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野骨—— by金岫
金岫  发于:2023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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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地方是个小有名?气?的江景餐厅,环境好,服务也好,柯煜性格热情,一直在?活跃气?氛,尽力?照顾到每一个人的需求和喜好。
不知不觉的,书燃多喝了?两杯,脸颊微微发热,她觉得屋子里闷,起?身出?去透气?。
街道对面有家便利店,招牌亮着灯,窗明几净。书燃脑子有点空,明明没什么想买的,却不受控制地走过去。
牛奶货架上种类繁多,琳琅满目,书燃仔仔细细地挑着,在?很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找到她想要的那一款——
草莓味的。
拿着东西到收银台,店员扫了?下?,书燃忽然说:“再给我一包黄鹤楼,软珍品。”
付了?钱,走出?便利店,夜风吹着。书燃站在?路边,眼睛没什么聚焦地看着长街霓虹。
有个小女孩跑跑跳跳地过马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大概是摔得狠了?,她一直在?哭,边哭边说:“妈妈,腿好疼,好疼……”
好疼——
周砚浔呢,他疼不疼啊?
有人抱抱他吗?
远远近近的灯火在?眼睛里模糊成一团柔软的光斑,书燃眨了?下?眼睛,睫毛濡湿,又眨了?下?,视线才恢复清晰。之后?,她伸出?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谈斯宁给过书燃周家旧宅的地址,她知道他被关在?哪里。
就算见不到他,她也想去一个离他近一点的地方。
车子穿过半个城市,在?雕花铁门前停下?,联排别墅一片清寂,不见人影,只有少数几个房间?亮着灯。
书燃不知道周砚浔住在?哪个房间?,也不敢去按门铃,她仰着头,盯着有光亮的地方,一直看一直看,看到脖子和眼睛同时泛起?了?酸。
她双手合十,许愿一般,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周砚浔,你要早点好起?来,要健健康康。”
“我知道你很疼,我都知道。”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束远光,直直地打?照过来。
光线雪亮刺目,书燃难以适应,眼睛半眯了?下?,抬手挡在?额前。
一辆迈巴赫,在?书燃面前缓缓停下?,后?排处的车门悄无声息地敞开。书燃意识到什么,走了?两步,看到一张上过新闻图片的脸。
呼吸不由滞了?瞬。
周淮深微微挑眉,打?量她时,目光里自带三分傲气?和审视,“阿浔曾是个好哥哥,就是你,挑唆得让他对亲弟弟动了?手。”
周淮深会认识她,书燃并不惊讶。
她一顿,又笑起?来,语气?平淡,反讽似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到底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起?到挑唆的作用,周先生?心知肚明。”
被小辈这样顶撞,周淮深没生?气?,凉凉笑了?声,“不用在?这儿守着,你见不到他的,以后?,都不会再见到。”
书燃的心跳在?一片飘忽中疯狂下?坠。
她克制着情绪,又走近几步,到车门前,抬手,将便利店的购物袋递过去。
“既然我见不到人,这几样东西,只能麻烦周先生?转交给了?。请交给周砚浔,并对他说——我祝他早日康复。”
气?氛有一瞬的静,周淮深没说话,也没拒绝。
司机像得到某种示意,下?了?车,从书燃手里将袋子接过去。
给完东西,书燃转身就走,不停留,不哀求,也没解释什么,背影柔韧而纤细,在?夜色里渐行渐远。
车内的气?氛愈发安静,周淮深手指搭在?腿上,敲了?敲,他垂眸看过去——
一盒牛奶、一包烟,装在?有些简陋的购物袋里。

第72章 温柔
区域赛结束后, 接着就是考试周,校内的图书馆自习室、校外的咖啡馆冷饮厅,统统人满为患, 一座难求。
见过周淮深后,书燃再没去过周家旧宅, 心思都用在复习上,专心备考。背书背得太久,累到不?行的时候,她会拿出那张小纸条,看一看,小心翼翼地碰一碰,再放回去, 精心保存。
暑假来临,又一个学期结束了。
施楹和方孟庭都回家了,宿舍里只剩谈斯宁和书燃两个人。谈斯宁拿了根烟, 却?没点,夹在指间弹了两下,她问?书燃有什么打算。
“留在弈川做暑期工的话,你可以到我那儿?去住, 房子够大。我爸妈都在国外,要到秋天才回来,没人管,随我们折腾。”谈斯宁说。
书燃将电脑塞进行李箱,摇头说:“不?了,我想回赫安, 陪陪外婆。”
衡古的门卡书燃也有,随时可以去住, 但是,周砚浔不?在,她守着一座华丽的空房子有什么意义呢。
回赫安前?,书燃去看了小金鱼。保洁员定期上门打扫卫生,小金鱼也被照顾得很好,在水波纹里游来游去,自由自在。
阿姨跟书燃闲聊,说好久没见到周先?生了,他又出差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啊?
