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燃愣了愣,“生什么气?”
“你的消息我没有立即回复,”周砚浔说,“也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你,表现很差。”
书燃“啊”了声,后知后觉:“这么一说,好像是该生气的。”
周砚浔笑了下,声音低沉温和:“要发脾气吗?”
对面安静下去,书燃像是在思考,几秒钟后,她小声说:“舍不得。”
“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忙应酬,被迫挡酒,已经很可怜了,”书燃说,“舍不得对你发火,只想让你早点回家。”
话音落下,手机内外再度陷入静默。
周砚浔戒了烟,没东西可咬,偏偏血液和心跳又燥得厉害,好像连冬日夜风都变成热的,他实在耐不住,只能把食指关节送到唇边,狠狠咬了一口。
与此同时,他听到书燃又说:“手边有酸奶吗?酸奶能解酒,太?难受的话,就喝一点。明早你不要来接我啦,多睡一会?儿,你嗓子?都哑了,今天一定很累。”
齿痕鲜润和清晰,印在皮肤上,周砚浔垂眸看着。
“我真是……”他低笑,自言自语似的,轻叹一句,“服了。”
彻底被征服,心甘情愿认输,想把一切都输给她,包括这一生的喜怒哀乐。
他声音压得低,书燃没听清楚,问?了句:“你说什么?”
这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娇娇软软的声音,透着股关切劲儿:“外面挺冷呢,小周先生怎么在风口下站着?外套也不穿,着凉了可怎么办?”
书燃看不到对面的情形,只听声音也知道,是个?女人。
周砚浔身边有女人。
是啊,应酬、酒局,怎么会?没有女人呢……
意识到这一点,书燃忽然觉得很不舒服,有点慌,还有点酸,胸口像闷着什么,不痛快。没等?她理清思绪,手指比脑袋快一步,将通话挂断。
小房间恢复安静,悄无声息。
夜色深了,书燃在床头的栏杆上安了一个?看书用的小夜灯,光线柔柔地落下来。她盖好被子?,躺了会?儿,觉得不舒服,翻身侧躺,还是不行,闷得慌。
手机响了一声,不知是微信还是短信,她不想看,手指摸索着将静音键拨下来,屏幕反扣,塞到枕头底下。
窗外起风了,有点吵,书燃拉高被子?盖住脑袋,觉得缺氧,又拉下来。反复多次,始终酝酿不出睡意,脑袋里全是那个?娇滴滴的声音——
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吧……
那么关心他,周砚浔会?跟她说什么呢……
站在身后台阶上的女人打扮很精致。
北风呼啸,气温跌到零下二十度,她在露肩连衣裙外搭了条披肩,锁骨和脖颈处的皮肤冻得发红,眉眼水盈盈的,及腰的棕色长发卷曲如?波浪,衬托出一种?如?烟似雾的妩媚意境。
周砚浔回头看她一眼,好像是哪位副总带过来的朋友,学艺术的,名字他不记得了。目光扫过便收回来,落到被切断通话的手机上,周砚浔叹了口气,微微皱眉。
“我叫沐盈,三点水的‘沐’,”女生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朝他走近一点,声音细细的,“刚刚敬酒的时候,你好像咳嗽了几声,是嗓子?不舒服吗?我带了感冒药,胃药也有,要吃一点吗?”
