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怎么忘了这茬。那还等什么，走着！”“等等，某想想地方在哪？”
等三人终于想到地方寻过来时，澡堂门口已经十分热闹了。三人挤进去，看到两个摊子时一愣，问了旁边的人。立刻有热情的人上去解（la）答（piao），给他们一五一十讲了。
待排到徐桃面前时，赵鹏程笑道：“果然是小娘子想出来的主意，某要一碗鱼肉馄饨。听闻这馄饨，鲜得不行，某最爱鲜味，投给面。”
徐桃提起一只锅边挂着的小竹篓，往碗里一倒，那白白嫩嫩的馄饨像是一只只小鹅接连扑通进碗中。她再从旁边的一锅汤中舀起一勺，最后撒上些微葱花，又放上半枚卤鸡子，递给赵鹏程：“郎君投面一票！”说罢，她转身用炭笔在纸上添了一笔。
“某要羊肉汤饼，多放些辣油。某这注待用过了再投。”杜书礼迫不及待挤上前，看到徐桃下面后又提起笔，“之前看到招旗，某就猜娘子许是通笔墨，如今一见，娘子好字。只是，为何要写这正字？”
徐桃一边添笔一边道：“正一共五笔，十分好计数。”她转身放下笔：“再者，这正可是立身之本，也表示公平公正嘛！”
“不愧是小娘子。”赵鹏程赞叹了一句，瞅准一张刚空出来的桌子，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坐下，立刻喝了一口汤。
青云仿佛是过尽千帆后重新沉淀下来的江水，浑厚而沉静；而这汤仿佛是雨过天晴后的小溪，鱼儿欢快地游过，尾巴一甩，还有些青草的芬芳，灵动而自然。同是这样清亮的汤，竟是完全不同的滋味，难为怎么想来。
赵鹏程喝了两口汤，这才抽出一双筷子，搅拌两下后，夹起一只馄饨。
馄饨皮煮过之后晶莹透明，竟能隐隐露出里头的馅儿。一口下去，面皮却不似自己看到的那样薄，还带着微微的嚼劲儿，显是皮揉得十分筋道。而里头的馅儿熟得刚刚好，鱼肉十分鲜嫩，但是其中还有些脆脆的白色颗粒。他定睛瞧了半天，也没认出是什么，好奇地冲到徐桃面前：“这馄饨里面是什么？”
徐桃笑道：“这是凫茈。”
“凫茈？”周围的人都好奇地凑上来。“某家里都拿它当果子吃。”“某家里爱浇上酪浆，最是香甜。”“儿家里也煮过这个，但再想不到它还能拿来做馄饨？”“明日儿也买些凫茈回去包馄饨。”“得了吧，就算你买了鱼和凫茈，这汤你能煮出来？这味道你能调出来？还是莫费事了，就来小娘子这边用吧。劳烦小娘子加勺辣子。”
“多谢郎君夸赞，郎君要多少可自己加。”徐桃手下不停，将做好的羊肉汤饼递给杜书礼，“娘子若是要试试，在刮鱼茸时定要留意这细刺，尤其是给孩子吃，刮一遍便要检查一下有没有短刺。这凫茈不要剁，要切，不然就不脆了。还有这鱼肉清滑，调味切不可太重。”
“罢罢罢，儿这手做不得那细嫩食，还是明儿个带孩儿来娘子这尝尝吧。” 那娘子听完忙摆手。众人纷纷笑了。
一片笑声中，杜书礼看着手中的汤饼，十分纠结地问道：“某能用那米的份例，再买一碗馄饨吗？”
正在欢笑的众人齐齐开口：“不行！”
杜书礼着实也没那么厚脸皮，端着羊肉汤饼坐到陶醉的赵鹏程旁边，忿忿吃了一口，双眼一亮！有羊肉了，还要什么鱼肉啊！他宣布，这卤过的羊肉就是世上最好吃的肉！
一柱香后，他咬下一口黄焖鸡时，整个人冒起了快乐的泡泡：不，鸡肉才是最好吃的肉！还好今日夫子拖堂让他饿惨了，不然他就要错过黄金凤这样的美食了。
旁边的赵鹏程一脸鄙夷：“瞎说，圣人言，鱼，我所欲也！”
平日里大家伙儿都是用完就先走了。今日，这些人吃完饭投完票后，都没有离开。小娘子方才可说了，今晚或是卖完，或是酉时一过就封注，她们当场公布结果。
