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而坐,喝了一口茶,沉默须臾。
范青时不时偷看她,若有所思,似乎有话要说。
云柔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放下茶盏便道:“你有话要说。”
不是疑问,是肯定。
范青轻笑,暗叹她聪明,看出来了,“是。”
“不妨直说,我们相识这么久,先生的为人,我信得过。”
有了她这句话,范青便没了顾忌。
他略微紧张,绷紧的下颌动了下,然后又喝口茶润润,缓解紧张的情绪。
须臾,范青语调不顺的开口:“钱文才仗着有他爹撑腰,肯定还会再来,你一人在扬州,如何能躲过?”
云柔赞同,她手无缚鸡之力,确实没办法与钱文才抗衡,该怎么办?
她之前想着,躲着他就好了,可是现在看来,行不通,得另想办法才是。
“那要怎么办?”
范青喘了口气,接着说:“要是你嫁人了,或许他就会放手。”
气氛尴尬的沉默,有些手足无措。
云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结结巴巴的没说话。
一看她的神色,范青就知道,她没懂。
于是趁着此刻的机会,一股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云姑娘,自从见你的第一面,我,我就被你吸引,你笑得很可爱,像是春日的暖阳,我…”
“范青。”
云柔忽然站起来,打断他的话,再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他要说出什么话来。
“我先回去了。”
她的双颊微红,有些被范青吓到了。
“云姑娘。”范青拉住她,意识到不妥,随即放开她的手。
“我是认真的,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想保护你,照顾你。”
云柔沉默不语,低头盯着地面瞧,因为他的话,面颊滚烫,范青一直是个守礼的人,没想到疯狂起来,也是这般口无遮拦。
“范青,我想你误会了。”她没那个意思。
“你不用急着拒绝,我等你。”
云柔愣了愣,缓缓抬头,面前的人眼神诚恳,透着坚定的决心和渴望,甚至是热切。
范青真的想娶她。
云柔犹豫了。
离开盛京后,她曾问过自己,要是遇着合适的人,要不要嫁?
那时她在心里说,当然要嫁,怎能因为一个人就抛弃了自己的后半生,一辈子那么长,她不想自己孤零零,怪可怜的,她要嫁人,而且嫁一个好人,爱自己的人。
秦策安也会娶太子妃,侧妃,侍妾,他会有很多人陪他。
云柔只想有一个人陪自己。
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云柔回过神来,眼睫颤动,启唇道:“我…”
范青是个好人,她确定。
所以,她动摇了。
“我送你回去。”
范青看出她的犹豫,不想逼得太紧,免得适得其反,给她一些时间考虑,等她想明白了,就会接受他。
云柔松口气,一路沉默的走回家,回去直接躺着,脑中全是范青说的话,她真的在考虑。
连着几天,绣花也没心思,差点扎到自己的手,直到危机再次袭来,这次,是直接找上家门。
这日, 钱文才不知从哪打听她的住处,竟然找上门来,静谧的午时,一个劲砸门。
“哐哐…”声音很暴躁。
说话的嗓音更张狂, “开门开门, 快开门。”
云柔跑出来, 刚想开门,就听见钱文才的声音,一下愣在原地没动。等反应过来后, 才记起是钱文才来了。
她顿时慌张,踌躇不安的在院子里打转, 眼睛朝门缝看看, 不止一个人, 好几个人呢。
怎么办?
现在跑是跑不出去的,爬墙也不行,她爬不上去。要是不吭声,就凭她家老旧的木门, 要不了一会,门就塌了。
哎, 出门就该抹点黑炭,不打眼才是。
眼下云柔又焦急又心慌,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抵得过钱文才那个人渣?
而且她听说,之前被钱文才欺负过的姑娘去报官都没用,因为他爹有钱, 买通了官员。
此时遇难,云柔忽然想到秦策安, 要是他在的话,钱文才大概倒地不起了吧,哪有开口的机会?
