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生,都是一年级的汉字,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思考的。
聂广义一直在房间待到快十点才出来,并且在十点零零分零零秒,敲响了梦心之的房门。
“聂兄弟,早啊。”
“早啊,宗极大哥。”
“你还知道叫我大哥?”
“那不是必须的吗?一日为兄,终身为父。”
“严重了,聂兄弟的父亲是大教授,我连个高中都没有念。”
“不好意思,口误。还请宗极大哥见谅。”
聂广义一口一个宗极大哥,倒是让宗极有些搞不清楚,他昨天是不是接了一个假的电话。
“你敲门什么事?”
“是这样的宗极大哥,我昨天和梦姑娘约好了今天十点去辽博,我看时间差不过了就过来敲门。”聂广义伸出自己的左手,把手腕上的表亮给宗极,指着表盘上的重合在一起的分针和秒针,出声说道:“你看,这是十点零一分零一秒,我敲第一下门的时候就刚刚好十点整。”
“阿心,你约了十点去博物馆吗?”
“是的爸爸。”
“你要爸爸陪你一起去吗?”
“要的爸爸。”
“聂兄弟,我可以一起吗?”
“去博物馆当人没问题啊,参与修复过程的话,我得问一下我爸爸,我和馆长毕竟不熟,也不太清楚这次修复是不是对环境和参与人数有什么要求。”
“那你给你爸爸打电话?”宗极的问句里面,并没有太多真正提问的成分。
“必须啊,我现在就打,我给宗极大哥开个免提。”
聂广义打开关着的手机,才把电话拨出去,就听到手机铃声从背后传来。
聂广义转了个头,就看到了聂教授。
“我的亲爹,你怎么来了?”
“梦姑娘的父亲昨天晚上打电话,说你被两瓶雪花整得不省人事,我怕你出事,就坐第一班飞机过来一起看看。”
“我的亲爹,你是和宗极大哥同一班飞机来的?”
“是了,但是我们两个是到了酒店,才发现这件事情的。”聂天勤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不知道是笑还是无奈地表示:“这不,刚把行李放到了房间。”
宗极是直接去了梦心之的房间。
聂天勤考虑到儿子的洁癖,就在聂广义房间的附近又开了一间房。
敲了半天聂广义的房门没有人,打电话又关机,只好跑来找宗极。
“大头啊,听说你昨天晚上干了件大事。”
“哪有啊,聂教授,你听谁瞎说的,我昨天和梦姑娘约好了今天十点去辽博,我是不是还专门给你打了个电话,让你帮忙和馆长说一说?”
“是啊。”聂天勤意味深长地问自己的儿子:“紧接着你就干大事了,对吧?”
“没有啊,紧接着我就自己吃饭去了啊,吃得挺饱的,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梦姑娘和她哥哥出门觅食,然后我就直接喝断片了。”
“你片断在哪儿?”
“就看到梦姑娘和她的哥哥啊,我想着人姑娘哥哥都来了,我就放心大胆地喝了。”
聂广义的眼神很真诚。
不带一丝杂质。
那真真是只有孩童才有的清澈,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成年人的眼睛里面。
“后面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断片哪能记得啊?我是给你打过电话吗,聂教授?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聂天勤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我的亲爹,我去测量过了,我的头围是最标准的黄金比例,并不大,你这在外人面前,以前和不会这么叫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我的亲爹。”
听着聂氏父子的对话,宗极和梦心之面面相觑。
当一个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时候,攻城略地,从来都不是问题。
酒店的过道,没有风声雨声读书声,没有秋虫声不去,没有暮雀意何如。
只有尴尬,像云层一样凝聚起来的尴尬空气。
“广义,你刚刚打电话给爸爸,是有什么事吗?”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雨过不知龙去处,一池草色万蛙鸣。
还有什么,比父亲的问话,更能驱散尴尬的露珠?
“是这样的,宗极大哥也想去看看《洛神赋图》的修复。能麻烦亲爹给馆长打个电话,问能不能加个参观的人?”