书燃顿了下,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飞机在赫安机场落地,裴裴来接机。
这姑娘高考结束后就拿到了驾照,经?常用她哥的车练手,撞断四?根保险杠后,技术炉火纯青,她开着一辆改过涂装的红色沃尔沃,在高速上飙到一百多迈,潇洒而恣肆。
这阵子书燃过得很累,总是很困,却?睡不?着,怔怔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裴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提起周砚浔,“姓周的那个粘人精、恋爱脑,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书燃不?知该如何回答,抿了抿唇,睫毛轻颤着。
“说话啊,”裴裴看她一眼,有点疑惑的,“想什么呢?”
车里在放歌,王菲那首《流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书燃闭上眼睛装睡,没出息地逃了过去。
荷叶巷还是老样?子,叶扶南盘着发,带一对?珍珠耳饰,从容细腻。看见书燃的第一眼,她抬起带着淡香的纤长手指,摸了摸书燃的头发。
“我的小阿囡是不?是有心事?”叶扶南说,“眉头是皱的,眼睛也不?像从前?那么亮了。”
书燃愣了下,紧接着,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涌出来,毫无预兆的,不?受控制的。
裴裴还在帮她提行李,见状,直接懵了,连忙跑过来,“宝贝,你怎么了?别哭别哭。”
一整个学期过去,这是书燃哭得最狼狈也最用力的一次。她说不?出话,眼泪一直在掉,擦都擦不?完,难过又无助的样?子,特别招人心疼。
裴裴和叶扶南什么都不?问?了,只是陪着她。书燃哭了会?儿?,情绪好些了,才断断续续地说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她讲了小严被欺负,她不?得不?逼小严离开,也讲了周砚浔断掉的骨头。
书燃哭到几乎脱力,她靠在叶扶南身上,声音又轻又哑地说:“外婆,我是不?是很坏?我辜负了小严,也连累了周砚浔。”
自从逼小严离开弈川,书燃没有一天不?在愧疚,这些情绪,太沉太重,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却?不?知该如何诉说。
叶扶南揉了揉书燃红透的眼尾,“我的囡囡,是世界上最美好最善良的小姑娘,永远跟‘坏’字沾不?上边。”
书燃闭上眼睛,积压在心里的那些情绪,那些委屈,好像变成了水分,不?停掉落。
裴裴一开始气得不?行,大骂周絮言不?是东西,到最后也觉得鼻尖酸涩,握着书燃的手,小声说着安慰的话。
那天晚上,书燃是跟外婆一起睡的,给外婆讲了好多周砚浔的事。她说他长得好,说他性格温柔,说他是世界上最会?谈恋爱的男人。
讲着讲着,睫毛再次湿润,书燃不?想让外婆看见,匆忙抬手抹掉。
“他真的很好,”书燃小声,“也是真的爱我。”
叶扶南笑了下,手指摸着书燃的头发,“既然他这样?爱你,那你还怕什么呢?”
书燃一顿,表情有些怔。
叶扶南看着她,手指在书燃心口那儿?碰了下,“囡囡,人生很漫长,会?发生很多事,有好有坏,只要这里是不?屈服的,就没有绝境。”
书燃听着,睫毛微颤。
叶扶南的手指贴在书燃的脸颊上,声音温和得像在给小朋友读童话绘本,她说:“一条双向奔赴的路,怎么可能是没有尽头的?”
书燃再次愣住。
上了年纪,熬不?得夜,说过几句话后,叶扶南渐渐睡着。书燃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看到窗外微弱的光。
黎明与黑暗交界的时刻,灯火沉睡,万籁俱寂,书燃逐渐感受到一种勇气,或者说,一种力量。
书燃留在家里陪了叶扶南几天,逛街遛弯买菜做饭收拾小院子,生活缓慢而温情。几天后,她整理好情绪,出门找了份兼职,在那种一对?一的辅导班给学生讲英语。
裴裴知道后有点惊讶,“假期才刚开始,宝宝,你又去上班了?”
