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舟—— by熙桃见果
熙桃见果  发于:2023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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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钗虽然未通男女情窍,但也知道,男女之间常为第三人闹争执,宫中的妃子都是为皇帝找了旁人侍寝生气,换过来也是一样,自家公主嫁过旁的男人,渤阳王定然也要闹的。
云舟听了,不知想到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她遣退了旁人,只留小钗在侧,把在岷山王府里的事细细对小钗讲了,讲完说道:
“这个岷山王,真的是个很单纯的人,只是我不愿意和他圆房,一直装病骗了他,心里真是有些过意不去呢。”
小钗瞪大了眼睛,像在听话本子似的,叹道:
“公主你好厉害,可是……为什么不与殿下说清楚呢,万一殿下心里有芥蒂,你们岂不是要经常为此吵架?”
云舟接了花水漱口,然后坐到榻上去,拥起被子,拍了拍旁边叫小钗也坐:“他将我送人的时候想不到吗?他凭什么生气?气死活该!”
小钗连忙道:“你和殿下真的是因为这个吵架,所以殿下走了?”
云舟否认:“不是,他倒是没提过这个事情,他不提我也不提。”
小钗听了,半喜半忧的:“可是,公主不是说,殿下想要立你为后?那前朝那些老头们,肯定要因此骂人的,想当初咱们大魏的皇后娘娘,只是曾经被退过亲罢了,就要被说德不配位,若不是身为左相的女儿,恐怕也当不上皇后了,公主真的不跟殿下解释?”
云舟看着小钗,忽然觉得,连小钗好像也有些懂事了,这番话说得不像之前那样傻乎乎的了。
她摸摸小钗的头发:“我既然已经被送过人,还能怎么解释的清呢?这世间最难的就是自证清白,尤其女子,与其辩驳我是清白之身,不如就将错就错,若我能当上皇后,那在我之后,便不会有女子被因此诟病,以至于婚姻难成,因为她们的娘家大可以辩驳,那暮氏女子做过旁人妾室尚能做开国皇后,我家的女儿凭什么因为一点小事就叫人看轻?”
小钗肉乎乎的小嘴微张着,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喃喃道:“公主,你有点像个皇帝。”
“什么?”
小钗摇头:“说不上来,就是公主说这些话,像皇帝说的话道理那么深……”
云舟忍不住笑了:“你可不许出去胡说,不然我要被问罪了。”
小钗昂起头来:“公主放心,我在外边嘴可严了。”
双鸢阁中主仆二人,一言一语,温馨宁静,而宁和宫中此刻的气氛就显得凝重。
大妃一想起白天萧铮来为那暮云舟说过的话,就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早前是儿子办事糊涂,但如今木已成舟,人我反正已经要回来了,若她还死在宫里,世人未必觉得是母亲干的,定觉得是我强取豪夺,草菅人命,于儿子的名声大有坏处,如今天下初定,尚有暗流未平,我被传成昏君,岂不是助长反贼的气焰?母亲若为我着想,恐怕还非得容下暮云舟不可,就是不知道母亲对儿子如今这皇位到底重视不重视?”
大妃气得手腕发颤,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将手中的药碗掷在地上,哗啦一声,药汤四溅。
“这孩子自己干糊涂事,我不容成了不为他着想,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真是叫那女人迷昏了头!”
荻珠连忙叫人来收拾,上前劝道:“大妃虽生气,但何苦糟践自己身体。”
大妃与萧铮谈话时荻珠并不在侧,她以为大妃只是在气暮云舟的去而复返,于是又说道:
“奴婢去打听了原本在北燕伺候过大殿下的一个侍卫,说是大殿下曾无意说过,当年他从魏都九死一生逃回来的时候,曾被一位公主所救,想来就是那暮云舟,两人必是有前情,她是自恃对渤阳王殿下有恩才敢如此猖狂,勾引得大殿下从亲弟弟手里抢女人。”
这话也将萧铮说的不大好听,大妃登时怒道:“闭嘴!”