“这个啊,爸爸刚刚和馆长打过电话,馆长说只要不是要上手的,参观人数多几个少几个,问题不大,还问你们要不要讲解和向导。”
“那必须是不要啊!”聂广义赶忙回绝:“去博物馆还要讲解和向导,那不是质疑宗极大哥闺女的专业吗?”
聂广义探了一个头,越过宗极问梦心之:“是不是啊,梦姑娘,你能给我和我爸这种门外汉讲解讲解吗?”
梦心之还没有回答,聂天勤就先接了话:“你瞧瞧爸爸这记性,都忘了这是梦姑娘的专业领域了,我们这时间也不多,那我就和馆长说不要安排了,让梦姑娘带我们看点镇馆之宝,就赶紧去看看长卷的修复。”
“那你们先聊啊。”聂天勤对宗极说。
“爸爸先去把馆长回了啊。”聂天勤举着电话,和聂广义说。
儿子可以没有节操没有底线,聂天勤身为学界泰斗,实在是揭穿也不是,不揭穿也不是。
一边是节操,一边是儿子,无奈之下,聂天勤选择眼不见为净。
辽宁博物馆。
“辽博我以前来过两次,其中有一次是小时候和爸爸来的,还有一次是上大学的时候和导师同学一起来的。要说了解,真的是不太多。”
“梦姑娘,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给聂教授解说?”聂广义出口就是怼。
聂怼怼还是那个聂怼怼,并不以表白为转移。
更何况他还早早地断了片,谁要和他说他喜欢梦心之,他就和谁急。
随手就能拉黑的女孩,能是真心喜欢的?
不能够!
绝不能够。
梦心之反倒是有些习惯了。
宗极觉得自己应该生气。
认真想了想,聂广义叫他泰山,才应该生气。
现在人家都不承认,自己还上赶着摆出个岳父大人的架势,那不是正入了聂广义的意?
【早就知道这小子智商很高,可不能在这种时候,拖自家姑娘的后腿。】
宗极在心里面告诫自己:
【现在这个时候,阿心是不适合做解说的,那还有谁合适呢?
【当然是为了女儿,早早地就把各大博物馆研究了一个透透的泰山大人了。】
【啊呸,泰什么山。】
“辽博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第一个博物馆。”宗解说自动上线:“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辽博的新馆。旧馆没有这么大,却是名人故居,也算是一个文物,聂兄弟知道是谁的故居吗?”
“宗极大哥这么问,那不知道也必须得知道啊,和平区十纬路二十六号的【凸型】砖混结构的罗马式建筑,占地面积一万九千六百平方,建筑面积三千八百平。”
“我问的是谁的故居?”
“我连数字都知道,还能不知道名字?”聂广义反问得一点都不客气,反问过后才想起来,自己不是真的断片,却是真的有心给人家当女婿,哪怕喝酒真的断片了,喝之前,也早就有了表白的心。
聂广义又勇又怂地加了一句:“奉系军阀,热河都统——汤玉麟的官邸。宗极大哥怎么能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呢,你肯定得问这个官邸一共有几层,又有几层在地上,这种和数字相关的,能够精确作答的问题啊。”
宗极是个好脾气,还是有点架不住聂广义这近乎于传奇的脑回路。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梦心之,确认自己女儿的眼睛里面并没有聂广义,才稍稍安了一下心。
梦心之对上了爸爸的眼神,稍微有点误解,以为爸爸让她接话。
虽是不太情愿,还是遵从爸爸的意愿,接过这个话题:“辽博是一个非常著称陈列展览的博物馆,尤其是《辽宁历史文物专题陈列》得到了专家的一致好评。我之前和导师同学过来,就是参观学习这个陈列。”
“就说梦姑娘最专业!这种事情,就不能让你爸爸那种业余人士来干。”
聂广义的绰号取错了,他不应该叫广义大少,应该叫广义大勇。
聂广义或许没有想过,在梦心之这儿,宗极的心情比她自己的要重要。
梦心之看他一眼,他还以为人姑娘是鼓励他继续提问。
聂大勇秒接信号:“姑娘快说说,这个专题陈列有什么特点?”
