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带上,金崔石这才走向那些报纸。
最近的一个架子上,一个标题非常醒目。
[震惊!X国竟做出了此等事……]
金崔石先是一惊,随即大喜。
如果他能挖掘出一个国家背后的秘密,这岂不是天大的“真实”?还愁得不到票吗?
他的动作比思绪更快,径直伸手,将这份报纸取了下来,展开——
[震惊!X国竟做出了此等事!那么他们做出了什么事呢?请听小编细细道来……]
金崔石有些不耐,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去。
[……小编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得我也不方便多说,好了,今天的新闻就结束了,明天再见哦!]
搭档只听到“撕拉”一声,他震惊地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金崔石,“你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别人的报纸!”
然而金崔石充耳不闻,他面色阴沉地又拿起一张报纸。
[万分紧急!速看!X国内部竟然藏着这样的惊天大秘密……]
金崔石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压着脾气,继续往下看去。
[……X国的“埃克斯”,竟然不读“埃克斯”,而是读作“叉”!今天,你读对了吗?]
又是“撕拉——”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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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肢漫天飞?到处都是等待装腿的患者?
或许在一年前的战争时期, 这里确实是那样的状态,但一年后的今天,稀少的人流、空旷的大厅、无精打采的护士, 才是这里的常态。
中年人熟门熟路地径直走到咨询台, 颇有绅士风度道:“您好,这是两位来自华国的客人,他们想来这当护工。”
护士懒洋洋地抬眼,目光触及到沈年标志的五官,了然地收回视线,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随意拍到台子上, “大的带去后面换衣服。”
沈年万万没想到这里的审核机制如此简单,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护士应声出现, 姿势标准, “这边请。”
沈年不得不跟着他走, 临走前还不忘跟中年人打了个手势,得到他的点头才安心地朝更衣室走去。
“小的……”
护士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遍沈呦呦,有些犹豫。
现在这些来作秀的外国人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这么小的小孩都带过来。
问题是他们这边也没有适合这小孩穿的无菌衣啊。
沈呦呦不知道护士内心的腹诽,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乖乖地站在那里, 就像个等待指令的小士兵。
护士一时有些卡壳,原本准备好的话语全吞进了肚子里,“……自己找个患者多的地方, 跟他们一一进行话疗。”
“别以为这个活就可以偷懒, ”护士小姐严肃地教训道:“我会收集他们的意见的, 如果差评太多,你就直接下岗吧。”
虽然她早就对来这里演戏的外国人见怪不怪了,但遇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她还是忍不住想拉一把。
毕竟小孩子是无罪的,只是被大人当做摆拍的工具罢了。
好在沈呦呦也确实很乖,她立正站好,脸颊上的肉抖了抖,“保证完成任务!”
护士小姐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正一脸姨父笑看着沈呦呦的中年人,“……那就麻烦您带我们的小义工过去了,对了。”
虽然没有无菌衣,但护士小姐想到了另外两个可以显示沈呦呦身份的东西。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壳牌牌,和一件红色小马甲。
“这应该是最小码的志愿者马甲了,”
护士将牌牌和马甲递给沈呦呦,“在这写上你的名字。”
小孩子对这种种类似于过家家一样的东西总是无法抗拒,沈呦呦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接过了硬纸板。
她先在“名字”后面一笔一划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在看到“职务”二字时愣了愣,思考了三秒,乖乖地写上了“话疗员”。
最后,沈呦呦看着空荡荡的照片框,毫不犹豫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包,掏出拍立得,看向中年人,兴奋地脸都红扑扑的,“叔叔,您可以帮我拍一张吗?”
“当然!”
