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换了地方,李星晚却还没有放下手帕,她本来就五感敏锐,加上在系统里习武强身健体,这就让她感觉更加的敏感。
若是生活的粗糙的人碰见这样的情况肯定不会有多大的反应,可是说到底,李星晚也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还真比不上胤禟和胤俄这两个被康熙操练的皇子能适应这种环境。
她刚想开口介绍新研制出的纺织机,还没说出口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瓶子。
白玉质地的小瓶子,盖子是沉香木的,圆圆扁扁是一个小瓶子上描绘了山川花纹,精美古典。
“这是薄荷香,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用一些,去味最是好用不过了。”压低的男生深沉又温和,话语里藏着不着痕迹的关切。
李星晚抬眼看去,原来是这位九阿哥递了一个小瓶子过来,本想开口拒绝可是鼻子实在有些不舒服,犹豫间,青年已经拔开了瓶盖。
她只好将帕子伸出,任由青年将浅绿色的粉末倒在帕子上。
青年有着很大的一双手,虽然是皇子,但是他的手反而不够细嫩,皮肤是偏暗的,骨节分明,指尖修剪的整齐,且手上有不少茧子。
李星晚能认出来,有的是写字留下的,有的像是骑马的缰绳留下的,有的像是射箭留下的痕迹……
胤禟低头认真的将粉末倒在那轻软的帕子上,雪白的帕子上瞬间沾染上浅绿色。
因着这个动作两人靠近了许多,他看着与自己的手天差地别的一双小手,细嫩白皙,柔软温热,没有留长指甲,也不曾做什么蔻丹,看上去不像宫里娘娘们那么精致,可是叫他忍不住耳根泛红,忍不住垂眸悄悄看过去,她似乎没注意到他心里的万千想法。
李星晚闻了会薄荷香,舒缓了表情,鼻子也好受了许多。
“多谢唐公子。”刚才这位九阿哥自称姓唐,于是李星晚也就从善如流的称呼他为唐公子。
而那位十阿哥就偷懒许多,他说自己叫唐十。
假名字一点都不用心!
胤禟听她叫了好几句唐公子,总觉得格外别扭,于是便试探问道:“我约莫是比姑娘大几岁的,总是叫公子似乎有些古怪了,我在家中行九,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妨称我一声九哥。”
她犹豫了一下,“那好吧,九哥。”
听了这一声,胤禟心里像放了烟花一样,甜滋滋的的想要笑出声。
李星晚觉得这位九阿哥好像真的有点奇怪,虽然他确实懂机械,他们两个人也能聊在一起,称得上相谈甚欢,但是好像这位九阿哥对她有些过于热切了。
不会?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他抿唇有些开心的样子,不会是要拉拢他们家加入九龙夺嫡吧。
好哇,历史上李家和曹家就是因为跟雍正帝的政敌搞在一起才会被清算的,她本来还在琢磨这个政敌是谁呢,不会就是八爷党吧。
难道这个时候就是八爷党拉拢她爹的时候吗,这离九龙夺嫡还有好几十年呢,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了?
不过也说不准可能是什么蝴蝶的翅膀,也许这就是平行世界的不同之处
根据从系统那里兑换出的资料来看,当她穿越之后,做出的一些事情就像河水分流,原本稳定的历史会因为她这个变量的出现而分流出新的时间长河。
所以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就是与原本的历史相似而不同的了。
“这就是织机了,改造后的织机能够加快织布效率,对于一些素色的缎子,甚至能做到十个时辰织出两匹。”李星晚收回思绪,开始给胤禟介绍。
胤禟细细打量这织机,皱眉琢磨半晌,这才回头说道:“我虽然对织机不熟但是也能看出来它可以再改进,织布的速度会更快,为何不继续改造呢?”