荻珠自知失言,立刻噤声,不敢言语了。
大妃闭目顺气,缓了一会才道:“你不明白,这哪里是宠爱一个女人那样简单,我总觉得铮儿现在的态度很危险,可能他连北燕也不想要了。”
荻珠听了大惊失色:“奴婢愚钝,北燕也不要是什么意思,大殿下他不登基了吗?”
大妃摇头,不愿解释,只道:“此事关乎北燕派何去何从,我得细想想,现在铮儿身边只有那一个女人,正在他心尖上热乎着呢,先暂且顺着他。”
这话荻珠听得一头雾水,好好的,怎么大殿下不想要这江山了?要和那暮氏女远走高飞不成?
大妃此时吩咐道: “你去收拾东西,我要出宫去颐山休养,待登基大典时再回来。”
荻珠心里一沉:“大妃是向那魏女认输了?”
大妃抚住额头:“不是认输,是暂避锋芒,青茵那边有消息吗?”
荻珠回道:“青茵郡主来信说她也生了一场病,待好了再来。”
大妃不耐烦道:“这孩子怎么也变得磨磨蹭蹭的,叫她不必再想和锐儿的事情了,立刻南下,直接去颐山见我。”
荻珠犹疑道:“娘娘,青茵郡主是真的心仪岷山王殿下吗?”
大妃道:“铮儿在大魏那三年,青茵和锐儿走的很近,我看她是对锐儿有心,后来铮儿回来,她也是个懂事的,就不再和锐儿往来了,她是我们选定的未来皇后,就只能嫁给铮儿。”
“大殿下这几年只顾着征战,还不知道青茵郡主出落得越□□亮了,再加上小时候的情分,自然要从那暮氏女身上分分心的。”
荻珠顺着大妃的话说着。

南部的都城渐入深秋,此时的北燕已经能看到一点冬日的影子。
王府里的居室都换了厚门帘,一有人来去便带入一阵凉风。
冕图青茵案头的烛火此时便被那一股凉风搅动得明灭不定, 她停笔抬眸,见是自己的丫鬟换了新手炉来。
“奴婢觉着书房的碳火不如寝室里暖,小姐要不回去写吧, 又不是没有桌子, 您风寒才好, 别再受了凉。”丫鬟思玉将手炉放下劝道。
但她知道,劝了也不过是白废嘴皮子,自家这个郡主, 自小是个有主意的, 她若不想动, 谁也劝不得。
果然,冕图青茵像没听见似的, 继续写着字。
思玉只好往炉里添碳,心想着这北风吹的紧, 专从窗缝往里灌, 书房的门窗定是没有寝室里修的好。
若说房屋, 冕图部的王府在北燕可以说数一数二了, 但若与大魏的皇宫比, 肯定是远远比不上, 自家郡主也不知怎么想的, 大妃叫她去做皇后都不见她高兴。
思玉添了炭, 百无聊赖, 偷偷瞧自家小姐。
冕图青茵生的极美, 一张脸若盛夏草原百花盛开那样艳, 因为太艳美,叫人第一眼看着,总是先觉得心惊。
“郡主,大妃那头催了两回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南下?”
思玉实在是看不懂猜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干脆直接问个明白。
冕图青茵终于写完了一封信,正在封蜡,抬眸瞥她一眼:“就这几日吧,父亲也在催我了。”
思玉一听,高兴起来,她对新都很好奇,天天盼着去瞧瞧,小姐一直不大爱去的样子,她心里可急坏了。
“小姐呀,奴婢怎么瞧着您不大高兴呢?大妃说了,让您去是准备让您做皇后啊,那可比北燕大妃还要风光呢!”
冕图青茵神色淡淡的:“谁说我去了就能做皇后?我怎么听说铮哥哥身边有个魏女受宠的很,大妃要不是没把握,何必急着催我去?”
