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反应过来了， 而只是害怕姜曜六亲不认拿他下刀， 不管三七二十一， 听话再说。
“发了发了……”
见姜曜收起刚才那副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她这样青春朝气脸上的表情，小弟讪笑， 又鼓起勇气问：“阳阳姐， 这是什么说法呀？”
为了让他们活得久一点， 副本刚开始姜曜也有耐心跟他们解释：“刚才看的公寓守则第二条是什么？”
更高一点的小弟王九想了想，“住户需无条件服从管理员规定，违反者……我知道了！因为这条守则， 管理员在群里说的话，应该就相当于是他的规定吧， 那就需要无条件的服从， 对不对？”
更蠢的小弟吴聪还没反应过来， “这怎么就是规定了呢？”
“笨啊你！”王九虚握拳头在他脑门上砸了一下， “这要不是规定，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闲的没事干，在群里欢迎新人入住呢？”
吴聪终于有感觉了，粗鲁地骂了一句脏话。
“把那三条守则记住哦。”姜曜指了指被包围的公告栏，在小弟们瞪大的眼睛里勾起唇角，“惹麻烦就杀了你们。”
二人连忙站直身体，毕恭毕敬道：“一定不会！”
姜曜懒得再跟他们多说，朝餐厅里的NPC们抬抬下巴，“分开跟他们聊聊。”
“是！”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再看还围在公告栏前六神无主，巴巴看着周边老玩家的新人们，姜曜心里又平衡了一些。
虽然不太聪明，好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不用什么都手把手教。
想毕，她端了杯果汁，在一楼逛起来。
一楼除了餐厅，还有娱乐活动室和健身房。
娱乐活动室有台球桌、麻将桌、老虎机有几台游戏机，健身房不大，健身器材齐全，数量倒是不太多。或许是因为这个时间正值饭点，两个活动室里的人都不算多。
姜曜又去负一层看了看，虽然公寓守则不让离开，但底下竟然也是个车库，而且能够看到有一条明亮的通道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一楼也是，一楼的大门非但没有上锁，甚至还是打开的，仿佛随时都有人进出的样子。
这个副本性质不明朗，但结合这些已有的元素，可想而知的不会太轻松。
姜曜回来的时候，围在一起的人群已经散开了，她将没有动过的果汁放在无人的桌上，慢吞吞坐下来。
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抱着猫的女孩已经不见了，餐厅里的人也少了一些，似乎是吃完午饭各回各家了。
一层阴影打在桌面上，盖住了果汁本身的投影。
姜曜抬头对上一张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面孔。
男人在他对面坐下来，上来就是一句“小姑娘”，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又可靠。
姜曜没有做戏，只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叔叔，你有什么事吗？”
“你不用这么戒备我，好吗？我不赫拉是坏人。”男人语调柔和，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姜曜不太友善的态度，“我想你应该会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栋公寓里吧？”
姜曜一脸冷漠，“所以是为什么呢？”
中年男人认真的凝视着他，道：“因为我们是有罪之人，我们在进来之前做了太多的错事，要来这里赎罪。”
“哦。”姜曜应了一声，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那您是犯了什么罪呢？”
她这样的姿态一点都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和她身上象征着朝气与纯真的校服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
男人并不讶异，笑了笑道：“我是个经济犯，挪用了上亿公款并且成功脱身远渡海外，可能是上天看不过去了吧，刚安顿下来的第一天，我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
“那这里所有的人都有罪？”