“很详细,很清晰。以中国通史为经,以地方历史为纬。”
梦心之的家教,帮了聂广义很大的忙。
她不习惯让人尴尬,只习惯听爸爸的话。
“还有呢,还有呢?你们老师肯定不会因为区区二十个字,就让你们大老远跑来辽宁参观博物馆。这要有老师这么做的话,得去学校举报偷工减料。是不是啊聂教授。”
聂广义转了个头,很快又转回来:“诶呀,差点忘了。聂教授已先走。”
“这个专题陈列,以石器时代的营口金牛山人为起点,开启新石器时代的【红山文化】。主体是商周、秦汉再到之后的各个朝代的文化遗存,囊括了汉族、匈奴、契丹、鲜卑、高丽、女真……是一个特色鲜明内容丰富的古代文化陈列体系。”
“敢问姑娘,辽博有哪些孤本啊?”
“镇馆之宝,唐代周昉的《簪花仕女图》。”
“《簪花仕女图》能成为镇馆之宝,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属于现实主义绘画风格。我问的孤本是指书法。”
“欧阳询的《行书千字文》?”梦心之有些不太确定,倒是想起了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
“欧阳询可不是只有一幅行书字帖传世,光辽博就还有他的《仲尼梦奠帖》。宋徽宗在辽博的《草书千字文》,倒真真是宋徽宗赵佶的草书孤本。”
“聂先生……”
“诶!”
聂广义在梦心之的这一声称呼里面有点迷醉。
他再接再厉展示雄孔雀的羽毛:“《草书千字文》只是某位艺术家皇帝的草书孤本,并不是真正的孤本,要是辽博的孤本,那还得是狂草派创始人张旭的《古诗四帖》,以及有王羲之仅存的一幅真迹的《王羲之一门书翰》,由王羲之的后人王方庆献给武则天,宋朝人管这件作品叫《万岁通天贴》,是国之重宝,辽博真正意义上的镇馆之宝。”
“聂先生……”梦心之赶在聂孔雀的羽毛再次打卡之前把之前没说完的话给说全:“您为什么会需要有人解说辽博?”
第157章 明知故问
“对啊。为什么呢?”聂广义反过来问:“姑娘说话怎么总是这么有道理?你说我为什么需要有人解说辽博?”
梦心之愣了愣,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都有点分不清,聂广义这是直男癌晚期,还是特别有说话的技巧。
把这个问题打回来给她,她要怎么回答?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1,聂先生断片了。
2,聂先生不记得自己昨天表过白。
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是上赶着说点什么,就显得刻意且诡异,还有引导表白的嫌疑。
“这是我问聂先生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当然是无从知晓的。”
“梦姑娘,你不要以为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有气质这么沉鱼落雁倾城倾国亭亭玉立仙姿佚貌夭桃秾李靡颜腻理明眸皓齿绛唇映日双瞳剪水螓首蛾眉手如柔玉像出水芙蓉那么仪态万方就可以明知故问。”
聂广义说成语的语速极快,没有足够的成语储备和听力水平,根本就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偏偏这会儿在场的四个人,聂广义,刚刚打完电话的聂教授,梦心之和她的爸爸,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个中翘楚。
聂天勤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叹气。
明明说了那么多赞美的成语,最后为什么画蛇添足地来了一个【明知故问】。
导致整段话,都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聂广义从来都是语种不同的,他名叫广义,他的表白也是广义的。
得靠被表白的人自己揣摩。
聂教授在逐渐凝结的空气里,率先发话:“心之爸爸,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一下。”
“什么问题?”