其实结果根本就不用公布，大家都盯着呢，浑水摸鱼的也没能成功。前两日有住得较远的人今日没来，都有人专程走了一趟把那人从家中挖过来投票。每有一方暂时领先，就有另一方的支持者跑去路边招揽生意，形容得天花乱坠，还真被拉来几个。见此景，徐桃暗中记下那几人：以后食肆开了需要软文宣传的话，这几位绝对是佼佼者！
由于这全民齐努力，不到酉时，摊子上的东西被一扫而空。接下来，就是揭晓结果的重要时刻！
作者有话说：
菉即绿豆，凫茈即荸荠。鱼，我所欲也这句十分有名，不用标了吧。

◎外皮是脆的，这么薄的一片，里面居然还有多层瓤心儿。◎
徐桃净完手刚走到木板边，就有客官忍不住问道：“娘子，可还有人没投？”
付洛瑶收拾完摊位，走了过来：“米第一日卖了四十碗，有三十八注已投，余两人未投。第二日也卖了四十碗，有三十七人已投，余三人未投。”
徐桃也笑道：“面第一日卖了三十碗，有二十八注已投。”
还不待徐桃说出第二句话，众人齐齐看向木板。米一共一百一十六票，加上五票是一百二十一票。而面是一百一十六票，第一日加两票。户部当职的喻进扫了一眼，早算出第二日必须要有四人未投才可转输为胜！
徐桃笑道：“第二日一共卖了三十一碗！而这投注的是二十……”她特意顿了下，环视众人，笑道：“二十八碗！”
“赢了！我们米赢了！”人群中立刻迸发出了一阵欢呼。
支持面的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凑上前，让徐桃和付洛瑶再说一遍。算来算去，其实两边没有投的人都是五票，扯平了。也就是说，木板上的结果就是最终的结果了。
有喜欢面的人叹了口气：“娘子，若是再多备些，今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他就住在这后头，早知道这样，方才他就跑回去叫家里人买一份，多给面投一注，他们不就赢了吗？
徐桃笑着鼓励他：“郎君莫丧气，明日就又是新的一轮，三日后，鹿死谁手未可知呢！”
那郎君听了这话郑重点头：“正是这理！”明日开始，他就拉着家里人都来吃，他就不信，下一回面还会输！
这人算是理智粉，还有执着的唯粉不愿相信，差点儿和支持米的人吵起来了。徐桃忙用签子串起几枚卤蛋，和付洛瑶挤进去一人安抚一边，将这场争吵湮灭在襁褓里。
见大家平息了，徐桃笑着宣布：“按照投注结果，明日米这边会多一样品种选择。为了答谢诸位的支持，明日朝食会上一个新吃食，而且，明日现有米和面都会迎来一轮新的升级。”
听到第一句话时，支持面的众人还耷拉着头，听到朝食上新吃食，他们眸光一亮。到最后一句时，所有人的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升级，这吃食都已经如此好吃了，还能怎么升级？
众人纷纷想打听，可惜徐桃和付洛瑶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只道明日便可知。众人也无法，只能各自心里揣着小兔子回了家，打定主意明日定要来尝尝新朝食。
然而，人人都卯足劲儿想要去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殊不知，早有人吃上了这新朝食。
却说时间倒回这一日清晨，呃，确切地说是午时。雪娘刚掀开床帐，便闻见了一阵喷香，宿醉而昏沉的头登时清醒：“今儿个买了什么吃食，怎么这样香？”
“娘子醒了。”侍女阿丛听见声音，忙进来伺候，“半炷香前徐娘子送了个食盒来。儿没忍住，悄悄看了一眼，没想到娘子便闻见了。徐娘子当是还未走远，可要儿去追？”
雪娘略微一沉吟，摇了摇头：“罢了，她来这一趟本就远，晚间还要出摊，就不麻烦了。扶我起来梳洗。”
