹不已。

杨柳回家的时候，路过一家中介所。
突然想起自己家里的卫生情况，她便掉了个头过去把车停在中介所门口停车位。
刚停稳车，还没下车，就看见中介所的玻璃门推开了，一位二十几岁的瘦高男人跑了出来。
男人满脸堆笑，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等杨柳下车便上前两步客气询问：“客人下午好，请问是来咨询什么的吗？”
突然遇到如此热情的人，杨柳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毕竟很多场合还没有服务至上的理念。
但她没有让人等，笑道：“钟点工有吗？”
男人连连点头，还用手扶了一下稍微下滑的眼镜：“我们家的钟点工可以说是全京都最好的。我们的宗旨就是做行业翘楚，保证让客户满意。”
“呵呵，很不错！”杨柳敷衍地赞扬了一句，好不好的还不是要看实际行动，喊口号谁都会。
男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客人请！”
大厅很小，除了一个小吧台，其余便是一个圆桌和四把塑料椅子，桌上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了一朵塑料玫瑰花，杨柳看了好几眼，觉得还不如不插，或者摆盆绿植也好啊。
大厅里没有人，男人请杨柳坐下，自己去倒水过来放在杨柳的手边，随后又跑去前台一阵翻找，看样子稍显慌乱。
杨柳四下打量，很干净，加上空气中的装修味道，想来是新装修的。
对于男人如此慌乱的样子，杨柳有些不太相信这里的业务水平了。
但既然来了，便只能先了解一下，但她已经做好准备，随意敷衍几句就先离开，算算时间，范姐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不过，找钟点工的事情她也早就有了想法，范姐一个人弄这么大院子确实辛苦，还有就是不知道范燕离婚后心情如何？找个钟点工帮忙分担一下家务也好，自己和陈妍接下来都很忙，肯定没有多少时间帮范姐的忙。
男人终于找到了登记表和能用的笔过来了，夏天天气热，他的额角全是汗水。
旁边的电风扇对着两人呼呼啦啦的吹着，男人笑得有些腼腆。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新开张，有些没有规整好。您见谅！”
说完，这才自我介绍道：“我是这家中介的经理，姓吴，您贵姓？”
杨柳见他准备写字，便说道：“我姓杨，我应该比你大些，就写杨姐吧！”
男人从善如流写了杨姐，又问了地址和杨柳的要求。
杨柳只需要每天做四个小时的钟点工，不用做饭洗衣服，需要做的家里的卫生和院里的花草浇水。
男人点头，在登记表上记录着，杨柳看着他的字还挺好的，看来是个读书人。
记录好后，男人把他们的收费说了一下，杨柳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杨柳问道：“你们新开的店，如何保证服务质量？”
男人笑着推了推眼镜，眼里的自信隔着镜片投射出来。
他指着一扇和墙壁混为一体的门道：“我们的人在里面培训呢，虽然现在人员不太多，但您放心，您家的事一定能做得妥妥帖帖。”
说完，就朝着门喊了一声：“蒋兰花，你出来一下！”
不消片刻，那扇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一稍显土气的碎花衣服和一条深蓝色长裤，脚上穿了一双布鞋。
手里还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一双眼睛写满了紧张，走到杨柳身前时二话不说先是一个深深鞠躬。
杨柳看出她的局促，很显然，这是一个刚从农村出来的姑娘，她温和笑着指着旁边的椅子：“坐下说吧，我们相互了解一下，合适我们就定下来。”
蒋兰花不敢坐，而是看向吴经理，吴经理打着哈哈：“坐吧，坐下说！”
蒋兰花怯怯坐下，屁股挨着凳子边，捏着本子的手微微用力，双眼看向杨柳，等着她问话。
杨柳没想到蒋兰花如此拘谨，有些不想要，但对上她渴望的眼神，又无法拒绝。
“这样吧，我们先使用几天，彼此都满意就签长期合同如何？”
时间已经不早了，而且这个屋子里新装修的味道有些刺鼻，杨柳有些不舒服，便直接提出试用。
说好第二天早上过来，杨柳起身出去了。
吴经理和蒋兰花跟着送了出来，目送杨柳的车远去。
吴经理看向蒋兰花，刚才的笑脸也收了起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蒋兰花：“你才来第一天，我就帮你找到工作，你说该怎么报答我？”
蒋兰花浑身一震，低着头嗫嚅道：“我的工资不是要给你抽提成的嘛？”
吴经理在虽然土气但依然难掩窈窕的女人身上扫了一眼，镜片下的眼睛闪着莫名的光芒。