“心之爸爸,借一步说话。”
宗极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梦心之用眼神回应自己没有问题。
宗极想了想,就在这博物馆,确实也不能有什么问题。
就和聂天勤到明清瓷器的展厅去了。
“聂教授,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心之爸爸,我昨天除了接到你的电话,大半夜的,还接到了宣适的电话。”聂天勤问:“你知道宣适吗?他是我儿子最好的朋友。”
“知道的,程诺的对象嘛,程诺在我那儿开咖啡馆。”
“知道就最好了。小宣给我打电话,说他接到我儿子醉酒给他打电话,说了一堆,也没说太清楚,中心思想就是他和我开玩笑说喜欢宣适这件事情,被你们听到并且误会了。我想帮广义和你们解释一下。”
“哦,是这事啊,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听到的,就是刚好房间在对面,你们门也没怎么关,不用靠太近也能听到。”
“是是是,就是这么个理。真要说什么私密的话,年轻人说的出柜什么的,肯定是要关起门来说的,也不是不知道地下室还有你们在,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聂教授说得对。”
“我这人其实没太多对的。我们广义呢,肯定是喜欢女孩子的。这个心之爸爸可以放心。”
“我……”宗极盯着聂天勤看,确定没有什么言外之意,就直接回复:“我本来也没有担心。”
假如梦心之喜欢聂广义,而聂广义喜欢男孩子,这才需要担心。
在梦心之压根就没有对聂广义上心的前提下,聂广义喜欢男人女孩还是变性,都不构成任何问题。
宗极历来是开明的,只要不折腾到他闺女身上,两个变性人要结婚,或者变性完了其中一个再变回去结婚生娃,他都觉得没啥。
“我们广义,从小就很重感情的。他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就一定会很用心。”
“是吗,他和我做兄弟的时候,说的可是喜欢四处留情。”
“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你不要听他瞎吹,他就有过一段婚姻,也是因为我的过错。”
“聂教授,婚姻失败这样事情,你都能帮广义兄弟揽下来啊?”
“不是的,是我没有让他在一个温暖的环境里面长大,又篡改了他的高考志愿,导致他在还不成熟的时候,就着急忙慌地组建了一个家庭。他也是有努力挽回过的。”
“谢谢聂教授和我说这些,但您好像找错倾诉对象了。”
“怎么会有错呢?”
“怎么说呢……”宗极选择了尽可能温和的遣词,很认真地看着聂天勤说:“我女儿还小。”
“哦……心之爸爸,你说的对,我是没有要撮合啊或者什么的意思,就是小宣打电话给我,让我务必和你解释一下。他本来是说他解释的,听说我一大早要过来,就说……”
聂天勤习惯了被学生们各种注目礼,却还是习惯不了被宗极的目光锁定,半逃逸半总结陈词道:“总之呢,就是希望不要因为我和广义的玩笑话,让你们有什么误解。”
“不会的。聂教授,我也和您说实话。阿心呢,我是不想太早嫁出去的,我也一直觉得谈恋爱这种事情,离她还很遥远,直到我的亲儿子,和我说他喜欢阿心,而且还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啊……这个……”
“您别太惊讶,我儿子宗光和阿心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哦……是这样。”
“就是这样啊!搞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对自家闺女严防死守了。”
“那个……心之爸爸,我的问题问完了。”
聂天勤毕竟已经七十多了。
除了学术相关领域,在接受其他新鲜事物的时候,一时消息过载,经常会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的大头儿子,说话不会好好说话,年纪嘛年纪又大,对手又那么强大。
原本以为,只要解释清楚离异的原因,强调儿子的专情,就能给儿子一点助力,现在看来,儿子需要的不是助力而是火箭助推器。
他一个搞古建筑研究的大学教授,而且还是已经退休了的,要去哪里搞航天助推器?
高校虽然都在鼓励跨学科做研究,但再怎么跨,也跨不到航天和建筑身上。
【倒也不一定。】聂天勤心想,【人类移民外星球想要有地方住,还是需要航天工程和建筑学大融合。】
就这样,聂广义的感情问题,把他七十多岁的亲爹,逼成了科幻爱好者。
聂广义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就问还有谁,能一下子说出十三个夸奖女孩子的成语还个顶个地贴切。
广义爸爸和心之爸爸的商讨,进展到了人类往外太空发展的境界。
广义同学和心之同学的解说,进展到了人类完全观察不到的程度。
没有说话。
没有手势。
没有眼神。
无声无息。
聂广义良好的自我感觉,在这个时候稍稍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动摇。
空气安静得像没有了空气。
也有人会把这种情况归纳为——尴尬到空气都凝固。
还好,还好,在这最尴尬的时候,聂广义感觉到有一根小指头,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背后。
明明站在他的对面,怎么一个不注意,手指就戳到了他的背后,这学舞蹈的,身体的柔韧度就是不太一样……
聂广义转过头,很快就发现手指的主人,有着一张非常陌生的面孔。
这张面孔怎么说呢?