阿丛扶起雪娘，给她披上外裳，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道：“那日徐娘子来过后，虽只有六七日，已是送了三回吃食了，比诸位郎君还贴心呢。”
雪娘正用巾子覆脸，闻言一把扯下巾子掷进水里：“鲍鱼与芝兰怎可同日而语，再莫作此语。我瞧瞧，她今儿个又送了些什么新奇的吃食。”说罢，她也不待阿丛过去，自个揭开了食盒盖子。
之前她在床边闻到的香气立刻飘散开来。食盒分两层，第一层放着两只盘子。一只盘子里装的是小菜，绿的是莴笋头，红的是苋菜杆，白的是豆芽，可是这里面还有一种微微带黄的丝，她好似没有见过。各种菜蔬都切丝快速焯过水，还保持着鲜脆。用酱油、醋、香油等调料一拌，再淋上些葱姜蒜水，撒上芝麻。一口下去，清爽可口，十分开胃。
雪娘吃了这一筷子，只觉得昨日被酒腻住的舌头恢复了味觉。她立刻转头看向那香气的来源——旁边盘子里盛放的厚厚一叠饼。
这确实是一叠饼。圆形的饼刚刚有盘子大，每一只都切成了八牙，一张张累叠起来。饼表面均匀地涂着酱料，还点缀着芝麻葱花。这看着有些像她家乡的那种饼，馅料都堆在表面，看得见。
不过她夹起一片饼，立刻就发现了不一样。家乡的饼大多是软和的，而这明显外皮是脆的，这么薄的一片，里面居然还有多层瓤心儿。她咬下一口，咔擦一声，外皮在嘴里碎成渣，里头居然还是软而筋道的。而那酱料中带着些微的辣，回味中又有一些甜，只觉得满口生香。
一旁的阿丛已经打开了罐子，惊喜地道：“娘子，这是一罐粥。”
雪娘被辣得嘶嘶两声：“快盛一碗粥。”说话间，她筷子还是很诚实地又夹了一块酱香饼。
待得阿丛将粥碗递过来，她忙舀起一勺粥。温润的口感压住了舌尖的辣。她这才端详起了粥，煮开花的米中点缀着绿色的菜叶，粉色的肉末，黄色的蛋花，调和在一起，竟有微微的咸味。雪娘子多用了两勺，微微挑眉：这竟然真的是咸粥。这咸粥居然还挺好喝的。
就在雪娘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个人坐在了她面前：“一出门便闻见了香气，还想着今儿个是不是那位良心发现换了个厨子。结果菜色还是那些，原来是你这边在吃独食。”
雪娘抬头，见是与自己前后脚来这边的霜娘已经拿起碗在盛粥了。她哼了一声：“这是人家送我的，又不是送你的，难道不该我吃独食？”
“我今儿偏要吃。”霜娘说着，自顾自吃了起来。当饼入口的一瞬间，她眼睛亮了。再喝一口粥，她再不言语，加快了动作。
一块饼吃完，霜娘用手帕擦去额上的微汗，微红着一双眼圈儿：“哪位郎君寻来的吃食，真是爽快，快告诉我一声。今儿个偏了你的吃食，欠你一个人情。”
“什么郎君，这可是位心灵手巧的小娘子。”雪娘又盛了一碗粥，“这人情也不是我的，若是要还，这娘子在永宁坊支了个摊，你自还她去。”
作者有话说：
鲍鱼与芝兰引自：久居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居鲍鱼之肆而不觉其臭。这个鲍鱼指腌鱼。

第22章 红烧肉
◎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小肉块，棋子大小，表皮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垒成了一座小山。◎
雪娘所吃的是小巧版酱香饼，而徐桃早上卖的，就是平日里常见那种大饼了。饼被切成一牙一牙的，三文钱一牙，切好装进纸袋，再给两根竹签，干净又方便。
