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上了车，见林志宇靠着椅背目视前方发呆，听见声响猛地回头，转头问：“林月找你干什么？”
“没什么，她怕自己的利益得不到保障，想要确认一下。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不用管了。”杨柳说得轻描淡写，林志宇看了她一眼，杨柳究竟想干什么并没有跟林志宇细说；不过林志宇知道她不会胡来，便也没有多问。
“我知道你有分寸，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想管的意思。”
林志宇准备发动车子，却听见杨柳调侃道：“哎呀，难道你在关心林月？”
“胡说什么呢？我关心她干什么？你看我有那么闲？”林志宇瞪了她一眼，突然问：“你说，以后我们老了，会不会也被林钰和小博嫌弃？”
“怎么会？谁要是敢嫌弃我们，我们就把他撵出去，我们的家产一分都不给他，我们可多请几个人回家照顾我们，实在不行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养老院住着也行，天天和那些老头老太太一起玩，至少不寂寞。”
林志宇噗嗤一笑，心里的烦闷也散去不少：“行，只要我们在一起，怎么着都行。”
杨柳知道林志宇心里有些堵，便安慰道：“再说了，你们家这情况本来就复杂，而现在的局面大多都是林志宇他那个妈造成的，是她亲自把三个孩子的关系搞成了对立。又造成了你们父子不和的情况，她可能还沾沾自喜，以后这个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林志军的了。”
林志宇也早就看明白了，点了点头。
“而你爸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作为一个父亲，没有做到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反而是以打你来平息家里的矛盾，这样既让你难受，又助长了林志军母子的气焰。而林月呢，其实也是在夹缝中生存，养成了现在这种贪婪又懦弱、还是墙头草的性子，哪边有利益就跟着谁，毫无立场。”
林志宇启动车后慢慢行驶，思考着杨柳的话。
想了想，杨柳又补充道：“其实她并非没有立场，只是在利益面前，立场和友情、亲情都没有不那么重要罢了。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倒也无所谓。可她偏偏还要摆着一副我可怜、我是弱者，我被人欺负了的模样，这就有点恶心人了。你知道以后的人把这种人称为什么吗？”
“什么？”林志宇下意识问道。
“白莲花，绿茶！只会呜呜呜，嘤嘤嘤！哈哈哈！”说道最后，杨柳忍不住大笑，林志宇无奈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翘。
“我现在有点明白我爸那时候的心态了。”
林志宇收回手，语气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感触：“大约在他心里，林月始终是外人，而阿姨也和他是隔了一层的半路夫妻，他对外人总是会客气一些。”
所以，林志宇才是他的最亲的儿子，所以他才会毫无忌惮地对他？林志军也是亲儿子，可那是有亲妈护着的亲儿子，和林志宇自然不一样。
现世中的确很多人是这样，好看的一面都给了外人，而最不堪和最暴躁的一面都给了最亲的人，只因为，他心里知道，这人是无论如何不会离开自己，最终也会原谅自己。
杨柳扶额：“做他的亲儿子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有的选择，我宁愿不做他的儿子。”林志宇怅然一叹，命中注定的父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开车，回家！”杨柳不想再提这些糟心事，大喊一声，也把心里的那点不痛快吼掉。
“好，回家！”林志宇笑了，踩下油门加快速度。
家，应该是温暖的、幸福的，而不是充斥着暴力、隐忍和算计。
当然，自从陈菊进门，林家就走偏了。
林月回去，陈菊抱着双臂坐在客厅沉着脸盯着林月。
“林月，过来坐，妈有话问你。”