就……还行。
应该能打个80……
(⊙o⊙)…还是70好了。
一百个人经过,说不定会有一个人回头。
比泯灭众生的脸要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不一定被大部分人喜欢,但肯定也有那么几个看着觉得不错的。
聂广义是有洁癖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话都不说直接上手戳人,这就有点刻意的。
聂广义看了小姑娘一眼,不算特别和善,但也没有怒目相对。
标准的面无表情。
小姑娘开口了:“请问……”
这声音,马马虎虎,算个及格,总归嘛也不是什么公鸭嗓,勉强还能听。
小姑娘表白什么的,聂广义经历过很多次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招一些小姑娘喜欢。
他明明是喜欢成熟稳重身材火爆的。
就像他的闪婚对象廖思佳那样的。
诶,也不对,廖思佳已经是前妻了,那是他还是小男孩的时候喜欢的。
现在都老男人了,当然是喜欢梦心之这样的。
身为一个正直的男人,一个天才级别的建筑师,就算喜欢小一点的,那也不能是拿小手指戳他后背的未成年。
“请问,卫生间在哪边?”
“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
“哦……”小姑娘反应了一下,“你是只负责解说的工作人员是吧?”
“你说什么?”聂广义震惊到瞳孔都放大了。
“我刚在前面那个拐角,有听到你解说《万岁通天帖》,我也是学书法的,我想去看看王羲之唯一的真迹。”
什么@#¥%……&?!
这个小姑娘该不会是把他当成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了吧?
就他长这么帅的……
就他这一百八十八公分的身高……
就他这无与伦比的气质……
到底哪里像工作人员了?
别的不说,就他为了和梦心之跨省约会,专门挑选的这套高定黑色西装,至少都得工作人员一年的工资吧。
啊哟诶,小朋友,有没有看明白这剪裁,有没有看到衬衣的袖扣,有没有搞清楚衣服的面料……
“真迹?什么真迹,王羲之哪有真迹?”
“《万岁通天帖》啊,不是你说的吗?”
“小姑娘,话可以乱说,但学问不能乱做,王羲之的后人王方庆把《王羲之一门书翰》献给了武则天,这些墨宝,包含了王导、王羲之、王献之、王珣、王徽之等等出自同一家族的书法大师的墨宝,共计二十八件之多。”
“对对,我就是要看这个真迹。”
“不好意思,你在这里是看不到真迹的。”
“是被借走了吗?”
“当然不是,是真迹根本就不存在。王方庆那个败家的玩意儿把二十八件墨宝献给了武则天,这位千古女帝没多久又把《王羲之一门书翰》还给了这个败家玩意儿。败家这种事情,肯定不可能只败一次,王方庆没过多久,就把这些祖先留下的孤本原件都给丢了。小姑娘,书呢,要好好念,问题就不要随便问了,尤其不要先拿一根手指戳。”
聂广义被刺激大发了。
他本来还想着,当着梦心之的面,礼貌地拒绝别个对他想入非非的小女孩,低调而又内敛地展示一下自己的气质。
成熟、稳重、帅气、多金……
总归嘛,帕多瓦十大黄金单身汉排行榜榜首,也不是吹的,也不是自封的。
结果,人小姑娘拿他当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现在的小姑娘,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
“没有真迹吗?刚刚在那边拐角,明明听到你和这位姐姐解说【宋朝人管这件作品叫《万岁通天帖》,是国之重宝,辽博真正意义上的镇馆之宝。】”
现在的小姑娘,记性到底是怎么长的?
为什么收费的解说免费偷听了去,还不藏着掖着,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了出来?
知道他准备解说词准备了多久吗?