中年人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他接过拍立得,摸索了一会,极为敬业地开始摆起许多刁钻的姿势,试图拍出效果最好的照片。
护士小姐正想说不用照片也可以,然而看到沈呦呦右手攥拳,假装是话筒,快活地放到嘴边的模样,不知为何,安静了下来。
中年人大叔甚至开始试图蹲下,在这一刻,他似乎忘却了自己腿上的残疾,满心满眼只有拍出效果最好的照片,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护士小姐脑中突兀地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这个小姑娘,还真的会给这间死气沉沉的疗养院,带来一点新鲜的东西。
她现在还不清楚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至少对于患者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啊啊啊呦呦好可爱!小小话疗员可以也来跟我聊聊天吗?我急需话疗!】
【我也是,呦呦快看看我,我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前面的是不是太贪心了?我就不一样了,我只要亲亲就好!】
不怪弹幕忽然像炸了锅一样,假肢中心的走廊里,红色的小马甲被沈呦呦穿出了红色小裙裙的感觉,她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牌牌,更可爱的是,牌牌上还贴着一张她假装在采访的动态照片。
总结一句话,就是谁看到都想捏一把。
就这样沈呦呦还自以为自己很酷很专业呢,她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深吸口气,包子脸绷起,跟在中年人的后面,进了等候区。
等候区里只坐了四五个人,他们泾渭分明地坐在不同的角落,有的靠在墙角抬头看天花板,有的在看窗外,有的正低头看书……只有一个听到动静朝这边看了过来,表情一松,“乌卡,你来了?这位是……?”
乌卡就是中年人的名字,他看到老友,笑着拍拍沈呦呦的肩膀,“这是我的新朋友,现在在这里当义工。”
“这么小的义工?”
老友不禁也起了兴趣,他望向沈呦呦,故意逗道:“不会是偷跑出来玩的吧?”
“叔叔,你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
小姑娘很严肃很认真,指了指自己的牌牌,“我可是持证上岗的。”
老友一下被逗笑了,他笑得极为夸张,拍着大腿,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沈呦呦迷茫地站在那,眨了眨眼睛。
有、有这么好笑吗?
可是她是来做心理疏导的,不是来搞笑的呀?
“别理他,”乌卡见沈呦呦呆呆的小模样,强忍住笑意,“他笑点一直很奇怪。”
【一边憋笑一边说别人笑点奇怪的叔叔是屑!】
【虽然但是,原本不好笑的,但是配上呦呦的表情简直快乐翻倍!】
稚嫩的童声加上猖狂的笑声,很快将另外几位患者的视线也吸引了过来,他们的眼神不约而同都在沈呦呦身上顿了顿,有位一身黑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奶奶率先开口。
“哪来的小孩子?”
她的声音沙哑,有一种特别的年代韵味,像是常年被烟熏的瓦砾一般。
“不去学校,来这干什么?”
沈呦呦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奶奶,我现在不是小孩子,是‘话疗员’哦。”
“所以暂时不用上学啦!”
明明是从不同维度定义的身份,被组合在一起,混成一种奇异的诙谐。
老奶奶有点被噎住,倒是刚刚停下笑声的老友又忍不住狂笑起来,惹得沈呦呦又担忧地看了他好几眼。
“叔叔,”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了,“您这样拍腿不疼吗?”
她都害怕这位叔叔会将自己的腿直接拍肿!
“不疼啊,”
老友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大咧咧地掀起裤腿,毫不在意地又拍了拍,“这是一对假腿啦!”
突然看到一对假肢的视觉冲击力是很大的,尤其是这个人刚刚还在跟你谈笑风生的情况下。
这下,这个小屁孩会有什么反应呢?是会狠狠地被吓哭,还是会立刻屁滚尿流地要求回家吧?
老奶奶不由有些期待沈呦呦的反应,她望向这个小女孩,心中不怀好意地想道。
然而老奶奶实在低估了沈呦呦的承受能力。
她新奇地眨眨眼睛,忍不住又多看了眼,提出一直藏在心底的疑问。
“叔叔,这个真的不会疼吗?”
“真的!”好友点了点头,友善地邀请道:“你要不要来摸摸?”
原谅沈呦呦吧,她实在没办法抵抗这种接触新事物的诱惑。
“等等我!”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说完,就往外跑。
乌卡下意识喊道:“欸!呦呦,你去哪?”