林月自然知道没有好话，可刚被杨柳怼了，心里也不顺，而且看这架势就没有好话，所以她转身进了厨房：“妈，快十二点了，先做饭吧，爸是病人，不能饿着！”
见从小到大一直听话乖巧的女儿竟然和自己对着干，陈菊气得她起身冲到厨房，对着林月一阵骂。
什么白眼狼？什么和外人合谋欺负亲妈和亲弟弟？
林月本来是任凭母亲骂，可当听见她骂当初就该把她留给她亲爸，让她被打死算了时，林月终于忍不住了。
林月把锅铲扔到锅里，发出哐当巨响，吓得陈菊一激灵。
“妈，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林月的胸口剧烈起伏，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望向陈菊满眼哀伤和失望，眼泪就突然不受控制，噗簌簌往下掉：“我小时候被那人打，你护不住我，我不怪你，因为你也被打。”
她抬起手背擦掉眼泪，继续说道：“我跟着你来了林家，你说让我改姓林，说这样就能让爸高兴，可我长大后才发现自己就是个笑话，我以为我是林家人，可你们谁把我当成林家人了？”
陈菊气势稍弱，吼了句：“怎么就没有把你当林家人，我不是还把工作都给你了？”
林月陷入自己的痛苦中，完全听不见陈菊的话：“别人对我怎么样就不说了，可妈你呢，你也把我当成个累赘，当成拖油瓶，当成了要抢你儿子东西的外人。”
那些年的事并非不委屈，只是她装着忘记了。
“妈，你心里，我也是个外人吧，是个嫁出去的女儿，是那盆泼出去的水吧，你早就盼着甩掉我这个包袱了，那当时你干嘛带着我走啊，你就该让我自生自灭算了。”
“啪！”又气又怒的陈菊上前一巴掌扇在林月的脸颊上：“你给我闭嘴，我不把你当亲生女儿，我会把好好的工作让给你而提前退休，每个月就拿着这么点点工资，连塞牙缝都不够。”
陈菊越说越气：“小时候，我让你带着弟弟，你满脸不耐烦，一天天的就爱和林志宇玩，做出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我看着就来气。你骨子里留着你爸的血，就是专门来气我的。”
“工作、工作，从小到大，你对我唯一好的就是给了我工作，让我从乡下回了城。就因为这个，我每个月都把大多数的钱给了你，可弟弟呢？他白吃白喝都是应该，你甚至愿意养着他的媳妇。冯美娟嫌弃老房子破旧，你就撺掇爸把老房子卖给林志宇，然后给林志军买楼房，我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就不能对我也好点？”
吵架翻以前的事最伤人，而吵到一定份上，话赶话更是口无遮拦，大约三分的不满，也能说成七八分，加上语气不善和听的人不理智，那便成了十分的恶意。
母女二人在厨房大吵起来，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了出来，林志军来了厨房也没有劝架，而是指责起林月来，这不是劝架，而是火上浇油。
何孝国也忍不住跑了过来，正好看见林志军伸手推搡林月，老实人也怒了，推开林志军就是一拳揍到他的脸颊。
何孝国和林志宇动起手来，把陈菊吓得尖声大喊，林月想上前拉架反而被碰伤。
直到林强从床上起来，到厨房砸了一个暖水瓶这才终止了这场愈演愈烈的争端。
林强喘着粗气，脑子一阵发晕，何孝国恢复理智，忙去搀扶着他。
林志军被冯美娟和陈菊围着检查伤，林志军满身戾气瞪着何孝国，眼神似乎要杀人。
缓过来的林强大吼一声：“这个家还姓林，老子还没死呢。”
进屋里的人静了下来，林强降低语气：“林月，你进了我家的门那天，上了我家的户口改姓林的那天起，你就是我林强的女儿，这个家，你安安心心呆着！”
几十年来，林强从没有这么硬气过，从没有这么明确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从没有这样行使过一家之主的威严。
气得脸变形的林志军重重哼了一声，甩开陈菊和冯美娟的手，开了大门走了，冯美娟追出去已经看不见人影。
陈菊也随后追了出来，见冯美娟有些疲惫地回来，忙问：“没见到人？这大冷天的他要去哪里？”
冯美娟没好气的说：“我哪里知道他去哪里？妈，这个家天天这样乌烟瘴气的想什么样子？”
陈菊也重重叹了口气：“今天是我不该和林月吵架，好好说就好了。”
“我看啊，不是好好说的事，林月这次回来就是冲着讨好爸，想要分咱们家的房子的。”
