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一下子想起来这是昨天打电话找的摄影师。
忙过去和对方寒暄：“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今天过来了，让你久等了。”
田国富很斯文，也很瘦，说话时不太敢直视杨柳，眼睛微微下垂看着面前的桌子，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对方，表示他很认真在和对方对话。
摄影师叫田国富，是一家机械厂的工程师，但十分爱好摄影，以前没有钱买照相机，每个周末就去公园里看那些有照相机的拍照。
买不起照相机就买了些专业书籍来看，直到存了钱买了照相机后才加入了这个行业。
可摄影是一件十分烧钱且没有回报的事情，他的爱好让家里人很是反对。
“说实话，我在认识吴茜的时候，已经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家里孩子要上学了，孩子妈说我再摆弄这个东西就给我拿去卖了。”
这些事杨柳知道一点，当初吴茜就是为了几个摄影师没有收入可能要放弃，才想着弄一个摄影展，给他们一个展示作品的地方，顺便得一点经济上的回报就更好了了。
杨柳让他稍等，起身去前台拿了电话给林志宇打电话过去。
林志宇和刘海洋在一起，正准备去解决未来星的事情，接了电话后和杨柳说委托她帮忙谈，不过说了条件和待遇。
挂了电话过来坐下，杨柳看见田国富很紧张，便笑着道：“我爱人昨天过来，一眼就看中你的摄影作品，他很欣赏你，想邀请你帮忙拍摄人物照片。不过没有办法一开始就给你说是不是全职，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先兼职干一段时间，双方都觉得不错再考虑下一步合作。”
田国富稍微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掩去这份情绪，问：“我还不知道你爱人是哪个单位的？”
杨柳说了杂志社的名字后，田国富双眼腾得发亮，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腼腆和内向，激动地反问了两遍。
等到确定后，才稍微缓和激动情绪，不好意思道：“我很喜欢这本杂志，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和他们合作，我一时间有些过于激动了，不好意思啊！”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爱人的杂志能得到你的喜欢，我替他高兴还来不及，应该感谢你的支持和喜欢才是。”
田国富看起来很单纯，并没有三十多岁男人的世故和圆滑，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以后拍照的事。
杨柳提醒道：“拍照的时间不定，如果和你现在的工作时间有冲突，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工作，你想过没有这个怎么平衡？”
田国富闻言，略微一怔，随后笑道：“这个不存在的，我们厂子现在都快发不出工资了，现在前途未卜，也不知道是被别的厂合并还是解散，现在国营企业的铁饭碗也不稳当了。能把最爱的摄影当成职业，我正求之不得呢。”
杨柳想了想，也差不多到了下岗潮的开始了。
把地址给了田国富后，让他自己去面谈。
送走了田国富后，杨柳去了办公室，办公室的小李进来说了一件事。
“我们接到了很多的电话咨询培训的事，还问是不是假的？有些还问有没有办学资格？有没有毕业证？毕业后包不包分配工作等等？”
她把整理好的资料递了过来，等着杨柳看完后发问。
杨柳很快就看完了，抬起头道：“办学资格证我来想办法，至于分配的问题一概回答没有，只说我们会择优录取。”
小李点点头，又坐下来和杨柳说了很久工作细节。
杜霜进来，小李这才离开。
杜霜是说场地的问题，若是要办学，这里的场地明显不够用了。
“若是能找一处宽敞的地方，新建一处培训场地就好了，这里的训练室是老房子改建，很多地方都不适合。”
杜霜习惯了国外的培训基地，对于这里总是有些不习惯。
杨柳脑海里闪过一个办法，突然灵机一动，道：“如果培训学校和公司一起迁到郊区去行不行？”
“郊区？”杜霜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为什么要去郊区？是不是资金问题？要是实在没办法，我这里有点积蓄，可以先拿出来应应急。”