然而已经晚了,小姑娘早就一溜烟地跑走了,小小的身躯完全消失在了门口。
老奶奶看到这,忍不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不其然,哪怕是这种表面装得很甜心的小孩子,也无法接受这种丑恶。
老奶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眼中的嘲讽简直要溢出来了。
“这小姑娘,”乌卡嘀咕道:“也不知道突然这是去哪。”
“还能去哪?”
老奶奶忍不住接话道,然而还没等她刻薄地点评几句,一个她意想不到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了休息室内。
小姑娘脸跑得红扑扑的,像一阵小旋风一样,跑到了乌卡和好友面前,举了举自己干干净净的小手,“叔叔,我洗完手啦,也擦干净啦!”
原来是去洗手了。
好友一边嘟囔着其实没有那么金贵,一边忍不住悄悄扬起了嘴角——毕竟谁都喜欢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只有乌卡疑惑地看向老奶奶,礼貌道:“您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
老奶奶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她赌气般把头扭过去,决心不再搭理这边的动静。
然而没过多久,她又忍不住悄悄地朝这边偷瞄。
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温柔地戳了戳那双假肢。
好友配合地缩了缩腿,小姑娘立刻惊慌失措地收回手,像一只吵闹的小蜜蜂。
“是疼吗?还是不舒服?”
做什么秀呢?
老奶奶心底不屑道。
她敢用自己最喜欢的裙子发誓,哪怕是最体贴的医生护士,都没有这么温柔地碰过那对假玩意。
“我逗你的,”
老友又笑得前仰后翻,狠狠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腿,发出闷闷的砰砰声,“别担心,不疼的。”
然而这次他却没得到沈呦呦的回应。
老友心里一咯噔,抬头看去,只见小姑娘正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逗过头了?
围观的老奶奶顿时幸灾乐祸,老友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就是这个性格……”
“您不应该跟我道歉,”沈呦呦义正言辞地指正道:“叔叔,您该跟自己道歉。”
老友迷惑,“啊?”
沈呦呦气鼓鼓,指责道:“它可是您的腿!辛辛苦苦为您服务,您却这么对待它!”
老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他努力想替自己辩解,“这只是一对假肢而已……”
一对又丑陋、又恶心的假肢而已。
“可是它让您重新站了起来,”
沈呦呦的眼睛黑白分明,直直地望入老友眼中。
“它就像钢铁侠的盔甲,蜘蛛侠的蛛丝,美羊羊的蝴蝶结,大雄的眼镜片一样,”
“是您独一无二的一部分。”
“您可以讨厌强盗,也可以痛恨战争,但您怎么舍得厌恶它呢?”
小姑娘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寂静的休息室里流淌,传入每一位病患耳中。
望着天花板的病人转而望向这边,看向窗外的病人扭过了头,就连看书的人,都抬起了头。
老奶奶的嘴唇动了动,握着左手臂的手攥得更紧。
老友沉默了,他不再掩饰般的夸张大笑,而是怔怔地看着沈呦呦。
小姑娘明显还有些气愤,小胸膛一起一伏,毫不认输地回望。
只有弹幕还在关注一些奇怪的东西:
【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美羊羊的蝴蝶结我勉强忍了,大雄的眼镜片是什么鬼?】
【我觉得没问题,大雄的本体不是本来就是眼镜片吗?】
【耶!我也看超级英雄系列,我也看喜羊羊,我也看哆啦A梦,四舍五入我跟呦呦是好朋友!】
【你们的重点都错了吧?我觉得呦呦对假肢的解读好棒呀,是我完全没想到的角度。】
【因为小朋友眼中没有残疾,她觉得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但大人却或多或少会有所顾忌。】
【对,其实不管是同情还是歧视,对这些人都是一种二次伤害。他们更需要的是平等地对待,就像是对待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不要小心翼翼,也不要异样的眼光。】
“快道歉呀!”
