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意,宣泄情绪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通过吵架来解决。”
“那是你们男孩子的看法,女孩子多半会想要找一个能够任由她无理取闹的对象。”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和你姐姐从小一起长大,她从来也不是一个会无理取闹的人。”
“哥哥,我觉得你可能有点忙,然后你需要花更多的时间认认真真的去了解一下现在的姐姐。”
“好,哥哥知道了。”
“你才不知道呢!你连你自己都不了解,所以其实你很难去了解另外一个人。”
“阿意,你天天这么老气横秋的说话,会不会把你们班的男生都吓跑了?”
“我们班又没有我喜欢的男生,吓不吓跑的又有什么所谓?”
“行吧,等你真正谈恋爱了,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到时候咱们再来探讨。”
“什么嘛,人家好心好意的过来跟你谈心,你竟然就这么……就想要把我打发走了。怪不得你长这么大了,都还没有为自己活过。”
“宗意同学,你这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的习惯,还是要改改比较可爱。”
“哎,我怎么和你就说不通呢,你自己想想,你从小到大,是不是基本上都是讨好型人格。”
宗意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做了性格分析。
“我怎么就讨好型了,我要是讨好型人格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跟你争辩了,对吗?”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是非常讨厌哥哥的,因为我心心念念的哥哥,他很嫌弃我的存在。”
“没有这样的事情,我不是跟你已经解释清楚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现在不是也不讨厌你吗。”
“真的?”宗光,坐到宗意对面的单人位沙发上,很认真的期待着她的回答。
“真的。”
“哥,你都能那么对二哥哥,再讨厌我又能讨厌到哪里去呢?可是哥哥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真正做过自己呢?”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努力做自己,我现在回国,来到你们的身边来追求我的爱情,不就是最大的做自己?”
“你要是和姐姐在一起,就肯定还是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对吧?你敢当着爸爸的面说姐姐什么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说你姐姐的不是?”
“这大半夜的,姐姐送另外一个男生回酒店,这样的事情你就不应该生气吗?”
“你姐姐又不是没有分寸。”
“哥,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大度啊?”
“这代表我对我自己和对你姐姐都有信心啊。”
“得了吧,你就继续憋着。”
不管宗意说什么,宗光都有足够且充分的理由可以笑着反驳。
他希望可以借着说服宗意的过程说服自己。
宗意一走,宗光脸上的笑容就僵了。
已经准备帮他把房门带上的宗意重新探头回来:
“哥,讨好型人格,想要获得幸福的唯一途径,是找到一个让Ta可以完完全全做自己的人。”
不带一丝犹豫,拒绝得要多彻底有多彻底。
不是觉得宗光没有诚意,而是这个提议本身,就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的洁癖不允许他在别人家里睡觉。
尽管这个客房很有可能是新的。
还是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他宁愿去酒店把床单什么的都换了。
用酒精消毒一遍,再用84消毒液消毒一遍,再再……
讲真,聂广义其实也是接受不了住酒店的。
每次预定,助理都得先带一整套东西过去帮忙收拾和消毒。
这次回国,是很私人的行程。
原本也没有想过,还要换城市,所以压根也没有事先准备。
上了飞机,聂广义还打电话对着【狗头军师】一顿疯狂输出:“小适子,你说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儿,说什么惊喜,害得我还要多坐一趟飞机,你知道恐飞也是能死人的吗?”
聂广义已经不介意承认自己恐飞了。
因为他差不多,快要克服这个问题了。
这种时候再拿出来说,多少还带了那么点骄傲的意味。
宣适刚想给他支招,空姐就提醒聂广义关手机。
是的,某位公务舱的乘客,从来都是等到最后一秒才上飞机。
能少一秒是一秒。
聂广义飞机才刚落地,就收到宣适的消息:【我已经让司机出发了,应该能赶得上让你晚上在房车上睡觉。】
小适子这个人吧。
虽然出主意狗头了一点。
办事情还是有点贴心。
也怪不得那么小就骗了个童养媳。
按照宣适的这个情况,怎么都应该算是童养夫吧。
算了,都已经结婚了,管那俩整天秀恩爱不打草稿的人谁养的谁呢?