陈菊没有反驳，而是想了想才道：“等你爸气消了，我哄哄他，让他先把房子过到志军名下。”
听见陈菊这样说，冯美娟这才露出笑脸，上前挽着陈菊的胳膊亲亲热热回家。
隔壁贴在门口偷听的阿婆瘪着嘴，立刻穿上衣服戴上围巾轻手轻脚下了楼，新鲜的八卦必须新鲜出炉。
回家高高兴兴吃饭的杨柳可不知道，林家已经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斗。
家里的春联是林志宇写的，却被陆老头百般嫌弃，亲自上手写了几幅，得到了大家一致赞扬，就连范燕都要了一副陆老头写的春联准备回家去贴。
被众人嫌弃，林志宇有些汗颜，直说在儿女面前丢了脸，杨柳笑得直不起腰来。
还是最贴心的林钰安慰爸爸：“爸爸好好练，等到了陆爷爷这个年纪，一定也很厉害。”
方老师也忍不住露了一手，徐老师和杨柳跟着去了厨房帮范燕一起准备饭菜。
方涛的调了工作，如今跟着刘国栋的秘书学习。刘国栋的秘书过完正月就要去下面的县走马上任，以后的事就要交给方涛，所以方涛这个年是不能回来了。
方老师和徐老师就被接到东湖来住，一大家子热闹非凡。
在林钰一再要求下，曹科现在也住在东湖老宅里，三个孩子玩得很疯，林钰的脸上已经没有当初的怯懦，反而显现出了她的聪明和领导才能。她领着曹科和朱阿生一起，用杨柳的塑料珠子照着杂志串了珠串在东湖边上摆摊，竟然挣了不少钱。
后来还在杨柳的帮助下，学会做一些头绳，竟然有了回头客，小博整天跟上跟下，也有了一点提成，高兴地把钱交给妈妈存起来。
家里有了浓郁的过年氛围，看着这一切，杨柳心里格外高兴，多少年没有这样热闹地过年了。
前世，儿子大学后几乎不怎么回来，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和林志宇，那时候的自己很忙碌，过年休息也是短信、电话不断，饭局不断，而那时候的林志宇很沉默，大年三十请的阿姨放假后，家里更是冷清得可怕。
现在想来，她不停忙碌，其实也是不想面对冷清的家吧，她也喜欢热热闹闹的过年。
可在这样万家喜庆的时候，总有些让人不愉快的人或者事出现。
门被敲响时，外面站着的竟然是艾芸。
杨柳自然不会没有风度让人站在外面，把人请了进来坐。
艾芸对国内的印象一直不好，但进入这个家里就有种很奇特的感觉，首先是干净，其次是舒服。是那种让人很放松的舒适感。
木沙发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后背还有几个卡通图案的抱枕，当然，艾芸并不认识这是什么图案，只觉得很可爱。
范燕端了茶过来，杨柳请她去隔壁把在练毛笔字的林志宇喊了回来。
林志宇进来时还笑呵呵的，他的书法刚才被方老师夸了有进步，可一看见艾芸笑容就僵住了。
“志宇，艾老师来了！”杨柳语气轻松，就好像双方并没有过节。
“艾老师好！”林志宇坐在杨柳身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是杨柳解了围：“师父不是找你有事吗，快去吧，我招待艾老师就好。”
犹如得了圣旨，林志宇忙起身，连客气话都省了，朝艾芸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他还是怕我，不知道是怕我什么？”艾芸轻笑，一语双关道。
“还能怕什么？”杨柳笑道：“怕人言可畏呗，他不同艾老师受的是国外开放教育，他是个老实人，怕麻烦！”
“你啊，可真是会说！”艾芸笑。
“彼此彼此！”杨柳同样笑。
沉默一阵后，艾芸笑道：“你就不打算留我吃午饭？不是说国人最是好客吗？”
“是好客，不过，我们搞不清楚艾老师究竟有什么目的，不敢随便留，我胆小，怕啊！”
“你会胆小？说笑了！”艾芸脸上的笑淡了些，话都说道这份上，杨柳依然滑不留手。
“哈哈，让艾老师见笑了！”
无论多厚脸皮，艾芸还是离开了。
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关了门，她转头看了眼紧闭的门，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转身大步走了。
等她走后，林志宇才回来，见杨柳在屋里，忙进去看杨柳的脸色。
“我真不知道她会来？”林志宇说得小心翼翼，还仔细观察杨柳有没有生气。
