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赢就你赢,不过你这样吃瓜根本不甜,没有灵魂。”
目的没有达成,姜曜决定在想想别的法子看他出丑。
正思忖着合适方法,傅醒的声音又响起来。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话音落下,一只修长的手从隔壁探过来,拿走她留下的那块瓜。
姜曜的视线被这只手吸引过去,也跟着那块瓜看到傅醒的脸。
只见他张大嘴巴蹭蹭两口,将脸埋进西瓜中段,脸颊瞬间染上鲜艳的西瓜汁,整个人看起来又丑又滑稽。
傅醒咽下嘴里的瓜,煞有介事总结:“这样吃确实比较甜。”
姜曜:“……”
她撇撇嘴,主动送上门来好不值钱,一点都不好笑了。
她没掩饰神情,傅醒配合失败也没办法了,索性放下西瓜又拿纸把脸擦干净,回归正常姿态道:“能让狗神造个棉花糖机器吗,我给你卷一个不一样的,糖粒要不同的颜色的。”
姜曜拿眼角瞥了他一眼,兴致缺缺。
不过下一秒她的脑海里自动就跳出了皮囊村广场那个把自己的伯努利双纽线打败的雪人……这家伙,是有点手艺在身上的。
“行吧。”
身在真实世界被呼唤的狗神烦躁地翻个身,吹一口气让幻象世界多出一台棉花糖机。
棉花糖机凭空出现,那怪模怪样瞬间吸引了狗子们的注意力,大家把两人一机围在中间,昂着脑袋好奇张望。
傅醒往棉花糖机器里加了普通白糖,不到三秒机器中就飘出白色的丝丝缕缕,听话地缠绕在傅醒手中过分长的竹签上。
姜曜看着傅醒转动的手,越来越多不同颜色糖丝以相当快的速度从机器里飘出来,而他的动作依然有条不紊,起先看不出物种的棉花糖块也逐渐具象化,变得越来越精致。
这是一把伞,一把模样大小都和现实中用的一样的伞,伞面圆弧都跟现实中的一样完美,伞面上还蹲了只立体的小狗,虽然没有五官,神情姿态却已活灵活现。
这还没完,他还不厌其烦地在小狗旁边画了草地和蘑菇等小配饰,时不时用另一根竹签戳戳定型,这耐心,简直让姜曜叹为观止。
大概是忍耐力强的人,耐心也毋庸置疑的高吧。
“给。”
傅醒把好大一把棉花糖伞举过姜曜的头顶,让她拿着竹签,而后又裹了棉花糖球,正圆形,在外头套上塑料袋给早就等着的狗子们玩。
他也不知道狗能不能吃这种甜食,稳妥起见还是就让它们觉得这东西不能吃吧。
姜曜看看傅醒,又抬头看看顶上的伞。
伞外阳光明媚,狗子们追着彩虹棉花糖球跑得很欢,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进入异次元前的日子里。
她要什么有什么,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也能收到署自己名字的价值不菲的智商税星球证书,若是想要这样一个复杂漂亮要花很多心思但没任何实际用处的棉花糖,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
可在这里,她还是第一次得到。
从一个不需要讨好自己,也不需要为自己花任何心思的人手里得到了这种没有任何用处,但可能让她开心的美丽废物。
阴凉的遮阳棚下。
“你为什么会做这个?”姜曜拔了伞面上的草塞进嘴里,转向坐在左侧的傅醒问道。
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能想到这种好玩东西的人,更别提还会做,做得还这么熟练了。
傅醒帮她拿着支撑用的长竹签,答道:“大学勤工俭学的时候,有一次在兼职群里接到游乐园发传单的工作,偶然看到有人在卖这种彩色棉花糖,简单又好赚钱,我就自己买了一台机器做。”
姜曜还是个高中生,听到勤工俭学四个字没有特别大的概念,不过她家有设立专门帮助贫困学子的爱心基金会,下意识就把傅醒代入那种极端贫困的家庭里,又联想到他满屋子的书和写得那么好的字,下意识觉得可惜。
“你应该很会学习吧,为什么不申请助学金呢?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生意上不是很可惜吗?”
