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崇终于听见了这位有些熟悉的女子的声音,蒙古话说的不算地道,语调上就有些怪,显然是没在蒙古生活过。
李星晚反手握刀,杀气腾腾的看着达崇,手腕一用力,咔嚓,刀身瞬间没入桌子。
“废话什么?”
达崇震惊的看着随裂开缝隙的桌子,切肉的刀并没有那么锋利能够刺入桌子里靠的多是蛮力,这才叫桌子瞬间裂开一道缝隙,上面一盘子羊肉颤颤巍巍,骨头上带的那点肉晶莹剔透。
他咽了一下口水,终于想起来了,这位几年前来过,还拿了金刀……
聪明人最怕莽夫,因为他们一个暴起,你就完蛋。
达崇不敢赌这位究竟是聪明人还是一言不合就动手,他立刻就跪下,指天发誓自己一定办好。
“小的这就去找人看着杜棱郡王的行踪,三日之内一定给您一个结果。”
这利索的样子,恪靖都快气笑了,看着达崇走出去后,她扭头对着姐姐们道:“从来不知道这小子竟然是个贱皮子,看来是我好性儿惯的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纯禧温柔笑笑,“好了,也是噶尔缄身份特殊,他心有顾虑,去年噶尔缄刚承袭了郡王的位置,真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去触他眉头。”
李星晚看着几位公主有些紧张的样子,心下叹息,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但是她们心里早有预感,端静的生活恐怕不尽如人意。
草原的风吹过蒙古包,从风中带来的是牛羊的叫声,夜晚的动物们也纷纷出来活动。
端静沉默的躺在地毯上,耳畔是男女的嬉笑声,细细簌簌的磨着人的耳朵,叫人不自觉泛起一股恶心,她拄着毯子起身,自己动手披上了一件披风,走出帐篷。
营地太大了,大到她居住的这顶帐篷离皇阿玛的距离甚至比从乾清宫到京城南城门的距离还远,好似从来都是这样遥远的距离。
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辰,这是她唯一喜欢的区别于紫禁城的东西。
风声和鸟叫声以及不知名动物的吼叫声在端静的耳边构成了一幅乐章,她有些后悔,没有带自己自己的陶埙出来。
成婚之后,一个蒙古的嬷嬷跟她讲过一些动物的知识,其中一个,她记得特别清楚,兔子是沉默的,是最能忍受痛苦的,即使被射穿了身体,它们依然一言不发,只是在沉默中死亡。
她曾害怕着不敢再听那些,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害怕现在才明白,也许她才是那只兔子……
第117章 觉悟
达崇做事果然是利索的很,他的副都统也不是白当的,他先是安排了人在日常活动时便盯紧了杜棱郡王噶尔缄的行踪,必须事无巨细的汇报。
此次皇上出巡,蒙古各部自然也需要过来请安,噶尔缄身为郡王出行不是那么简单了事,他随行的人员众多,均是噶喇沁部的人,还有一些是端静公主出嫁的时候跟随而来的奴才。
达崇用黄金买通了一个噶喇沁部的人,又不是叫他背叛,只是探听公主的情况而已,自然是很容易就做到了。
如此行动之下,他才发现了最大的一个问题。
噶尔缄是个混球并不是个秘密,他为人放荡轻浮,最好酒色,又是个十足十的糊涂蛋,仅仅是如此并不稀奇。
他将皇上赐婚嫁到草原的公主视作普通女子,漠视甚至是欺辱公主,动手的事情倒是没有,毕竟他心里还算是有点清醒在的,加上端静公主实在是太听话了。
不论是噶尔缄做什么,她都不曾反抗,一来二去,噶尔缄自然是当公主不存在一样,而他虽然好色却瞧不上公主,公主姿色并不差但是因为并不愿意奉承着他,他也不愿意过去寻公主,毕竟有大把的美人愿意捧着他。
夫妻感情冷淡在达崇看来不算是什么大事,即使是公主呢,嫁的人相处不好也是正常的事情。
曾经的淑慧长公主嫁第一个人的时候,夫妻俩感情也不好,甚至于会大打出手,淑慧长公主阿图骑马追了额驸十几里地愣是把鞭子甩出去了,气的额驸要拽公主的头发。
后来淑慧长公主的第一任丈夫去世,她又再次嫁给了巴林部的博尔济吉特色布腾,人称巴林公主。
所以夫妻感情不和实在不是值得奇怪的