想到这,云柔有点想他,不知他成亲了没有?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云柔就变了脸,摇晃着脑袋把他忘记,现在秦策安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开门,云姑娘,我知道你在家,开门见一见。”
云柔被这声音吓得回神,对呀,钱文才在门外呢。
她咬住唇,就是不吭声,要是运气好,说不准他会走。
“云姑娘别这么小气,我来就是想看看你,咱们这么久不见,怪想你的。”
伴随而来的是几下踹门声,钱文才想破门而入了。
正当云柔不知如何是好时,门口传来隔壁大婶的说话声,“钱公子,人不在家,别敲了,大中午的,打扰人休息。”
钱文才回头看了眼,面露狠色,“滚,关你什么事,别找麻烦。”
直白的威胁人家,大婶讪讪的闭嘴,不想惹麻烦,随即进屋。
钱文才满意她的态度,更加肆无忌惮,砸门的声音更大。
木门本就破旧,被他这么一折腾,摇摇欲坠,就快要塌了。
云柔吓得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往后退,就当门快要砸开的时候,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范青及时出现,挤开几个人,朝门上看了眼,然后又转身,瞪着钱文才,“钱公子,你在干什么?”
“嘁,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穷教书的,怎么?你也看上她了。”
钱文才手下的人嘲笑,笑声很刺耳。
范青脸憋得通红,双手紧握成拳,手背泛白,“钱公子慎言,免得辱了云姑娘声誉。”
钱文才走过来,凝视他,嘴角的笑不屑讥讽,“我劝你识趣点,赶紧走,不然有你好看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范青清楚,也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是,里面的人是云姑娘,是他想娶的人,他不能退缩,必须勇敢,不然,有何资格娶她。
思及此,范青松开手,昂头对上他的眼,“我不走,该走的人是你才对。”
“好好,看看,长本事了,竟然跟我对着干,为了一个女人挨揍,值得吗?”钱文才问他。
范青摇头笑,眼神嘲讽,“钱公子家大业大,应该回去读书识字,免得以后算账都算不对。”
“找死。”
钱文才被激怒,手高高扬起,准备给范青结实的一圈,而范青也不含糊,直直的看着他的手。
就在手落下的那一刻,忽然有个小厮冲过来,在钱文才身边停下,神态焦急,“公子,赶快回去,出事了。”
“滚开,不管什么事,等我教训了再说。”
小厮急的脸都白了,但是家里的事不好当众说出来,无奈,他只好小声道:“老爷出事了,被官府带走了。”
钱文才看了圈,发现附近的邻居探头朝这里看,于是说话的声音低了些,“我爹跟官府走得近,被带走不是正常吗?”
“这次不一样,听说是上边来的。”
钱文才想了想,甩甩袖子,临走不忘威胁范青,“给我等着,走。”
一群人离开,狭窄的巷子恢复平静,范青也彻底放松,紧绷的身子瞬间松弛,他深吸下,敲响了门。
“云姑娘,没事了。”
里边的云柔缓缓打开门,感激的看向他,苍白的脸色有了血色。
三月的风拂过侧脸,轻柔的仿佛亲吻,又甜又暖。
云柔一下想清楚了,她要嫁人,嫁给范青,他人不错,值得嫁。
再说,她年纪不小了,该考虑人生大事,经过今日这一遭,云柔忽然就想明白了。
当她把心里话说出来后,范青控制不住的欢喜,脸上的笑意隔着几仗远都能瞧见,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可是真的?”范青不确定,忐忑不安的又问一遍。
云柔羞赧的点头,眼睛不敢看他,一直盯着脚尖看,耳垂透着粉,娇滴滴的模样。
下一刻,她看见范青猛然起身,口齿不利索的说道:“我,我,我回去选个黄道吉日,再,再来。”
她抬头看,人已经跑到门口,回头看她一眼,什么话没说,欢天喜地的跑了。
云柔眨眼,站在原地嘀咕,“改日再来是什么意思?”
范青太高兴,没把话说明白,回到家使劲拍自己脑门,暗叹自己最笨,话都不会说。
隔日,他红着脸来找云柔,把昨天的事解释一遍,还说要去庙观求个黄道吉日,日子定好,就上门提亲,要她等着。
云柔自然说好,成亲是大事,不能太急,而且他们是个守礼的人,要按规矩来。
如此等了三日,书院的孩子过来找她,说范青有事找她,云柔猜测,定是和提亲有关,便笑着说好。
去的那日天气晴朗,阳光正好,她穿了件粉色的衣裙,颜色俏丽,衬的肌肤雪白,面若桃花。
云柔低眼瞧瞧自己,心底也欢喜,过了今日,她要迎来新的日子了。
她先去买了些点心,要是有孩子在,可以分给孩子们吃。
“我最近从盛京回来,听说了一件大事。”
云柔站在摊子前,等老板给她装点心,隐约听见旁边有人谈论,便听了几句。
“什么大事?”