她不理解,时间多么宝贵,在助学制度如此完善的当下,他明明可以先全力完成学业打好基础,这一点钱以后肯定都能赚回来的呀。
傅醒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她误会了,解释道:“我的家庭情况并不糟糕,所以没有资格申请助学金。”
姜曜拔下一朵蘑菇塞进嘴里,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了,脸上写满了“那为什么”。
“我的父母将此称之为独立性教育,他们为我支付大学的学费,而生活费需要我自己去赚取。这是为了提前锻炼我的独立性,让我能够更加自主地生活。”
姜曜只觉得匪夷所思:“你的爸爸妈妈有钱却不给你用,让你被迫在一些对未来发展方向没有帮助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这叫为了让你能够更加自主地生活?那你要是因此荒废了学业,不能够全身心投入自己想做的事情,从而错失了人生中各个关键节点的选择机会怎么办?我知道爸爸妈妈没有义务给我们提供全方位的帮助,可是明明已经拥有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费力地再去获取呢?”
她和傅醒的家庭成长环境完全不同,从小到大父母都给了她最好的条件,最佳的成长环境。
她在学业和未来方向上发展得比同龄人更快更好的原因,除了她的智商比一般人稍微高一点点,还因为她有能够全身心投入的条件。
姜曜认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人都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这当然不是说卖棉花糖就没有意义,可那应该是为了生活奔波,又或者本身就喜欢卖棉花糖的人的意义,而不是傅醒的。
傅醒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在今天以前,他对父母的教育模式习以为常,甚至有所认同。
人就应该经受一些磨砺,才能更成熟更强大。
可今天姜曜的话给他陈旧的思想开了一个崭新的口子,人的确应该经受磨砺,可如果有条件,为什么要让一些本来可以避免的“磨砺”去蹉跎一颗赤子之心,而让它面目全非呢?
就比如姜曜,若非第三害这种级别的意外发生,即便在父母的保护伞下成长,她也会是比绝大多数人都优秀的存在,甚至是他这一生闻所未闻的优秀存在。
她会在顶尖的领域里发光,为全人类做出巨大的贡献。
她的磨砺是宇宙内的未知,是如何探索深空的工具,而不是怎么赚到今天的生活费,车在路上被撞了怎么报保险。
如果当初她一进本,自己的心态不是要她独当一面,而是让她可以尽情的发光发热,那么可能如今的“磨砺”都不会存在了。
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姜曜扯下小狗的尾巴,又道:“我好像说的有一点理所当然了。”
傅醒看向她,姜曜垂着眼睑,手里的棉花糖扯成好几瓣。
“可能就是因为我曾经有过的东西来得太轻而易举,才会在现在得不到这些理所当然的东西时,特别的不能接受。”
“你的爸爸妈妈可能也没有错。”
姜曜把棉花糖塞进嘴里。
其实也没有很甜。
可能是因为好大一把棉花糖也就一小勺糖的事情。
傅醒微微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都说反思是进步的基石,可让姜曜来做这样的反思就真的正确吗?
每个人都成长在不同的环境里,看到的世界也都不一样。
“或许吧。”傅醒把棉花糖放到一边,站起身来,“带我玩个真正的游乐园可以吗,我一次都没有玩过。”
这是什么惊人之语啊!
姜曜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说你家不是很穷吗,怎么可以连游乐园都没有玩过!你不是还在游乐园卖棉花糖勤工俭学吗,这么近都不去玩一下吗?!”
傅醒神色泰然,并不因为这个感到羞耻:“事实就是这样,我的父母不觉得游乐园是必要的教育环节,我本身也没有要好的朋友邀请我一起去,发传单和买棉花糖都只是工作。”
太可怜,傅叔叔竟然错过了这样的快乐。
姜曜拍拍他的肩膀,“来吧,在你走之前,我带你玩一圈!”