在达崇看来问题最大的是那些奴才的态度,即使是端静公主的奴才也似乎是更加听噶尔缄的话,甚至于比起噶喇沁部落的人,他们更加轻视公主。
他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先下手,派人趁着夜色绑走了公主一个嬷嬷,因着本身便是营地里面的人下手,护卫自然是不会被惊动,加上达崇在绑了人之后直接带去了公主们驻扎的帐篷附近,那就更不会有人声张了。
四公主出行的架子还是挺大的,即使在皇上驻扎的地方安全是能够得到保障的,但是为了自身的地位和声势考虑,四公主还是带了不少随从,几乎是大公主纯禧和二公主荣宪的随从之和。
甚至在十里地开外,还有一队喀尔喀部的骑兵,那是四公主来时的护卫。
公主同额驸的帐篷并不分的那么清楚,额娘^_^驸也能察觉出公主们的行动。
可是大公主的额驸班第是皇上十分喜欢的女婿和臣子自然是随侍在身侧,加上班第为人谨慎从不出错,蒙古各部在这时候还是有些依仗他的。
三公主的额驸乌尔衮在做官上是比不上大姐夫的,但是他胜在出身好啊既是皇上最宠爱的二公主的额驸,也是淑慧长公主的孙子那就是皇上的外甥,翁婿关系自然亲密。
唯独一个四公主的额驸多尔济被搁置了,倒不是皇上对他不满,实在是他用处不大,关系也不没有那么亲密,真有什么政治上的事情,康熙直接找闺女说就是了,用不上这个女婿。
多尔济倒也老实,顶多出去跟人说说话,他自己跟恪靖公主感情好,本身也不是啥好色的人,自然是没太多娱乐,只是出去喝喝酒摔摔跤,倒是跟正好屁事没有的闲人胤禟对上了眼。
姐夫和小舅子从前不算太熟,这次反倒凑成了堆,这两日更是整天都待在一起。
四公主瞧着多尔济和弟弟玩在一处,而且还避开了大哥和太子,心里也是觉得不错,便不曾去管。
这日多尔济跟胤禟约好了一起去附近打些野物回来吃吃,他亲自挑了一匹特别漂亮的黑马,打算一会跟小舅子炫耀一下,出行之前自己就牵着马回到帐篷这里和媳妇告别一下,人还没进帐篷呢,就看见达崇拎着一个老妇出来了。
他抬着马鞭,指了一下,“这是谁啊?”
达崇心里直叫哎呦,又不好不回话,“这个,这个您得问公主啊。”
多尔济心眼子不多,也没想那些,直接开口就问,“问你呢!跟我绕什么绕。”
他是个标准的蒙古大汉,能比胤禟高一个头那种,又莽又憨,说话声音还大,这一句话出来附近侍卫都听见了。
达崇心里直骂娘,好家伙,你非让我说,回头公主骂你,你可别来找我麻烦!
这时候帐篷里的人也听见动静了,“进来吧!”
如果说四公主有八百个心眼子,那么多尔济只有一个,这一个还全用来看他媳妇脸色了。
整个部落从上到下,上到郡王多尔济,下到牧民自己养的牛,那全都得看四公主的脸色。
短短的三个字,多尔济已经听出来他家公主这是生气了,他犹豫的走了两步,想要立刻逃还不敢。
“四姐夫,怎得还在这,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胤禟闪着金光出现,多尔济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立刻拉着胤禟往帐篷里走。
“哎呦,九弟,走走走,快去见见你四姐。”
屋里面四个女人已经被端静的遭遇气的心口疼,荣宪更是捂着胸口咒骂起来,在这种愤怒的氛围中多尔济带着他小舅子横冲直撞的就进来了。
四公主指着多尔济鼻子就发火,“大清早的喊什么喊!”
多尔济委屈死了,路过问句话就挨骂了,窦娥都没有他冤枉。
胤禟眼力见最好,瞧出来这气氛不对,对着李星晚投过去疑惑的眼神,李星晚也是生气居多,倒是没有几个公主反应那么剧烈。
她倒了一杯奶茶递过去开口道:“四姐先消消气吧,咱们德想如何解决才是。”
胤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开始开口劝慰,毕竟四姐夫都挨骂了估计也不会骂他了,“是啊,四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姐夫也一定会给你解决的。”
他话接的倒是轻松,事情却直接甩到多尔济身上。
无故被cue的多尔济感觉自己和小舅子的友谊小船已经破裂,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人心真脏啊!