若说担担索饼对于普通百姓还有些贵，没法天天吃，这酱香饼的价格就很亲民了。要两块饼，就着水吃，将将撑过一早上。胃口小些的一块冰加一枚卤的虎皮鸡子尽够了。因而这酱香饼刚一推出，就受到了热烈欢迎！
喻进跟往常一样时间过来，只抢到了最后四块饼。他一路快马疾驰，赶到衙里的时候，林正言正在廊下负手看天。瞧见喻进，他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一眼：“跟来。”
一刻钟后，这一对上下属前后脚回到了廊下。说是廊下，其实早在先帝时就改了，这是三间打通的空屋子。光禄寺会呈上一些吃食，比如汤饼糕饼之类的。今儿个早上，就是饼和粥。
听闻有饼，林正言特意从正在用食的官员面前经过。那官员费劲地咬下一口饼，最终只能无奈地上手，将饼撕成小块泡进清得见底的粥里，搅拌搅拌，待饼软和了再吃。
啊，就是这样，一些遗忘的回忆突然攻击了他。林正言压下那些记忆，哼着小曲儿在旁边坐下。自打有了百年索饼摊，他再也不用担心今日廊下食把牙给磕掉了。
喻进寻到平日里自己的位置坐下。他刚落座，旁边吃饭的同僚周恒忽然鼻子动了动，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莫不是，今日圣人加餐了？”
正在啃“石头”的几位主事都纷纷转头看向门口。半晌，见没人进来也没有什么动静，都回过头来道：“没有啊，周主事可是闻错了？”
“这怎么可能！你闻嘛，这会儿都还有。”周恒努力分辨着，“好似有辣子。”
那几人也用力嗅了嗅，纷纷点头：“好似真有，还有些甜味！”“还有芝麻和葱的香味！”
喻进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答话。就在他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时候，老尚书忽然唤他出去有事，他如蒙大赦，脚步飞快地跟了出去。
随着他带起的风，他身上的酱香味飘散开来。那几位吃饭的同僚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筷子，对视一眼：“喻主事最近不光受到了上峰的赏识，居然还偷偷吃独食！难怪他刚才不讲话！不行，等会儿一定要问出他到底吃了什么！”就算不能像他一样升官，美食是要吃到的。
且不提喻进过后如何大家被“严刑拷打”成为了外卖小哥，徐桃和付洛瑶照往常一样时间推着车来到了澡堂门口。
往常摆摊的地方今儿个已经围了许多人。瞧见两人过来，他们自发让开了一条道。看到付洛瑶摊车上盖着锅盖的两只锅，有人兴奋地道：“瞧，这就是咱们投注赢来的新菜式！今日某一定要尝尝！”
若是别人被这样围着，怕是十分不自在。徐桃丝毫不觉得，一路跟众人打招呼停好车。付洛瑶跟在徐桃后面，停下车在拨炉火的时候，她悄悄松了口气：“这人可真多。”
帮着她拔下风帽的徐桃低声赞叹：“方才你丝毫没怯场，好样的。再多几天，你就能彻底独当一面了。”
被表扬了！付洛瑶直起身来，比平时笑得更灿烂：“诸位，左边是升级后的黄金风，而右边就是今儿个的新菜！”随即，她揭开了右边的锅盖！
升腾的雾气已经是标配了。待雾气散尽，众人看进锅里的第一眼，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这，这是什么！
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小肉块，棋子大小，表皮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垒成了一座小山。随着付洛瑶舀起一勺，勺中肉的肉皮微微颤动，汤汁沿着外皮缓缓滑下，油亮亮的特别有光泽。