“我知道！”杨柳突然问：“她这么优秀，你就没有一点心动？”
“有什么好心动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林志宇急忙撇清自己：“还有啊，我总觉得她是个奇奇怪怪的女人，你说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这种感觉，杨柳也曾经有过，不过今天看来她又正常得很：“说不定就是哦，我听说过有的人有多重人格，说不定艾芸就是这样。”
“管她的，反正还是少来往的好。”林志宇不想谈艾芸，觉得有点恶心。
大年二十九，范燕和杨柳、徐老师一起做了很多半成品的菜，大年三十范燕就不过来了。
杨柳挑选了好些蒸菜和凉菜，让范燕离开的时候带走，范燕很是感动，这些足够他们一家过一个好年了。
而林志宇今天却不得闲，因为他接到了一个推脱不掉的宴请。
今天是县里的领导在新星饭点包了场，为了庆贺今年县里有了很好的发展，所以，各行各业有些名头的人都得到了一个名额，当然，前面几排的座位上都有名字，其他靠后的没有，显然为不重要却弄到了名额的人准备的。
杨柳在前几天就收到了刘厂长的邀约，但杨柳拒绝了，这样的场合吃也吃不好，完全没有必要去做一个陪衬。
谁知，林志宇昨天也收到了电话邀请可以带一位家属参加宴会。
林志宇百思不得其解，和杨柳一分析，可能是他作家的身份被曝光了！
“你拒绝了刘厂长，那要不要陪我去？”林志宇问杨柳，谁知杨柳还是拒绝了。
“我拒绝了刘厂长，结果看见我又出现，无论什么原因都会让她有些尴尬的。你带方老师去吧，他对这种场合熟悉。”
杨柳凑近了林志宇，道：“听师娘说，四小的那个赵主任要去参加宴会，在方老师面前显摆过，方老师这两天都有些闷闷不乐。”
得，杨柳不愿意去的地方，却是很多人想尽办法都想去的。
“方老师，还远着呢？”杨柳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停到路边。
“你们俩还年轻，不懂这些，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有几个有车的？要是惹来嫉妒就没必要了。”
说完，方老师就打开车门下了车，林志宇对杨柳道：“我们出来的早，我陪老师走走，你小心点开车，饭后我和方老师自己回去。”
“嗯，你也小心些，这样的场合少说多看，宁可不结交，最好不得罪人，但也不用怕事。”
林志宇很是无奈：“我跟着老师呢，还有，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孩子看？”
“我把你当我男人看，快去吧！”杨柳挥了挥手，让他赶紧下车。
方老师背着手走得意气风发，没想到还能沾学生的光。
而对于林志宇来说，在自己的成长道路上，方老师更像是引领他前行的父亲。
一师一学生慢慢走到红星饭店门口，远远就看见饭店门口一条高高挂着的横幅。
红星饭店的经理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两位服务员，他们笑容可掬的迎接每一位来到的宾客。
经理是人精，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基本都认得，见到来人先是哈哈一笑，寒暄一句两句就让人往里迎。
林志宇和经理算是熟人了，杨江结婚经理也到了家里参加婚礼。
此时一看林志宇陪着方老师走过来，双眼一亮，笑容亲切了许多：“方老师，林老弟，你们来得早啊！”
林志宇笑着寒暄：“今儿你怎么亲自迎宾啊？”
经理凑近了点：“今天能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不在这里心里不踏实。”
“理解理解，你先忙，我进去了，改天聚聚！”林志宇识趣，说了两句便要进去。
经理道：“咱们自己人，我就安排人陪你进去，第二排右边，五号桌，桌上有名牌，自己对号入座。”
林志宇和方老师往里走，感叹道：“还搞了名牌对号入座，是怕有人先来先到乱坐吗？”
方老师笑笑：“说是宴会，其实和开会差不多，什么人往哪里坐都要安排好。不然，遇上不识趣的怎么办？”
从门口望去，大厅的桌子呈扇形从前往后排开。
第一排只在正中放了一张大圆桌，放了十二把椅子，上面没有放置名牌，显然，这一桌不会有人坐错位置。
第二排一溜排开四张桌子，三排五张桌，以后就是小些的桌子，同样没有名牌，这才是自己选择的位置。