知道这和成咨询费,需要多少钱吗?
“武则天拿了王方庆敬献的墨宝,就找了技艺高超的匠人进行双钩临摹,然后才把原件还给了王方庆。要不是这样,就真的没有所谓的真迹了。”
“王羲之书法的临摹本有很多吧,这样说的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小姑娘,你对双钩临摹的误解,是不是只比对我的误解少一点?”
“误解?我误解了什么。”
聂广义很想脱口而出:【你误解我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但这样的误解,实在是太过丢人了。
“《万岁通天帖》的双钩临摹,是那个时代最高明的匠人,耗时数月才完成的大工程,包括墨色浓淡、线条的湿涩,无一不和原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双钩临摹能将临摹还原成和真迹一模一样的状态的。这也是为什么,辽博的这件双钩临摹,被称为王羲之存世的唯一真迹。”
“谢谢,要是博物馆每个解说都像你这么专业,我们辽宁的博物馆应该会比现在的参观人数多一些。”
小姑娘很认真地给聂广义的【专业】点赞。
聂广义被赞得一点都不开心。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话说那个小姑娘为什么直说他解说厉害?
是没有偷听他后面用十三个成语再度表白,还是没有听懂他说了什么?
现在的小姑娘啊,做美甲的时候,怎么不背背成语就知道刷手机……
人心不古,户枢不蠹……
啊哟诶,这都想的是什么呢?
聂广义心情复杂:
【我刚刚在干嘛来的?】
【哦,对,刚刚在上演成语串烧表白大法。】
【这表白是被接收了,还是没有?】
【刚刚说明知故问的时候,是陈述的语气还是反问的语气?】
【姑娘有没有准备要回应一下。】
【真讨厌。厌讨真。】
【为什么先是聂教授要求借一步说话,后有最多只能打59分的小姑娘问洗手间的路。】
【什么?59分怎么可能是记错了,一个连女厕所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小女孩,怎么配得上及格线?】
聂广义的心情过于复杂,以至于小女孩的背影都消失成点了,还在向卫生间的方向朝圣。
梦心之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原来聂先生这么需要被表扬的吗?】
【一个小姑娘的随口夸赞,都能让他念念不忘。】
【还是说,念念不忘的其实是这个小姑娘?】
【我一个就知道明知故问的人,为什么要管聂先生念念不忘的到底是什么?】
梦心之的心情过于复杂,以至于她都没发现,是什么时候给自己加了一个定义——明知故问的人。
“我小的时候,我爸整天把各种成语打混了让我背,成语速背在我们家就和绕口令似的。我们一口气背四十个带红的,四十个带绿的成语……这个世界有了我,根本就不再需要成语词典。”
果不其然,聂广义的表白,最多都只有七秒的记忆。
既然聂先生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表白一类的行为,梦心之也就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上纲上线。
这样也挺好的,大家都不尴尬。
身为不让人尴尬星球的代言人,梦心之笑着回应道:“那既有红又有绿的成语呢?”
“这个啊,姑娘要正着背还是反着背啊?”
广义大少用了一个小小的心机,正常有人听说能反着背,肯定是想见识一下的。
这样一来,他的孔雀羽毛就又可以拿出来晒一晒了。
“当然是正着背啊。”梦心之浅笑盈盈,“聂先生反着背我也听不懂啊,而且已经必须带红绿两个字了,那也没有多少可以背的。”
“怎么会?大红大绿、面红面绿、露红烟绿、花红柳绿、桃红柳绿、披红挂绿、砌红堆绿。再有就是像咱们这样的红男绿女。”
“聂先生,红男绿女是说青年男女……”
“停停停停停,姑娘该不会想拿我的年龄说事吧?再过十年,等我建筑的奖项拿腻了去写网络小说,也还是拿矛盾新人奖,你知道新人奖得奖的标准是什么吗?【全国范围内45周岁及以下的、创作成绩优异的青年作家、评论家】。矛盾这么重要的文学奖都告诉我们,青年的定义是45岁,我这才刚刚三十出头,我和你站在一起,怎么就不能是青年男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