“是。”男人的目光扫向四周，压低声音给她说了几个人的罪恶，“那边那位红头发的女人，她是个心理医生，却用专业知识将无数人指向深渊。那个特别矮只有一米五的男人，他活活打死了自己的老婆，却用一纸精神病证明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还有那边那个老头，四十年前奸杀了小姨子，人就埋在院子里愣是藏到进来前被发现，还弄了个保外就医……”
听起来这里的人都十恶不赦，活该遭此噩运。
姜曜眨了下眼睛，“那是怎么个赎罪法呢？”
男人又笑了一下，这次笑得颇为苦涩。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只是一个好吃好喝供着你，这是不让你离开的监狱吗？不是的，这其实是一个猎场，每过深夜十二点就有猎手入场，我们就是猎物。”
姜曜把这个词含在嘴里念了两遍。
就在她要问猎手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男人率先抢断，问：“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该你告诉我，你犯了什么罪了？”
那可就多了去了，可惜都不能照实说。
姜曜垂眸，盯着那杯没有动过的果汁，像在发呆。
中年男人以为她难以启齿，“没事的，到这里来的都是烂人，你是小孩子，就算犯了再大的过错，总也不能跟我们这些大人相比吧。”
“……校园霸凌。”姜曜想到了一个非常贴合学生会犯错事的理由。
她说完，中年男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呵呵，我看你也像是个老大。”
他随口一说，倒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就说准了。
“所以呢？”姜曜问，“猎手是什么样的？”
男人摇摇头，“每天晚上都不一样，我在这里待了三天了，没有重样，你只要知道都是要命的东西就是了。”
余光中，新住户和老住户们之间不再泾渭分明，三三两两的都开始有所交谈。
姜曜没有再着急说话，只是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男人，无声地诉说自己的不信任。
男人对她的戒备心早有预料，无奈道：“我真的不是坏人。”
姜曜嗤笑：“你刚才还说你是经济犯呢，怎么就不是坏人了？”
男人一噎，只好道：“我只是爱钱而已，这里又没有钱，能让我坏的根源没有了，我肯定不算坏人了呀，我不会做其他坏事的。”
见她还有怀疑，男人一副被打败的样子，举起双手道：“好吧，我确实也不是毫无目的就找上你的。这是友爱公寓对吧，公寓里有一条潜规则，如果老住户主动向新住户伸出援手，当天晚上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比较安全……”
他把目的抛出来了，姜曜的疑虑被打消一点，开始思索他说的这些话的真实性有几分。
关于这间公寓的信息应该没有什么造假的价值，因为一到时间就会被戳破了，可这人也未必就说了全部的实话。
她思索片刻，道：“真的吗？那为什么我们刚刚下来的时候，都没有人来跟我们搭话？公寓老住户有六七十人吧，新住户也就三十人左右，僧多粥少，为什么大家一点都不着急呢？”
“小丫头心眼真多，可惜有些经验还是太少。”男人笑道，“因为要观察啊，有新住户在，只是说相对安全又不是绝对安全，万一找了个拖后腿的，一上来就触犯了三条守则之一，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在情在理。
姜曜又问：“那你为什么找我，要对抗什么猎手的话，还是成年的大人比较好吧？”
据她刚才的观察，四周落单的男性玩家还有几位，也不是咋咋呼呼的性格，这个中年男人没必要选她。就算他是看见了自己之前和两个小弟的互动，在这种需要逃命的环境里，她看着也不会是合适的搭档。
男人叹气，接着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她。
“其实我也犹豫过，但最终还是觉得不忍心。我在老住户中算是身体比较强壮有力气的，就当是帮你一把吧，因为我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也在读高中，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她。”
姜曜平淡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唉，我姓陈，你就叫我陈叔吧。”