聂广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的洁癖。
如果不是有洁癖,他也不会在宗光家里的时候,说自己要住酒店。
和姑娘离得近一点,有什么不好?
聂广义倒是没有想过,宗光会问梦心之要不要送一下他。
更没有想到,梦心之竟然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等到从宗光的新家离开,宣适的房车,已经等在了小区的门口。
聂广义这趟回国,是要带梦心之去深度探访博物馆的。
宣适知道这个计划,早早地房车里面该准备的东西,来了个一应俱全。
他倒是没有想过,聂广义刚一回国,会为了省几个小时的车程,再一次选择坐飞机。
总之呢,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姑娘都已经出来,总不至于到了门口就直接回去。
真要回去了,她哥哥肯定会以为,小区里面有个酒店。
要这么一想,肯定是细思极恐。
早上出门,晚上回家,哪儿哪儿都能遇到妹妹的那个他。
姑娘肯定不舍得让她哥哥体会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孤男寡女去酒店,怎么听怎么奇怪。
孤男寡女去车上,那就不一样了。
请注意,这台车是有司机的。
有老司机看着,经验不足的司机能干什么?
聂广义这会儿心情极好。
一连坐了两趟飞机的疲惫感,更是一扫而空。
“姑娘啊,我的姑娘。”
聂广义的开场白一出,梦心之就不自觉地坐得离他远了一点:“怎么了,聂先生?”
“你弟弟有点强。”
“我弟弟强?”梦心之有点意外:“你俩不是都没有开始比赛吗?”
“我看他在笔记本上做的题,设a,b,c,d,e,f,g,h为实数,且满足a2+b2+c2+d2+e2+f2+g2+h2=8,求证:a3+b3+c3+d3+e3+f3+g3+h3≥8。我在你弟弟那个年纪,都还没有开始做这样的题。”【注】
“真的啊?”梦心之展颜欢笑,略微带了那么点害羞,又掺杂了一丝丝的自豪,“我弟弟是真的很厉害对吧?”
“嗯,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吧,我毕竟也没有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数学上。但数学是一切学科的基础。”
“是吧,那我弟弟以后是不是大有可为?能够成功地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立足?姑娘指的是什么?”
“就是,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体面的工作啊,姑娘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弟弟未来的职业选择,可比你多多了。”
“那就好!这样哥哥就不用太辛苦了。”
“怎么又扯上你哥哥?”
聂广义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比较迟钝的。
聂广义没有发现卢宇翔的异样,梦心之就也没有专门解释一遍,只说:“因为弟弟是哥哥带大的啊。”
“你哥哥为了带弟弟,然后就不要你了,对吗?”聂广义上赶着表忠心:“姑娘放心。”
“放心什么?”
“我啊。”聂广义指了指自己:“独生子女。”
“哈哈哈,聂先生的点,还真的是有点与众不同。”
“完蛋了,姑娘这一笑,我就想起来,我很快也要有个弟弟了,还是个混血。”
“啊,聂教授找了个外国……”梦心之觉得自己需要点个赞,又不知道要从何处下口。
“现在的小姑娘,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呢?不同爹不同妈,但就是我弟弟。我们聂教授思想保守着呢,也不过是回过头来,找了他自己带过的第一个研究生。我那个弟弟,可比你大多了。”
“是这样啊,原来聂先生也是重组家庭啊。”
“我不是啊,我只是有可能是,即将是,说不定是,姑娘要是不喜欢不是独生子女的,那我就去聂教授那边一哭二闹三上吊去,怎么着都得让我先娶了媳妇。”
“聂先生,我专程送你出来,是想要告诉你,我未来几年的人生计划,都只有努力搞事业。”
“啥意思啊?”