思玉不以为然:“渤阳王殿下坐拥江山,身边有宠爱的女子还不正常?老大君的魏妃那么受宠还不是只能做贵妃?咱们北燕什么时候让魏人做过皇后?”
冕图青茵一笑:“魏人?你这傻子是不是忘了萧氏的祖宗和暮氏是亲戚,论血统,他也有一半是魏人,咱们这些部落被萧家人管着,年头多了,还真以为就是一体的?”
思玉吓了一跳,忙道:“小姐可别胡说,咱们北燕人就是北燕人,如何还分那么清?”
冕图青茵瞧她那胆小的样子,不再搭理她。
过了一会,思玉试探问道:“小姐,你不愿意去,是不是因为心里喜欢的不是渤阳王,是岷山王呀?”
“萧锐?”冕图青茵秀眉微敛,没人提她都快把那富贵闲人忘了。
不过,萧铮在大魏那几年,她确实和萧锐走得近,也不怪人这么觉得。
思玉见小姐又不言语了,知道是嫌她烦,从她手中接了给大妃的回信,便出去了。
云舟和小钗一起住在双鸢阁里,饮食起居都让云舟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小时候。
只是阿娘不在,也没有了晨霜的陪伴,终是物是人非。
云舟躺在榻上,用袖上的轻纱盖住脸,陷入思考。
要想将晨霜救出,无非是先打乱庆国公纳妾的计划,无论制造个什么波折也好,要叫庆国公产生强纳晨霜不值得的想法,如果能让他自己愿意放弃是最好的。
只是无论何种计划,还得和晨霜通了气,有她亲自配合才行。
第二天一早,云舟就叫了薛尚宫来见,她恳切拜托:“薛姑姑,无论如何,我得先见到晨霜一面才行。”
薛尚宫沉吟思索,回道:“公主如今是自由身,要出宫,朝殿下索要令牌即可,倒也容易,只是庆国公府那边若打探个消息还可,要带人出来私见还需要安排。”
云舟知道,大户家族管理必然严谨,就算萧锐那样疏漏的府邸,她都尚且筹谋许久才有机会逃出去,何况庆国公府还有主母管家。
她想了想,道:“薛姑姑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成为您的依仗,过去我不能下定决心,如今已决意试一试,此次救我晨霜姐姐也算是给殿下看看,若我连救自己姐姐的都不能,何谈与殿下并肩?所以此次必要救成才行,还望姑姑尽力,且以姑姑之能,只当承天殿的尚宫是屈就了,若尚宫局的总领尚宫有缺,我看姑姑就是第一人选。”
薛尚宫听了,福下一礼,恭敬道:“多谢公主抬举,奴婢定当竭力,还望公主静候消息。”
薛尚宫退出,想是去安排打通庆国公府的人,而云舟也没有闲着。
她没叫小钗跟着,在快要退朝的时候,自己打了一柄油纸伞,伴着细细的秋雨,等候在萧铮出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散朝的钟声撞响,众臣出得殿来,三三两两边下大殿的台阶,边就今日朝上所议之事窃窃私语,脸色凝重者有,春风得意者亦有。
偶有魏臣看见云舟,猜测出她的身份,还远远向她行一礼,云舟微微颔首回应。
萧铮出得殿来,便看见栏杆外有一朵与众臣黑色大伞不同的小小伞花,一望既知是女子的伞。
那伞下之人似有所觉,将伞面一抬,露出花朵似一张脸,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温柔一笑。
萧铮与她相望,也不自觉笑了一笑。
他不让徐勿近侍,自己大步走过去,接过了云舟的伞。
这伞做的十分精巧,伞面上是前魏名士所绘秋菊图,只是做的甚小,但好在当下只是细雨,勉强遮得住两人。
“你怎么在这?”萧铮问道,声音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云舟伸手到伞外:“你知道我喜欢雨的,下雨了,特意来和你一起看看。”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话萧铮很受用:“受宠若惊。”
云舟回眸看了看他们身后以徐勿为首亦步亦趋又不敢近前的两排宫人,道:“现在恐怕天上飞的鸟都要听你的号令,说什么受宠若惊这种话,倒也好意思。”
萧铮对云舟还是有些了解,她说好听话,不见得是真心,多半有所图,但若说难听话,基本是真心的。
萧铮无奈。
“你说这话就不亏心?你抬头看看,咱们二人,到底是谁在给谁打伞呢?”