“……”
姜曜抿直了嘴角，如果不用力抿住的话，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嘛，前面说圆的种种理由和借口，都毁在这一句上面了。
和陈慧的套路一模一样，还都姓陈。
谁能不说一句真是缘分？
姜曜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陈叔，没有当众拆他的台。
这个人一定隐瞒了什么，不过也没关系，他想利用自己，那她也能将计就计。
不过这人恐怕不是什么挪用一亿公款的经济犯，怕不是诈骗一亿的诈骗犯。
听到这一声放低了的称呼，陈叔悬着的心落下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心实意了。
“那我们就是今晚的搭档了，我建议你下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应对晚上的猎手。我住在B101，这期间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我。”
说完他摆摆手，施施然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姜曜和他挥手作别，随后也端着果汁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继续若无其事的在餐厅里打转，偶尔能够听到几句其他人的对话，隐约有提到今晚的事情，看来就这一点，陈叔确实是说了一部分真话的。
餐厅里的老住户们三三两两的散了，正如陈叔所说，他们都会房间休息，为今晚的行动养精蓄锐。
人散的差不多了，留在餐厅里的玩家们自然而然聚到了一起。
姜曜的两个小弟也回来了，对了对交谈的内容，竟然和陈叔说的没有太大出入。
有那么一瞬间姜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或许陈叔和陈慧没什么缘分。
“只能等晚上揭晓答案了吧。”牛凯锐叹气。
有个新人小心翼翼举手，“那我们到时候真的要分开跟着那些老住户吗？”
新人没有指名道姓问哪一位，眼神却飘向了最为可靠的傅醒。
后者的烂脸上看不出神情，声音平静：“目前没有证据证明老住户给出的信息是假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察觉到异常，不如和他们分开独自行动。”
平安小镇的玩家都是风雨来雨里去的，不算普通人，自然都有独自面对的勇气。
老玩家们随即点头，只是新人们还有些惶恐。
简单的交流过后，玩家们也开始分开，姜曜打发了小弟们，正要独自去七楼天桥探探路，被唐甜挽住胳膊。
她顿住脚步，扬起天真的笑容道：“甜甜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唐甜没有松开她的手，飞快瞟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傅醒，在姜曜耳边道：“我们不是分区了吗，闹得有点难看，我和琳仪姐不好意思跟傅队有太多交流……阳阳，我看你和傅队关系蛮好，要是有什么线索，你给我们开个小灶呗。”
姜曜细长的眉毛往上挑了挑，用另一只手把它挽住自己的手扯下去。
“甜甜姐，我和你们徐队闹得也非常难看，你找错人了。”
她一点儿也不给面子，唐甜面色尴尬，四周隐隐出现了几声嗤笑。
“……唉，那确实是队长的问题。”唐甜还没放弃，委屈道，“可他是他，我是我呀，我不一直都是你的双面间谍吗？”
最后一句她说的比较轻，只有离得近的几个人能听到。
傅醒和杜琳仪都皱了下眉头，杜琳仪上前一步把她拉住了。
“别乱说话。”
唐甜有些惆怅，但还是听了杜琳仪的话没再纠缠下去，在姜曜走后才跟杜琳仪解释：“我第一次进挑战本的时候，可以说是阳阳救了我的命，后来关系也挺好的，不想因为队长就失去这个朋友……”、
杜琳仪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也不适合在这种地方拉近关系，别再缠着她了。”
“……好的，琳仪姐。”
唐甜垂下头，未成形的乐队在脑海中不停闪回，最终消散。
她握了握拳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姜曜进了电梯，按下数字7。
电梯门即将闭合的时候，外面伸出来一只修长的手。
电梯门重新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
电梯四壁光可鉴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而立，照得清清楚楚。