李星晚询问的看向大公主纯禧,纯禧点点点头,得到了同意,李星晚随即叹息一声,将事情讲来。
“那日同三姐一同用膳,发现三姐情况不对,身形瘦弱甚至于形销骨立,几位姐姐怀疑三姐是受了委屈又不愿意说,于是便命人暗自查探……”
端静公主不只是处境不好那么简单,额马是视公主于无物,喀喇沁部落的人也在郡王明显的态度下对待公主十分漠视,端静生活的几乎像个透明人,连从京城带来的奴才也是更加听命于噶尔缄,端静几乎是孤立无援。
甚至于噶尔缄能够公然带着下属的妻子在公主的住处颠鸾倒凤!
“事情就是这样。”
李星晚讲述完毕,就看到了胤禟欲言又止的眼神,她抬起手指立在面前,示意胤禟闭上嘴。
多尔济挠挠头,有些尴尬的抬头小心的瞧着四公主的眼色,恪靖那可是脸色铁青被气的不轻,他立刻就站起来怒斥,“噶尔缄那个混蛋居然敢如此对待公主,真是该死!”
不用多提醒,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多尔济只是因为媳妇在生气所以才站起来骂人,他对端静公主的遭遇没有半分的同情或者不忍。
叫他一个手握实权.媳妇主政一方豪横的权压漠北的蒙古郡王兼大清和硕额驸去共情一个被额驸漠视的公主,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别说他了,就连胤禟也是没多少同情的想法,那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呢,他理解不了为什么三姐不能收拾噶尔缄。
他只是叫噶尔缄啊!他又不叫噶尔丹!
喀喇沁部对大清忠心耿耿啊,三姐能把日子过成这样,自己多少也有问题。
要是噶尔缄是那种傲慢骄横,在蒙古势力极大能够威胁大清的那种人,那么胤禟肯定会愤怒,并还会认为这是对大清的挑衅,是喀喇沁部有异心。
可是在明晃晃的局势下,他真的理解不了三姐为什么还能叫额驸欺负了,这不就是……懦弱嘛。
显然,同他脑子机会几乎同步的李星晚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四公主疲累的挥挥手,“得了,你们出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胤禟试探的问道:“可需要我去找三姐夫聊聊。”
恪靖心里明白的很,她的九弟是和硕定亲王,是收复了尼布楚打败沙俄的大将军,噶尔缄在他面前绝对会十分乖觉,可是那样的听话,不过是饮鸠止渴,症结在端静自己身上。
“不必了,这是我们女人家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插手。”
胤禟点头,随即看向李星晚,他是想要把人带走了,四公主却伸手拉住李星晚的手,“星晚,我这里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李星晚已经猜到是何事,挑眉看着胤禟,在他不赞同的目光下还是点头了。
两个大男人横冲直撞的进去,垂头丧气的出来,对视一眼,思虑良多。
胤禟:来的兄弟没几个,大哥和太子那都不能凑过去,剩下的弟弟年纪太小,星星还跟着四姐去了,多尔济要是不跟我玩,那我岂不是只能带着奴才玩了。
多尔济:大姐夫和二姐夫都有差事,太子和直亲王那里也不好凑上去,噶尔缄还被公主厌恶,我可不能和他玩。
两人看看对方,姐夫和小舅子同时决定修复一下同对方的友谊。
“四姐夫,咱们还去打猎啊。”
“好啊,我再叫上几个侍卫,咱们还能去烤肉。”
很好,塑料友谊再次得到了延续。
帐篷里的四公主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清楚的知道三姐的性格是有问题,或许是从小便不受宠,端静身上总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同样是不受宠,恪靖能够到如今的地位全靠自己的本事,而端静别说如同恪靖这样了,即使是不受欺负都难。
最令三位公主愤怒的是,满蒙联姻是不会被废除的传统,大清的公主或许有能够顺利留在京城嫁人的,但是毫无疑问仍然有更多的公主需要嫁给蒙古人。
皇上需要公主嫁给蒙古的郡王,需要她们生下带着爱新觉罗家族血脉的孩子继承整个部落,如此满蒙之间才能紧密相连。
四公主的名声好吗?当然好,那是天可汗的女儿,拯救了整个喀尔喀部,带领无数人过上好日子,是让他们能够吃饱饭不用担心战争的保护者。
可是四公主的名声若是在京城呢,那就是不安分是牝鸡司晨!