李星晚对于他能看出其中关键没有丝毫意外,“因为人工是跟不上的,再快的织机都需要人去操作,而人的速度是有限的。”
“而且……”
胤禟无声靠近,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李星晚的视线,带来的是薄荷香气的萦绕。
“而且织出的绸缎再多也不一定能买上价格,不如控制质量,提高价格,获得更多利润。”
李星晚对于一个几近成年的男子的靠近,有种本能上的不舒服,也不喜欢仰头看人,一瞬间皱眉,又被他的话惊到。
果然,九阿哥还真是对经商敏感啊。
“没错!”她轻声回道。
方才胤禟说话便是压低了声音,不欲叫其他人听见,而李星晚的回答也是轻轻的,生意经嘛,还是只有自己知道的好。
“姑娘真是才华横溢。”他眼中有一种真诚的赞叹,像是看着一件珍宝那样专注。
她仰头看向青年,若有所思,这不是第一个夸她的人,但是确是第一个这样夸她的人。
才华横溢是说才华充分显露出来。
而大多数人夸她只会说,令爱秀外慧中,说她不仅外貌清秀,内心也聪慧。
可是凭什么呢,她每天按时在系统内上着一对一的课程,在系统外也会跟着家里的师傅学习,到头来,她的研究成果总是要跟着她的容貌一起才能被称赞。
那些人还要夸赞一句以后必是佳妇,难道她辛苦做出来的东西只能成为陪衬吗?
这是第一个愿意正视她研究成果的外人。
青年的身形有种少年的青涩又有青年的宽阔,不够稳重,但是又有些与生俱来的深沉和冷淡。
难道皇室都是有种冷淡不在乎任何事的气质,她想了想,又看向后头还在吃东西的唐.爱新觉罗胤俄.贵妃之子.位列亲王.十。
啊,不是。
怪不得说九爷是八爷党不可或缺的一块基石啊。
胤俄:你礼貌吗?
她虽然觉得这位九阿哥态度有些古怪,但是还是愿意趁着这个机会问一问这位未来经商有道的九阿哥关于经商的一些看法。
“管事上个月曾跟我说,低端布匹的织造可以加快效率,出货量更大,可以将工人由女人换成男人。你怎么看?”
虽然她已经用男人粗糙,容易碰坏绸缎为由坚定拒绝了管事的想法,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
李星晚给下面工人的工资并不低,月例是五两银子,随着手艺的提升,技艺最精湛的工人月例能够达到五十两。
以如今十两银子就够一家一年花费的消费水平来看,每个月五十两无疑是一笔巨款,工人们也更加充满活力。
李星晚的绣纺里男女工3比7,女工占了大多数,甚至一些苦力活若是有女子愿意干,李星晚也会收。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愿意干苦力活的女子并不在少数,她们坚韧能干,咬牙承担了跟男人一样的工作量,李星晚也给与她们跟男工人一样的酬劳。
这里面有个女子是让她印象很深的,深刻到她了解之后到现在足足半月之久仍然再想这件事。
她本来以为裹脚这种陋习只会存在与富裕人家,因为穷苦人家的女子总要做工养活家人的。
可是跟她想象的完全相反,在苏州,旗人家的姑娘是不会裹脚的,而其余官员的女儿,有部分会裹脚,有部分则不会。
裹脚的那部分多半是嫁入同为官员的汉人家庭或者当地乡绅。
而未曾裹脚的那部分则是自小跟旗人家定了亲,日后要交际的都是旗人姑娘,只你一个裹脚难免会有些叫人瞧不起,所以也有定了旗人家庭之后又放脚的。
让李星晚意外的是,穷苦人家几乎都在缠足,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女子也是如此,出身穷苦家庭,却还是缠足。
李星晚问她,“那你怎么做事呢,缠足了不就不方便做事了吗?”
那女子却回:“女子命苦,缠足了再疼也要做事,在田间地头趴着干活,跪着干活,总是要干的。”
紧接着她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连忙谄媚补充道:“都是我们命贱,女子有的命苦,姑娘自然不会命苦,是天底下难寻的好命。”
一字一句只不过是简单陈述的话却将李星晚的自得击的粉碎,她本以为她为这些女子创造了就业机会,她们的地位就会升高,可是好像并没有。
失魂落魄的时候才想到,之前也有一个女子跟她说过,感谢姑娘的照拂,让她能够有工作赚银子补贴家用,她家那口子怕她伤了会没法上工赚不了钱,所以打她打的都轻了。
这话是如此的荒诞,一个年轻清秀的妻子,她温柔贤惠,能够赚银子补贴家用,可是这样一个妻子能收到的回报竟然只是打的轻一些。
几人早就移到了小亭子中,锦绣端上了各色点心瓜果和果汁,胤俄识趣的自己溜达去了旁边水边看鱼。
亭子里只剩下两人对坐,锦绣在李星晚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清风吹拂,一缕发丝顽皮的跑了出来,可是李星晚却没有在意。
就连一直沉浸在情愫中的胤禟也没有在意,他定定的看着对面的女孩,眼眸中浮现的是认真和平视。
男人会喜欢一个女人是很简单的事情,如果这个女孩长的很漂亮,那好,了解一下,性格也喜欢,好,追求。
如果这个女孩长的很漂亮,那好,了解一下,性格不喜欢,那好,也追求。
如果这个女孩长的不漂亮,好,没有兴趣去了解。
男人的喜欢很容易,但是爱很难。
容貌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是第一重要的,胤禟也不例外,如果在宫中的时候,额娘送过来那两个宫女非常漂亮,他还会因为舍不得赏银而退回去吗?