四双眼睛交错凝视，姜曜看着电梯镜面照出来的傅醒，傅醒看着电梯镜面里照出来的姜曜，电梯启动。
“你怎么看这个地方？”
傅醒开口的时候，姜曜在心中道了一句“果然”。
等到电梯数字跳到3，姜曜才调整好心情，成熟回应：“丑八怪叔叔，你是没有别的可以说话的人吗，好可怜哦。”
傅醒面不改色，当然，就算改色了也看不出来。
“那你同情我吗？”
从时间本出来到这个副本开始前这一周，两人是没有直接交集的一个状态，虽然说两人都很忙这似乎情有可原，但傅醒觉得他们不应该还这么生疏。
回来后第一天晚上做的诡异的梦，应当就是他在时间副本里遗忘的那些记忆。
那么多天他和姜曜朝夕相处，彼此依靠托付，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就算因为之前的隔阂不能成为友人，也不应该形同陌路。
姜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被堵得心情颇差。
傅叔叔总是在不需要他很灵光的时候，充分彰显他不算太低的智商。
“还能怎么看？”她懒得跟他打这无意义的嘴仗了，也省得他又冒出什么把自己堵死的话来，到时候又要被气一次，“这个公寓不就是缩小版的平安小镇吗？只不过……”
电梯门开了。
七楼的情况果然和她所在的十三楼不同，B071出门左拐不是墙壁，而是一道敞开的天桥，就像一根笔直的绑带，将AB两栋楼紧密地连通起来。
天桥外的灰白浓雾似乎触手可及，姜曜站在中央位置，看着左右两个宛如巨兽血盆大口的入口，抻抻胳膊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是白雾的光还是被挡在后面艰难杀出重围的阳光，把她精致的脸庞照得超然物外，既朝气蓬勃又暮气沉沉。
“我们看似有选择，实际嘛，也就是这猎场里挣扎求生的猎物……”
“以及不容于正常社会的垃圾。”
姜曜笑嘻嘻地回头看傅醒，“对吗，傅叔叔？”
“不对。”
傅醒的答案给的很快，声线平稳，既不高亢也不激烈，却充斥着巨大无比的力量。
“我们是失去了约束的普通人，为了回归正常社会努力至今，并将继续努力。”
天黑的很快，姜曜不过躺在床上睡了两个小时，再醒来公寓里的灯就全都开了，白天还有些昏暗的走廊在晚上看起来反而更亮了一些。
姜曜又在电梯里遇到了那个抱着猫的女孩。
“好巧。”姜曜主动打了招呼。
女孩小幅度点头回应，看着姜曜欲言又止。
姜曜察觉到她的异样，不动声色。
快出电梯的时候，女孩小声道：“晚饭，要吃饱一点……这里的螃蟹和小龙虾都很肥美的。”

她这样说， 就好像今晚是他们最后的晚餐一样。
姜曜没有追问为什么，进入餐厅后也只是偶尔关注一下她的情况，没有特意靠近她。
公寓AB两栋楼的格局完全一致， 从二楼开始的每层楼的格局也都一致， 每层六间，每栋住房十二层， 一共一百四十四个房间。楼层数和总房间数都如此邪性， 不发生点特殊的事情都对不起这些数字。
餐饮区的食物已经自动替换过了，明明不见厨师，部分菜品却冒着腾腾热气，就像刚出锅似的。
吴聪亲眼目睹了菜品更换的神奇一幕，大肆感叹公寓的神奇，直到被另一个不知道是玩家还是NPC的人冷嘲“没错， 猎手也这么神奇的出现”， 才安静下来。
到了饭点， 几乎所有人都来到了餐厅集合，每张餐桌都被占满， 还有不少人穿梭在食物自助区及酒水区。
平安小镇的玩家和友爱公寓原本的住户们不分你我， 除了丑得出奇的傅醒， 其他人一眼望去竟然不能立刻和原住户分割出来。
大家都开动了，玩家们放下警惕心大快朵颐起来。
平安小镇那是什么条件，就算姜曜这种有足够积分的玩家， 也在食材的限制下，并不是每一餐都能吃的合乎心意。这里则不然， 无论是谁， 手头有多少积分， 都能吃到原社会也不一定有机会能够尝试的山珍海味。
姜曜也有很久没有吃到过水产了， 便采纳了抱猫女孩的建议，往盘子里夹了四只大闸蟹，又端了一盘小龙虾。
每张餐桌都有人了，姜曜站在中央看了一圈，正要随便找张人少的桌子坐下，独自占据了一张桌子的陈叔朝她挥手。
“到这儿来！”
姜曜看了他一眼，走过去。
落座时陈叔看着她拿的东西笑道：“怎么一点主食都不拿？”
说着把自己拿的面包片推过去，面包片看起来很松软，表面涂了一层紫色的果酱。
“谢谢。”
姜曜拿了一片放在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螃蟹。
三秒后，她利落地掰断一只肥硕蟹钳，雪白的蟹肉藏在蟹钳里，根本吃不到。放下蟹钳找到螃蟹的肚脐，想要扯开又有些拿不准是不是从这里开始……
纠结的样子看得陈叔笑了起来。
“我来吧，稍等一下。”
他去拿了新的盘子勺子筷子和手套，然后接手姜曜的那盘大闸蟹，细致地拆蟹，将蟹肉蟹黄蟹膏分开放好。