杨柳没想到杜霜这么说，忙解释道：“不用你的钱，你家老板可是富豪，不缺钱。我想到的这个地方离京都也不算太远，但四周比较空旷，最近好像有人T商看中了，想要这片地，不如我们截胡拿下来。其实，最主要的是，这里有个孤儿院，和我们家有点渊源，我想着若是能一并租下来，也许就能保住这个孤儿院，一劳永逸，免得以后这块地总是被人惦记。”
这是她突发奇想，但此时一说便觉得确实如此，这次未来星就算躲过去，可以后呢？不如自己想办法拿下来建一所培训学校。
至于拿地，大概要找韩乐丰帮忙了，刘海洋大概还不行，何况现在最好不要让刘家落人口舌。
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不急在一时。
于是，杨柳又问起那位宝贝男模：“怎么样？能用不？可千万别是个绣花枕头，又或者是个难搞的狂傲性子。”
杜霜皱了皱眉：“现在看不出来，模样是不错，还不知道具体如何，这个要等一两个月再说吧。”
刚闲聊几句，电话响了，杨柳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半，应该不是林志宇打来的。
接起电话，是一个低沉的男声：“请问是晨曦模特儿经纪公司吗？我这里有一场秀，找你们的负责人谈谈模特儿走秀的事情。”
杨柳双眼一亮，意有所指看了眼杜霜，问道：“您好，我是晨曦的杨柳，可以和我谈！”

第384章 尴尬
等到杨柳挂了电话，这才看向用灼灼目光盯着自己的杜霜，笑道：“来活了，还是个大活。”
杜霜急忙问：“啊，是吗，快说说！”
一贯冷淡的杜霜如此着急，倒是让杨柳有些奇怪，但还是先说了打电话来的事。
“国际大品牌PD两个月后在京都的第一家专卖店将要开张，开张仪式准备弄一场时装秀，邀请我们的模特儿过去试一下，行不行就看我们的表现了。”
杜霜双眼一亮，PD啊，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以前在国外曾经帮PD走过一场秀，他们的走秀要求很高，看来我们要好好打好这场仗了。”
机会来了，但能不能抓住就看本事了。
“深市的合资商场拍广告的事，你准备带谁去面试？”杨柳问杜霜。
杜霜掩去脸上的笑意，有些为难地说：“我也做不了决定，在宋明明和陈云帆之间拿不定主意，要不杨经理给点提示吧？”
“哈哈，你居然想把得罪人的事推给我，想得美！”杨柳开着玩笑，试图让杜霜能不要太紧绷。
随即又道：“不过，我有个建议，你搞一个小测试，然后把前四名都带去试镜，人家要谁就不是我们去左右的事了。这样也公平公正，杜老师你说呢？”
测试考核，择优取，是个好办法。
杜霜有了思路，这便起身去布置了。
杨柳趴在桌上休息了一会儿，时间刚到十二点，林志宇便打了电话过来，但只说了中午邀请领导吃饭，未来星的事情应该有转机。
杨柳一听，又打起精神来：“我今天有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你先听个大概想法。”
“好，你说，我不太方便说话，听着呢！”
杨柳听见了关车门的声音，猜到他们上了车，便简短说道：“你说那块地既然他们动了心思要卖出去，不然我们拿下来，既能保证以后都没有人动未来星，还能把晨曦给迁出去，现在这个地方太小了，如果要做培训学院，就更需要地方大。”
“唔，你这想法不错，我知道了，先不说了，我挂电话了啊，你中午记得好好吃饭！”
“知道了，你少喝点酒，身体要顾着点！”
刚叮嘱完，就听见林志宇低低笑了笑，随后挂了电话。
小李进来问需不需要给她打饭过来，杨柳看了时间，道：“那就麻烦小李了，不过，我可不跟她们一样吃素，你给我多要点肉，我看着杜霜的饭食就心头发慌。”
小李是个开朗的姑娘，闻言哈哈一笑：“我以前也是一样，为了控制体重，每晚梦中都是各种美食。我愿意转到办公室做内勤，也是因为我是个吃货。”
另一个小姑娘小黄也在门口探头进来，和杨柳打了个招呼，就喊上小李去饭堂吃饭了。
办公室和前台一样，中午也需要人守着，就怕漏接电话，于是小李和小黄都是打了饭过来吃。
今天两人是进来杨柳的办公室，坐在会议桌上一起吃。
接触多了，大家也熟悉了杨柳的性格，只要你不是偷懒耍滑，说过分的事，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两个小姑娘年轻，很快就放开了，在杨柳有意无意的诱导下，倒是说了很多模特儿之间私下的小秘密。
比如这个表面光鲜，实则很懒，衣服都不愿意洗。
比如谁的家庭条件好，很高傲；谁又是个表面乐呵，实则心里很记仇，最好不要惹到她。
气氛和谐得很，杨柳刚好吃完饭，便问道：“宋明明这人怎么样？”