真的不一定。
当注意力从容貌转移开,胤禟已经可以坦然的将李星晚当作了一个可以对话的朋友。
他们两个今天,从船只聊到织机,又从做生意聊到女子裹足的危害,说的话简直比胤禟和他十弟胤俄半个月的话还多。
而胤禟自然是反对女子裹足的,倒不是因为他觉得女子苦。
他一个皇子怎么可能跟民间缠足的女子共情。
只是女子裹足不符合朝廷的政治主张罢了,康熙曾经多次下令禁止缠足,但是缠足之风屡禁不止,根本没有没有完全的出策略能够制止。
总不能冲进人家家里去查姑娘的的脚吧,而且大清入关便下令男从女不从,女子依然是前朝时期的装扮,虽然随着满汉的融合,差异逐渐减小,但是仍然以袄裙为主。
至于上行下效,就算上层的旗人女子做出表率也没有用啊,那些缠足的女子本身也不可能因为未缠足跻身上层,所以放足对她们的家庭是没有吸引力的。
康熙对此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他再是皇帝,也没办法强硬管人家家中女孩缠不缠足的事情,只能管住八旗的缠足之风。
胤禟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旗人的女子地位高吗?”
在旗人,亦或者说是满人蒙古人看来,未出嫁的姑奶奶身份最高,在家中说话有分量,就算出嫁了,再回娘家也同样说话硬气。
大家心知肚明,满族是后来形成的民族,是由原本的女真人和部分汉人以及其他民族共同组成的。
共同的生活习惯便是游牧为生,这样的生活给予了女子更多的发挥空间。
男人可以拿起弓箭和大刀打仗,女人也可以,而在男人外出期间,女主人是掌握家中一切力量的,所以他们说话有分量,是她们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力量。
就像阿巴亥大妃,像莽古济长公主那样,她们充满权力的欲望,像男人那样去争夺权力。
李星晚明白了一些,苏州地处中原地区,从来便是男耕女织。
而以农耕为主和游牧的不同就是,女人发挥的用处小了,她们没有马匹,没有弓箭和弯刀。
不要以为种田就会有多和平,以宗族为中心的村落,在争夺水土资源上做出的事情和小型战争差不多。
当武器变成了手中的木棒,镐子之后,女子天生的体质差异就显现出来就,她们在身体上弱于男人,很难在争夺资源上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而为了争夺灌溉田地的河水,为了几亩土地的归属,想要在这样的战争中获得胜利就必须生儿子,才能获得更多的壮年力量。
“苏州的宗族力量确实不容小觑。”李星晚想到了自家外祖父被族人侵吞的田地,求助无门,最终只能远走他乡经商。
而胤禟想到的是,宗族力量太过强大,导致私刑滥用,族人只知族规不知朝廷法度,在偏远的县城里,县令的命令都举步维艰。
他正在想自己要不要写一份关于宗族私刑滥用的折子给皇阿玛,抬眼却看到小姑娘有些消沉的样子。
一双眼睛微微垂着,像是失落的小狗一样惹人心疼。
“咳咳咳。”抬起拳头假咳两声。
“我看,你这绣纺上下女子不少,已经做的很好了,最起码救了一部分人。”
“不要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当你觉得做一切都是应当的时候,你就反而失去了主动权。”
胤禟大概明白小姑娘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女子生活艰苦,想要改善她们的生活,这份心当然很好,不过却是很不必如此。
心善从来都是好事,人也会喜欢心善的人,因为她不会伤害自己。
他觉得小姑娘名字里有星,想法却像个小太阳,他不是太阳,甚至星星都不是,他只会是乌云,甚至雷电。
但是这不妨碍他喜欢太阳,就像飞蛾追逐光明。
李星晚回过神来,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啦。”
“只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啦,权当是积德行善了。”
她好奇的看着这位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皇子,他既犀利的看清一切,又不忌讳自己的想法,没有她想象的封建,反倒是格外开明。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李星晚好奇问道。
胤禟假装沉思,抬起手摸摸下巴,“嗯……”
紧接着逗弄道:“我做坏事的时候绝对不信,但是我看到我讨厌的人做坏事的时候,我简直是最虔诚的哪一个。”
“唉?”李星晚目露惊奇,然后喷笑出声。
小亭子里传出与大家闺秀毫不相干的笑声,过了一会男声的哈哈大笑也传了出来,叫人不禁好奇里面在说些什么。
锦绣黑着脸,这会子她已经听了主管的传话,那两个陌生男子应该就是皇子了,即使知道了那两个男子的身份也没能叫她心情好上半分。
就算是皇子,也不能这般油嘴滑舌的逗弄姑娘家啊!