姜曜是喜欢吃公蟹的，尤其喜欢蟹膏，软糯香甜，给多少她就能吃多少。
就这样，中年男人一边拆着，她一边吃着，一口接一口。
不远处王九忍不住感叹：“不愧是我们老大，到哪都有人伺候。”
和他拼桌的牛凯锐抬头看看姜曜心安理得的样子，啧啧摇头，“要不怎么是阳阳姑奶奶呢？”
隔壁桌的傅醒也朝姜曜的方向看了一眼。
蟹性寒凉，就算姜曜的生命力没有加点，只吃四只应该也不会闹肚子。
酒足饭饱，众人贴身放着的手机齐齐震动起来。
点开群页面，管理员发布了新的通知。
管理员：今晚十二点至明早六点不许关门[骷髅]@所有人
姜曜用余光瞟了陈叔以及四周几个住户的脸，他们的神色都很平静，好像早已知道管理员会在这个时候发布什么内容。
这么明确的时间，恐怕猎手入场也就在这个范围内吧。
以平安小镇玩家为代表的新住户们沸腾起来。
“不允许关门是什么意思？要命的东西来了，我们还得开门欢迎吗？！”
“这就算管理员的规定了是吧？不能违背是不是？”
对此，老住户们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姜曜皱起眉头，陈叔安慰她道：“没事，你和我在一起，只要我们够小心，一般情况是不会出事儿的。”
他的神情慈爱又真诚，仿佛姜曜真是他的平安符一般。
姜曜蓦地笑了，舌尖舔了舔某颗尖尖的牙齿，“谢谢陈叔。”
吵了几分钟，众人便只能接受了这个设定，做好十二点后疯狂逃命的准备。
有人的目光落在水族箱旁。
公告栏三条守则写得明明白白，违反者死……
“这个违反者死，到底是个什么死法？”
老住户们冷笑，“谁知道，死了就是死了，谁会闲的没事去试这种下场吗？”
愣头愣脑的某个新人忍不住道：“既然没有人去试，那怎么知道这三条守则就一定要遵守？或许从这扇门出去……”
他指着仍然敞开着的大门，“就是离开这栋恐怖公寓的办法呢？”
不愧是新人，又傻又敢想。
怎么可能没有人试过违背守则，就算第二条和第三条没人试过，第一条也一定有人做过了。
只是去做的人未必是自己，也并非自愿罢了。
吃了太多小龙虾大闸蟹的姜曜有些口干，起身去拿液体微黄，口感很像百香果的饮料喝。
就在她转身的功夫，变故陡生。
抱猫女孩距离打开的大门不远，正在逗懒洋洋的猫咪吃加了点盐小鱼干，一股力道冲过来，她被撞了个踉跄，眨眼功夫橘猫卡车就被抢走了！
撞击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姜曜保持着倒饮料的姿势回过头来，卡车已经捏在颇为眼熟的北区玩家手里，然后就在女孩惊恐伸出胳膊的瞬间被扔出门外。
小小的爆炸声响起，还没长大的橘猫宛如一团破布扔在门口的地上，没了声息。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全场瞬间寂静，下一秒又被女孩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打破。
“啊——”
女孩尖叫大哭，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姜曜的视线在屠森脸上定格。
屠森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轻描淡写道：“原来是这么个死法。”
除了女孩的哭声，餐厅里没有其他的任何声音，所有人盯着屠森，纵使是他们身上都背负住沉重的罪恶，也不如他，竟对生命漠然到如此地步。
过了足有半分钟，才有人喘过气来。
“哥们儿什么来路，够狠啊！”
虽然被扔出去的只是一只猫不是人，可他做决定的时间太短太短了，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若非那只猫的存在，此刻被扔出去的恐怕就是那个女孩儿了。
屠森推了推眼镜，轻声笑道：“没有的事，我只是想着既然大家都没试过，我就试一试而已。没想到猫居然也包含在所有人的范畴内……”
饮料倒好了，姜曜端着抿了一口，回到位置上坐下。
陈叔瞄了她一眼，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屠森看，还以为她被吓住了，轻声道：“这人可能是什么变态杀人狂进来的，不要一直盯着他看，省得他到时候发疯找麻烦。”
姜曜这才收回视线，看似听话地垂下眼眸。
屠森扔猫不全是为了试验守则第一条，他和她一样，也在怀疑这只猫的特殊性。
在这样一栋公寓里，养猫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难道猫也是受邀进入公寓的住户？
