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野骨—— by金岫
金岫  发于:2023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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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巾垂下来的部分遮挡视线,严若臻没留意房子里多了个人,直到室友咬着指节吹出一声尖锐哨音:“严哥这身材,我一男的见了都要流口水,绝了!”
严若臻寻声抬头,视线里沾着水光,平静地递过来,看到书燃,眼眸明显一亮,立即朝这边走,走到一半想起自己没穿上衣,表情有一瞬微妙的紧绷。
四目相对,书燃自然也看见了严若臻的伤,他嘴角破了,颧骨有点肿,眉毛上一道猫抓似的口子。
相识多年,书燃一直把严若臻当亲人,他挨了打,她也很难受,皱眉说:“跟人打架了吗?洗澡前有没有先清理伤口?”
严若臻不会说话,从书燃的角度,能看到他漆黑的眸子,睫毛半垂着,有种狼犬幼崽般的无辜感。
室友在一旁絮絮叨叨:“不是打架,这事儿不怪严哥,是那帮富二代拿人不当人!姓周的来店里修车,说引擎不太好,严哥帮他检查,干活带的粗线手套不干净,不小心在车门留了个灰印子,那印子一擦就掉,不碍什么。姓周的骂严哥手贱,弄脏他的超跑,拎起条凳就往严哥脸上拍,要不是严哥有身手,躲得快……”
话说到一半,严若臻手上的浴巾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丢完浴巾,他去看书燃,对她笑,黑漆漆的眼眸里全是光,示意她往里面走,去卧室。书燃被他推着走了两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严若臻敛起笑容,朝室友递了记眼神——
漆黑的,锋利、森冷,压迫感强烈而鲜明。
他不会说话,也什么都不必说,只这一记眼神,足以压倒一切。
室友的舌根瞬间僵硬,没了声音。
两室一厅的老房子,布局陈旧,位置偏僻,住两个在汽修厂打工的单身男人,公共区域不算脏,可也没有多么干净规整。
严若臻的卧室完全不同,窗帘半开,没有烟头,没有啤酒罐,也没有随手乱丢的脏衣服,床边的书桌上放着水杯、机械腕表,几本自动化方面的工具书,空气里有洗完澡后的沐浴液的味道。
窗明几净,清透明亮。
书燃要在椅子上坐下,严若臻要她去床边坐,有床垫,更舒服。之后,他套了件T恤,拉过书燃的手,一笔一划,在她掌心里写——
“别生气。”
严若臻不会手语,没人教他,小时候他几乎不与人交流,后来书燃住进荷叶巷,送给他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教他把想说的话都写下来,不会汉字就用拼音,或者简易的小图案。
面对外人,严若臻用手机上的备忘录打字交流,面对书燃,他保持着儿时的小习惯——在掌心写字,像一种带点亲昵意味的小游戏。
书燃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严若臻有点急了,皱着眉,又写:“不疼,别生气。”
只要燃燃不生气,他就不疼。
明明是气质阴沉的人,短发漆黑刺硬,轮廓也深,急于解释的样子,又很像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书燃叹了口气,指腹在他受伤的眉骨那儿贴了下,说:“有医药箱吗?我帮你涂点药。”
小时候严若臻经常挨打,没人给他涂药,他也没这习惯,嫌麻烦,家里自然不会有药箱之类的东西。不过,书燃提出的要求他从不拒绝,立即点开外卖软件找药店。
书燃按住他的腕:“早就料到你这什么都没有,我都带来了。”
她不仅带了消毒棉片,还有无菌敷贴。棉片碰到伤口不可能不疼,严若臻却毫无反应,一双眼睛只看着书燃,眸光里有深藏的浓烈。
他个子高,即便坐着,也要微微弯腰,方便书燃处理眉骨处的伤痕。这样一来,两人间的距离不可避免地变近了些。
严若臻抿着唇,想后退,舍不得,挨着她,又怕身上有洗不掉的机油和汽油的味道,让她觉得难闻。
重重心思沉甸甸地压在心上,患得又患失,像潮湿阴沉的梅雨季,很不痛快。
书燃并不能察觉这些小情绪,温声同他商量:“以后能不能少让自己受点伤?”
严若臻不知在想什么,没应她,视线也挪开了。
书燃拿着棉片,在他颧骨的伤口上使劲儿按了按。
这下是真疼,严若臻发不出声音,只是皱眉。
书燃撑起点气势,戳严若臻的额头,说:“我是你姐姐,你听不听我的话?”