周砚浔背转过身,不再看她,冷淡地应了句:“不用了,谢谢。”
沐盈咬着唇,灯光下男人身形修长,气质和五官都极为出众,年?轻而卓越。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节奏很雀跃,鼓起勇气正要再说些什么,就看见周砚浔将手机贴在耳边。
他在打电话。
沐盈站在台阶上,位置比周砚浔高些,页面切换的间隙,她瞄到屏幕上的备注名——
叠字称呼,应该是个?女孩子?吧。
风吹着,这处角落鲜少有人经过,安静得能听到听筒里传来的提示音,嘟嘟声一直在响,直到自动挂断。
沐盈站在周砚浔身后,看见他在一通未接之后,紧接着又拨出一通,脾气和耐心都很好,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
灯火融融,街景繁华,沐盈抿着唇,下意识地握紧身上的披肩,棕红色的美?甲都无法遮掩她手指尖浮起的苍白。
赴饭局之前,她听到过一些传闻,盛原集团那位声名在外的小公子?最?近红鸾星动,谈了个?女朋友。女生不知什么来路,小公子?简直要把命都交出去,宠得不行,也护得很紧,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时时刻刻粘着。
沐盈听了只觉可笑,那些烂人,外表再漂亮,背后也是数不清的腌臜,良心早就喂了狗,哪来的情有独钟、一心一意。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陷入怔忪。
周砚浔接连拨出几通电话,全部?无人应答,也不见他翻脸,而是切换到微信界面,发了条语音:“燃燃,接电话好不好?我跟你解释。”
吹久了冷风,他声音很低,还有些哑,但那股哄人的意味依旧清晰,甚至带了几分?低落到尘埃里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啊……
沐盈一面心跳加快,一面又觉得难以置信。
那些传闻竟然是真的。
他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着,为她体贴,为她卑微,为她不惜落入尘埃,沾染红尘烟火气。
为了她啊……
谁不喜欢被宠呢,被惯着,做感情里独一无二的胜者?。在对方是周砚浔的前提下,这一切显得更加诱惑,遏制不住,蠢蠢欲动。
沐盈从台阶上迈下一步,高跟鞋声音清脆。
周砚浔寻声看过来,见到她,脸色有些难看:“你怎么还在这儿?”
沐盈身形一僵,周砚浔神?情里的抵触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那些缠绵缱绻的心思,也都变成了一种?讽刺,一个?见不得光的笑话。
她压住声线里的颤抖,勉强应了一句:“里头太?闷,我吹吹风。”
周砚浔没仔细听,他越过她,一边走,一边拨通另一个?号码:“梁哥,我开不了车,你的司机都借我用用。”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周砚浔笑了声,懒懒的,还有点痞,“去弈大。”
沐盈两?手攥住披肩,裹紧手臂和肩膀,她控制着自己,别回头,别去看,风声还是把他的话音送过来——
“去哄人,”周砚浔咳了几下,声音有点低,“我没做好,让她生气了。”
“小姑娘都舍不得对我发脾气,只心疼我,我怎么能让她生气呢。”
周砚浔进了会?所,声音被门板隔绝,再也听不到。
沐盈拢着披肩,站在原地,抬头看见城市的夜空,好多光啊,比星星更亮。
心里溢满太?多滋味,很复杂,有酸涩,有羡慕,却没有嫉妒——
这一刻,她必须承认,有一些感情,太?过纯挚,让人没办法嫉妒,只能羡慕。
第40章 温柔
书燃在床上躺了快一个小时, 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一闭眼, 脑袋里全是那道娇滴滴的声音。心脏好像被加了冰块的柠檬水泡过,每一次跳动, 都有酸涩的余味。
心烦意乱地坐起来,她打开小夜灯,准备看几个雅思词汇。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书燃愣了下——通知栏里一连串的未接提醒,足足三?十多通,都来自周砚浔。
不等她反应过来, 手?机再?度震动。
又一通来电。
书燃迟疑片刻,接了起来,还没说话, 先听到寒风呼啸的声音。
她有些惊讶:“你在外面吗?”
不?知为何,周砚浔的气息有些重,他把手?机拿远一些,压着嗓子咳了两声, 慢慢地说:“终于接电话了。”
语气又无奈又宠溺,带一点?淡淡的笑,听得人耳根发热。
憋在书燃心口的那股气似乎散了些,她咬着唇,小声说:“不?是故意不?接的,静音了, 没有发现?。”
“故意不?接也没关系,”周砚浔说, “是我?没处理好,让你不?开心了。”
书燃眨了下眼睛,觉得心跳很软,她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风声,忽然?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在我?宿舍楼下?”
“被猜到了啊,”周砚浔笑了声,“还挺聪明。本来没想告诉你的,我?就在这?里站一会儿?,等到你接电话,我?就回去。”
听他说完,书燃立即从?床上爬下来。
宿舍的窗子看不?到楼下,她外套都没穿,跑到走廊推开窗。寒风吹进来,书燃打了个哆嗦,同时,一眼就看到那道颀长的影子,立在街灯旁的树影里,挺拔着,也寂然?着。
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嘭的一声,情绪满溢。
书燃吸了吸鼻子,觉得喉咙有点?堵,她握紧手?机,“你这?是……等了多久啊?”