正常乐园开启,音乐与彩带气球齐齐飘扬。
傅醒发现姜曜不仅会玩刺激性的项目,在类似旋转木马、捞金鱼、射气球、蹦蹦床等游戏上也颇有心得,最后甚至还拉着他去拍了变装的照片。
一点也不顾虑他心情的嫌他丑,给他挑了青蛙头套,自己则换了公主裙戴上小皇冠,兴致勃勃地摆pose。
照片洗出来后姜曜看着照片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
“……”
傅醒越来越觉得他是来游乐园玩,而姜曜则是把他也当成玩具玩了。
一直玩到华灯初上,姜曜才领着他来到喷泉边上,给他发了一根仙女棒。
“这个我小时候玩过。”傅醒看着小小的烟火棒,“过年的时候我的母亲也给我买了。”
姜曜摆摆手,“你不懂,这是个开关,快拿好,我要点火了!”
傅醒还真的不懂,不过这会儿照做就是了。
姜曜举起打火机,咔哒一声,暖黄色的火苗驱散一小片黑暗。
“准备好了吗?”
她的语气带着认真与虔诚,傅醒心中蓦地一紧,生出几分莫名的激动来,低声应了。
“那我就点火喽。”
姜曜轻轻说着,控制着打火机凑近仙女棒。
仙女棒被引燃,瞬间绽放出它的花朵来。
而与此同时,喷泉背后,整座乐园后方,一簇簇烟花齐齐升空炸开,璀璨无比,布满整个夜空。
砰砰砰——
小小的仙女棒花火沉寂,天边的烟花开得正盛。
傅醒仰头看着夜空,眼底全是震撼。
“这就是游乐园的闭幕式啦。”
姜曜站在他前面大约半米的位置,背对着他,因为他们的位置离烟花燃放的地方很远,正常音量也可以听得很清晰。
傅醒听清楚了姜曜说的每一个字。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游乐园都这样,但爸爸妈妈给我的闭幕式就是这样的。”
每一次,每一年。
“阳阳,准备好了吗?”
小小的仙女棒照亮他们一家三口的脸,妈妈搂着她,爸爸微微笑着,嗓音很温和。
“那我就点火喽。”
无数的烟花,比这个世界的还要绚烂,一簇接一簇地为她盛开。
姜曜的眼眶倏地红了。
我最亲爱的爸爸和妈妈,谢谢你们爱我。
但是对不起,我……
“姜曜。”
傅醒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姜曜下意识回头,对上傅醒沉静的双眼。
他的眼睛里还映着天边的烟火色,五彩斑斓。
“这不是闭幕式。”
“而是你的父母对你最美好的期待与祝福,每一次点燃,他们都在希望你的人生自此又有了这样瑰丽的新开始。”
傅醒抬头看着不停绽放,不停洒落的火花,一字一顿万分笃定。
“它是开幕式。”
第237章 亲密关系(4)感情进度50%
响声随着最后一缕火花消散, 夜空中露出丝毫不逊色于璀璨烟花的闪亮星子,让这骤然安静的世界依旧热闹鲜活,不显冷落。
迷你城堡的顶上, 两个人在墙沿坐着, 抬头仰望着这片闪闪发亮的星空。
傅醒的声音咬字清晰,音色不高不低, 在这夜幕里显得很温和。
“聊聊天, 可以吗?”
姜曜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心不在焉地回应:“你想聊什么?”
“就聊聊我们自己吧。”傅醒也没看她,就着抬头仰望的姿势开口,“聊聊我们是谁,来自哪里, 一直以来都想做什么……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说, 不过我准备回去了, 出去后这些话也不能跟别的玩家说,就在这个世界随便讲讲。”
说完, 他也不等姜曜回应, 自顾自起了头:“我今年二十七岁, 进来时二十二岁,研一在读,学的是法律, 本科也是法学专业。”
姜曜微微转头看向他。
她对这种文科类专业了解的不多,一听法律下意识就想到了律师, 只是律师……就他这样的, 竟然会想要当律师吗?
很快, 傅醒接下来的话就为她解答了疑惑。
“但其实我考研的时候, 我的父母是要求我考教育硕士的。他们都是老师,我家祖祖辈辈追溯到清末也都是书塾的先生,从我一开始读法本开始,他们就希望我毕业后考个教师资格证,或者升学再读教育学类专业。”
“可最终我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报考了,因为我想进最高检,不想当老师。”
姜曜眼眸微微睁大,这个最高检是……最高人民检察院?