两人同岁,只在生日上差了十八天,她这样子,小猫似的,又凶又萌,又很漂亮。
严若臻眨了下眼睛,在她手上写——
“我会乖”。
小哑巴不会说话,哄起人来倒比会说话的还厉害。
书燃笑了下,同他讲道理:“不管出了什么事,别总想着瞒着我,外婆教过我们——好朋友要互相照顾。”
静谧夜色下,一切都显得尤为温和,严若臻的表情软下来,心跳也是,他点一下头,又在书燃掌心里写——
“都听姐姐的。”
比小狗摇尾巴更可爱的就是小狗叫姐姐吧。
书燃摸了摸严若臻的头发,严若臻顺势低头,连同耳朵一并凑到书燃的掌心下。他问书燃晚饭吃了什么,饿不饿,书燃的手机在这时震了一声。
施楹:【燃燃,晚上你回不回宿舍?你和方孟庭还有那位神秘室友都不在,查寝的来了,我一个人没办法替你们三个遮掩!】
书燃:【别急,我马上回去。】
书燃起身向严若臻告别,提醒他伤口不能沾水,洗澡的时候当心些,严若臻要送她回学校,书燃拒绝了,要他早点休息,明天还上班。
出了小区,一辆亮着空车灯牌的出租从眼前开过去,书燃没拦,拐过街角,进了一家全天营业的便利店。
饮料柜里琳琅满目,书燃一面挑拣,一面拨出一通电话,简单聊了两句,她伸手拿起一罐冰咖啡,去柜台结账。
店员正要扫码,听见书燃说:“再拿两包黄鹤楼。”
模样安静又秀气的小姑娘,梳马尾,穿白裙子,却来买烟。
店员看了她一眼,说:“一共128。”
付了钱,书燃走到店内的休息区,严若臻的室友也来了。
这人外号叫小呆明,跟严若臻在同一家修车厂打工,性格不错,就是爱蹭点小便宜。
书燃将黄鹤楼放到桌上,推过去,说:“谢谢你告诉我小严的事,这两包烟是我一份心意,收下吧,别推辞。”
黄鹤楼珍品,六十一包,不太贵,可也算不得便宜。
小呆明乐得不行:“小燃姐,你也太客气了,我跟严哥是铁哥们,哪用得着这些。”
话是这么说,两包烟还是进了他的口袋。
书燃看着他:“打了小严的那个人,你说他姓什么?”
“姓周,”小呆明说,“周絮言,就弈川最有名的那个周家,惹不起。”
书燃咬了咬唇:“周家的孩子不是叫……”
“你说周砚浔?那是周絮言他哥。周家有两个孩子,长子风头比较盛,小儿子身体差,藏着掖着的,不太露面。”小呆明是本地人,从小在外面混,装了满肚子小道消息,一股脑地往外倒,“听说兄弟俩感情挺好的,周絮言开到我们店的那辆超跑,就是他哥的车,借给弟弟散心玩的。”
书燃顿了顿,又问:“周絮言当众打人,你们没报警吗?”
“报什么警啊,周小少爷是我们店的大客户,谁跟钱过不去。”小呆明笑着说,“更何况,他前脚砸完条凳,后脚往严哥脸上扔了一千块,红票子掉一地,天女散花似的,我都想上去挨一凳子。”
咖啡罐上的水汽浸湿书燃的手指,触感黏腻而冰冷,让人发抖。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小呆明眨眨眼睛:“小燃姐,你放心,今天的事儿,我绝不在严哥面前多嘴。”
书燃回过神,笑了下:“多谢你。”
小呆明摆弄着两包烟,“应该是我向小燃姐道谢,我特喜欢这个牌子的烟,你听过那句话么——一根黄鹤楼,浪子必回头。”
书燃愣了下,一口咖啡险些呛住。
小呆明离开后,书燃独自坐了会儿,便利店的感应门开开合合,“欢迎光临”的机械音循环播放。
她脑袋很乱,颠三倒四的,隐约听见樊晓荔在她耳边哭,埋怨陈西玟毁了她的人生,还有严若臻的伤,她好像能看见纸币砸在严若臻脸上的情形。
小呆明说得对,他们一直是拿人不当人的。
出生在罗马,就可以随便欺负普通人吗?