云舟看了看头顶上方稳稳的伞面,忍俊不禁,掩口轻笑。
这一笑,似莺啼婉转,玉珠落盘,听得萧铮心中鼓点乱敲,他忍不住停下脚步,伸手抬起她的下颌,欣赏她尚存笑意的眼眸。
云舟忙侧脸躲开:“殿下干什么如此轻佻,后头那么多宫人看着呢。”
萧铮回头看看,宫人们都低头不敢直视,遂收回手继续往前走。
过了七曲桥,再过凤梧宫,便是双鸢阁在望。
云舟说道:“我尝过北燕菜色,殿下可尝过南兹菜色吗?小时候我阿娘亲自吩咐小厨房做给我和晨霜吃,现在我阿娘回南兹了,想来也不缺南兹的风味,只是我那可怜的姐姐,不知道在吃些什么苦呢……”
两人步入阁中,萧铮将伞一收,后头宫人立刻上前来接过,之后匆匆退了出去。
云舟瞧见萧铮的袍子一侧肩头都湿了,欲差人去承天殿取件新的,被萧铮拦下:“不必麻烦。”
云舟便亲自拿了干帕子擦着他肩膀的湿意,擦完了才给萧铮看自己的准备。
双鸢阁里备好了几色点心,都是精巧的南兹口味,阁中氤氲着点心特有的甜糯香气。
“知道殿下不喜甜食,所以点心的糖料都减半,主要尝个新鲜。”云舟说。
萧铮看了桌子一眼,心中十分了然,道:“说吧,这是要从我这讨些什么?”
云舟不接话,只拿象牙箸夹了一块小巧的玫瑰芋头糕,递到萧铮嘴边:“你先吃一口。”
门外的徐勿有些站不住,斗胆插言道:“殿下……食物还未验过呢……”
萧铮一抬手制止了内侍的话。
云舟手上一顿,筷子转了方向,檀口一张,自己先将那点心咬了一口。
“我先试过了,殿下放心。”
说着欲将那半块点心放下,再取一块新的。
哪知,萧铮手上一动,扣住了她的手腕,趁她动弹不得,就着她的手,将那象牙箸夹着的半块点心都吃进了口中。
玫瑰香甜的气息在嘴里蔓延开来,再看眼前人更格外多一分香糯。
他原是不爱甜食,这会又爱了。
萧铮趁着云舟微微发怔之际,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的口中亦是玫瑰的香气。
云舟的眼睛惊慌中连眨了几下,睫毛扑簌簌如惊起的蝶翼,颤了一会,最后还是闭上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吻她,只是上次一吻带着深重的愤恨和狰狞的血色。
而这一次虽然还是萧铮趁虚而入在先,但云舟并没有上次那样激烈抵抗的情绪,唇齿间那玫瑰的甘美掩盖了原始侵略的气息,很具有迷惑性,以致于云舟步步退缩,很快溃不成军。
到最后她几乎难以顺畅呼吸。
不知多久,萧铮才离开她,看着云舟迷乱通红的面颊,问道:
“美人计使的不错,还不说要讨些什么?”