如果这汤汁浇在米饭上，略微拌一拌，舀起一勺，再夹起一块肉放在米饭上，满满一大口咬进去。这，该是多么的美味！呜呜呜，他们没吃过，想象不到啊！
付洛瑶还在做介绍：“诸位，这道菜唤作……”
“某要一碗！”心急的客官立刻打断。
付洛瑶一怔，随即舀起一份，又给他盛了饭，却没有马上拿给他，而是端过一只大盆，用小碟子装了一碟小菜，将两碗一碟都放进了托盘中：“这道菜肉较多，恐后头有些腻味，故会配上小菜，依旧是十五文一份。至于投注，待诸位交还碗筷时再进行，郎君请。”
那郎君接过托盘，急匆匆地走到桌边坐下，夹起一块。牙齿从上咬下。肉皮糯叽叽的，肥肉一抿就化，丝毫不腻。瘦肉有些嚼劲却一点儿不柴。汤汁滴落到舌尖的时候，他的眼睛蓦地亮起：这肉是咸甜味的！居然有甜！
旁边的人看他咬下一口忙问他如何。他摇摇头。众人瞧见他的动作后一怔：难道不好吃？哪知他咽尽后才慢悠悠说了下句：“羊肉虽然好吃，可少了些这豕肉的油润。老天，怎会有如此好吃的豕肉！”
早在那人说可字的时候，就有人醒过味儿来抢先排队了。有人落后了一步，暗暗埋怨那人不讲武德，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抢到第二位的人道：“某要一份这个什么肉来着。”
过来拿调料的徐桃笑道：“这唤作落霞肉。”
“是因着这色泽吗？”
徐桃摇摇头，笑得神秘：“让郎君瞧瞧碗中还有什么？”
“恩？”那郎君往下拨了拨，发现了另一个椭圆的东西。他左看右看，又咬了一口，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鹌鹑蛋？”
早早赶过来的赵鹏程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句该不会取自，落霞与孤鹜齐飞？”
徐桃与付洛瑶相视一笑，齐齐点头：“正是。”
林正言扶着喻进的手下了马车，走过来恰好听到这两句，不由地摇头一笑，虚点了两下：“这两位小娘子，真真是七窍玲珑心。这名儿，别人再想不来。”
作者有话说：
落霞与孤鹜齐飞，引自滕王阁序。

◎虽然浸透了滋味，但还是留了些许嚼劲儿，果真好吃！◎
“小娘子，生意兴隆啊。”徐桃刚将面递给上一位客官，就听见了这话。
她抬头，恩，两位都是常客，只是，往常着青色官服的年轻郎君竟毕恭毕敬地扶着另一位。她心中有数，笑道：“二位郎君安好，今日要尝尝米还是面？”
林正言一怔，随即哈哈一笑，捋捋胡须：“怪道能取出落霞肉这样的名儿，老朽怕是有二十年没被人称过郎君了，偏生今儿个年轻了一回。”
喻进笑道：“上回骑射林公还拔得头筹，怎不是郎君？”
“那是你们尊老，老朽索性承了你们的情了。”林正言摆摆手，看向徐桃，“小娘子，方才就听见有人说什么米啊面的，又是什么下注，这是怎么回事？”
徐桃将规则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两人。林正言沉吟道：“所以，某二人倒是正好能将四样吃食都尝到，还能投四注？”
徐桃笑道：“正是。”她顿了顿又道：“不知二位郎君是否要打包带回家用？”
林正言笑道：“不必麻烦，就在此处吧。面和馄饨是否要煮一会儿，那咱们先去尝尝米。”
徐桃一边煮面和馄饨一边留意着两人的动静。他们像是大家一样买好饭，一人端着一只托盘走到桌边，一面北一面东坐下。从他们落座开始，其他人端东西都跟他们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另外几张桌子人来来往往，而他们这张桌子的另外两方一直是空着的。果然百姓们都拥有大智慧啊。