手机震了下,是施楹的消息。
施楹:【燃燃,你回来没?查寝时间要到了。】
书燃想了下:【方孟庭回去了吗?】
施楹:【计算机系一富二代搞生日趴,请了学校里好些风云人物,方孟庭也去了,估计会玩到天亮吧。】
点开方孟庭的头像,最新动态就是关于生日趴的,自拍、合照、黑桃A的摆拍——
书燃忽然动作一顿。
动态的最后一张图,主要是拍桌面上的香薰蜡烛和切果盘,背景里却露出一只摆弄打火机的手。
修长、细白,带了枚戒指,衣袖叠上去,露出双圈款的黑色手绳。
带手绳这个小习惯,他似乎总也改不掉。
动态下有定位——弈川市.ET CLUB(景云路店)
书燃站起来,到柜台那边又买了一包黄鹤楼。为什么要买这包烟,买来做什么,她也说不清,只是脑袋里一直回放着小呆明那句有点非主流的话。
浪子回头。
她不要浪子回头,她要浪子沉沦、腐朽,为他们的高高在上,付出一点代价。
离开便利店时,书燃给施楹发了条消息。
书燃:【今晚我不回去,有人查寝,你就实话实说,不用替我遮掩。】

第7章 温柔
景云路这边夜店扎堆,天色越晚越热闹,路面叫各色豪车堵得水泄不通,容貌漂亮衣着精致的年轻男女熙来攘往,爆珠烟、朗姆酒以及名牌香水的味道混杂纠缠,浸透皮肤。
出租车开到街口就进不去了,里面太堵。
书燃下了车,路过一处挂着霓虹灯的镜面墙,她随意瞥了眼,脚步微顿,思索片刻,将外搭的开衫脱下来,叠了几下放进帆布包,露出白而纤细的肩膀,以及配色清新的小裙子。
夜风吹过去,微微的燥。年轻人不睡觉,彻夜狂欢。
“ET.CLUB”是个网红店,在长街略深的地方,书燃根据导航软件的指示往那边走,碰见几个朝她吹口哨的年轻男人,她没害怕,也没搭理。
低头切换软件时,余光里,有道影子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回头,街面流光溢彩,到处都是人,并没有哪个特别眼熟。
书燃皱了下眉,只当自己多心。
找到club的入口,进去之前,书燃点进朋友圈,把方孟庭分享的图片和视频重新看了一遍,确定一个细节——这场生日趴,要的是卡座,而不是私密性更好的包厢。
之后,书燃做了件有点任性的事儿——将手机关机了。
夜场里气氛火热,灯光又暗又乱,一眼望去,是鬼是妖都分不清,更别提找人
书燃并不着急,她拦住一个路过的服务生,问他卫生间在哪,服务生端着托盘,伸手一指:“那边。”
这家店卫生间隔断外的洗手台是共用的,不分男女,很宽敞的一片空间,有人在这儿补妆,有人接吻,还有人抽烟调情。
书燃出门时没化妆,帆布包里也没放化妆品,只有一支雾面唇釉。她平时习惯薄涂,提提气色,今天却反常,叠涂了好几下,唇瓣变成熟透的水果,饱满湿润,娇艳欲滴。
之后她扯掉扎头发的小皮筋,长发散下来,盖住肩膀,愈发显得肤白脸小,那种很精致的漂亮。
做完这些,书燃按了些洗手液开始洗手,她洗手的动作很慢,也很细致,每根手指包括关节处都仔细搓了搓。
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几声议论:
“就洗手那个,挺漂亮的,去要个联系方式呗。”
“得了吧,这气质,看着就高冷,我上去搭讪人都不带理我的。”
“行,贵在有自知之明!”
书燃在洗手间里磨了将近半个小时,身后终于传来略带惊讶的一声:
“书燃,你也来玩啊?”
书燃寻声回头,愣了下:“谈斯宁?”
那位自军训开始就没露过几次面的神秘室友,书燃上一次碰见她,是一周前,谈斯宁回宿舍洗澡换衣服,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施楹说谈斯宁上辈子可能是哪吒,脚底下踩着风火轮。
震耳的电音被墙壁隔着,卫生间里相对安静些。
谈斯宁搞了个渐变色的公主切,小烟熏妆,穿吊带上衣和热裤,底下一双长腿,又细又白,很招眼球。
她歪头看书燃,上下打量着:“一个人?”
书燃抽了张面纸擦手,说:“我来找朋友,赶得不巧,没找到,要回去了。”
谈斯宁笑了下:“胆子真大啊,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还敢一个人往夜店里钻。”
这形容词用得……
书燃接不上话了。
这时候,旁边又冒出个人,咋咋呼呼的:“呦,这不是撅我面子那小姑娘嘛!”