大清的公主固然需要嫁到蒙古,但是没有几个是好惹的,从长公主那一辈的嚣张跋扈到四公主他他们这一代掌握实权。
大清的公主在草原上过的好靠的不仅是国力日渐强盛的大清,还有一代代威名赫赫的公主。
端静若是如此就受欺辱了,日后大清的公主未必都是刚硬的性格的,只要出了一个端静这样的例子,就总会有人试探大清的公主是不是真的可以欺负。
这是四公主绝对不允许的!
三位公主都是出嫁多年,同底下的
妹妹不算熟悉,便只能托了李星晚去找妹妹们。
李星晚点点头,随即便带人出去寻六公主纯悫和八公主温恪靖,这两人都是定了亲事,这次跟着一同出巡的。
看着李星晚出去的背影,纯禧终于开口,叫李星晚出去既是想请她帮忙,也是不愿意她听到她们说的话。
“叫端静过来吧,咱们总得同她说清楚。”
有些话是不便在李星晚这个皇子的福晋面前说的,那些话太过残忍,也太伤端静的脸面。
去请的奴才一路带着端静进了四公主恪靖的帐篷,“大姐、二姐、四妹。”
“端靖,你坐下吧,做姐姐有话同你讲。”
端静疑惑的看着说话的大姐纯禧,这是纯禧难得如此严肃的样子。
她感受到氛围的不对劲,心里忐忑着坐下,手上捏紧了自己衣角,眼神中冒出一点警惕。
纯禧看着她的样子,早已忍耐多时的情绪爆发,很铁不成成钢的道:“对着你的姐妹们你倒是知道警惕,对着你额驸就那么柔顺?”
这一句诛心之言直叫端静支撑不住,身影晃动一下,姐姐们……她们已经知道了……
“我们是你的姐妹才会心疼你的样子,可是你瞧,你的额驸可曾心疼你,你是如何想的啊!”
端静垂下头默默流泪,不敢出言解释什么。
荣宪也是气的厉害,直接拍着桌子警告,“端静!今日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要是还是如此像面团子一样任由人揉捏,那我也不管你了!”
荣宪神色虽厉,但是话语中已经透露了柔软的心思,那就是这次她还是会管端静的。
四公主恪靖嗤笑一声,没有二姐那样柔软的心肠,愤怒的指责脱口而出,“三姐,我都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竟然就任由人欺辱,大清公主的面子你都叫你丢光了。”
端静的眼泪滚滚而下滴落在裙摆上,痕迹明显,她低声道:“我又能如何呢,即使我说了也没人能够帮我……”
纯禧来了火气,“难道我们不是人,你当姐姐们都是摆设?”
端静坐在毯子上,无力的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可是姐姐们能如何呢,喀喇沁离你们都很远,你们也不可能带兵攻打喀喇沁,没有人能够制住他的。”
荣宪叹息一声,“即使我们不能带兵攻打,可是只要摆出态度,你自己立起来了,谁又敢欺负你呢,你是大清的公主啊!只要你给京城写封信件,皇阿玛不会容忍任何人欺辱你的。”
端静终于抬起头,眼泪糊了一脸,委屈和痛苦塞满了眼睛,因为哭泣而急促的喘息艰难的被她压下。
她道:“皇阿玛会吗?二姐你别骗我了。”
“难道这是我出嫁后第一次给皇阿玛请安吗?甚至就在昨天,噶尔缄还跟我一起去了皇阿玛那里请安。”
“我看着比姐妹们瘦弱这么多,姐姐们能看出来我过的不好,皇阿玛就看不出来吗?”
她低下头,不想将自己的怨怼暴露在姐妹们面前,不被看重的处境外人是懂不了的。
大姐是被皇阿玛视为福星的养女,二姐是皇阿玛实际意义上的长女,从小就重新受宠,就连四妹也小时候也因为很快熬过了天花,被皇阿玛认为是有福气。
端静的质问叫纯禧和荣宪无从下手,这话是实话,纯禧和荣宪都是受宠爱的那个,她们就算说能够理解,端静也不会相信,就连她们自己说这话也觉得无力极了。
恪靖冷眼看着这个姐姐,她们年岁相近,又都不受宠,从前在公主所的时候,她们感情是最要好的,但是并不相合,她们的性格天差地别。
恪靖起身走向屏风后,从梳妆台下的箱子里翻出一样东西,随后转身坐会原处,她的声音是偏细的类型,此刻却格外低沉。
四公主恪靖看着端静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你说这样的话。”
“不被皇阿玛宠爱是事实,但这不是你自怨自艾的理由,你觉得皇阿玛不会因为噶尔缄欺负你而惩罚他,那你觉得皇阿玛会因为你欺负噶尔缄而惩罚你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三姐,你要是一直是这副样子,噶尔缄即使打死你,也是你…活该,我只是盼着你能死的无声无息一些,不要给大清的公主做个坏榜样!”