书燃拿了根小皮筋将头发扎起来,笑眯眯的,“总不?能一直蹲在家里哭鼻子吧。”
裴裴看着书燃,看了好一会?儿?,很真诚地感叹了句:“宝宝,你真的很酷!”
温柔而坚韧,不?管生活多么糟糕,从不?怯懦,从不?妥协,看似纤弱的骨骼深处,是星辰般耀眼的少年锐气。
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好酷。
假期生活每一天都很平静,又过了段时间,书燃收到一条新消息,发信人是谈斯宁。
谈斯宁说,周絮言出院了,前?几天,她跟朋友在餐厅吃饭时偶然碰见他。周絮言瘦了一圈,脸颊凹下去,阴气沉沉,一副不?安好心的变态样?儿?!
提到周絮言,谈斯宁简直恨得牙痒,赌气似的说,他怎么还不?死啊!他真的该死!
书燃却?庆幸周絮言还活着,他若死了,周砚浔恐怕要拿出整个后半生为他陪葬,那才是得不?偿失。
既然周絮言已经?出院,那周砚浔呢?
他的伤痊愈了吗?恢复自由了吗?
关于周砚浔,谈斯宁没提,书燃也没有问?。
她关掉与谈斯宁的聊天框,眼睛看到置顶的那个头像,手指微微顿了下。朋友圈里,周砚浔的最后一条动态,还是上学期开学初发的——
X.:【她不?哄我了。】
我很想哄你啊,书燃想,可是你在哪里啊……
屏幕光逐渐变暗,书燃手指点了下,让它重新亮起来,亮了之后她又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反复几次,书燃在置顶的那个聊天框里写下——
书燃:【我好想你啊。】
消息发出去,书燃的视线又停了会?儿?,手指恋恋不?舍地在那人的名字上碰了碰。
时间不?紧不?慢地在过,这阵子天气多变,中午还有阳光,傍晚就下起了雨,凉飕飕的。补习班的几个老师都是年轻人,性格很好,一起叫了份热饮外送。
有保安拦着,外卖进不?来大楼,一个叫齐樱的女同?事下楼去拿。回来后,她语气激动地说:“我刚刚遇见个帅哥,身材和长相都一级棒,帅死了!要不?是我手上提着外卖,不?太方便,我一定过去跟他要微信。”
办公室里女生居多,大家边听边笑,书燃将手上的习题册翻过一页,也笑了。
隔壁数学组的老师往齐樱嘴里塞了颗话梅,玩笑道:“到底多帅啊?有书老师的男朋友帅吗?”
书燃的手机相册里存了不?少周砚浔的照片,不?小心被补习班的同?事看到,年轻男人挺拔倨傲的模样?分外亮眼,引人注目。
同?事挺好奇,问?书燃这是不?是她男朋友,书燃眼睛眨了下,缓缓点头说,他是。
同?事感叹了声,“他长得真好。”又看一眼书燃,“你们很般配。”
书燃笑笑,心里的滋味,酸大过了甜。
听数学组的老师说完,齐樱一顿,手指抓了抓头发,“别说,我在楼下遇见的那个帅哥,跟书老师的男朋友真挺像的,身高啊气质啊,尤其?是衣品,可能帅哥都是相似的吧。”
提到那个人,书燃心思有点散,练习题也看不?进去了,打开热饮喝了几口。
办公室在三楼,紧邻街道,能看见人行路和斑马线。
齐樱朝窗外看了眼,有些惊讶地说:“那个帅哥还在哎,燃燃,你来看,是不?是跟你男朋友很像?”
冥冥之中,仿佛有预感降临,书燃起身走过去——
只一眼,不?必看清面孔,她就万分确定——
齐樱还想说什么,身侧倏地一空,书燃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这栋楼是旧建筑,没有电梯,书燃速度很快地跑下一层又一层台阶。心口处情绪满溢着,压着她,也堵着她,眼底渐渐蓄满潮湿。
外头细雨未停,空气沁凉,办公室里的人都看见,一贯温柔内敛的书燃,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一个年轻男人。
那人个子很高,穿黑衣,气质偏冷,有很重的矜贵感。即便瞧不?清样?貌,周身的氛围也能让人感受到,那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齐樱看得呆住,喃喃:“那个人真是燃燃的男朋友啊?”