“想要开创自己的考古艺术流派,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怎么都得先闭关个两三年的。”
“也没有听说学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不好找对象,开创流派,那是终其一生要努力的方向,姑娘要是觉得没有自己的流派就不能成家,那可就不是两三年的事情了。二三十年都未必能行。”
“我知道,我现在的问题是,都还没有找到努力的方向,不确定自己未来会做什么,在哪个城市生活。”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呗。三十岁之前拼命努力,不就是为了三十岁之后随心所欲吗?”
“聂先生说的对,我也得在三十岁之前拼命努力。”
聂广义嘶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有点懊恼地自言自语:“怎么把自己给绕沟里去了。”
“我很抱歉。我一直都很期待博物馆之行,但是,我似乎有点利用了聂先生对我的喜欢。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
“等会儿!怎么就到了利用的程度?姑娘啊,我的姑娘,就凭我的智商,这个世界能利用我的人,大概率都还没有出生。”
“据我所知,聂先生是有过被利用的经历的。”
“我?被利用?你听谁说的?你说出来,你看我不把他撕碎。”聂广义的心里,这个人,必然是宣适。
“我听程诺姐,说起过聂先生的一些事情。”
“棺材板吃饱了撑着,竟然敢诋毁我!”
“没有啊,程诺姐姐说,聂先生是至情至性的人。并不能因为聂先生离过婚,就认为聂先生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程诺姐和我说了很多,你高中的时候,和宣适哥哥相处的小细节。”
“呃……棺……程诺……也是个……成绩……呃……很有才华的女孩子。”聂广义一下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
“程诺姐姐是一个很幸运的女孩子,她的人生,虽然也经历了一些坎坷,但很少有人能像她那样,从很小的时候,就不断尝试人生的方向。”
“那倒也是,对于很多学习不好的人来说,整个童年可能都不会快乐。”
“我觉得,程诺姐最棒的地方,是对自己的坚持。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她都是让人羡慕的榜样。”
“榜样这个东西啊,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你就比如说我吧,有太多太多的人,都把我当成是职业偶像。”
“……”
梦心之想说点什么,但没说出口。
“姑娘啊,你不要这样的表情,我这么说,不是要自夸。”
“我知道,聂先生是真的厉害。”
“不不不不不,姑娘误会了。我要说的是,我这么优质的一个榜样,之前不差点就被钉在抄袭的耻辱柱上下不来了吗?要是没有姑娘,得有多少人因为偶像塌房而迷失人生的方向。”
“……”
“姑娘啊,你怎么连【聂先生是真的厉害】都说不出口了,你快点再说一次。”
“聂先生是真的厉害。”
“我哪里有姑娘你厉害啊?要不是姑娘救我于水火,我在建筑行业都混不下去了。姑娘之恩,堪比再生父母。都这样了,还说什么利用不利用的?能在姑娘这儿有点价值,是在下的荣幸。哪怕姑娘让在下以身相许,也绝对是义不容辞的。”
“那件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刚好要给程诺姐做伴娘,刚好要去意大利,又刚好发布会是在那个时间。”
“姑娘刚刚连着说了三个刚好。”
“怎么了吗?聂先生。”
“当然有啊,那么多个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啊。”
“但明明都是啊。”
“Nonono,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巧合,宣适和程诺的婚礼,原本根本就没有设置伴郎和伴娘的环节。”
“啊?什么意思?”
“就是我心怀不轨,处心积虑地创造了和姑娘在意大利的机会。”
“所以,聂先生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时候会出抄袭事件。”
“那倒是没有。我要早知道的话……”聂广义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我知道得再早也无能为力,还得是有姑娘你提供的证据。”
“可是,我是因为哥哥的提醒,才会专门去老照片里面翻看的。真要说谢谢的话,你应该谢谢我哥哥。”
“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你哥不就是我哥吗?”
“这怎么能一样呢,而且……”梦心之说一半,有点说不下去了。
“而且什么啊,你哥哥并不是你哥哥?”