说话的是个穿潮牌的年轻男人,脏辫拢在脑后,用黑白相间的手编绳捆住,脖子上有古巴链,手腕内侧勾着一道黑色纹身。
书燃落过去一眼,觉得眼熟,她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倒是认出来男生腕上的刺青是笛卡尔的“爱心坐标系”。
谈斯宁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横肘怼了男生一下,说:“有点出息行不行?野狗见了肉骨头都没你这么激动!”
男生大概被怼疼了,揉了下胸口,眼睛依然盯着书燃,笑着说:“我叫沈伽霖,也是弈大的,计算机系。之前在学校咱俩碰见过,我跟你要联系方式,你没给。”
书燃眨了下眼睛,她想起来了,施楹说过,这人是周砚浔的室友,关系不错。
沈伽霖的目光绕着书燃转了转,拿肩膀撞谈斯宁,问:“宁宁,你们认识啊?”
谈斯宁舔了下牙尖,懒洋洋的语调:“书燃是我室友。”
沈伽霖笑得更开心了:“真是太巧了!老话怎么说的,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我过生日,既然碰见了,就一块玩呗。”
原来搞生日趴的计算机系那个富二代就是沈伽霖,周砚浔的室友。
书燃心里跟着叹了句——是挺巧。
沈伽霖在前头带路,穿过舞池和散台往卡座那边走,这人大概是个“夜店咖”,熟人不少,走几步就能碰见一个,书燃看见他跟人击掌打招呼,混不吝的劲儿。
谈斯宁走在书燃旁边,咬着根棒棒糖,忽然问:“会喝酒吗?”
书燃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清透的淡香气,点头说:“能喝一点,但是酒量不太好,容易上脸。”
谈斯宁嗤的一声,嘲讽的语气:“问什么说什么,你也太乖了。”
书燃没说话。
谈斯宁伸手过来揽她的肩膀,凑到书燃耳边,耳语说:“今天沈伽霖组局,请的都是弈大校友,实话跟你讲,那些人算不上坏,但也不怎么地道。”
书燃听她说完,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谈斯宁习惯性地舔虎牙,又说:“沈伽霖看着浪,招猫逗狗的,实际是个血统精纯的大傻逼。其他人你要是拿不准,你就跟他玩,他虽然不着调,但是不使坏,也不占女孩子便宜。”
书燃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片刻后,她问:“你是在撮合我们吗?”
“不傻啊,反应挺快,”谈斯宁笑了下,追问,“给他机会吗?”
书燃也笑,唇角勾起来,水水润润,眼睛也漂亮,很干脆地说:“不给。”
谈斯宁松开书燃的肩膀,侧头看她:“有男朋友?”
DJ疯狂呐喊,带动气氛,频闪灯爆出一阵雪亮的光。
书燃刚好在那片光线里,她闭了下眼睛,说:“没有。”半秒钟的停顿,她又说,“但是,有目标。”
谈斯宁抬了抬眉梢,没想到会从书燃嘴里听到“目标”这个词。
她看上去很乖,干净而青涩,应该是那种初吻还在恋爱都不会谈的女孩子,言谈之间,却又透出很淡的叛逆感,真诚是她,无害是她,小狐狸似的狡黠也是她。
挺带劲儿的!
谈斯宁想,这种女孩子,要是让沈伽霖那傻逼追到手,的确暴殄天物,她应该……
聊个天的功夫,就到了卡座这边。
长沙发围着两张电光蓝的桌台,三面环绕,各种口味的酒水摆了一堆,散乱地放着些骰子、纸牌之类的小玩意儿。
给沈伽霖庆生的人不少,男男女女,十二三个,有几个书燃眼熟,在学校打过照面,有的则完全陌生——
没有周砚浔,他不在。
沈伽霖简单介绍说:“书燃,我朋友,也是咱学校的,凑巧碰见,一块玩会儿。”
书燃挑了个边角处的位置,刚坐下就感觉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抬起眼睛,直接与方孟庭的视线撞上,她笑了下,用口型说:“晚上好。”
方孟庭一愣,脸色不太好看。
沈伽霖是个人来疯,自从书燃入了局,他就打鸡血似的围着人家转,一会儿问书燃喝什么酒,啤的洋的,一会儿又问她玩什么游戏,摇骰子还是逛三园?