虽然姜曜不会和屠森做同样的事，但不得不承认，屠森的举动帮她排除了那个可能——猫只是猫，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被陈叔指出来过的女心理医生拨弄长发走到女孩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孩没有抬头，抱着自己的肩膀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
“你在想什么呢？”心理医生隔空点了点屠森的脑袋，俏丽的面容带着极高的亲和力，“她昨天才进来的，你就算要怀疑，也要看准对象啊。”
“什么……”
屠森的眼睛盯着她轻轻点动的手指，视线逐渐飘忽起来。
脑袋空空的觉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时，飘出去的视线落在姜曜的脸上，一阵强烈的羞辱感袭上心头，让他挣脱开心理医生制造的环境，猛地挣脱出来。
屠森脸色难看，毒舌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搞了小动作的女人。
“你打算催眠我？！”
女心理医生浑水摸鱼失败，被揭露也不觉得尴尬，盈盈笑着回到人群中。
“生什么气呀，我这不是没成功么。”
“你……”
“先生。”心理医生加大音量打断他，“别疑神疑鬼自作聪明，我们每个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都带了东西，那只橘猫是作为主人物件之一进来的。它既然是活物，自然也受守则的约束，你这么做只会加剧矛盾，不利友爱……”
姜曜不想听他们扯皮，低声问面前的人。
“陈叔，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
陈叔叹气：“具体原因不清楚，听说是用那只猫吓死了继母带来的有心脏病的弟弟。”
姜曜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点了下头。
外面的灰白雾气往里涌了几分，盖住小猫没来得及长胖的身体，而后带着软趴趴的尸体彻底消失了。
老住户们见怪不怪，在平安小镇玩家们“没见过世面”的议论声中飞快对视，心照不宣。
时间往后推移，夜色逐渐加深。
餐厅里的人们渐渐离开，越来越不确定的走向令一部分原本打算跟着老住户们度过第一个夜晚的玩家打起退堂鼓，选择了和更为熟悉的队友共同面对老住户们藏着掖着不肯一口气告诉他们的未知。
十点半。
陈叔站起来，对姜曜道：“时间差不多了，跟我走吧。”
“好的。”
姜曜温顺垂眸，跟着他上了电梯。

陈叔带姜曜进入他自己的房间。
同一栋公寓， 内部格局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床单的颜色、桌子上的东西、书柜上的书和其他的私人物品等等。
时间还没到，陈叔把门关上， 招呼道：“你随便坐， 我先上个厕所。”
卫生间的门从里面关上，站在房间中央的姜曜不再垂着眼睛， 随意观察起这个房间的种种细节来。
书柜里的书如他自己所说， 都是些金融相关的专业书籍，当然其中也不乏什么言语技巧管理方法之类的。房间里很是整洁，床上的被子都方方正正的叠成了豆腐块，一切罗列整齐，就像他给自己剥螃蟹时分门别类那样细致。
天黑了，窗外的灰白雾气似有若无， 更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姜曜没有碰他的东西， 只是调转齐齐对着书桌的椅子坐下。
卫生间里， 陈叔打开水龙头洗手，抬头对上镜子中面无表情的脸。
视线放低， 落在洗漱台一角放着的刮胡刀上， 然后把小小的刀片拆下来放入口袋。
水声停止， 门开了。
陈叔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目光先是在整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才落在低头玩手指的姜曜身上。
也许是被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吓到了， 也许是被即将发生的事情震慑住了，白天还气焰嚣张的女孩此刻温顺的很， 一点都看不出校霸气质。
“你其实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吧。”陈叔在沙发上坐下， “欺负同学是因为好玩？”
姜曜抬头， “这重要吗？”
陈叔一愣， 随即莞尔，“的确，都到这儿了，也没什么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