不?过,小情侣见面,应该是件开心事,为什么燃燃看上去好像很伤感,是吵架了吗?
风在吹着,雨丝掉落。
书燃手指摸到他身上的衣服,湿意很重,他没撑伞,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雨雾中,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抱着他,力气格外大,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她用哭腔鲜明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在叫他——
“周砚浔。”
浓郁的水汽里,周围来往的行人虚成一团,书燃仰着头,眼神执拗地看着他,只看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眼泪太多,一滴接一滴地掉着,书燃手指紧抓着他的衣摆,不?敢放松,“骨伤最怕着凉,你怎么能在雨里站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心疼自己……”
眼泪越掉越多,流不?尽似的,穿堂而过的风,将两个人都吹得冰冷。
“为什么要在楼下站着,不?直接来找我?”书燃咬着唇,湿透也红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如果我没有看见,你就不?来见我了吗?为什么啊?”
除了上一次在叶扶南和裴裴面前?,她从未这样?哭过,哭得狼狈而落魄,体?面全无。
“你在躲着我吗?为什么要躲啊?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想你想成什么样?子?”
她难过着,也无助着,有太多事情想不?通,心脏痛得像是快裂开,眼睛里却?盛满感情,盛满对?他的依恋。
“我好怕失去你啊,我真的很怕……”
再深再苦的痛,都敌不?过对?他的喜欢。
那是抢都抢不?走的喜欢。
雨声细弱,绵绵不?绝。整个世界一片晦涩的暗,好似末日将近。
书燃哭得太凶,视线模糊,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出那句“我怕”的瞬间,周砚浔的眼睛也红了,红得透彻而伤感。
浓重的压抑堆砌在他周围,像是要压断他一身的骨骼。
“周砚浔。”
书燃还在哽咽,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
周砚浔瘦了许多,下颚线愈发清晰,紧绷时,显得格外凌厉。
他好似克制不?住,声音极低地说了句:“别哭。”
他伸手,手指绕到她后颈那儿?,小心翼翼地扣住,将她揽进怀里,“燃燃,别哭,是我不?好。”
周砚浔声音很沉,呼吸也是,整个人透出一种说不?清的沉重感。
太多的话想告诉她,又没有勇气告诉她。
她若知道——
“我哭是因为我想你,想到受不?了,”书燃眼睛湿润着,仰头看他,目光又软又依恋,数不?清的感情沉在里面,“不?是因为你不?好。”
她明明受了那么多委屈,却?没有一句抱怨,反而安慰他——
“周砚浔,你没有不?好。”
“任何人,任何一个,都不?能说你不?好,我不?允许。”
周砚浔喉结轻颤,他终于低头,无法控制似的朝她吻过来。

第73章 温柔
寒假时, 周砚浔在赫安租过一套别墅,房子还留着,管家服务定期打扫, 收拾得很干净。开门进?去,灯光落下?来, 书燃被风雨冰透的皮肤感受到一丝温和?的暖。
“先?去洗澡,头发吹干再?出来,”周砚浔带书燃进浴室,摸了摸她的头发和?脸颊,“别感冒。”
书燃淋得半湿,白裙子质地薄软,贴在身上, 有?点透,她顾不得那些,手指抓着周砚浔的衣摆, 声音很轻:“你别走。”
她已经不哭了,但眼睛还红,看着他,只看他, 依恋地味道特别重,反复说:“你别走。”
别再?离开。
周砚浔喉结轻滚,他伸手,掌心按住书燃的后脑,揽她进?怀里,低头吻她泛红的眼尾。