乌卡猛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他这才如梦初醒,下意识地又想对沈呦呦道歉。
好在他对上小姑娘的眼神后,又及时反应了过来,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腿”。
“抱歉,”好友总觉得喉咙有点涩,他咽了咽口水,轻轻道:“我不该……迁怒于你。”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想到自己第一次靠假肢站起来的时候的激动与开心,想到对上别人异样眼光时的耻辱与难过,最后,他想到了自己坐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锤着这对被他视为“耻辱”的假腿。
这一刻,在沈呦呦纯粹的眼神下,好友才忽然发现,其实他早就变成了他最讨厌的人。
他讨厌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但也是他,最喜欢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
“对不起。”
他又重复了一遍。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啦,”
沈呦呦手虚空呼噜过好友低垂的脑袋,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甜甜一笑,“不哭不哭,腿腿肯定会原谅你的!”
鬼使神差间,好友抬起头,追问了一句,“真的吗?”
“当然啦,”
沈呦呦将手背到身后,仿若一个专业的话疗员一样,眼尾弯弯。
“因为叔叔的腿肯定是善解人意的腿。”
“它肯定知道,错的不是叔叔,是那群强盗。”
错的不是他,而是强盗,和战争。
“你说得对,”
老友释然一笑,情真意切地感叹道:“你确实是一位合格的话疗员。”
沈呦呦顿时眼睛一亮,眼底像是跳跃着两个小星星,惊喜道:“真的吗叔叔?您可以给我一个五星好评吗?”
“暂时还不可以,”
老友故作犹豫,“因为我还不想你走。”
沈呦呦握紧拳头,呼吸屏住,脚尖不自觉地微微踮起,紧张地看着老友。
老友状似思考,片刻后,拍了拍身下的长椅,笑眯眯,“如果你愿意坐下来,听我说说我的故事的话。我保证给你六星!”
沈呦呦欣然接受,她快活地坐到老友身边,小脚丫子晃来晃去,活力满满,“我已经准备好啦!”
装模作样。
已经做好高姿态、就等着沈呦呦上门话疗的老奶奶气得狠狠地瞪了老友好几眼。
他能有什么故事?老掉牙的战争故事罢了!
就这,这笨丫头还这么期待?
真是没眼光极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中午十二点还有一更~
为了整治我白天拖拉不码字的坏习惯(呜呜),我在认真思考要不以后都双更?零点一更十二点一更?感谢在2022-07-07 01:06:23~2022-07-08 00: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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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呦呦话疗事业积极展开之时, 沈年也正式投入了工作中。
这家疗养院采用的是最新的3D建模技术,男护士将他带到建模区域,拿起一个建模好的黑色外壳, 将它凑到仪器前, 憋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两句蹩脚的华语。
“在这里,将这个,抹平。”
沈年似懂非懂,下一秒,尖锐的机器声响起。
男护士熟练地自上而下地磨着黑色外壳, 原本锋利的交接处逐渐变得圆润而光滑。
他磨完一个, 有些迟疑地看向沈年,他不知道这位义工决定作秀到什么程度。
他回头时,沈年已经跟着拿起一个黑色外壳, 有些跃跃欲试地看着机器, “我可以开始了吗?”
演得还挺真实。
男护士点点头, 让开身子,看着沈年有些笨拙地将外壳凑近机器,半蹲着身子, 努力打磨。
男护士一开始还指点两句,后面见他逐渐熟练,索性朝着另一边走去, 那边有他的同事在装模,见他过来,忍不住问道:“谁来了?”
“又一个作秀的而已, ”男护士不以为意, “估计磨两个觉得累就会去偷懒了。”
同事了然, 也不再将注意力放到沈年身上,“搭把手,这个快好了。”
嘴上是这样催促的,但他们身上还是带有资本主义国家医院特有的那种不紧不慢,慢吞吞的,好半天才装了一个。
“最近来复检的越来越少了,”边装,还边聊着天,“你说,会不会有一天,这真的成一座空城?”