说到了宋明明，两人明显迟疑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
因为那天的简短聊天，宋明明给杨柳留下了点印象，但其实并不熟悉此人。本是随便问问，见两人这样迟疑，反而勾起了杨柳的兴趣。
“怎么？这个人不好说？还是不想说？”杨柳笑道：“我们是随便聊聊，我对她们不熟悉，不过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眼里的她们是什么样的。当然，我以后也会自己观察、发现！而且，我们之间的谈话不会传出去。”
小李忙摆手，解释道：“杨经理，我们可不是怕会传出去，再说，我们本来也没有说她什么，怕什么？”
“我看你们的样子很纠结，还以为你们怕她？毕竟刚才说到别人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多纠结。”
“是这样的，杨经理，宋明明这个人吧，我们都有些看不透，反正就是八面玲珑，没有一个人和她有过一点点的不和。”小黄接了话头，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更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可小李性子更加直一点，直接开口道：“可这人就是有点奇怪，虽然看起来亲和，可我们就是好像和她隔了一层，其实吧，她那些小心眼我们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一些，大概就陈云帆是真心把她当朋友护着了。”
杨柳撑着下巴听着小李和小黄的话，既然打开了话匣子，两人便你一句我一言说开了，杨柳只需要适当的时候表示惊讶和点头认同。
这两人对于陈云帆倒是一致好评，令人羡慕的条件和大大咧咧的性子。但缺点也同样明显，就是过于单纯，看谁都是好人。
这也和杨柳最初的大概印象相吻合起来。
吃完饭后，杜霜又过来了，小李和小黄立刻出去上班。
杨柳发现，只要在这里待着，她就没有一刻的消停。
晚上下班回家，林志宇已经到家了。
“哎呀，我真的不想去晨曦，实在是太累了，我今天让小李快些招人，只要招到人手，我就可以躲懒了。”
客厅里，林志宇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杨柳走过去坐在林志宇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家里没有人她也不避讳人，这可是难得的二人世界啊！
“什么事都是刚开始的时候要累些，等上了轨道就好了。一会儿吃了饭早些洗澡睡觉休息吧，你最近是不是累瘦了？”
“瘦了倒好，我就是怕黑了，更怕长皱纹！”杨柳在林志宇怀里扭来扭去嘀咕着。
突然听见餐厅有动静，杨柳吓了一跳，猛然转头，看见陈妍正在往桌上放菜盘，而身边还跟着一脸戏谑的刘海洋端着汤碗。
“呀，陈妍做饭了啊！”杨柳为了掩饰尴尬，忙从林志宇身上起来，边朝餐厅走去，边问笑得别有深意的刘海洋：“刘海洋怎么又来了？”

第385章 偷听
刘海洋颇为得意地一笑，把端着的汤碗放到桌上，伸手搭在刚要离开的陈妍的肩膀上，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以一个很亲密的姿势展示给杨柳看，眉角眼梢都万分嘚瑟。
杨柳觉得他这个动作多少有些幼稚，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
“你们在一起了？”
见杨柳惊讶，陈妍是又窘迫又羞赧，想要挣脱刘海洋的手躲到厨房去，可刘海洋却不让她走，还非要陈妍当众表态才行。
“唉，你师父问你话呢，你可不能不说啊，你不承认的话，她还以为是我单方面的臆想呢？你亲自告诉她，不然我不放你走。”
陈妍的脸腾得红透了，但眼神却不敢看杨柳，左右躲闪着想措辞，但脑子似乎有些不够用，只是点了点头：“嗯，我们先试试看！”
说完就跑了，刘海洋得意的笑脸一下子僵住了，在杨柳爆发出的笑声里转身追去了厨房。
“哈哈哈！刘海洋的追妻路还有待考察啊！”杨柳转头对林志宇说。
林志宇摇摇头，继续看报纸，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见他不理会自己，杨柳哼了一声，又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去洗手吃饭，却听见厨房里传来刘海洋不满的声音：“你什么意思？试试，试什么？你这是不相信我......”