林正言先就尝了一块红烧肉，闭眼细细品尝，又尝了一颗鹌鹑蛋，笑道：“落霞肉，不枉其名啊。这黄金凤如何？”说话间他已经夹起了一块鸡肉。
喻进咽下嘴里的东西才道：“某从未用过如此香的鸡肉和土豆，不光如此，某觉得这里面这个食材最好吃。”
林正言顺着他的手看去，见那食材大约有一寸余长，似是扎在一起的柴禾模样。他将鸡肉咽下后，夹起一块这个食材。
入口咬第一下，一股浓浓的酱汁从食材中溢出，那种复合的咸香味溢满嘴里。虽然浸透了滋味，但还是留了些许嚼劲儿，果真好吃！
两人在那里琢磨了半晌仍不得其解。正巧徐桃端着面和馄饨过来，忙问徐桃这是什么。
徐桃笑道：“这唤作腐竹，就是豆腐做的竹子的意思。”
“豆腐，也能做成竹子？”林正言夹起一块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倒是有几分风貌。”
“面和馄饨好了，两位郎君慢用。”徐桃说完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这是儿自制的辣椒油和醋，若是想尝尝，可放上少许。醋，可解辣。”
两人不是没吃过辣椒，但是辣椒油，还是这样直接端上来的辣椒油，两人是真没见过。两人分了馄饨和面，一边品尝一边偷偷看那两个碟子：看着好像还不错，是加，还是不加呢？
就在两人纠结的时候，又一辆马车在摊前停了下来，一个小娘子下了马车，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郎君。看穿着打扮，有些像是哪家的侍女仆从。
随着那小娘子走近，徐桃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间的银钗上：这样式有些眼熟，似是在某处见过的模样。
小娘子笑着福了一礼：“娘子安好。我家娘子自打品尝了娘子做的饼和粥，这两日都念念不忘，便差儿来瞧瞧。”
饼和粥？徐桃一下子想了起来，那日雪娘子的侍女头上也有类似的银钗！可若是雪娘派人来，多半会派上回那个侍女。徐桃还了个礼试探道：“不知雪娘子可好？”
“雪娘子安好。”侍女笑着递上一只小木匣，“我家娘子好几日都没甚胃口，可巧从雪娘子房间前路过，闻见了饼香，才终于觉得饿了。多亏雪娘子心善，分了些给我家娘子。多谢娘子的吃食。因并未征得娘子同意便用了吃食，我家娘子特遣儿备上薄礼。”
徐桃并没去接：“娘子客气了。东西已送给雪娘，自是由她做主。这礼，实在不必。”
侍女也不坚持：“不知娘子，这暮食有些什么讲究？”
徐桃开始今晚第二回 讲解。听完后，侍女道：“儿可否一样要一份？”
“你们一共两人，自是可以的。”徐桃刚拿起碗，又道，“只是面食不便存放，不若儿将汤料调好，面与馄饨由娘子带回去自煮，煮好后放入汤中拌匀即可。”
侍女闻言笑了：“这法子好，只儿手艺不佳，这可要如何煮？”
徐桃给她一五一十讲了煮的步骤后，付洛瑶也盛好饭菜端过来了。徐桃将菜品一一在食盒里放好，又递给侍女：“一共六十文。”
侍女接过食盒交给身后的人，从怀中摸出一只荷包：“都在这里了。“说罢，她将那荷包往装钱的小篓里一放，转身便走。
徐桃一摸那荷包就发现了不对，忙拿起追出来，一边还喊着等等。她动作虽快，却又哪里快得过铁心要走的马车。她追了几步，最终只能看见那马车扬长而去的影子。