那么，奇妙的便是二排到五排的位置，方老师说：“看单位和个人的级别，还有贡献多少来决定坐位。”
林志宇和方老师找到自己的位置入座，林志宇拿起白纸写的纸牌，叠了放进口袋里。
虽然的第二排的边缘，但足够让人议论纷纷了。
方老师一边和林志宇讲其中的官场规则和人际关系，林志宇虽然不混官场，但他写小说需要很多素材，所以听得十分仔细。
突然，一个久违的声音打断了师徒的谈话：“老方，你也来了啊，你怎么坐在这里？这前面可不能随便坐。，跟我去后面找个位置坐吧。”
来人的声音很热情，林志宇低着头在侧耳听方老师说话，闻言两人一起回头，身后豁然是四小的赵主任。
林志宇微挑眉尾，自从离开四小就不曾见过他，县城就是小，转来转去总能碰上。
赵主任那满面笑容在看见林志宇后变得尴尬起来，但不愧是脸皮厚的老油条，那眼珠子一转，笑得毫无芥蒂，就好像林志宇还是那个跟着他们去见世面的小子。
“小林啊，你跟着你老师来的啊，你看你老师对你多好，你师娘都没带，偏偏带了你。”
林志宇笑笑，他不想和这小人说话，但不影响他观察赵主任，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不少见。
方老师本来想炫耀一下是自己跟着林志宇来的，可见林志宇不置可否的样子，便也没有多嘴，林志宇有分寸，他说不定有他的打算。
当初四小的事，赵主任自认没有和林志宇起直接冲突，所以时间一久，他也淡化了此事。
他四下看了看，见周围都没有人，便拉开空凳子坐了下来，摆开架势要和方老师两人聊一聊。
“我这名额还是卢校长亲自给我的，四小一共就两个名额，还是卢校长去帮我要了一个。”
林志宇心道，这名额还挺难得吗？眼前得意的赵主任说不定是花钱买的入场券。
又听赵主任问方老师：“照理说你都退休了，怎么还能得到邀请呢？”
自从赵主任当初没有帮林志宇处理四小绯闻的事后，方老师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但耐不住这人脸皮厚，依然是笑脸迎人。
“我怎么来的还要跟你报备啊？你管得还真多。”方老师语气不善怼了一句。
赵主任脸色僵了僵，随后又换了话题：“卢校长年后要调走了，你们知道谁接替正校长职位吗？”
见他的眼神落在林志宇脸上，两人都有了猜测。
“冯副校长要高升了，那赵主任是不是也要高升了？”林志宇并非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赵主任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哈哈哈，这可不能乱说!”
嘴巴说着不能乱说，但那得意已经不在掩藏，想来是定下来了。
林志宇心里冷笑，听着方老师询问学校人事变革，从兜里拿出那张写着名字的纸在桌上叠纸飞机玩。
赵主任今天有些得意忘形，这几个月被方老师奚落得不行，现在即将高升，忍不住显摆一下，好出口郁气。
其实，他说话时，看见了林志宇在干嘛，同时也看见了他们面前是没有名牌的，心里猜想是年轻人不懂事乱玩，一会儿可是要遭殃的，所以他也不提醒林志宇，想着一会儿看他的笑话。
他如此笃定的原因是，就连卢校长和冯副校长也只在第三排的角落里有位置，且没有带家属的资格。
眼前这两人，一个是退休老教授，一个是没有工作的小毛孩，这一排怎么可能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第230章 不好吃的宴席
本桌的人也陆续落座，赵主任不得不站起身让座，并伸手去扯方老师的袖子：“老方，走，跟我去后面找个位置坐，我们再接着好好聊。”
方老师坐着不动：“你先去，我再坐一会。”
“你这样等着人赶就不好了吧！”赵主任有些不悦，以为老方还在和他唱反调。
自己即将高升，还依然拉下脸来和他说话，这是完全做到仁至义尽。
方老师烦得很，不耐烦地连连摆手：“我说了我不走，我就坐在这里，看看谁来赶我？行了，你快去占个好位置，不然一会儿就要坐到门口去了。”
赵主任心下一惊，忙回头望去，大厅里乌泱泱的人头攒动，他也顾不得老方，转身就匆匆往占好的位置去了。
幸好位置还空着，他一屁股坐下后心里头才安稳了。
心下大定，便直着脖子盯着老方，就盼着他们被人赶走，也算是帮自己出了口气。
可直到那桌人坐满，他们还是稳稳坐在位置上。