“没有不相信你，就是我们还不太了解彼此，自然是要有个过程的嘛。”陈妍带着安抚的声音传来。
可刘海洋显然不满意，还在抱怨：“好些夫妻几十年了也不了解对方，也不妨碍他们结婚过日子。”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
杨柳边洗手边侧耳偷听，她和刘海洋都认识多少年了，没想到快三十的人谈起恋爱来幼稚得不行，听得杨柳笑得直不起腰，但又得强忍着不能笑出声。
洗完手过来，刘海洋和陈妍也把最后的碗筷拿了过来，正好吃饭。
杨柳的眼珠子就在刘海洋和陈妍的脸上转来转去，就好像要用这对新晋情侣下饭似的，后来被看不过眼的林志宇给拍了一下胳膊才收敛了。
因为陈妍害羞，大家也不当着面说他们俩的事，林志宇和刘海洋说起今天去见招商的领导。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把杜秀荣喊来了。那个领导本来想摆架子，结果杜秀荣一来，就是个做孙子的料。”
杨柳笑着调侃：“你也是个少爷啊，怎么不如杜秀荣好使？”
刘海洋满不在乎地给陈妍夹了稍远处的菜，嘴里说道：“我离开京都多少年了，还认得我的不多，再说我现在很低调，都多大的人了，还和以前一样冲动怎么行？”
说完，他看向陈妍，凑近了一点道：“再说，我是要结婚的人了，该成熟了！”
陈妍伸手推了推他：“坐好吃饭！”
“好嘞！”
杨柳没眼看刘海洋的样子，专心吃饭，过了一会儿，又看向林志宇：“对了，你们说了没有，我们想要地的事。”
林志宇皱了皱眉：“这事不着急，我今天提了一下，可对方支支吾吾没有个明确的答复，就连杜秀荣问了，他也说这件事他做不了主。不过，据我了解，现在对外商倾斜力度很大，希望能引入外来资金，大约是更倾向于和外资合作。”
杨柳沉默了，人家在杜秀荣面前做孙子，可不代表杜秀荣就真的能扭转乾坤，不过是在这边加了点砝码，至少，这边的诉求他们是要多多考虑。
“那你们杂志采访陈院长的事如何了？还有之前说请电视台来采访的事还行不行？”杨柳又问道。
林志宇道：“我明天就安排记者和摄影师去采访，争取上下期刊。不过今天和刘海洋也商量了一下，最好先不惊动电视台的媒体，他和杜秀荣先去找找关系跑一下这个事，先把事情按下来，再说买地或者租地的事。”
现在这个时候，干什么事都牵扯太多人的神经和目光，要慎之又慎，何况还是买地这样的大动作，稍微一个不注意被刘家和杜秀荣家的对手抓到把柄反而诬告他们仗势欺人、阻碍招商就不好了。
吃完饭，刘海洋也不留下来收拾碗筷，拉着陈妍去看电影去了。
杨柳和林志宇一起收拾碗筷，杨柳叹气道：“人一旦懒惰下来，想要勤快就有些费劲了。我好想念范姐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林志宇也不习惯做家务，闻言便说：“咱们院子太大了，一个人搞卫生还是累，要不找个人来帮忙打扫打扫院子和客厅、厨房，顺便给我们做一顿晚餐。”
之前杨柳是跟着工作室吃的饭，不过工作室的宿舍搬出去了，再送饭到家里就有些不方便了。
再找个人似乎也不错，毕竟家里不缺这点钱，何况杨柳和林志宇都忙，院子里落叶只要一天不打扫就积了一层了。
“我看见胡同外有一家中介，上面好像有一条是钟点工，我明天去问问！”
杨柳说着，又想起曹勇昨晚说的话，有些怅然道：“也不知道范姐现在心情怎么样了，但愿她能放开些心胸，不要去纠结过去的日子了。”
范燕正在最初杨柳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小房间里，和曹科一起吃着晚饭。
屋子收拾一新，回来后和曹科一起把老旧的家具换了，又把墙壁刷了一下，灯泡也换成大瓦的，屋里看起来亮堂堂的。
曹科很担心母亲，时不时看向对面沉默吃饭的范燕。
范燕发现了他的目光，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林钰不是喊你去乡下玩儿吗，你明天去接他们吧，过几天我们就走。”
“妈，你跟我一起去乡下玩几天吧，现在乡下瓜果蔬菜都很多，保管你吃个够。”
范燕看着儿子，感叹道：“你还真的把他们家当成自己家一样自在了。”