那人左右看看,道:“太子殿下疯魔了,要立死去的人为太子妃。”
“啊,什么?谁呀?后来怎么样了?”
“当然是没有了,群臣反对,后来太子病了,这事不了了之,不过啊,我听说太子不死心,在找那位姑娘呢,悬赏五百两黄金。”
此事听着不靠谱,但又说的头头是道,倒像是真的。
“太子到底找哪个女子?生病了还出来找人,费这大功夫。”
那人摇头,颇为感慨,“不知,哪是我们能知道的。”
“也是。”
云柔听完很平静,并无太大起伏,要说担忧,可能就是他的病。不过也不该她关心,他们现在没关系了。
老板装好点心给她,云柔接过,不在意的转身就走,去找范青。
可她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边那人又说了,“最近城里好像来了大人物,把几个贪官和员外整治了,真是大快人心。”
“对对,听说是盛京来的。”
“就是盛京来的大官,昨天还看见一排官兵从这里过,凶得很。”
话语在继续,只是云柔没听见。
云柔走到书院已是正午,往常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孩子们吃完饭要出来活动,打闹的动静总是很大,今日倒怪了,居然没一点声音,安静的出奇。
她没在意,以为是范青故意安排的,把孩子支开,方便他们说话。
云柔推开书院大门,进去一看,一个人没有,课桌椅子摆放整齐,应该是孩子回家了。
她笑笑,更坚定方才的想法,在书院看了圈,没瞧见范青身影,云柔便去了他常在的书房看看。
书房的门虚掩着,好像有人。
云柔推门而入,笑容满面,“先生…”
下一瞬她的笑容忽然凝固。
房间里等候已久的男人抬起眼来,面庞清俊儒雅,笼在阴翳中有些阴森。
在她紧缩的瞳孔中,缓缓朝她走来,冰凉的指抬着她的脸缓缓摩挲,神情似笑非笑。
“好久不见,阿柔。”
云柔僵住的身体轻微颤抖,下意识想跑,可刚转身,就被男人捏住下颌,疼的动不了。
“还想跑。”
“不是不是,殿下,我错了。”
云柔会看眼色,既然被找到,那就不能硬来,真把他惹恼,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眼下求饶才是对的。
她疼的眨眼,楚楚可怜的看他,“你听我解释。”
秦策安怒极反笑,手下松了松,“解释什么?解释你要成亲了?”
云柔愣住,他都知道了,那么,宫里的事肯定也知道了。这一刻,云柔忽然觉得解释没用,都是她做过的事,秦策安定不会放过她。
“我,你别杀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求你。”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秦策安脸都黑了,居然那么喜欢他,为了他求他。
云柔抓住他的手腕,感觉他瘦了点,憔悴了点,不禁心疼,但眼下这个情况不适合叙旧,便把关心的话暂时放放。
“殿下,他真的不知道,求您。”
男人手背上青筋凸起,极力忍着怒气,滔天的怒火在心中翻涌,随时吞噬眼前的人。
秦策安缓缓,告诉自己不能吓到她,把她吓跑了,又该到处找她了。
男人勾唇,轻笑着把她搂进怀里,按在自己胸口,“喜欢他吗?”
抚摸她的后脑勺,动作轻柔,可蕴着莫名的压迫感。
云柔心中不安,不敢欺瞒他,只好实话实说,“没有。”
男人满意的松手,然后对着门口喊道:“进来。”
接着,门推开,日光照进来,刺眼的光线中,云柔看见范青手被绑住,嘴也被堵住,说不出话。
“听见了吗?”
刚才他们说的话,门外的人都听见了。
云柔咬唇,心口突突跳,她扭头睨着秦策安,埋怨他,“你…”
“带下去。”
门重新关上,只剩下两人。
云柔情绪起伏不定,忘不了范青诧异失落的眼神,是她连累他了。
“我不会杀他,你放心。”
“真的?”