这个地方,莫名就和傅醒的气质有些贴合了。
“你看我。”傅醒指了指自己,“没有沟通能力,也不会体谅人,根本没有当老师的天赋,对吧?”
姜曜看看他,说不上来。
她不知道如果傅醒的职业真的是老师,他会不会是一个好老师,但世界上这么多的老师,本来也没有很多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好老师,足够认真负责就已经很难得了。
可若论天赋,傅醒确实是没有的。
他要是自己的老师,姜曜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喜欢他的,对他的课也不会有兴趣。
“……你自己选择的发展方向也很好,为什么你的爸爸妈妈不同意呢?”
姜曜不太明白。
她的家人在知道她的目标后都对她表示了支持,所以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傅醒的长辈不同意傅醒自己树立的目标和理想。
“因为他们认为人应该走更稳妥的路。”傅醒说到这个的时候语气也没有太大的波动,“就像我没有当老师的天赋,我的父母其实也没有,他们只是走了一条最稳妥的路。”
“可能你不能理解,我原本也不能理解,明明有那么多的职业,那么多的选择,权,钱,名都远胜于教书育人的方向数不胜数,为什么一定要待在一所学校里教书,还给子辈孙辈都安排同样的一条路。”
“后来我才知道,稳妥对于普通人来说有多重要。这份职业通过努力能够取得很大的成就感,还很难得罪人,也不用担心失业,退休后待遇还很优渥,对于我家的人来说,踏踏实实教书评职称,等到退休能争取到特级教师的荣誉就是最好也最有前途的发展了。”
“至于我的选择,那就是一条未知的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他们帮不上我任何的忙,所以反对。”
姜曜沉默,这个反对理由在她看来太奇怪了,她不知道能说什么。
看她神情,傅醒状似顺口地给她也抛了一个问题:“我记得你是今年高考,你的家人没有为你选择未来的发展方向吗?听说你家有很大的企业,你又是独生女,没有要求你学管理继承家业吗?”
姜曜下意识摇头。
“我爷爷曾经想过培养我,但我有更喜欢做的事情,我初中就决定好自己要做什么了。”
傅醒心想,就算姜曜说小学就明确个人未来目标,他好像也不会惊讶了。
“他们就没有再干涉你了吗?”
“没有,他们都很支持我的。”
“你生活在一个很开明的家庭里。”傅醒意有所指。
姜曜浑然未觉,轻轻点头。
是的,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里。
“那真的恭喜你,你比我幸运得多。”傅醒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大学志愿填法学,其实是我第一次自己做决定,在此之前我都听从父母的安排,完全按他们希望我做的那样成长着。”
姜曜又看了傅醒一眼。
“我的父母是很死板的那类老师,他们的教育理念还停留在学生的第一要务就是课堂知识的学习上。所以从小他们就给我布置很多的作业,让我好好写字,多读书,考试考第一次,不准玩游戏。零花钱也是刚好给够吃早饭的费用,以免我养成铺张浪费的习惯。”
“在我第一次阳奉阴违拿到法学系通知书后,他们对我的管束越发严格,要我拿满绩点,还要我明白赚钱的艰辛与成人的不易。”
“等到我考研再一次违背他们的意愿,他们甚至做出了要和我断绝关系的姿态。”
“研一上半个学期,我一次都没有打通过他们的电话,甚至家里的锁也换过了。”
“我房间里的东西被打包寄到学校里,他们单方面消除了我的身份和存在的位置。”
傅醒说的都是真的,他性格中的死板其实承自于原生家庭,固执也是。
姜曜简直惊呆了,原来不给钱要他自己赚生活的“锻炼”名义下,还掺杂着对他不听话的“惩罚”。
姜曜从未想过,天底下会有爸爸妈妈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心中莫名滋生出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情绪:“他们……不要你了吗?”