赵主任拒绝去想那个可能的答案，便问旁边的人：“第二排的位置是可以随便坐的吗？还是有多余的空位啊？”
身边的人看傻瓜似看着他，留下一句不屑的话：“你觉得呢？”
“应该不可能！嘿嘿！”赵主任讪笑着答了一句。
可他却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头发晕，身体发热。想要解开扣到脖子的钮扣，又觉得不够庄重。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老方，还有他身边的林志宇。
究竟是谁？他们又攀上了谁？
刘厂长和荣升厂长的宋敬华一起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制衣厂和纺织厂的高管。
当初打电话来说可以带家属，但现在看来，几乎没有带家属的，基本都是单位得力副手，不知道是为了挡酒，还是为了显示身份地位？
他们俩的位置在第二排的正中间，这是很高的待遇了。
宋敬华志得意满地扫视四周，突然看见了林志宇，微微一愣：“刘厂长，那是杨柳的爱人林志宇吧！”
“还真是！”刘厂长顺着看了过去，见真的是林志宇。
正好，林志宇也看向他们，刘厂长只是和他点了点头，可宋敬华却对林志宇招了招手，林志宇就只能和方老师说了声：“老师，我去和熟人打个招呼。”
“嗯，去吧！”方老师正和隔壁的人聊得火热，这一桌都是文化人，基本都是古董、字画、文学之类的爱好者。
林志宇过去后微微弯腰方便听清他们说话。他做足了晚辈的姿态，令宋敬华十分满意。
“杨柳呢？我让她跟我来，她拒绝了，怎么连你也被拒绝了？”见人已经过来了，刘厂长便开口问道。
“家里一大堆事，两个孩子也要人管。当然，最主要的是她真的不喜欢应酬。当然，您二位不是外人，今天杨柳还说要请两位吃饭，两位可不能推辞。”
林志宇笑着解释，态度温和真诚，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这是林志宇从小练就的本领：装乖。只要他愿意能让所有人疼惜他，可他偏偏不在林强和陈菊面前装乖卖巧，反而倔得很。
宋敬华也在一旁说道：“看来杨顾问确实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才拒绝我们的邀请。哈哈！”
林志宇心里有些佩服杨柳的先见之明，要是真的遇见她在场，就算这两位不说什么，可谁知道有没有人背后拱火？
又听宋敬华道：“你们请客我是一定到的。不过，这城里该吃的都吃遍了，也没有什么稀奇，我还挺想去你们老家钓钓鱼，吃点你们家养的跑山鸡。哈哈哈，你能安排不？”
“当然能安排，自己家的东西，随便吃。宋厂长是给我们夫妻省钱呢。您放心，我回去就和杨柳说，正月里大家都去玩几天，包吃包住且服务到位！”
终于，主桌的领导簇拥着两位领导来了。
林志宇忙告辞回去，所有人都站起来，等到领导坐稳，大家才依次坐下。
只听身边有人窃窃私语：“中间的两位不是咱们顺裕的领导吧，没见过啊！”
“中间那位省城来的，左边那位是市里的。”有知道些的，便为人解惑。
“嘶！”一口气从牙缝里吸进去，然后又意有所指地说：“这就有些讲究了，我说呢，怎么莫名其妙弄年会，看来还真有深意？”
“不可说，不可猜，反正我们跟着上边指使做事就成。”
两人心领神会对视一眼，随后便正襟危坐听领导发言。
林志宇曾听杨柳说过，上次去国外考察，只有几个单位拿了少量订单，而三厂却是一枝独秀占了大半订单。
随后便是一系列的批土地，建顺裕制衣厂。这背后会有多少人在推动？又有多少人在扯后腿看笑话呢？
他的目光落在正中的刘厂长和宋厂长，眉头轻蹙，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庆功宴，同时，也是无形的鞭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顺裕的未来不好说。
刘厂长处变不惊还好，宋敬华就有些得意过头了。
林志宇低声和方老师说：“这顿饭，不好吃！”
方老师也看出些端倪，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他其实在担忧儿子，方涛也算是进入官场了，他能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