时轻时重的吻, 温柔而细腻,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深陷。书燃搂住周砚浔的脖子, 要他更低一些,周砚浔顺着那股力道下?移,亲吻也?随之往下?,落在她形状精致的唇上。
书燃被吻得有?些恍惚,脊背软绵绵的,她忍不住小声叫他,在她开口说话的瞬间?,周砚浔故意吻进?来。
像要侵占什么?,又像是要封住什么?。
那个吻很重,也?持续了很久,书燃仰头承受他给予的一切,鲜明的爱,浓烈的欲。可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等到周砚浔说一句——我不走?,以后都?不走?了。
他只是抱着她,紧紧抱着,任由彼此的呼吸和?体温互相交融,难分难解。
书燃似乎明白了什么?,睫毛颤了下?,残存的湿气?将瞳仁染得水润,看上去有?些可怜。
浴室里亮起灯光,温温的暖黄色。
衣服都?去掉,书燃直观地感受到周砚浔瘦得多厉害。断掉的肋骨已经愈合,表面瞧不出半点痕迹,青青紫紫的磕伤碰伤也?都?消了,除了明显的消瘦,肌肉变薄,很难看出他曾经历过什么?。
花洒淋下?温热的水汽,将空气?搅得半昏半昧。
周砚浔抱她,吻她的唇和?脖颈,呼吸打在她细瓷似的皮肤上,让心跳发痒。
书燃碰了碰周砚浔的肩膀,那里有?一点尚未褪尽的淡青色。
“疼吗?”她目光湿润,轻声问。
周砚浔摇头,手指箍在书燃后颈那儿,重新贴过来吻她。
两个人在浴室里耗了将近一个小时,水汽将皮肤浸得微微发皱。周砚浔一直在吻她,抱着她很亲密地贴向?自?己,除此之外,再?没做什么?。
实在太亲密了,没有?距离,书燃感受到有?很热的东西,热得让人意识模糊。
她有?点羞,睫毛颤了下?,看向?他的目光又很直白,小声说:“可以做的,我没有?不舒服。”
话音一出,暧昧的气?氛简直铺天盖地,连淋在身上的水温似乎都?高了一些。
周砚浔却克制着,只是吻她,然?后抱她,手臂紧紧地箍着她的背。
“燃燃。”他声音那样哑,却又情深鲜明,在她耳边低喃着,“我爱你,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年,我都?爱你,永远爱你。”
明明是动人的话,却叫他说得伤感。
书燃抱着他的腰,强忍着,不掉眼泪。
洗过澡,头发吹干,书燃穿了件睡袍,两人的衣服散乱地扔在浴室门口,她正要去捡,一只烟盒,从周砚浔的外套口袋里掉出来。
黄鹤楼,软珍品。
书燃拆开烟盒,抽出一根,横放在鼻尖下?,浅嗅烟丝辛辣的味道。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人握住,周砚浔用力将她拉过来,到自?己腿上坐着。
外面天色黑透,淅淅沥沥的雨,衬得整栋房子气?氛安静。
书燃垂眸,去看那支烟,“周先?生给你的?”
周砚浔握着她的手,贴在唇边吻了下?,“他跟我说你来过。”
书燃递过来的两样东西,牛奶和?烟,周淮深都?原样转交给了周砚浔。当时周砚浔骨伤未愈,脸色雪白,要卧床静养,旁边还悬着挂水的医用吊瓶。
周淮深看着他,微嘲:“为了个小姑娘闹成这幅样子,周砚浔,你有?没有?出息!”
话不投机半句多,周砚浔没作?声,光线太亮,他不太适应地眯了下?眼睛。
“你喜欢她,要跟她在一起,我不会干涉,那是你的自?由。”周淮深积威甚重,语气?却淡,“周家的人,不缺随心所欲的资本和?能力。”
听到这,周砚浔笑了声,“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把周絮言养成了一个怪物?”
“不要试图激怒我,这对你没什么?好处,孩子,”周淮深云淡风轻,“你是我亲手挑选的继承人,未来,你会得到更多更好的东西。人会长大,也?会变得贪婪,一个小姑娘,平平无奇,能满足你一时,满足不了你一世,早晚有?一天,你会腻。”
周砚浔抬眸,与他对视着。
周淮深笑了下?,“不合适的人,注定是要走?散的。”
吃药的时间?到了,住家的看护在敲门,周淮深站起来,准备离开。
“要不要打个赌?”周砚浔忽然?开口。
周淮深半回头,灯光下?,他有?一双寡情而漠然?的眼。
周砚浔手指碰了下?那盒牛奶,松松散散地笑。即便躺在病床上,他依旧恣意,神色嚣张又率性——
“就赌我有?没有?那个本事,爱一个人一辈子!”