他低低笑了一声：“先去准备准备，先让人家满意，能拿下来这单生意再说其他的。”
蒋兰花点点头，朝他鞠躬，随后便略显仓皇地跑了进去；吴经理盯着蒋兰花的背影嗤笑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杨柳回家给林志宇打了个电话：“你回不回来吃晚饭？”
林志宇很忙，急匆匆说了句：“不了，我们还在未来星做采访，晚上回去还要加班，你自己吃！”
“那你注意身体，记得吃饭！”杨柳叮嘱道，见林志宇敷衍地嗯嗯两声，便识趣地挂了电话。
去厨房下了点面条吃了，身上被汗水弄得黏腻腻的不舒服，又去洗了个澡。
空旷的家里人一少就显得有点过分安静，尤其是晚上，竟然有点吓人的感觉。
杨柳进了卧室，拿起床头电话给吴茜打电话，正好把最近的事情说了说，还有关于办培训班需要投资的事也要吴茜拿主意。
“如果能拿下那块地，我们的投资就很大了，我这里钱不太多，还需要富太太想办法。你出钱我出力嘛！”
吴茜想了想，说：“买地的话，我的钱也不够，只能找梁兰超帮忙了。嘿嘿，我以前说晨曦一定能成为国际大公司，其实是随口胡诌，信口开河，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啊？”
“你也别想着就能当甩手掌柜，等你生完孩子也要回来工作，我现在连工作室的事情都放给陈妍和李清了，我都好久都没有这么累了。”
吴茜哈哈一笑，道：“多谢你了，我给你寄点礼物过来，你帮我分一分！”

当夜，林志宇住在了杂志社没有回来，杨柳倒也一觉安稳到天亮。
刚起来吃了早饭，院门就被敲响了。
杨柳去开门，门外的局促不安的蒋兰花，还是麻花辫碎花衣，脚上还是一双自制布鞋。
“进来吧，我们这里好不好找？”杨柳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蒋兰花点了点头，又发现杨柳走在前面看不见她的动作，于是说道：“嗯，好找！”
她的话带着浓浓的家乡口音，杨柳听着有点儿像最西南边的口音。
“你今年多大了？来京都多久了？”拐过影壁就是院子，杨柳问了一句，却没有听见回答，回头一看，只见蒋兰花双眼惊讶地看着院子。
见杨柳转头，这才不好意思抿唇答道：“我今年二十三岁，来京都五天了。”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家里是山里的，家里穷，我出来挣钱养孩子！”
杨柳点了点头，领着蒋兰花介绍她每天要做的事，除了自己院子，还有吴茜的家里也需要人打扫。
反正没有要求每天全部弄一遍，除了院子要扫，客厅要收拾以外，其余没有住人的房间可以轮流收拾，当然，杨柳的房间和后院的工作间她不能进去。
转了一圈，杨柳问蒋兰花清楚了吗？
蒋兰花表示听明白了，也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上午，杨柳没有吃出门，毕竟来了个新人，还是不放心。
知道杨柳在家，陈妍和李清过来了一趟，见她在院子里坐着看书喝茶，两人也坐了下来。
李清拿着账本过来和杨柳汇报最近的业务情况，而陈妍却是有专业问题要请教师父。
李清的事情很好解决，说完就走了，杨柳喊住她：“中午工作室的饭菜给我送一份，我难得做饭了！”
想了想，又说：“两份吧，家里找了个钟点工打扫，中午她应该没走，就请她吃顿饭！”
“行！”李清站起身，把账本抱在胸前笑道：“我说你今天这么悠闲在院里看书喝茶，原来是找了人帮忙搞卫生。”
李清走了，陈妍留下来和杨柳讨教。
说完事情后，杨柳给陈妍倒了杯茶，沉吟着说：“我想开一家门市店，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毕竟找上来的人是少数。
而且昨晚和吴茜商量买地的事，她才发现原以为的富足其实到了要用钱的时候根本不够看。
“门市店？”陈妍愣了愣，反问道：“师父是什么意思？”
“PD的第一家专卖店将在京都开始营业，届时必定能占领极大的高奢市场，虽然我们是做高奢定制，但其实目标客户群体也大差不差。我想着在PD的隔壁开一家店，和洋品牌不同的是，我们打民族情怀、高奢私定。”
陈妍想了想，她对于经营这些并不在行，于是有些为难地说：“师父觉得好就做，反正我是听师父的话，师父让我怎么做，我保证完美完成任务就是。”
杨柳失笑，陈妍和自己配合确实很好，她的执行力非常好，但让她拿主意做决策却不行。
“行，这个我好好想想，计划一下，如果决定了，这件事就要立刻提上日程，那你可就要跟着忙起来了。”
“忙点好，我不怕忙，就怕没事做，嘿嘿！”
杨柳笑着打趣：“我就怕有些人不满意，要找我闹，说我压榨他们家的人！”
陈妍听懂了杨柳的意思，脸颊立即飞上绯红，低着头喝茶装着没听懂，自然也不接话。
杨柳知道她害羞，也不再多说，又把话题转移到工作室，问了问有没有能提拔起来重点培养的人才？