她不确定,按秦策安以往的性格,早把人弄死了,今日算是脾气好。
“嗯。”
秦策安找了她这么久,可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把人吓走,眼下可得好好说。
三月的天气,外边有些凉意,屋内稍稍暖和。
云柔放松身体,窝在男人怀里,任由他抱着,一句话不说。秦策安抱了一会,微弯着身子,将脸靠近她脖颈,深深呼吸。
好久没闻到她的气息,很想念,想念的快要疯了。此刻拥着她,那颗躁动的心,终于平复,有了归属感。
秦策安不满足拥抱,沉着嗓音道:“张嘴。”
云柔不明所以,啊了声,紧接着,温热的唇就贴了上来,肆意钻进她口腔,吸吮她的舌尖,啃咬她的唇瓣。
男人抱得紧,气息交缠,呼吸凌乱。
“他亲过吗?”
云柔摇头,眼眶微红,被欺负的很惨。
湿漉的感觉下移,到了脖颈,停在雪峰,“这里呢?只有我亲过?”
云柔抿唇,抑住脱口而出的娇吟,“嗯,只有你。”娇滴滴的嗓音,似哭腔。
秦策安欢喜不已,兴奋的留连,须臾,他大口喘气,满目春意的问:“抱过吗?”
她迟疑,想到了那次意外,算不算?不算吧。
“没有。”
秦策安敛起笑意,一眼看穿,“又骗我。”
“没骗你,是真的。”
奈何她怎么解释,秦策安是听不进去。
他看了圈,觉得这儿不是个好地方,于是说道:“回去再算账。”
抱她出门的那一刻,云柔听见他柔声说:“既然要嫁人,那就嫁给我。”
第三十二章
几个月不见, 云柔察觉他变化很大,憔悴了就不说,单说他的性子,好像比从前温和些。
之前有什么事就打打杀杀, 动不动就把人杀了, 现在就不会, 至少没把范青弄伤,还把他放了。
云柔回头看眼范青,有话不能直说, 默默放在心里,秦策安将她脑袋转过来, 凶狠的警告她, 要是再看, 就把她关起来。
云柔害怕极了,毕竟当初她骗了他,眼下将她找到,指不定怎么惩罚她, 云柔觉得,还是乖些比较好。
秦策安带她回去, 当然,不是她的住处, 而是现在他在扬州住的地方。
扬州驿馆。
扬州官员知道他来扬州,特意给他准备的,也是这时,云柔才知道, 钱文才和他爹,被秦策安给办了, 听说很惨。
所以,他早就到扬州了,先是打听她的情况,然后才来找她。
云柔不禁更心慌,喝水都心惊胆战,她沉默跟在他身边,时不时观察他的神色,见他没发怒的前兆,稍微安心些。
进了房间,房门一关,屋内顿时暗下来,寂静无声,威胁的气息蔓延,云柔害怕的往后躲。
“殿下,我承认骗了你,可我真的不想在宫内,你放过我。”
看着他一步步靠近,俊朗的面庞含着意味不明的笑,下颌绷着,蕴着危险,云柔情不自禁冷颤下,手脚冰凉。
“就这个原因?你以为我会信。”秦策安不信。
云柔吞咽下,急的快要哭了,忽然,他想到方才秦策安说的话,他说,要她嫁给他。
“你想知道原因,好,我告诉你。”
秦策安停下脚步,目光灼热的注视她,云柔绕了圈,隔着一个桌子说道:“你都要娶兰铃了,就别来找我了,你跟她好好过日子吧。”
“你再说一遍。”
男人拧眉,唇边的笑意收起,霎时目露凶光,他是真的生气了。
云柔眉心在跳,捏着裙摆的手抖了抖,接着说:“我不想和兰铃一起嫁给你。”
话落,静默半刻,秦策安忽然笑了,不似方才意味不明的笑,此刻的笑容轻松惬意。
“你知道兰铃是什么样的人吗?而且,我说过不会娶她,你不信我。”
云柔不吭声,她信他,只是在这件事情上,她更相信自己。
她明明在梦境中看见他们成亲,怎会有假?现在说这些,无非是安慰她的,云柔明白。
“我知道,你会跟她成亲的。”她说的肯定。
秦策安不得不提醒她,“你没听说朝堂的事吗?”