“我哥哥当然是我哥哥。”
“那不就结了吗?有这样一个事实就够了。”
“聂先生说得轻巧。”
“这本来就很轻巧。情况简单到,有两个男人都喜欢你。你是被喜欢的那个人,你为什么要有压力?”
梦心之看了一眼聂广义,没有再说话。
“姑娘,是不是在腹诽,我根本不知道你和哥哥真正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梦心之又看了聂广义一眼。
这一回,眼神里面多了那么一丝的诧异。
很明显,她的心思被聂广义给猜中了。
“姑娘啊,假如你哥哥喜欢你,你立马欣然接受,那么,我现在应该已经没有机会和你说话了。”
“我只是还需要时间想清楚。”
“所以啊,这件事情很简单啊,有两个很优秀的男生喜欢你,尤其是我啊,而你还没有搞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么你就静静地看着那两个男生的表演就好了。喜欢谁的表演,就给谁点赞。或许还不止两个。你完全可以把我们当成春晚的节目单来欣赏。”
梦心之被聂广义逗得哭笑不得。
拿什么来形容不好,非要拿春晚节目单……
这得多拟人,才能拟到春晚上?
春晚的节目,怎么着都得有三四十个。
“聂先生太看得起我了。”
“那必须啊,我要是连我自己喜欢的姑娘都看不起,那我活得得多别扭?”
“聂先生本来就挺别扭的。”
“那是以前,我自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都是各种直球。我本来起步就晚了,再跑弯道的话,要怎么追赶?爱情的这条跑道,谁知道是一百米,还是一万米?”
“聂先生的类比总是那么特别。”梦心之笑着调皮了一下:“不管聂先生参加哪一项径赛,跑道都是固定的四百米。”
“那就更简单了,我从田径场地中间穿过去,让你哥哥先跑个十几秒的,又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哥哥就是在终点线起跑的?”
“姑娘这话说的!”聂广义略显愠怒地反问道:“谁家跑四百,不是在终点线起跑?”
还没和梦心之有聊上几句,聂广义的电话就响了。
这大晚上的,他好好在和心悦的姑娘培养感情,是谁这么不长眼给他打电话?
讲真,这要是宣适的话,接起电话来,怎么都得问上一句:【组撒,小赤佬!】
一看来电显示。
哦,是亲爹啊,那没事了。
“怎么了,聂教授?”聂广义态度很是良好地接起了电话。
“大头,你已经回国了吧,怎么也不见你回家。”聂天勤有点急,也不知道是期盼还是生气。
“聂教授,我这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带查岗的?”
“怎么会呢?爸爸可没有查岗的意思。你晚上要在外面过夜,爸爸开心还来不及。男孩子嘛,多些体验,总也不是坏事。咱们父子俩,都受过经验不足的伤,而且还伤人伤己,爸爸宁愿你是个沾花惹草的,也不介意多带几个孙子。”
“打住啊,聂教授,就算是父子夜话,尺度是不是也没必要这么大?”
“尺度哪里大了。”
“行,您说不大就不大。”聂广义赶紧说明情况:“我正和梦姑娘在房车上聊天呢,你可别信口胡诌把这么天才的儿子的好感度给败光了。”
“这样……”聂天勤略微卡顿了一下:“都说儿大不中留,我说去机场接你,你说不用,原来是上赶着去找姑娘。找也就找了,这大晚上地在房车上促膝长谈,还是你们年轻人花样多。”
聂广义不确定聂天勤是不是在内涵他。
按理说,是不会的。
他的老爹,除了在学术方面成绩斐然,都不知道什么叫内涵。
总不至于年过七旬……
算了,想想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有个同样脱胎换骨的老爹,也没有什么稀奇。
聂广义决定闭嘴,这个时候不管他怎么反驳,都有越抹越黑的嫌疑。
“大头啊。”
老爹有了换话题的迹象,聂广义自是乐得配合:“在呢,老爹。”
“你注意点身体,明天早上回来一趟。”
“我倒是想注意呢,您老能不能收敛一点?”