陈妍立刻进入工作模式，严肃认真地回答杨柳的话。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中午，工作室的两个小学徒送来了三人份的饭盒。
把饭盒放在屋里餐桌上，两个小姑娘嬉笑着跑了，远远还能听见清脆的笑声。
杨柳招呼陈妍去吃饭，又去喊蒋兰花。
蒋兰花正蹲在厨房的角落里，用力擦拭边角。
范燕虽然也注意卫生，但也没有细致到注意这些边边角角，长此以往就有了些油渍污垢，打理起来十分费劲。
杨柳看了一眼打扫过的地方，确实很干净。
她笑着喊蒋兰花：“蒋兰花，先别干活了，洗洗手过来吃饭！”
蒋兰花干得起劲，还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循声回过头，看向杨柳惊讶地说：“还、还吃饭啊？”
杨柳大笑：“你中午了不吃饭吗？难道我请了个田螺姑娘，不需要吃饭的？行了，先不弄了，吃饭吧！”
虽然夏天的饭菜不怕凉，可冷了毕竟不好吃。
蒋兰花有些忐忑地洗手去了餐厅，就看见桌上两个肉菜一盘蔬菜，旁边还有一盆干饭。
陈妍朝她笑笑，又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吃饭。
一顿饭吃的蒋兰花心潮起伏，她在家里除了过年或者吃酒席，几乎很少吃这么好，想起家里的孩子，忍不住红了红眼眶。
陈妍和杨柳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不是话听不懂，而是说的内容听不懂，她只觉得很高深莫测，同时十分羡慕她们，差不多的年纪，同样是女人，她们却光彩照人，而自己却活得如此狼狈。
饭后，蒋兰花抢着收拾碗筷去洗，杨柳也没有多客气，便随她去了。但陈妍还是进了厨房帮忙。
陈妍拿着抹布擦拭灶台，和蒋兰花说话：“你不要紧张，我们家很好说话，只要你好好干活，没有人为难你！”
蒋兰花紧抿唇转头朝陈妍笑：“嗯，你们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
“额......”好人好报什么的，陈妍这个本来就不太会说话的人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于是便讪讪笑笑，蒋兰花似乎感受到陈妍的不善言辞，突然就放松了一些，又朝陈妍笑了笑。
陈妍也回以一笑，又觉得两人笑来笑去的傻得很，便借故离开了厨房。
等陈妍走后，蒋兰花彻底放松下来，她很喜欢自己一个人干活，她能随意打量四周的一切。
只会烧柴火的她根本搞不清厨房里的这些电器，何况好些电器都是进口的产品，但不妨碍她心里的向往：“要是我有一天也能有自己的房子，我一定要把我女儿接出来，离开那个鬼地方。”

蒋兰花洗了碗，出来和杨柳道别。
“那我明天再来！”蒋兰花的声音里有点怯怯的，杨柳猜她大概是对陌生环境不熟悉，于是尽量温和地说让她明天相同时间过来就可以。
蒋兰花有些高兴地走了，杨柳便又去睡了个午觉。
许久没有这么舒服在家悠闲呆一天了，这种什么事都不做不想的感觉也挺不错，但若是多来两天她肯定也受不了。
醒来后看了看时间，已经三点，睡得太久后就有些迷糊，在床上躺着完全不想动。
电话响了，她翻身过去拿过电话，依然躺在床上接。
电话是母亲从老家打来的电话。
“杨柳啊，忙不？”
“妈，不忙，今天在家休息呢！”
“你最近都好吧？林志宇也好吧？”
“嗯，我们都挺好，就是都忙，你们呢？”
“唉，我们身体都好着呢，就是啊这天老是不下雨，这都连续一个月高温，我们家池塘的水都干了，里面的鱼全贱卖了。”
杨柳一惊，没想到这么严重，忙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头柜问：“那家里是不是损失严重啊？”
“可不是咋的，三月份你们回来的时候，山上的果树不是都开了花，还以为今年是个好年，能有个好收成，唉，结的果子因为缺水，大半都提前摘下来喂鸡鸭了。剩下的果子不多，还请了人天天去后山的山泉沟挑水回来浇灌，勉强保持果树活着就不错了，那些果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最后。家里的鸡鸭也都贱卖了，只留下一些种鸡种鸭。”
在杨柳家后山翻过去的另一座山上，有一股山泉，无论多么干旱都不会枯竭，后来有人在山泉出水口挖了个坑，水积蓄起来形成一个小潭。
周围几个村实在没办法都翻山越岭过去挑水，即便无法浇灌田地，至少家里人不能渴死。山泉出水量本来就很小，而大家一涌而上的话，也是要排队的。
好在杨家的农庄就在后山，要挑水比别人更加轻松，可白天大家都要排队挑水回家吃，杨家只能在晚上请人挑水，这开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