傅醒看着姜曜,此刻女孩的眼底有藏不住的惊惶与紧张,好像被扫地出门的主人公不是傅醒,而是她姜曜。
她甚至屏住了呼吸。
傅醒知道姜曜在想什么,也知道她在怕什么,嗓音低了几分,听起来更加温和了。
“没有。”傅醒给了姜曜一个否定的答案,“他们纵然不是开明的父母,却依然是我最亲近的人。研一上学期期末,我食物中毒住院,辅导员联系了他们,他们在第一时间赶来了,一直在医院守着我,直到我完全康复,还把新的钥匙也给了我。”
听到这里,姜曜如释重负。
“太好了,那你的爸爸妈妈还是很爱你的,之前那样做只是生你的气。”
傅醒点头,“对,他们只是生我的气,就算是他们这种掌控欲极强的父亲和母亲,在我没有按照他们的期待成长后,他们也只是生我的气,最终还是因为爱我,选择原谅我。”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姜曜的眼睛里,深深地看着她。
“所以你又怎么知道你那么开明的爸爸妈妈,会因为你现在的样子生你的气,还不原谅你呢?”
一句句谈心铺垫,终于挑起了这个最敏感的话题。
不得不说,傅醒脑袋也灵光了一回,知道先缓和关系,营造出最佳的谈话氛围与时机,让姜曜不能回避。
姜曜神色突变,刚才的小心与紧张尽数收起,整个人变得异常冷漠。
“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她没有心思去想傅醒怎么看穿了她的内心,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而我——”
“你也没有做错。”傅醒打断她,说出了一句让她惊愕无比的话,“昨天献祭本刷新在资源副本栏里,我进去后看到了全过程,你和姜明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我都看到了。”
姜曜怔住。
“是姜明要害你,他在你竭尽全力挽救你们两个人的生命时,为了自己更加保险地活下去,恶毒地献祭你。”傅醒问她,“你有什么错?”
姜曜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溯画面看到这一切的,此刻这也不是重点,莫名的战栗充斥她的全身,让她咬着牙关才能发出声音:“无论他怎么对我,他都是我哥哥!我本来可以再想别的办法的,我就算不救他我也可以不反过来害他的,可我却拿他的命换了自己的生路!是我亲手杀了他!”
比起她忽然拔高的声线,傅醒的声音依然是平淡的:“可如果你想不到别的办法呢?如果少了他的名字,沙蒂卡就不同意你的交易条件呢?如果就算你想到了别的办法,甚至你不计前嫌救了他,而他因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恐惧你出去后在你们共同的亲人面前揭发他的行为,再次对你下手并且成功了呢?”
他站在成年人的角度,严谨而冷酷地为她剖析:“没有什么本来,这些都只能是假设,而就算从假设出发,你的下场还是九死一生,被放过的他也绝不会幡然醒悟。”
“退一万步,哪怕这件事就算是你错了,你本来还可以想别的办法,可这又怎么样呢?”
“是他先害你,他要将你置之死地,你说,如果你的父亲和母亲知道这个前因,他们是会心疼你,还是会指责你?”
姜曜的脑子被他犀利的话语搅得一团乱,紧绷着的身体像拉满了的弦,大大的眼睛圆睁着,木木地看着傅醒。
她没有错吗?
她会被原谅吗?
她不会让爸爸妈妈失望吗?
傅醒还在继续,逐字逐句敲开姜曜的龟壳,打破她自我封闭的心房。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会指责你,他们生你的气,最终一定还是会因为爱你,选择原谅你。”
“他们每每送你如此盛大的开幕式,怎么会想看到他们的女儿因为一点还没有盖棺定论的错误,就害怕他们,恐惧与他们再见,而自我消亡和毁灭。”
“姜曜,哪怕你真的罪该万死,也应该在听到审判结果后,再接受应有的惩罚,而不是畏罪自裁!”