热情得太明显,引来更多的目光往书燃身上落,盯着她看。
夜场里,书燃并不是特别受欢迎的那一类,凌乱变色的灯光掠过她的脸,将秀气精致的五官映得有些寡淡,气质很静,一看就是不常出来玩的。
众人看她几眼,议论几句,嘈嘈切切。
书燃处变不惊,也不太在意旁人的眼光,沈伽霖要跟她喝一杯,她推脱说不胜酒力,玩游戏也只说我不太擅长,你们玩吧。
看似单纯又温吞,实则特难接近。
沈伽霖没辙了。
谈斯宁用小番茄砸他,奚落说:“你能不能换个人缠,烦死了!”
方孟庭接了句:“燃燃胆子小,又内向,你别吓她。况且,人家有喜欢的人!”
这话一出,周围静了一瞬,众人看了眼书燃,又去看沈伽霖。
沈伽霖茫然地眨着眼睛。
方孟庭撑着下巴,盈盈笑着,语气也软绵绵:“燃燃这么漂亮,她喜欢的人肯定也是特别优秀的那种,真想知道谁有这份好运气!”
有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该不会是周砚浔吧?我上个校内论坛都能碰见跟他表白的,也不知哪来那么大魅力,魔怔似的。”
方孟庭生怕有人误会似的,立即摆手:“不是不是,燃燃亲口说过,她不喜欢周砚浔!”
话音落地,书燃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眸看着手里的酒杯。杯子轻轻晃,杯底冰块晶莹。
与此同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透着散漫劲儿的声音——
“又念叨我什么呢?”
书燃动作一顿,冰块碰撞出细微的碎响。
沈伽霖最先回头,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梢,“梁哥不是叫你过去见几个人么,你怎么又回来了?”
周砚浔和沈伽霖初中就认识,一块旷课翻墙打游戏的交情,大学又分进同一间宿舍,感情自然不一般。
书燃来之前,周砚浔已经在派对上露过面,送的礼物也很撑场面,BREITLING的一块机械表,礼物盒一拆开,旁边几个男生眼睛都亮了。
话题从这时开始跑偏,不再围着寿星沈伽霖,而是绕到了周砚浔身上。
这一桌都是弈大的学生,谁不知道周砚浔,样貌、学历、家世背景,桩桩件件,好处全让他一个人占了。
他什么话都不必说,只是坐在那儿就足够耀眼。不仅认识他的人对他有兴趣,不认识他的,也对他有几分兴趣。
周砚浔来了不到十分钟,就有服务生端着酒水过来,径自走到周砚浔面前,说是哪哪桌客人送的,想跟您交个朋友。
目标明确,手段直接。
沈伽霖心大,不但不介意,还瞅着周砚浔直乐,说他招蜂引蝶,不是好鸟!
周砚浔叹了口气,正好接到一通电话,他跟沈伽霖说有点急事要先走,让他们玩得开心,算是把风头和主场都还给寿星公。
没想到不到一个小时,周砚浔去而复返,又回来了。
沈伽霖抓了下脑后的脏辫,他不在意什么风头不风头的,就是有点搞不清状况。
周砚浔一回来,气氛就变了,说不清的燥,空气里好像有看不见的星火,灼热的,濒临燃烧。
女孩子的视线都跟着他,飞蛾扑火。
沙发这边有个小台阶,周砚浔迈步上来,朝沈伽霖歪了歪头,沈伽霖反应挺快,立即移动身形,给他让位置。
让出来的那个位置,刚好在书燃对面。
“U”字形的长沙发,他和书燃各占一端,手臂都压着沙发扶手。
明明距离遥遥,却好像能嗅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书燃一直没抬头,不看周砚浔,只盯着手里的杯子。
冰块融化了,雾气让她的手指变湿,也变得微凉。
心跳隐隐有些不自然。
方孟庭审视了下局面,想把方才被打断的那个话题重新带回来,于是笑吟吟地开口:“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刚我们正在聊——”
“我们在聊书燃这种聪明又乖巧的女孩子,”谈斯宁突然开口,慢条斯理地接过话头,“到底会不会喜欢沈伽霖这种傻逼!”
沈伽霖气得砸杯子:“姓谈的你出来,咱俩单挑,谁先喝吐谁孙子”
谈斯宁不理他,小烟熏的妆容又冷又艳,拿着一根棒棒糖,晃了晃:“书燃,你给句准话——沈伽霖到底有戏没戏?