云舟脸上红云更盛,转过身去,偷拿指尖摸一摸脸。
她的指尖还带着秋雨缭绕后的一点凉意,一摸之下脸颊果然滚烫,她转身嗔道:
“不过想请你吃些点心,谁要使美人计?明明是你先……”
萧铮哦了一声:“既然如此,点心吃过,我这便走了。”
说着转身迈步,被云舟一下扯住了袖子:
“别呀,为我姐姐的事,我要借殿下令牌一用,出宫一趟。”
萧铮眉毛微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虽是这样嗔怪,但手里已经将令牌从腰间解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教学:口嫌体正直
课代表:萧铮

那令牌不知什么玉石的质地, 乌沉沉的,外缘镶金,正中刻着一个萧字。
云舟伸手去接, 萧铮将手一提,将那令牌举高了。
他似笑非笑道:“出宫去哪里?”
云舟手探了个空,回道:“自然去庆国公府见我晨霜姐姐。”
萧铮缓缓将手臂落下, 将令牌交与云舟, 忽道:“去庆国公府需经岷山王府, 你可不要想着在岷山王府门口停留。”
云舟柳眉微蹙,一把将那令牌夺了:“我没事去岷山王府做什么?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萧铮看她那样子, 低低笑了笑, 不再说什么。
到了晚间, 云舟心里盼着薛尚宫那边的回信,晚饭也没怎么吃, 在房中焦急踱步。
好在薛尚宫终究没让云舟的希望落空,月亮升上柳梢的时候, 匆匆的来了。
“万幸庆国公府后院有新来的仆婢, 家里老娘生病, 被我使了银子, 已经打点好了, 公主若得了殿下的令牌, 今晚就可以去见。”
云舟早已经等不及了, 当即着小钗预备了斗篷, 穿戴了, 将风帽罩紧, 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下, 与薛尚宫一起上了出宫的马车。
庆国公府的后门,开在新安坊外,车马不多,连通着一个小巷。
云舟的马车就隐蔽地停在小巷中。
那庆国公府被买通的是一个看门小厮,他的姐姐在后院伺候女眷,可偷帮他把晨霜带出来一见,但要求必须亲自跟着,不然晨霜是被国公爷看上的人,若真放跑了,他可吃罪不起。
于是那小厮就与车夫坐在一处以免她们意图带人逃跑。
云舟急的在车中坐立难安,频频掀开车帘向巷子口探看。
过了一会,果见一个仆妇带着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提灯而来。
那身着素服的妙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晨霜。
云舟一认出来,当即扑下车去。
晨霜经此段时间磋磨,瘦了许多,脸庞略有些憔悴,乍一见云舟还有些惊疑不定,待确定了是她,眼泪刹时间流下来,抱住云舟痛哭。
这一哭,身上泄了力气,险些晕倒,还好薛尚宫帮忙扶住,好歹进了马车之中。
为防外头听见,云舟说话声极小,她简略说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又表明了此番要救晨霜的决心,但庆国公位高权重,她能使上的力或许只能暂缓她的漂泊,还不能使她全得自由。
晨霜止住泪,细细听了,道:“我母亲还在为人奴婢,我就算得了自由能去哪里?”
她默了默,坚定的看着云舟:“我都照你说的做,这天下人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云舟点点头,道:“明天是庆国公夫人丧礼最后一场大宴,北燕王公贵族大半会去,你要抓住机会不要害怕,事情闹的越大,渤阳王就越有立场出来说话。”
过了没一会,那小厮就催着要带晨霜回去,晨霜下车前又抱了抱云舟,这才依依不舍去了。
庆国公府中,方氏用过晚膳,亲自去检查了一遍府中丧仪的各项事务,按照北燕的习俗,大丧一月的最后一天才是大日子,她是妾室扶正,给去世的原配主母办丧仪要格外的尽心尽力才能得一个好名声,所以她这些日子可谓鞠躬尽瘁地操持,生怕有了错漏。
方氏回至房中时已经很疲乏了,她一进门,心腹刘嬷嬷就赶紧来回话道:“国公爷在书房歇下了。”
方氏点头,接过丫头递来的参茶,问道:“国公爷都是一个人歇?没去找过那丫头吧?”