胤俄的心情就很好了,吃饱喝足了靠在栏杆边看鱼看的昏昏欲睡。
说好的来逛苏州城,他是什么也没玩上啊,净看着他九哥在这逗弄姑娘家了。
他九哥那狗脾气,那个破嘴,有一天竟然还能说笑话,简直是老天开眼啊。
这人啊,开窍开的可真快,出京之前还因为不想给赏钱把漂亮小宫女都退了回去,结果这到了苏州,连玩笑也会说了,甚至还能表演几下。
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善变。
可见男人在哄女孩开心这件事上就是有天分啊。
还在太白楼的四五八:两个弟弟怎么还没过来啊???
胤禟看着李星晚毫无形象的快活笑声,那是一种憧憬的目光。
我俩的女儿不如就叫朝阳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李煦:你在想屁吃!
康熙:你问过也得意见吗?
第8章 九弟为何这样?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忙碌了两个小时的陈师傅……啊呸,忙碌了两个时辰的李煦总算从公文堆里起身。
而同样经历了两个多时辰头脑风暴的康熙也终于能够歇息一会了,一屋子平均年龄上了五十岁的中老年们终于能够换个地方歇一会了。
曹寅作为这屋子里难得的年轻人也不着痕迹的伸了伸腰,扭扭脖子,跟着大部队换到了西边的屋子里。
此时,一些上船汇报自己管辖事务的官员已经三三两两结伴下船,只留下少数几位高位官员和几位康熙信重的官员喝茶吃吃点心,说不准一会还留下一些人吃吃酒叙叙旧。
曹寅毫不怀疑这吃酒的人里一定有自己,康熙对他的偏爱可是有目共睹,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他妻子的兄长,苏州织造李煦。
眼看着同僚们去更衣的更衣,净手的净手,趁着皇上休整的功夫,他们也能打理一下自己,等会饮茶吃酒也不至于失了风度。
曹寅从前是当过御前侍卫的,即使这把年纪,基本功还是有的,刺溜一下便蹿到了李煦边上。
抬手掩嘴,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大兄,明日皇上可就要下船入住行宫了,咱们这院子如何安排啊。”
李煦叫这一声唬了一跳,瞪了他一眼,才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混说什么,那里有咱们置喙的分。”
“咳咳……”曹寅轻咳两声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着急了。
这倒是也不怪他急着现在就问,明日皇上就要入住行宫,而他安排的行宫中各处住所却出现了一些问题,实在是有些慌乱了。
皇上此次南巡自然也不是为什么玩耍,巡视各地督造事务,巡视河道等才是最重要的任务,自然也没带那么多妃嫔,只不过是带上了两个小答应随身伺候着。
虽然康熙确实不是什么色中饿鬼的,但是也称不上洁身自好,不过是一路上比起享受,更加在意那些差事如何,是以从京城到江南一路上都不曾收什么佳人才女。
如今到了苏州的别宫,曹寅和李煦负责接驾事宜自然是需要将皇上的衣食住行都安排好,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别宫众人的住处安排。
那两个小答应倒是好说,挑两个离皇上不远不近的地方安排进去就是了,她们可还不够格叫曹寅费什么心思讨好,等着江南官员精心挑选的美人献上,皇上肯定就想不起来这两人了。
重点在于,他得给诸位皇子安排好住所啊。
曹寅虽然常年在江宁待着,李煦也是在苏州多年未动,但是以曹李两家的权势和京城中的姻亲关系,足够他们明白皇上对诸位皇子的态度。
大阿哥胤禔肯定是要安排在除了皇帝之外最好的位置,毕竟太子不在,这位备受重视的皇长子排面还是要给的。