“小四!”纯禧惊呼出声,这话可就太狠了。
恪靖没搭理眼中含泪的大姐,瞧不过她们心肠柔软的样子,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扔过去。
铮的一声,利刃刀鞘中滑出,这是一把镶嵌了宝石的匕首,锋利的刀身在闪着银光,倒映在端静脸上。
“不受宠的公主不只又你一个,六妹妹和八妹妹已经订了婚事,很快就嫁到草原了,趁着妹妹们还看不见你这个窝囊废,你还是早做决断。”
“如此懦弱被欺辱的公主,有你一个就够了,不必搭上妹妹们。”
端静闭上眼睛避开那匕首的寒光,也是避开这更锋利的话语。
纯禧没再说话,侧头过去垂泪,荣宪抬手安抚着大姐,然后看着冷峻的四妹妹,恍惚间看到了那个四弟的模样。
她扭头去看端静的面孔,心怀不忍,但是又知道不逼一下,端静以后便废了。
“端静,你是跟着师傅读过书的人,这应当明白,世上总有些东西是比命更重要的。”
在一片静默中,只有纯禧的眼泪才有声音,端静站起来,转身向后走去,待到门口,她抬起袖子抹干净脸上狼狈的泪水。
她走出帐蓬,奴才早就等候着护送她回去。
一路沉默着,不曾说话奴才们也各自低着头,比起之前乖觉了很多。
噶尔缄今日突然遇到了一个兄弟,被劝着喝了好一袋子酒,晕晕乎乎的在侍卫的搀扶下回到帐篷,他眼中一片模糊看到了公主的身影坐在那里,他脑子发懵,根本还没注意到帐篷的门竟然没管。
他踉跄着走过去,大着舌头,“你……你怎么在这?”
“滚……滚出去,别耽误我睡觉……”
他动手推搡着公主瘦弱的身躯。
李星晚一只手拉着六公主,另一只手拉着八公主,她们就站帐篷门口。
端静看着近在咫尺的丈夫,熏红的面孔吐出的言语是那么恶心,平日她都是能够忍受的,可是现在两个妹妹站在门外能够看到。
六妹妹和八妹妹是要嫁到草原的,她们同她一样不受宠,她忽视了噶尔缄的身影,看向外面。
纯悫脸色煞白惊恐的看着大发雷霆的姐夫和瘦小无力的姐姐,不敢想这就是抚蒙的待遇。
温恪紧紧靠着九嫂不敢不出声,咬紧了牙关,眼中因为恐惧泛起眼泪。
端静在心里告诉自己,端静啊,你自己死死活活没什么,可不能那么自私啊。
嗤!一声奇异的声响,唤醒了噶尔缄,被酒水塞满的脑子瞬间清醒。
他低下头,一柄匕首正插在他的肚子上,锋利的已经穿透了一扇,肉里面有一把刀是种奇怪的感受。
他抬手握刀柄,轻易的从端静手里抢过了刀柄,紧紧捂住,经验告诉他此刻不能拔出来。
噶尔缄愤怒的抬手一巴掌就打的端静几乎是飞着跌出去,“贱人!”