第二天，曹科还是一个人去了乡下，范燕去东湖杨柳家看了看，这里的屋子平时交给刘文英在打理，她自己没有时间，不过请了人专门负责，隔一天两天就过来开窗透气，擦拭窗户和打扫。
所以，屋子里很干净，几乎不需要打扫，范燕转了转，想起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忍不住捂嘴哭了。
那时候多难啊，可她有等的人，有盼头，并不觉得苦。
可现在生活好了，她却离婚了，也迷茫了。

第386章 杜霜的回忆
当天下午曹科和林钰、林博就被杨江送了回来，第二天送他们坐火车去广市。
当晚，钟志鹏请客，大家一起好好聚了聚，下一次见面又要很久了。
林志宇和刘海洋分头行动，刘海洋拉上发小杜秀荣走领导关系，而林志宇则亲自去做陈院长和未来星的采访，算是公私兼顾了。
杜霜去了PD在京都的办事处，和对方负责人谈了模特儿的事宜。
回来后杜霜和杨柳报告细节，对方是个F国人，杜霜倒是没有语言障碍，也谈妥了下周带模特儿过去面试。
“PD新店开张，肯定要挣走很大一笔钱。”杜霜感叹又有些可惜。
杨柳听着杜霜话语里的意思，似乎是有些不满PD在国内挣钱。
“你不是在国外长大的吗？我还以为你心里更向着国外。”
现在崇洋媚外的人多了，就算是港台的商人都看不起国内，所以才有此一问。
杜霜的眼里闪过十分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杨柳，还是因为和PD的人谈话触动了她的神经，总之，这一刻的杜霜情绪外露，平时冷淡的盔甲好像裂开了一条缝。
“我母亲是县歌舞团的舞蹈台柱子，长得漂亮极了，后来被一个外国人看中了，要娶她。我当时十岁，父亲已经病死了两年，我母亲便带着我改嫁到了国外，当时在外面县都是轰动的事情。”
杜霜看着窗外，陷入了回忆里。
“当时我妈笑得多甜啊，家里络绎不绝地来人打探那个洋人，也和我妈一起畅想一下未来的日子。”
所有的畅想中全是美好，却独独少了异国他乡的苦。
“我们到了国外后，还是好过了两年的，我上了当地的学校，我的成绩非常好，也认真得很，虽然同学们不喜欢我，排挤我，但老师喜欢我，而且我妈每天会开车接送我上下学，其实我那时候过得还不错，甚至还交了几个朋友。”
可变故就发生在两年后。
“两年后，我养父出了车祸，他喝了酒撞死了人，自己也落得个双腿截肢的残疾。自此后，家里一落千丈，从当时的房子里搬到了一栋小房子里住，养父丢了工作，开始在家酗酒，醉了就开始打人，当然主要是打我妈，我只要小心点不靠近他，他也没有办法打到我。”
杜霜停顿了片刻，再次开口：“我也从那个刚适应的学校离开，去了家附近的一家很糟糕的学校，开始了我糟糕黑暗的人生。”
“这个学校不在乎成绩，我的努力和成绩反而成了大家攻击我的地方，当然，还有我的皮肤也是他们看不惯的地方。老师也不再欣赏我，反而纵容大家欺负我这个黄皮肤黑头发的女孩。”
杜霜没有了朋友，没有表扬她的老师，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而且，母亲开始去打零工，不再有时间来接送她，甚至没有力气和时间去关注女儿过得好不好。
也有可能是母亲想要避开这样的话题，问了又能如何？她已经自顾不暇了，问了也只是多添一份烦恼罢了。
经过一年的时间，杜霜终于融入了这个地方，她是聪明的女孩，知道寻找他们的性格弱点，然后加入他们，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虽然她时常在夜晚感到孤独和愧疚。
她会想起她父亲，那个温和的男人，会把她抱在怀里指着书教她认字，给她讲道理的父亲，若是知道她如今的样子，会不会心疼地呕血。
“我十六岁的时候，身体突然就窜高了。我养父身体也差了很多，他再动手打我妈，我也能制住他，就那样，用手臂从身后勒住他肥胖的喉咙，他吓傻了，拼命挣扎，不得不放开抓住我妈头发的手，转而来攻击我。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当时想着，大不了一起死算了。”
她自嘲一笑，转头看向杨柳，耸了耸肩膀：“显然，我还是清醒过来，在我妈的哭声和哀求声里，放过了他。”