话说到这地步,所有人都看向书燃,包括周砚浔——
他端了杯酒,身形向后,靠着沙发背,脸上没什么表情,唯独眸光深黑。
右手臂搭在扶手上,衣袖叠上去,露出流畅而劲瘦的小臂线条,食指有戒指,腕上有手绳,金属质地与他身上那股气势极为合衬。
精致、雅痞、骄矜而贵气。
与好看有关的形容词,让他一个人全占了,占得顺理成章,又无比贴切。
书燃呼吸微微发紧。
她终于抬起眼睛,这一晚,她第一次同他对视。
瞬息之间,似乎连空气都热了几分。

夜色是个奇妙的东西,能遮挡一些情绪,也能让一些情绪升温、发烫,濒临炙热。
书燃抬眼时,舞池里刚好响起一段强劲的快节奏,她一手端酒杯,指尖微凉湿润,一手搭在腿上,指腹随着那波频率敲了敲。
不慌,不乱,由内而外的沉静感,还有一丝不着痕迹的媚。
周砚浔看着她,遥遥一段距离,遮不住他眼神里那份深。
周围那些女孩子,认识周砚浔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都说这位少爷浪荡不羁,醉心夜场,可谁也没亲眼见过他同哪个女生走得特别近,更别说见他谈恋爱。
眼下这情形,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他紧盯着一个女人,不肯放。
不自觉的,长沙发这儿的气氛静了一些。
所有人都在看周砚浔的脸色,所有人都在揣测。
偏偏有人不怕,谈斯宁勾着发梢,笑眯眯的,又问一遍:“书燃,别害羞,说说嘛,在你这儿,沈伽霖到底有戏没戏?”
沈伽霖就坐在周砚浔身边,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抓了下头发,正要开口,却在这时听见书燃的声音。
她说:“你想要答案,还是要一个机会?”
这话一出,旁边有人“wow”的一声,互相使着眼色,表情戏谑又期待。
谈斯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朝周砚浔那边看了眼。
这家店不禁烟,周砚浔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却没点,夹烟的手纤长细白,悠悠然地转着一支打火机。
别人都在看她,他却只看着书燃。
沈伽霖眼睛都亮了,立即问:“我想要个追你的机会,给吗?”
书燃淡淡笑着,说:“不给。”
沈伽霖魂都要被钓走了,情绪全写在脸上,有些失望地问:“为什么啊?”
“因为你有点坏,”书燃的目光往周砚浔那边移,她话是对沈伽霖说的,眼睛却看着周砚浔,缓缓道,“坏人最擅长让女孩子难过了,我不喜欢。”
沈伽霖傻乎乎的:“我人挺好的,真的,一点不坏!我们加个微信呗,有时间一起玩剧本杀。”
谈斯宁憋笑快憋疯了,心想,傻人有傻福,但傻逼没有,真没有。
书燃拿出手机给他看,说:“没电,自动关机了。”
沈伽霖有点傻眼,他总不能说“我借你个充电宝,你充了电再来加我”,这么低级的死缠烂打,他还真做不出来。
就在这时,周砚浔忽然将打火机扔在桌台上,“啪”的一下,砸出不小的动静。
沈伽霖吓了一跳,立即扭头:“怎么了,浔哥?”
周砚浔抬起眼睛往书燃身上扫了下,拖着懒洋洋的音调,说:“一堆人干坐着听你们聊天,无不无聊!”
旁边一女生立即搭话:“浔哥教我摇骰子吧,跟别人玩我总输,技巧太差了。”
字音咬得轻飘飘,夜场里常见的暧昧撩拨。
周砚浔喝了口酒,似笑非笑的:“好啊,那就玩骰子。”
与骰子有关的酒桌游戏种类繁多,今天玩得这款叫“七八九”,规则非常简单。
两粒骰子一并放入骰盅,参与游戏的人轮流摇,摇到点数“7”,往“惩罚杯”里随意加酒,摇到点数“8”,受罚喝一半,摇到点数“9”,喝空“惩罚杯”,摇到其他点数则略过,不做惩罚。
这里头有个彩蛋,两粒骰子,摇到双“一”,可向在座的某个人提问题,也可以要求他喝空“惩罚杯”。
没什么技术含量,纯靠运气的拼酒小游戏。
沈伽霖在书燃那儿碰了钉子,闹着要借酒浇愁不醉不归,拿了三个柯林杯当“惩罚杯”,又提了个附加规则——“惩罚杯”里只能加酒,谁敢往里头兑纯净水雪碧美年达,小爷看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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