“你说什么啊大头,你明天能回来吗?”聂天勤又问了一遍。
“回?回哪儿?”聂广义有些意外:“您的小洋楼,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
“那房子,本来就是要留给你娶媳妇的,你要觉得爸爸在不方便,明天就可以给你腾出来。”
“得了吧聂教授,人家萧教授的嫁妆可比您的身家丰厚多了,您要是连小洋楼都不留着,以后还有什么家庭地位?您总不至于到老来,才开始吃软饭吧?”
“人生七十古来稀,本来就到了应该开始吃软饭的年纪了。”聂天勤一本正经地回应:“年纪大了,太硬的饭吃了,对胃不好。”
聂广义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感觉自己换了一个老爹。
也确定自己刚刚是被内涵了。
聂天勤执着了一辈子,为的就是别人口中的那点名声。
到老了,返聘期也结束了,竟然还能换了一副模样。
只能说,人类之多,无奇不有。
聂广义自然是不会把算盘打到聂天勤手上的那栋老洋房上的。
如果父与子的关系,是以经济基础来商定的。
那他和聂教授,谁是父谁是子……
啊呸,姑娘当前,这想的都是些什么?
平日里那么“懂事”的老父亲,怎么在这个时候,扯这么多有的没的?
“没事我挂了啊。”聂广义准备挂电话。
聂天勤没同意:“有事。”
“那有事儿您说啊!”聂广义很是有些无奈。
“大头,你明天早上务必回长桥村一趟。”
这是聂天勤说的第三遍,也相当于直接下了命令。
聂广义又受伤了。
回想起剑拔弩张的那些年,聂教授哪敢这么和他说话呢?
不就原谅了他一下吗?
怎么就摆起谱来了?
也亏得是天才儿子的人品过硬。
如若不然,随便翻翻旧账,老爹哪里还敢嚣张。
“聂教授,您知道现在几点吗?您知道我在哪儿吗?您就这么着一点儿也不调查铺垫就让亲儿子务必到场?”
“你和梦姑娘在房车上聊天,不就是在极光之意吗?”
“凭什么啊?”
“小宣送你那台房车,不是一直都停在那边吗?”
“老爹,房车虽然也带一个房字,但首先是个车,房车和房子主要区别在于,它会动。”
“大头,你就说你要不要移动过来吧。”
“我的手机到了国内之后,自动接上的是联通的信号。”
聂广义当然是不会去的。
他也有自己的时间安排。
这趟回国,先陪姑娘去找到职业的方向。
等姑娘安定下来,他也就安安心心地去重修万安桥。
“既然你都已经联通了,那就明天早上八点见吧。”
聂天勤直接把时间都给敲定了。
亲爹很少这么强势,整得聂广义亲儿子都开始有些意外:“怎么了吗?聂教授明儿个早上八点半要拜堂成亲?”
内涵什么的,谁还不会呢?
以这方面的能力论资排辈,聂广义可不承认自己是任何人的儿子。
“明天早上古建院的人要过来。”
“啊?古建院?”聂广义找了半天场子,最后发现找错了方向:“你这是搞定了?”
“还差那么一点点,所以你赶紧回来。”
“这方面,你应该比我厉害吧。”
“临门一脚,怎么样都不能出差错,多一个人在也多一份安心。”聂天勤出声强调:“你在这儿,爸爸也踏实。”
“那行,我想办法赶回去。”
“大头,梦姑娘要是有时间也可以一起过来啊。她毕竟专业也对口。”聂天勤终于想起来还有另外一档子【正事儿】。
聂广义并非听不出来父亲明里暗里的助攻之意,只好出声解释:“我们没有在极光之意,坐飞机都得一个小时呢。”
“啊?你带人姑娘去哪儿旅游了?车就那么点空间……你得到人家里人许可了吗……还是……”聂天勤各种欲言又止。
“行啦聂教授,我是坐飞机来的,梦姑娘本来就在这儿,今天她哥哥乔迁之喜。车是宣适让司机开来的,我俩也是刚刚才有机会单独聊几句。”
“这样啊,那这也太……”
“行了,聂教授,你要是一直不挂电话,我就不保证我明天早上能到了。”
“啊?你想和姑娘……”
“聂教授,您明儿个一大早就想见到我,司机刚刚开了个大长途过来,我是不是还得临时再找个A照的司机?”