刘嬷嬷摇头:“没有,大夫人丧期未过,老爷是要面子的人,纵然有心,也不至于在这个月里成事。”
方氏叹气:“偏偏那丫头又是渤阳王殿下赐的,发卖不得,不然直接撵出府去岂不省心?”
刘嬷嬷是近身说话,将方氏喝空的茶盏接过来递给丫鬟,回头道:
“二夫人这可想错了,就算不是渤阳王殿下赐的,此刻也发卖她不得,国公爷刚看中,转头您给逐出府,国公爷能高兴吗?虽说自古女主内,您有这个权力,但归根结底一个家宅还不是男人说了算,他们是懒得管才给主母权力,真有主母不识相,把他的心肝人撵了,男人不乐意,主母能得什么好?”
就是原配也未必敢得罪一家之主,莫说方氏还正在扶正的节骨眼上,更是没有底气把晨霜如何,她恨的牙痒:
“那我还得把那小蹄子送上去不成?我虽是个二夫人,也是要脸面的,送丫头去讨好老爷扶正,以后传到旁人耳朵里,不知如何嘲笑我。”
刘嬷嬷枯黄的眼珠一转,道:“不想让国公爷摘这朵花,最好的办法是让旁人先把这花折了……”
方氏心中一动,转头看刘嬷嬷:“你的意思是?”
刘嬷嬷一笑:“大夫人不是有个侄子从南边刚入都城?听说整日里寻花问柳,前几日还强抢民女叫人给告了,大夫人的丧礼他必要来的,到时候我们把他往那暮氏女屋里一塞,守株待兔,等成了事,夫人你再去撞破丑事闹起来,国公爷没法子,为了面子也得把那成事的一对凑成,到时候问题自然解了。”
方氏一把握住刘嬷嬷的手:“这些年亏得嬷嬷你做我的智囊,替我扫平多少障碍,这事还得交由你去办我才放心。”
丧仪之日,晚上有一场大宴,国公府中宾客往来,热闹非凡。
萧锐来参加庆国公夫人的丧礼大宴,一方面遗憾舅母早逝,一方面为自己对云舟的求不得借酒浇愁。
这一愁,就喝的得多了些。
他正有些酒醉之际,一旁的酒壶忽然倾倒,残酒洒出来湿了他的缎子鞋面。
那失手的丫鬟似怕责罚,连忙道歉,掏出帕子蹲下要为他擦鞋子。
萧锐朦胧的醉眼一眼扫到那帕子,愣住了。
一模一样的帕子,他还藏着一块,正是云舟的。
他这回真正注意到身前这丫鬟容貌,只见她楚楚可怜,眼角眉梢与云舟竟真有几分相似。
这可触动了萧锐的心事,他恍恍惚惚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帕子哪来的?”
那丫鬟声音有些凄楚:“这帕子是原在宫中时妹妹相赠,可是一朝国破,如今姐妹们也都离散了。”
“宫中?你也是暮氏女子?你妹妹叫什么?”萧锐问。
“奴婢叫晨霜,赠帕子的妹妹叫云舟。”
萧锐一听,一拍大腿:“天呢,竟有这等巧事!云舟是我的……”
萧锐虽醉酒,但还知道不可再宣扬云舟在自己府中为妾的事了,转而道:
“本王喝醉了,你扶我到个安静的地方醒醒酒去吧,咱们清清静静地说会话。”
说着起身离席,他酒气上涌,步子有些踉跄,刚一起身时还有些不稳,一双纤纤玉臂便将他掺住。
晨霜扶着萧锐到了一处人少的小径,寻了处石凳坐下。
萧锐看着晨霜服一身素白,与他初次见云舟时极为相似,忍不住爱屋及乌,怜香惜玉起来。
晨霜垂眸,凄然道:“王爷不责罚我洒了酒,可见是个仁慈的好人,不妨对您说,庆国公要纳我做妾,我知道了只觉晴天霹雳,我已下定决心死也不从,真到那日,只好往那井里纵身一跃,求个干净!”