“管他呢。”男护士将医用薄膜从上而下地套住磨具,“反正工资照发就行。或者帮我们调去总部。”
“反正小姐这么有钱,也不可能让我们在这自生自灭。”
“确实。”同事同意地点点头,“比起新闻大楼那位,我们大小姐简直称得上慈善达人了。”
男护士听到“新闻大楼”四个字眉头紧皱,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看到沈年走了过来。
他顿时噤声,反而沈年看到他们,眼睛一亮,话语中夹杂着半生不熟的阿拉伯语,“你们好,那里放着的我都磨好了,还有什么别的工作吗?”
两位护士:???
“你确定磨好了?”
男护士放下手中的活,就朝那边走去,边走边警告,“这可是,直接,患者腿上,不能马虎。”
事实证明,磕磕绊绊的华语并不影响理解。
“我知道的,”沈年点点头,“您放心,我绝对严格按照您的要求来的。”
就怪了。
男护士心中轻嘲,亏他还以为这是场敬业的作秀,没想到这位竟然这么敷衍。
现在才过了一个多小时,就将所有都磨好了,谁信呢?
哪怕是他们这种老手,也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然而等走到那里,挨个检查了一遍,男护士难以置信,“可是这才一个多小时?!”
沈年不懂他在震惊什么,有些迟疑:“这里不就放着五个吗?”
五个,一个多小时,他还担心干得太慢了呢。
毕竟在沈年的印象中,医院这种地方一向是快节奏的代言词,里面的医生护士走路都恨不得飞起来。
“可是,”男护士甚至忍不住直接飙了阿拉伯语,“你每磨完一个不用休息一下的吗?”
磨一个,休息半小时,这才是工作的常态才对啊?!
“什么?”沈年没听懂。
“算了,”男护士做了好几下深呼吸,才终于把情绪压了下去,恢复到皮笑肉不笑,“你跟我来。”
他们又回到同事那里,想吃瓜的同事早就蠢蠢欲动,“怎么样?是不是全部都要返工?”
“恰恰相反,”男护士一脸疲惫,“他每个都磨得很光滑,哪怕是你我,也不可能磨得更好了。”
“什么?!”同事跟着吃惊,“他速度怎么这么快?难道他都不休息的吗?”
“我也怀疑,”男护士语气沉重,“你还记得‘永动机’吗?”
“‘永动机’?”同事先是疑惑,随即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恐,“你是说……对哦!他也是华国人!但是这位有到这种程度吗?”
虽然是这样说,但一想到‘永动机’,同事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永动机’,特指由于战争,华国出于人道主义派来支援的医生们。
他们以一己之力,带动了整个医院的效率,卷得本地医生不得不被迫减少摸鱼时间,用跑步替代了走路,甚至连下午茶都取消了。
那一段时间,也被成为“噩梦十八天”。
“我不知道,”
男护士心里闷闷的,瞥了眼站在那、一无所知的沈年,欲哭无泪,
“我只知道,上次是医生们,这次可能要轮到我们了。”
他早该想到的。
男护士懊恼不已。
从华国来的,没一个简单的!
哪怕是作秀,他们也能卷出花样来!
【好家伙,我终于知道国外的医院效率为什么这么低了。】
【哈哈哈哈这两个护士的表情好搞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们年哥也能翻身做卷王了。】
【说实话,我也觉得年哥动作并不算快了……只是这两个护士动作实在太慢了,就像两个树懒一样。】
【对啊,单说装模这一项,在冷却固化的等候时间,他们可以先去做别的事啊,偏偏就站这等着……真是看得着急。】
【没事,年哥,快让他们体验一下在社会主义国家医院工作的感觉!】
由于整体效率的提高,不一会,沈年就从装模区,又被带到了3D打印区。
偌大的数控机床正正地摆在区域中央,操纵电脑的医生有些莫名其妙,“怎么都到这来了?”