彼时星光繁盛,年轻男人反骨鲜明,高傲骄矜,无畏无惧。
那时候,在周淮深面前,周砚浔无比确定,这一生他都?会跟书燃在一起。
他们会有?很好的未来,很好的爱。
但是,现在——
只怕他肯给,书燃却不会再?要。
怅然?缭绕不去。
书燃一直在看那支烟,她学着周砚浔先?前的样子,手指轻弹烟身。
“你什么?时候走??”她已经猜到他不会留在赫安,所以,这样问着。
周砚浔顿了下?,手心按在书燃腰上,恋恋不舍似的摩挲着,“明早八点的机票,回弈川。”
即便已经猜到,亲耳听见他说要走?,她还是觉得难受。
书燃眼圈有?点潮,声音也?是,“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周砚浔一向?见不得她哭,从前是,现在也?是,他闭上眼睛,下?巴抵在她颈窝那儿,喃喃:“宝贝,别哭,不要哭……”
书燃目光一直垂着,睫毛浓密似小小的雨林,“我实在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你这么?为难,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
周砚浔觉得脑袋抽疼,太阳穴那儿疼得最厉害,剜心刺骨一般。
书燃转头,看着窗外的雨,声音更轻了些,“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还会不会回来……”
周砚浔握着她的手腕,握得很紧,像是要把两个人的骨骼一并捏碎,却没有?作?声——
连这个问题,他都?给不出答案。
到底为什么?啊……
书燃眼睛又红了。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抱着,互相依偎,明明亲密,却又像在逐渐远离。凌晨时,书燃熬不住,窝在周砚浔怀里睡着了。
她睡着的样子特别乖,像只猫,也?很漂亮,周砚浔看一眼就觉得喜欢,喜欢到心跳都?是软的。
时间?不断流逝着,光线变化,周砚浔一直是醒着的。
他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两天,还是三天?一面是大脑在亢奋,精力无限充沛,一面又觉得压抑,半点儿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好像已经失去感受到快乐的那种能力。
两种极端的情绪同时存在,撕扯着,挣扎着,快要把他分成两半。
很痛苦,但最痛苦的部分,却不在这里。
书燃眼皮还红着,周砚浔指腹贴上去,轻轻磨了磨。他视线又深又软,长久地停在她身上,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扔在桌面上的手机在这时亮了下?,有?新消息,周砚浔拿起来,回了几个重要的,页面切换时,谈斯宁的名字冒出来——
谈斯宁:【你告诉她了吗?】
周砚浔动作?微滞,眸光晃了下?。
片刻后,手机再?次震动。
谈斯宁:【瞒不了多久的。】
夜那样静,他的眼睛,那么?难过,那么?暗。
这一夜,书燃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时,她感觉到有?人在抚摸她的头发和?脸颊。那人掌心很暖,动作?也?温柔,书燃下?意识地想?要贴过去,身形一动,她便醒了,透过窗外的日光,她大致判断,应该是六点多。
她和?周砚浔都?还在昨晚的位置上,好像他就这样抱着她,度过一整夜。
书燃看着他,忍不住的鼻酸,“你要走?了吗?”
周砚浔避开她的问题和?眼神,“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送我,”在他怀里蜷得太久,书燃腿有?点麻,她一时站不起来,怔怔的,“我们各走?各的吧。”
各走?各路,听着都?残忍。
周砚浔握了握拳,指节发白。
不到七点,别墅的铁艺大门前,周砚浔看着书燃坐进?出租车。车窗落下?,书燃的目光停在他身上,殷殷的,好像在等他挽留。
太久没有?好好休息,周砚浔脸色不算好看,他揉了揉书燃的头发,下?意识地念出写在小纸条上的那个句子——
“我爱你,宝宝。”
重逢以来,他对她说了太多句与爱有?关的话,怕她会忘记似的。
但这并銥誮不是书燃最想?听到的。
司机等不得不耐烦,催促:“到底走?不走??”
书燃抿嘴,“走?吧。”
车子启动,掠起细微的风,周砚浔突然?上前,沿车子开走?的方?向?追了几步。外后视镜映出他所有?动作?,书燃心跳悬了悬,正要让司机停车,周砚浔却先?一步停了下?来。
他不追了,任由车子绕过街角,再?绕过路口,彻底消失。
到了荷叶巷,下?车后,书燃没立即回家,她在路边站了会儿,拿手机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一根烟,是根黄鹤楼。
书燃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转身走?进?烟酒店,跟店主要了个打火机,最便宜的那种,五颜六色的廉价塑料。烟草燃烧,书燃试探着吸了口,又辣又苦的味道直冲喉咙,她忍不住连声呛咳,咳得鼻尖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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