说着,拿手帕掩住脸,头靠在萧锐肩上,幽幽啜泣起来。
萧锐最是心软之人,尤其对待美人,哪里经得起香泪的浸泡,听得晨霜死志,酒都惊醒了大半,忙走过去安慰道:
“不要说这种话,大不了我替你去向舅舅求求情去。”
萧锐虽这样说,但也知道多半是无用,晚辈怎么去管舅舅纳妾呢……只好忍不住唏嘘。
然而就在此时,□□一头的月洞门另一侧传来几人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听见有人问话。
“那少爷到那丫头房里去没有?”
“夫人放心,老奴在表少爷酒里下了合欢散,此刻正在那丫头屋里,我已经着人看着,待那丫头回去,定能生米煮成熟饭。”
那几人跨过月洞门走到小径一头,晨霜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庆国公的贵妾方氏与几个随身的婆子丫头,那一伙人点着灯笼,正往前走,冷不防撞见前方一对男女,举灯一照,那方氏当场冷笑一声。
她看着晨霜和萧锐,与刘嬷嬷对视了一眼。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费心布置了半天,没想到这狐狸精竟然自个把菜做好给她端上了桌。
如今叫她捉住这丫鬟胆大包天私会外男,正好发作一番。
她不敢对萧锐如何,只对晨霜骂道:“好你个骚蹄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日子就敢勾引岷山王殿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刘嬷嬷在另一边指挥婆子对晨霜大打出手,婆子专门下黑手撕晨霜的衣裳,好叫外人看了坐实了晨霜与外男的奸情。
没几下晨霜就被撕扯的鬓散衫乱,无力抗争,倒在地上嘤嘤哭泣。
萧锐喊了数声让她们停手,那些婆子只做耳聋听不见。
正值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叱:
“都给我住手!”
因是个女声,婆子们一愣,往小径另一头看去。
只见一众着宫中服饰的人簇拥着一个年轻女子走来,那女子衣着华丽非常,若神妃仙子,尤其头上竟然戴一排鸾凤紫金钗,那是北燕后妃的制式。
在北燕没有大君的点头,一般女子可不敢戴如此招摇的凤钗。
这样的排场,令方氏也是一愣。
作者有话说:
方氏:“她看起来上头有人……”

这女子虽是北燕打扮, 但方氏从未见过这面孔,一时不能判断来者是谁。
然而转念忽然想到,传言萧铮在后宫里收了一位前朝公主, 据说那妖女很有些手段,将萧铮哄得迷了心,竟然将大妃都逼的出宫疗养去了, 为此, 庆国公还在家中替妹妹愤愤不平。
她上下打量云舟一番, 冷声道:“未曾听说当今的后宫中有册封的贵人,看姑娘这身打扮,竟然不知如何称呼呢?”
云舟早叫人扶起晨霜, 护在身后, 她看一眼薛尚宫, 薛采仪会意,替她上前道:
“云舟姑娘是奉渤阳王的派遣, 替他来给国公夫人上最后一炷香的,大殿下说了, 在宫中奴婢们谁遇见了, 都暂称其一声姑娘, 待以后姑娘拟了封号, 再定敬称, 方娘子, 听懂了吗?”
方氏一蹙眉, 不想这妖女连话也不肯亲自回, 好生傲慢, 她皮笑肉不笑道:“尚宫所言是殿下讲给宫人听的, 出了皇宫, 不知算不算数啊?”
话音刚落,就听云舟掩口笑了一声,银铃一般清脆,她转头与薛尚宫说话:“你听方娘子说的多有道理,我回去得问问他,整日里跟我耍威风,结果原来他的吩咐竟是出不去皇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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