而剩下的皇子中,因为在京之时,三阿哥胤祉一向跟着翰林院那边修书写文,很少被派遣差事,而八阿哥胤禩则因为养母是惠妃常常跟在大阿哥身边,此次大阿哥胤禔又在南巡之列。
所以把这两位中的八阿哥排的离大阿哥胤禔近一些,而三阿哥放在稍远一些的位置。
同为皇子,十阿哥胤俄的出身是最尊贵的,他额娘是已故的温僖贵妃,亲姨母又是孝昭皇后,可见他母家纽钴禄氏是实力,但是他又不是那么受皇上重视,没办过差事。
所以曹胤干脆将十阿哥胤俄和九阿哥胤禟安排在最外围的位置,反正这两位皇阿哥也没什么差事,放在外围的位置还方便他们出去游玩。
胤禛这个小透明自然跟两个弟弟一个待遇,他母家不显赫,亲额娘的地位也不算高,皇上还不重视,太子也不看重,唯一值得说几句的也就是孝懿皇后养子,可是换句话说了,以宫里那个交换养孩子的方法来看,皇后养子又不止他一个。
没成想,皇上的态度也一时一个变化,从京城出发开始就对三阿哥胤祉刮目相待,直至他能与大阿哥胤禔分庭抗礼。
而其余人等皆被放到了一边去,半点没注意力也没有,都成了四阿哥胤禛那样的透明人了。
就连今天这么多官员上船汇报事务,也只有大阿哥胤禔和三阿哥胤祉旁听,间或在皇上的提问下,说出些自己的看法。
曹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不就开始愁了,这是不是得把三阿哥和八阿哥换一换了,总不好得罪了现在备受皇上看中的三阿哥。
李煦则叫他别多事,房间都是布置好了的,再紧赶慢赶的换地方,动静大不说,叫人说他看人下菜碟。
若是因为换地方导致房间布置上出了差错,一气得罪两个人才叫要命。
不如就就此安排下去,若是皇上觉得哪里不方便,想要儿子住的离自己近一些,自然会自己去吩咐。
听说其余皇阿哥竟是下船有游玩去了?
李煦对此嗤之以鼻,这些皇阿哥还真是被养的眼高于顶,不知人间疾苦,连等待机会都不会。
虽然皇上没叫你过来旁听,那也别一门心思的放纵自己啊。
江南官员所说事务繁杂,涉及一地的方方面面,从河道疏理到科举的学子教育,甚至农桑、宗族、寺庙和道观等事务皆有。
若是官员在汇报某一事情时候突然想到,啊,朕的一个儿子对这方面好像很有心得,或者对此很感兴趣什么的,说不定就会突发奇想叫人过来听听的。
这不就有了在官员面前露脸的机会了,还不愁在皇上面前表现,就算表现差了也总比没得表现好。
皇上有多少皇子呢,如今已经生到了十七阿哥,去除序齿之后却夭折的六阿哥和十一阿哥,那也足足有十五个儿子啊。
不怕犯错被记住,就怕皇上把你忘到脑后去了,等日后随便指一门婚事,接着又没什么差事,稀里糊涂就等到了兄弟上位当皇帝,就此沦为边缘宗室。
李煦摇摇头,说曹操,曹操到,李煦刚才还想到这几位阿哥太没有耐心,下船游玩,这会一扭头就看见阿哥们结伴回来了。
连忙躬身拱手,“微臣参见四爷、五爷、八爷、九爷、十爷,给几位爷问安。”
八阿哥胤禩虽然是个社交十级的人士,此时也不开口彰显自己,而是等着他们几人中的哥哥先说话,长幼有序才是道理。
胤禛面色不变,扫了李煦一眼,抬手道:“李大人不必多礼。”
李煦也缓缓直起腰,按照规矩来看,他见了皇子是应该下跪请安的,但是谁叫他如今早就抬旗了,不在包衣旗自然不用对着这些皇子磕头问礼,而且这几位皇子也不过是光头阿哥罢了,若是成了贝勒王爷,才需要他毕恭毕敬。
他扬起和善的脸,语气恭谨,不叫人抓住半分不妥,“微臣还要去往暖阁,等待皇上,就先行告退了。”
八阿哥胤禩刚准备抬脚走过去跟李煦寒暄几句,这一句话下来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了,“李大人自便,我等就不……”
话音未落,一道青蓝色的身影从后面蹿了出来,刮过的风惊了胤禩,瞪大了眼睛看着九弟靠上去跟李煦套近乎。
什么情况?