空气仿佛凝固,不知道从冒出来的四公主已经提着鞭子进去了,“王八蛋,老娘忍你很久了。”
说罢就是一鞭子抽上去,嘶嗤!这是噶尔缄的衣裳被鞭子划破的声音。
出乎李星晚意料的是,纯悫虽然脸色煞白,但是在四公主冲进去之后,她勇敢的跟着进去,拿起桌子上的金盘朝着噶尔缄就砸过去。
纯禧和荣宪虽然没动手但是站在那里盯着那些侍卫,有这两位公主在此,谁也别想上去救人。
李星晚看着噶尔缄的样子皱眉,即使是被扎了一刀,但是噶尔缄身形高大,丝毫不影响伸手,她若是上去自然能够制服噶尔缄。
但是……她却觉得,由公主们自己动手更好,她眼神一动,【脱力散,使用。】
噶尔缄惊恐的感受着力气的流失,他还以为是因为流血,更加用力的捂住刀柄。
李星晚的袖子一动,她侧头看着拉着自己袖子的温恪,温恪抬头看着她,“九嫂……”
她恍然明白了,“等我一下。”
李星晚走了两步,捡起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递给温恪,“去吧。”
温恪犹豫着看着她身后,最后还是接过了石头冲进了帐篷里。
“九……弟妹?”一道男声打断了李星晚的思绪,她回过头。
只是心情不好出来散步,却碰见这种场面的太子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一声叹息消散在风中,那声音中充满一种大冤种的气息。
大怨种胤礽已经抬脚走进帐篷,他几步走到噶尔缄跟前,蹲下身来瞧着这个妹夫。
噶尔缄高大的身躯侧卧在地上,腰腹上还插着匕首,血液缓缓流淌进毯子里,晕红了一片,胸前后背的衣裳都被鞭子抽破了,蜷缩着试图抵挡那些细碎的攻击,那额角一点血迹看着奇怪
太子扭头看了一眼他最小的八妹妹,她的小手里握着的石头还是九弟妹在他眼前捡起来的。
啧,小小年纪还挺利落。
四公主恪靖打的累了,她的头发凌乱的垂下,也不曾去打理,便直接叉腰在哪喘气歇着,她倒是毫不畏惧的看着太子。
三公主端静在捅了自己驸马一刀之后就安静的坐在那,太子抬眼过去就瞧见端静在哪整理自己的头发,她的动作优雅自然,丝毫不慌乱。
太子心中无奈的很,也不知道是谁把端静这开关给打开的,好好一个文静的公主竟然还会捅人刀子了!
他不再看自己闹心的几个姐妹了,没有一个好惹的,他垂下头,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噶尔缄的脖颈上。
好消息,人还活着。
他阴阳怪气道:“孤是不是该夸夸你们下手还知道轻重。”
四公主恪靖看见太子还是有些慌乱的,只不过是强撑着气势,毕竟这是太子殿下啊,是她们的兄长。
她侧头避开太子的视线,声音小了下来,嘟囔道:“主要还是没什么经验。”
她们一群公主那里干过什么粗活啊,端静就更是柔弱的,能知道抽出刀身再捅人就不错了。
太子站起身,他盯着恪靖看,他都气笑了,“下次就能做的更好?”
恪靖沉默下来,不再说话,还是纯禧进来了,镇静的对着太子说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心,噶尔缄无礼在先,三妹妹动手也是有理由的。”
太子无奈仰头动了动脖子,不用问就知道,噶尔缄必然是做了什么惹怒全部公主的事情,这才能够叫他的姐妹们如此团结一致的动手。
他要是不知道就算了,但是偏偏今日运道不好,出来散步都能碰见这种事,那他就少不得管一管了。
他轻轻抬手安抚大公主,温声安抚道:“大姐不必如此,既然孤碰见了,这事孤会替你们处理好的。”
恪靖闻言惊讶的抬起头,立刻就要拒绝,“太子殿下不必如此。”
太子也不想管啊,但是谁叫他碰见了呢,太子从一周岁开始就被立为太子,责任是被刻进骨子里的,他天然就认为自己要保护所有的百姓,他天然的就认为自己有这个责任区照顾爱新觉罗家的所有女子,尤其是他这些为了大清安稳而牺牲了婚姻的姐姐妹妹们。
他弯起嘴角,语气有些傲慢却叫人安心,他道:“孤还活着呢,哪轮得到你们站到前面去。”
所有的皇子便是这些公主们的娘家兄弟,她们千里迢迢嫁到草原,能够依靠的不就是大清嘛,若是太子都漠视她们的遭遇,那她们又该如何活呢。
太子直接安排了太医过来给噶尔缄瞧瞧,人最好不要现在就死,怎么也得挺过这几天才好处理。
随即吩咐亲卫将额驸噶尔缄随行的所有奴才全部绑了起来堵住嘴,派了手底下人去讯问三公主的陪嫁奴才。
叫来骁骑营的副统领叫他严密查探附近经过的人,封锁全部消息。
随后严厉看向四公主等,叫她们不准说话,他单独问了三公主为何捅人等等事情,并了解了夫妻二人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原地沉思片刻,随即开口道:“便同孤一起去给皇阿玛请罪吧,孤不便开口,还是要大姐来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