“我妈怕了，我养父也怕了，但他确实收敛了暴躁的脾气，就连酒也少喝了些。保持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并且开始有意识锻炼身体。当时，我和我母亲以为他开始变好了，心里还挺高兴。”
杨柳见她突然就停住了，然后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了几下，很快被控制下来，于是劝道：“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杜霜摇摇头：“难得我今天想要发泄一下，就让我说完吧，虽然对不起让你听这些负面的东西了。”
杨柳摇摇头，表示没事。
杜霜继续说道：“他是个聪明人，只是被酒精麻醉了神智，后来我才知道，他锻炼身体是为了对付我。”
“我日益强壮，跟着外面的同学混，打架练出来一身的力气和矫健的身手。他害怕我要取代他在家里的地位，所以，必须要反击我。”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根本赶不上我成长的速度，我的个头持续窜高，十六七岁已经成了大姑娘的样子，他看我的眼神也逐渐变得让人恶心。”
杨柳的双手握紧，眉头紧皱，对于杜霜当时的情况已经有了画面感，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油腻腻的老男人，用浑浊的眼珠子盯着初长成的养女，那确实够恶心。
“我没有告诉忙碌的母亲，她为了一日三餐已经费尽所有的时间和力气。后来，我看到一张招聘模特儿的广告，就找了过去，幸好，我的身高达到了他们的要求。”
“接下来的训练很苦，尤其是我的肤色依然受到大家的排挤，但这是我抓到的唯一机会，我不会放弃，我拿出了小时候学习的劲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拼命练习，最终被选中去走秀，哪怕是走在末尾，但我依然让人一眼就记住了我。”
可生活依然不容易，她挣了钱后，想要接母亲出来，可母亲却没有享受到好日子，她劳累过度死在了工作岗位上，虽然获得了一笔赔偿，却全被那个老男人拿走了。
自此后，两人再无任何交集。
后来，杜霜年纪大了，在国外也渐渐不怎么能接到活儿了，就在这时，吴茜找到她，想邀请她回国做老师，帮忙培训模特儿。
对于杜霜来说，这个行业是她唯一擅长和喜欢的，也是她的救赎，所以，她十分严厉，看起来似乎不通人情，其实她大概是不擅长这些人情世故。
她只知道要拼命，要努力才能有未来，也就是这段时间和杨柳的相处，才让她找到了些回国的感觉。

她已经不需要用一层又一层的盔甲来武装自己。
她说完后，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释然了：“等这段时间过了，我想去F国把我母亲的骨灰带回来，安葬在我老家，也想去看看我父亲，回来至今，我都不敢去看他，我就怕他失望，会觉得我不够好。”
“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你怎么会不好呢，我们都很佩服你！”杨柳说的是实话。
“你的毅力和责任心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还有，听完你的经历，我觉得更是佩服你，你通过自己的努力，在那样的环境下让自己变成一个让人赞叹的人，真的很了不起！”
虽然杜霜没有说那几年为了对抗暴躁的养父、为了保护母亲不被打，她付出了多少努力，但不妨碍杨柳脑补出来，在那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们母女是绝对的弱者，杜霜的困境可想而知。
“杨柳，其实我不愿意回老家还有一个原因，我怕见到当年的那些认识我妈的熟人，我更怕他们认出我来，然后问我妈和我在外面过得如何？我想给我们母女保留一点体面。
当初走得多风光，现世就有多残酷。
杜霜说完后离开，杨柳也起身去了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