云柔感到奇怪,怎么忽然说到朝堂?
瞧她茫然的眼神,秦策安就知她没关注,还不知道杨贵妃和昌国公的事,也难怪她如此肯定,他会娶兰铃。
现在障碍已除,是时候告诉她真相了。
秦策安慢条斯理的坐在一旁,边喝茶边解释,“兰铃和杨贵妃给你下的药是毒药,你若不是不是服用过血玲子,只怕现在早已不在人世,你还相信她。”
“怎么可能?”当初只觉得疼痛欲裂,她压根没想过,兰铃真要她死。
现在秦策安说出来,云柔不大信,可是,他没理由骗她。
“不信?”秦策安手搭在桌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咚咚的,仿佛敲在她心上。
“回京后可以问她,不过你大概见不到她了,冒充郡主,欺君之罪,理应问斩。”
一件接着一件事,震惊的云柔说不出话来。
兰铃给她下毒,还有欺君,她不是昌国公的女儿,是冒充的,可是,不是盛凌找到她的吗?
莫非一开始,他们就是设计好的,秦策安和盛凌早就知道兰铃的身份,所以才那么肯定的说,不会娶她。
那梦境是怎么回事?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
一连串的疑问,充斥在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法思考。
云柔表情痛苦的挠挠头,然后盯着秦策安看,“杨贵妃怎么了?”
秦策安得意的笑,回她:“五皇子私藏龙袍,结党营私,已被处死,作为他生母的杨贵妃,自然逃脱不了,打入冷宫了。”
可能等他回去,杨贵妃也已经死了,真是好。
想到这里,秦策安展开一抹笑,而后望着她娇媚的面庞,道:“别心疼兰铃,也别为她求情,因为她要杀你。”
云柔没这个想法,她忽然明白,兰铃不是喜欢他,而是喜欢太子这个身份,或许不管谁是太子,她都会欢天喜地的答应出嫁。
云柔就那么静静的注视她,许久没说话,过了半晌,秦策安到她跟前站定,说:“知道谁是真的郡主吗?你见过。”
她不记得自己见过,便没有说话。
看她一头雾水的神情,秦策安也不瞒她,直接说出来:“是盛府关的那位姑娘。”
他抬手,抚摸她的侧脸,见她启唇想开口,秦策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唇上,“别问,那是盛凌和她的事。”
另一只手,他搭在纤腰上,轻轻一捏,“这么久不见,想我吗?”
云柔脑子迟钝,今日所有的事,她要好好想想,慢慢消化,分不出心神来应付他,遂以对秦策安说的话当没听见。
她垂眸,推了一把,“我,我,我想休息。”
就算不娶兰铃,也会娶别人,不会是她的。
云柔抬头,眼神祈求,闪动的眸子潋滟,撩人心魄。
男人喉结滚动,在她恳切的眼神中点头,“好,给你一晚时间,好好想想,明日再算我们的账。”
说到算账,云柔很紧张,她大抵知晓他说的算账是什么意思,应该就是亲亲,抱抱。
或者,更过一点。
云柔确定的是,秦策安不会为难她。
她的外边有人守着,偶尔她打开门,他们就挡住,不让她离开。
秦策安来过,陪她用膳,顺便把她的行礼收拾了,拿过来给她,还说三日后回盛京。
云柔泄气,好不容易跑出来,不过几月,又被抓回去,怎么想都憋屈。
她趴在桌上叹气,越想越越难过,最后红了眼眶,哭了。
云柔打开窗户,本想从窗口逃跑,可她朝下一看,好高,而且下边也有人守着,根本跑不出去,她认命了,老老实实待在房内。
等回京的路上再找机会。
夜晚,秦策安在外边敲门,问她睡了没有,云柔缩在被窝里没吭声,秦策安以为她睡了,敲了一会没听见动静就走了。
人走后,云柔才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望着头顶发愣。
云柔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她需要时间。
杨贵妃,兰铃,秦策安,满脑子都是他们,烦扰得很,害得她大半夜没睡好觉,最后眼皮实在熬不住了,云柔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灯光摇曳,昏黄柔和。
一眼望去,满屋喜庆,门窗贴了喜字,地上散了花生红枣,鸳鸯喜被,红帐春暖,红烛添香。
地上的倒映两人的影子,沉寂许久。
无声中,女子款款起身,朝桌边去,倒了两杯酒过来,娇羞道:“殿下,该喝合卺酒了。”
男人眉眼含笑,长睫垂下,投下淡淡阴影,情绪不明。
“太子妃,你确定要我喝这杯酒?”