“没办法,”男护士声音非常疲累,“其他活都干完了。”
“干完了?!”
医生大吃一惊,震惊地扫过面前的几位护士,满脸写着“你们没事吧”。
男护士苦笑医生,侧过身子,露出沈年。
“给你介绍一下。”
“又一位‘永动机’。”
医生看着熟悉的亚洲面孔,只觉得眼前一黑。
被华国人笼罩的阴云刹那间又从心底浮了起来,他颤颤巍巍道:“也是华国人?”
男护士沉重地、难过地点了点头。
摸不着头脑的沈年见医生看向自己,迟疑地伸出手,挥了挥,“嗨?”
“这医院怎么回事?”老友很纳闷,“今天怎么这么快?”
之前没有呦呦,他得从早上等到晚上,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唠嗑的了,效率怎么突然这么高了?
“那我先走了?”
乌卡挥挥手,老奶奶心中不断催促着。
您可快走吧。
等老友终于消失在了休息室内,老奶奶再次迫不及待地坐直,露出傲慢又矜持的表情,正等着沈呦呦过来,却听到乌卡难听的声音响起,“你想不想继续听他的故事?”
老奶奶:“……”
“这故事没什么好听的,”她实在忍不住,直接打断道:“就是一个被迫应征入伍的士兵,在打仗的时候,被一个老兵救了而已。”
“老掉牙的战争故事了。”
“您是怎么知道的?”
乌卡有些错愕,他虽然很多次都在这间休息室见到过这位老太太,但他确信自己和老友跟这位老妇人并没有交流过,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人生经历分享出来。
老太太浑然不理他的质疑,继续侃侃而谈:“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老兵在战争开始之前,是一位失败的喜剧演员。”
“他在生命的最后,讲了一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却成功让整间病房的人都笑了。”
说到这,老太太露出个有点讽刺又有点悲凉的笑容,“自此之后,这位新兵——也就是刚刚那位,笑点就变得特别奇怪。”
“动不动就容易因为一点小小的笑话被逗笑,还爱上了看各种现场的脱口秀表演,总是现场笑得最夸张的那个。”
“当然,这也是以前的事了,”老太太不无讽刺,”毕竟现在我们这也没有喜剧表演了。”
这是个有点悲伤的故事,然而被老太太用戏谑的语气说出来,确实冲淡了大部分悲伤的调子。
“这样的故事我还有成百上千个,”她看向沈呦呦,“怎么样?想不想听?”
沈呦呦静静地看了她三秒,忽然扭过头去,“叔叔,那个冷笑话是什么呀?”
乌卡本来还因为老太太傲慢的语气有些生气,然而看到沈呦呦并未理会她,心中又舒畅了。
他扫了眼一脸憋屈的老太太,故意拿腔拿调,仰着脖子,“从前有个人叫詹姆斯。”
“?”沈呦呦困惑地歪头,她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忽然转到这个方向来,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然后呢?”
乌卡看向沈呦呦,脸上忍不住露出一点笑,“詹姆斯没听见。”
沈呦呦反应了三秒,然后忽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前仰后翻,脸上像是绽开了一朵花,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休息室中。
就连其余的病人也被感染了,忍不住露出一点微笑。
有这么好笑吗?
老太太嘟囔道,努力憋住笑意。
“这是一个很棒的笑话。”沈呦呦笑着,眼睛亮晶晶的。
“是的,”乌卡收起笑意,跟着点头,“可惜这也是个悲伤的笑话。”
“詹姆斯确实永远都听不见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低沉,乌卡眼中带着淡淡的怅惋,“如果没有战争,他肯定会成为很好的喜剧演员的。”
但沈呦呦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她安静下来,看着难过的乌卡,轻轻道:“叔叔,你错啦。”
“这句话不应该用将来时,而应该用现在时。”
“他就是个很好的喜剧演员,”小姑娘认真道:“他在人间的时候,是送快乐的使者;所以到天堂之后,也一定希望你们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