这平康坊的女子们，怎么都是同一个套路啊。徐桃转身，绕过摊子，目光一扫调料碗，骤然停下。她拿起碗边的小木匣，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怎么这套路还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却说那马车一路狂奔，当侍女将食盒打开时，菜都还冒着热气。霜娘刚将东西取出来，门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前儿个偏了我的好东西，今儿个我也要来尝尝你的好东西。”
霜娘丝毫不意外地坐下：“又没谁不让你吃。今晚那程二郎不是要来，你还吃这些？”
“他来又如何？”雪娘坐下就夹起一块红烧肉，咬一口再拿过霜娘刚倒的酒饮了一口，“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还说我，你不去看看那什么伯府少郎君？”
霜娘冷笑一声：“那等草包，谁爱去谁去。这肉，还是要配酒才痛快。”
同样有此感叹的还有摊上的上下属二人。结账的时候，林正言摸出一两银子放下：“美则美矣，只是少了些酒。”
徐桃笑容越发灿烂：“待得酒肆开业那日，必备上好酒邀郎君入席。”
“那一言为定！”林正言虚点了她两下，“也别以后了，某近日家中恰有一小宴，不知娘子可愿参详一二？”
作者有话说：
徐桃友情提示：虽然菜很好吃，但酒可不要贪杯噢！

◎这汤饼的羊肉可真好吃，炖得酥烂又有味道。◎
清水澡堂里头，掌柜整整衣襟，正要出门，瞧见外头的景象，忽然停了下来。
仆从差点儿一头撞上去，忙刹住脚。待稳住身形后，他踮脚看了一眼外头，又转回头来问道：“掌柜，怎么停下了？”
掌柜眯眼看着交谈的几人。虽然光线有些昏暗，他仍旧看清了与那两位娘子交谈的客人模样。他在脑袋里搜索了一番自己认识的贵人，好似并不熟识。但是他识得那客人旁边的年轻郎君，休沐日来过他们澡堂，隐约听得有人唤作主事。那这客人的身份……
掌柜转过身：“不去了。”
“啊？您不是说要与两位娘子谈谈请她们来当厨娘的事，怎么就不去了？”仆从一脸疑惑。
“蠢货！”掌柜一巴掌拍在仆从脑门儿上，“此事休要再提，须得从长计议。”之前这两个娘子来谈合作时，他还不当回事。谁知生意如此好，不过短短几日，竟还有贵人来捧场了。看来，她们的背景不简单呀。
徐桃并不知自己无意间借了一把虎威，与林正言约好商议好并送走他们后，折返回来，正好赵鹏程他们几个用完起身。
这可是老熟客了。徐桃笑道：“几位可用好了？可投注了？”
“用好了，这汤饼的羊肉可真好吃，炖得酥烂又有味道。咱们三人，都投了面。”赵鹏程笑道，“瞧方才的样子，娘子谈下了一笔大生意。”
徐桃正要打听程熙的事，刚好瞌睡遇到枕头：“郎君谬赞了。当日多谢程郎君青眼，才让儿得了些见识。咦，这几日怎都没见程郎君。”
白予鸿摇着扇子：“前两日惯例考试，昨儿个夫子讲解他提前溜了，今儿个被夫子单独留下了，不知这会儿完了没。”
原来是被老师留堂了，只要不是跑路就好。徐桃笑道：“原来如此。能得夫子单独点拨，可是求之不得啊。”
“正是求之不得！”杜书礼抚掌大笑，瞧见有人往面摊前去了，笑道，“娘子生意繁忙，某等先告辞了。”
学堂里，藏书阁。
正在打底稿的程熙忽然打了两个喷嚏。这天气，怎么凉飕飕的。他裹紧了衣裳，刚要继续写，便瞧见书架后转出了一个人。
程熙双眸一亮，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欢快：“清晔兄！”
崔清晔正抱着一摞书一一归位，忽然听见有人唤自己，被唬了一跳，手一松，还没放稳的书本顺势落下。他忙扶住书，待放好后，才转头看过来：“程郎君，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