傅醒的话很重,宛如最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挖掉她伤疤上流脓的烂肉,让整个儿伤口再次裸/露,鲜血淋漓地展现在她面前。
一滴眼泪从姜曜的眼眶滚落。
她看着傅醒的眼睛,嘴唇抖动张阖:“可、可是……”
她害怕。
真的害怕。
一只手覆盖在她的头顶,很轻很慢地摸了摸。
傅醒的目光透澈,神情沉稳而温和,仿佛明白她的一切顾虑。
“没关系,你别忘了,我们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所有人都是戴罪之身,都要面对许许多多无法面对的事情。”
比如就算能有机会出去,即使他不会被法律制裁,也永远不可能进最高检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勇敢地承担责任。”
朝圣路。
通天的路灯,一眼看不到头的长路。
小奶狗紧紧抱着姜曜的大腿呜呜咽咽,多比亲昵地蹭着姜曜的脖子,圆圆的狗狗眼都湿润了。
其余众狗把他们围绕在中间,同样流露着不舍的情绪。
姜曜跟它们贴贴好一会儿,才摸摸多比的脑袋,让它稍稍远离自己。
“好啦。”姜曜笑眯眯的,“告别的话说完了,最后要说一些正事啦。”
她目光扫视四周所有恢复成巨大体型的狗子一圈,最终落在笼子里关着的人类身上。
“这些人不值得你们一次次被虐待反复地给他们机会。”她嘴角的笑涡露出来,轻描淡写地说出令笼中人类惊恐至极的话,“怨恨他们的话,直接杀掉就好啦!”
王座上的狗神一听这话,传音过去。
“人类,它们有它们的责任。”
姜曜不为所动,反驳:“它们的责任就是连带自己一起禁锢,一次又一次地受折磨吗?”
“这也是它们的选择。”
“可现在或许不了呢?”
良久,狗神都没有再出声。
边牧甩甩尾巴,拍在傅醒的背上。
后者将放在姜曜身上的目光收回,撸了撸它的长毛。
姜曜充满戾气的眼神在这段静默中慢慢平复下来,她看了没有对她刚才的话发表言论的傅醒一眼,再看看还抱着自己不撒爪子的小奶狗,轻笑着挠了挠它的下巴,话锋一转:“但如果你们不想这么做……”
她真心地送给这些相交几天的好朋友,对于它们不幸的狗生来说最美好的祝福。
“那我希望你们,遇到能够真心悔改的坏人。”
“拜拜。”
她松开小奶狗,朝大家笑着摆了摆手。
狗狗们轻声呜咽,小奶狗被多比按着一起趴下,送他们最后一程。
王座上的狗神翻了个身。
旋涡出现在姜曜二人的脚下,在他们被吞没的时候,两人都听到了来自狗神最后的传音。
“或许,我是可以改革一下。”
第238章 平安小镇(48)感情进度50%
无影神像下方, 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搓着膀子,频频朝生门的方向张望。
晚上七点,正是平安小镇最热闹的时候, 广场周围靠近商铺的地方人员聚集, 广场上也有不少玩家趁着刚吃完晚饭活动消食,大多成群结队, 衬得独自一人的皮夹克男十分突兀。
皮夹克男努力不去在意朝自己投来的怪异目光, 目不斜视只关注脚下和生门的方向。
只是,有些麻烦不是自己不在意就可以避免的。
就在男人打算再坐下等等的时候,两道不怀好意地身影靠过来,格外恶意地扭亮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照男皮夹克男的眼睛。
皮夹克男下意识伸手挡,嘴里咒骂:“我草你妈,你们有病?!”
靠过来的同样是两个男人, 长得尖嘴猴腮, 天生一副小人面孔。
其中身形瘦削的高个子呵呵嗤笑:“呦, 还这么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姜曜那个疯子出来了呢!”
他一边说着, 一边推了皮夹克一下, 不轻不重地把人按在神像上。
“可她出来了吗?”
距离无影神像不远处, 关思懿用胳膊肘捅了下身边的男人,示意他看这个热闹,小声交谈:“那好像是姜曜的手下?”
队友看了一眼, 很快收回视线:“别管,如果姜曜真的不出来了,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而她要是出来……这两人算什么?”
“也对。”关思懿表示赞同, 也不再看了。
皮夹克男面上怒容闪现, 拳头都攥紧了却没有办法反击。
在平安小镇可以极尽羞辱之能事, 而想痛痛快快地挥一下拳头,却是不能的。
他的反应显然在高个子预判之内,至此言语越发不客气:“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们之前在资源本不是很横吗,下次进本你再横啊?”
这是骑脸拉屎了。
皮夹克男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反手抓住对方的衣领,“你现在倒是也挺横,不就是看着我们姑奶奶还没出来,胆子肥了来我面前放几个屁吗?我告诉你,就算我们姑奶奶还真就不打算出来,老子也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