女子笑容僵了一下,很快镇定如常,“今晚是我们洞房之夜,当然要喝合卺酒。”
男人颔首,修长的指接过,捏在指腹,“确实该喝。”
两人面对面坐下,看向彼此的眼神不是温柔缱绻,而是别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仿佛各有算计。
须臾,酒杯抵在两人唇边,可谁都没下一步动作,似乎不想喝。
“殿下怎么不喝?”
“喝,自然要喝。”
男人说话的同时,用力捏住女人的下巴,露出几分狠厉,“你自己喝吧。”
言罢,他把酒灌进女子的嘴里,等她咽下去才松手。
女子伸手往嘴里抠,想把酒吐出来,试了好一会,酒没吐出来,倒是先吐血了。
“兰铃,毒酒好喝吗?喜欢的话,把这一壶都喝下去。”
“你…秦…”
男人蹲在她身边,脸上带着残忍的笑,看着她吐血,看她咒骂,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眼睛盯着看,没眨一下。
喜庆的屋子有刺鼻的腥味,他早已习惯这味道,眉头不皱一下。
过来半刻,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在门外喊:“殿下,五皇子带兵逼宫。”
“来得好,传盛凌。”
他们早已准备好,就等五皇子自投罗网,只要带兵进了宫,那就别想出去。
寂静巍峨的皇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到处传来惨叫声,鲜血流淌,染红地面,一夜的时间,皇宫变天。
盛京也变了天。
刚娶的太子妃死了,五皇子谋反被诛杀,杨贵妃打入冷宫,赐白绫,还有昌国公…
“太子…”
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云柔呼喊着醒来,额头布满汗,黏腻着发丝。
她环视一圈,神情恍惚,原来是梦。
她梦见秦策安的前世了,原来新婚之夜,五皇子谋反死了,兰铃也死了,所以,他还是没和兰铃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
来不及细想,云柔又听见隔壁房间的声响。
“啊…啊…”
“殿下,你怎么了?快拿药来。”
秦策安痛苦的嗓音传进她耳朵,云柔一下回神,鞋子没穿就跑出去。
此刻她忽然想到,上辈子,他找到解药了吗?
第三十三章
一向挺直的身板被病痛折磨的直不起腰, 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猩红的眸子显眼。男人一手抓住桌沿,一手紧紧扯着胸口的衣裳,疼痛欲裂。
他掀起眼皮, 看见一双莹白圆润的脚在跟前, 男人面色沉了沉, 手一挥,“出去。”眼眸更红。
听他的话,其他人立马出去, 云柔犹豫几息跟着转身,谁知被秦策安扯住手腕, 责怪的语气问她:“你去哪?”
云柔看着门关上,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方才反应过来,秦策安说的是别人,不是她。
“快把药喝了。”
现在天没亮,这碗药是下人连夜煎好的, 他的病反复发作,便时刻备着, 以防万一。
只是,现在秦策安不愿意喝药, 没看一眼。
“不喝,拿走。”带了几分任性的语气。
地面冰凉,三月的寒意从脚底渗透,蔓延到全身, 云柔冷得打颤,尽力控制好语气。
“不喝会疼, 快喝。”
她担心他,秦策安看得出来,其实他现在没那么疼了,闻着熟悉的香味,痛苦缓解了些许。就是还有点抽痛,不过他能忍耐。
倒是她,赤足走来,地上凉不说,还会被人看见,她怎么就不知道。
秦策安忍着疼,在她惊讶的眼神中,把人抱起,朝床边去。
云柔不安的双脚蹭着,绵音怯怯,“做,做什么?你现在该喝药,快放开我。”
秦策安充耳不闻,将人放在床上,随即跟着躺下,手揽过纤腰,搂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