胤禟控制住急促的呼吸,缓了缓从船舷处跑过来的脚步,“李大人真是辛苦了,忙了一整天还没休息。”
李煦也吓了一跳,抬手就揪住胡子,另一只手忍不住挡住九阿哥靠过来的身体,挨的这么近做什么?
“九爷说笑了,微臣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哪里说的上劳累,要说劳累也是皇上皇上劳累,一整日不曾歇息,这般的明君令我等都为之汗颜,心里鞭策自己要付出一切为大清、为皇上尽忠,才不负这天下百姓啊。”说罢还向皇上所在的方向一拱手,满脸的忠诚正直。
胤禩:李大人的汉文学的真好,随时随地都能拍马屁。
胤禟也懵了一瞬,我老丈人真是一点也不做作啊,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始了套近乎。
看的胤禛这个最是不露声色的人都嘴角抽搐,九弟这个混世魔王什么时候这么和善了,竟然这么能说话,孤疑的看着胤禟不断跟李煦胡说八道,这是在做什么。
胤禩也是神色不定,九弟这是要做什么?
正巧李煦也实在奇怪九阿哥怎么还缠了自己,随口便说道:“微臣还要去暖阁等待皇上,就不耽误九阿哥忙了,先行告退。”
胤禟已经拉着李煦的胳膊问起了他身体如何,冷不丁听见李煦要去找皇阿玛,瑟缩了一下,皇阿玛啊……
紧接着看向比自己稍矮的李煦的脸庞,从鼻子上恍惚看到了李星晚的轮廓,回忆一瞬间回到那美好的瞬间。
她站在花树旁,在楼梯上,扬起下巴看人的样子,谈起自己喜欢的机器神彩生动又坚韧,那种旺盛的自由和生命力。
于是他鼓起勇气,“我送李大人一道过去吧,正巧也要去给皇阿玛请安?”
李煦瞳孔颤抖,胡子都跟着抖了两下,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九阿哥。
其余几人也是控制不住表情,九弟这是发什么疯?
跟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大臣这般热情联络,而且李家地位还那般特殊,这会又厚着脸皮跟去了皇阿玛那里,简直荒唐!
九弟到底怎么了?
胤俄:他只是发了爱情的疯。
李星晚正在挑选首饰,在粉色的海螺珠,红色的鸽子血之间犹豫不定,“啊湫!”嘀咕几句,“谁在骂我吗?”
随即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也许是今天吹了风有些着凉,随手放下海螺珠,“两个都要了吧,做成一条项链,要贴着脖子的那种。”
爱情能给人无限勇气,但是有时候当脑子清醒下来,就会发现,恋爱脑要不得。
胤禟厚着脸皮送自己心里的老丈人进了西阁,胤禛几个哥哥自然不好独自去休息,谁叫他的借口是给皇阿玛请安呢。
胤禛等人自然也该在出去游玩之后回来给皇阿玛请个安才是,不好叫弟弟独美。
所以康熙一进屋就惊讶的发现除了四五个官员之外,几个儿子竟然都在这了。
老四胤禛和老八胤禩低声说话,老五胤祺和老大胤禔一起说着蒙语聊天,胤祉和曹寅说些文章经义,看着很是和谐,老九……老九胤禟?怎么在李煦旁边?
胤禟俊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恨不得贴着人家说话,康熙自然对李煦非常了解,看着李煦脸色都僵硬了,就明白老九给人家造成困扰了。
康熙眉头微蹙,眼神淡淡扫过去,老九跟李煦论什么交情?
感受到亲爹视线的胤禟已经瞬间清醒,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连忙坐直身子,脊背挺的比爱面子的胤禛的还要直,肃着一张脸,起身拱手,“儿子过来给皇阿玛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