“啊!对,不能疲劳驾驶。那你抓紧时间找啊!”
“至于吗?萧教授不是也在吗?有她这么个外来大教授在,我去不去也不是关键。”
“那还是不一样。小天和万安桥,毕竟也没有什么渊源,更没办法动手演示。”
“行了。知道了,我和梦姑娘说一声,这就安排司机赶回去。”
聂广义没有开免提,在房车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在没有刻意调低音量的前提之下,梦心之多多少少,还是搞明白了聂广义和聂天勤之间的对话。
梦心之问聂广义:“古建院的专家要去万安桥?”
“对。”聂广义解释道:“万安桥被烧了以后,我和宣适都有意出钱,想着尽快重建,但是聂教授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合适。”
“肯定不合适啊,你们出钱建,最后都不知道算新桥还是旧桥,很有可能会失去文物属性。这样万安桥就算重建了,也不是国家重点保护文物了。”
聂广义倒是没有想过,梦心之把这个问题,看得比他还要透彻:
“看来聂教授还是很了解自己未来儿媳妇的嘛!刚刚还让我带上你。”
聂广义极度不要脸地说完了,才想起来,自己还处在没有正式上位的追求阶段,赶紧把泼出去的水给收了回来:“不好意思啊,姑娘,一时嘴快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聂教授还是很了解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
每隔五十和一百年被毁一次,是万安桥这类文物的既往命运。
那些什么五十年一遇的台风,百年一遇的洪水,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只是新闻里面的一句话。
但对于浙南和闽东北的这些非遗编木拱廊桥来说,每一次,都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
2016年中秋节,台风“莫兰蒂”在厦门登陆。
这座花园城市道路两旁的绿化带,直接被摧毁了一半有余。
厦门人对那一年的中秋节,不可谓印象不深刻。
道路两旁的绿化没了,包括很多苍天大树。
好些人家里的玻璃碎了。
台风吹走了阳台,暴雨打湿了一整个客厅。
哪怕是见惯了台风的厦门人,也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恐怖力量。
溪流暴涨,使得相隔了五百公里的三座国宝级廊桥——薛宅桥、文重桥、文兴桥被洪水冲垮。
台风过后,厦门人在一棵树一片玻璃地恢复绿化和生活。
远在五百公里之外的泰顺人,沿着洪水过境满是漂浮物的江面,一块一块地收集三座国宝级廊桥的“残骸”。
从浙南到闽东北,就这么一路沿着江寻找,一直到入海口。
村民们把这些桥梁,视为信仰。
他们捡起的不仅仅是木头,更是这些见证了他们成长的廊桥记忆。
比记忆更重要的,是只有找到了这些古老的构建,才能认定为是文物修复。
廊桥被冲垮了,但零部件几乎都找回来了。
这就和浙博把万工轿拆了,对每一个花片进行清洁,再重新装回去是一个道理。
万工轿还是那顶万工轿。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级别。
不会因为拆开了再重新组装回去,就失去了文物属性。
聂广义老早就可以开始万安桥的重建了。
不缺技术也不缺钱。
在聂广义看来,万安桥烧成这样,和薛宅、文重、文兴这三座浙南的国宝级文物的情况不太一样。
聂教授却觉得,万安桥还是有机会的。
毕竟石墩还在,一边的桥屋也还在。
并不一定完全没有办法保留其文物属性。
聂教授非常不聂天勤地向聂广义灌输【只要努力了,哪怕不成功也没有遗憾】。
这样的行为,极度不符合把名誉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学界泰斗的人设。
有些人,之所以会一直成功,就是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放在过去,聂天勤是接受不了失败,并且只会在舒适区待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