“也没多久,”周砚浔低声说,“你不?肯接我?电话,我?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去一个离你近点?的地方。”
书燃被风吹着,身?体几乎僵住,她看着那道影子,有些赌气地说:“我?要是一直不?接呢,难道你要在这?里等上一整夜?”
“一夜不?太可能,太冷了。”周砚浔笑了下,又咳了一声,“我?会先回去,等天亮了,赶在你出门之前,再?来一趟。那时候,你应该就会接电话了。”
书燃觉得眼眶酸胀,心口那里塞进太多情绪,酸的甜的,混在一起,理不?清楚。
她忍不?住小声叫他的名?字:“周砚浔。”
每叫一声,声音就会低一点?,软一分?,叫到第三?声时,已经?变成了呢喃。
细细的,软软的,羽毛一般落在耳边。
周砚浔“嗯”了声。
他气息也低,似有若无的欲,以及,清晰的温柔。
时间似乎凝滞了,一些情绪却是流动的,在身?体里,像星光汇成的河流,斑斓而轻盈,冷得过分?的风也无法吹散。
书燃抿了抿唇:“要我?下楼吗?”
“别出来了,”周砚浔说,“外面有风,容易感冒,明早我?来接你,好不?好?”
书燃垂下眼睛,思考片刻,清晰地说:“不?好。”
周砚浔好脾气地笑:“怎么了?”
“我?想见你,也想你现?在就亲我?,”书燃说,“不?要等到明天早上。”
书燃攥紧手?指,嗓音里好像混了雾气,有些湿,还有些哑。
“我?等不?了那么久,”她说着,手?指蜷起来,扣着手?心,“受不?了……”
书燃顾不?得换衣服,随便披了件外套,就从?楼上跑下来。寒假期间宿舍管理相对松懈,阿姨早就睡觉了,书燃怕吵醒她,脚步又急又轻,下台阶时身?形摇摆,险些摔跟头。
外面温度很低,没下雪,但风吹得厉害,书燃的头发和脸颊上都裹着寒气,她却感觉不?到冷,心底有雀跃的情绪。
跑到靠近街灯的地方,不?等书燃找人,手?臂倏地一紧,有人握住她,接着又抱住她,将她往阴影更深的地方藏了藏。
下一秒,熟悉的气息围过来,书燃仰头,视线尚未看清楚,唇已经?被吻住。
寂静荒僻的角落,风吹着,空气冰冷,书燃却好似落入温水,手?指很软,脊背也是,全靠横在她腰间的那条手?臂撑着,才没有倒下。
唇被发狠地摩擦,她呼吸里全是另一个人的味道,下颚被扣住,指腹磨着她的皮肤,贴在她耳边小声哄着,哄她张嘴,哄她抱紧。
书燃受不?住似的大口喘气,却被进得更深,眼眸里全是水汽,氤氲浮沉,好像置身?于月光下的海面,耳边是潮水起伏的轻响。
诱人深眠,诱人沦陷。
吻得太重,有点?过,书燃无措地抓着周砚浔的大衣,紧到指尖都泛起了白,喉咙里溢出呜咽似的碎音。直到她失去所有力气,腰软腿也软,周砚浔才停下来,抱着她,任由她没骨头似的往他怀里靠。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就那么安静地抱着。
阴影沉暗的角落,没有光,什么都看不?清楚,书燃却能清晰地想象出他此刻的摸样?。
低垂的眸,搭在她腰间的手?,以及神色里的温存与柔软。
每一样?都漂亮,都迷人。
周砚浔解开大衣的扣子,将书燃往怀里藏了藏,手?指摸着她的头发,又移到后颈那儿?,捏了下,问她:“冷不?冷?”
书燃正要摇头,又想起来这?种?环境下他根本看不?见,小声说:“不?冷。”
开口时她嗓音特别糯,没力气。
周砚浔笑了声:“主动送过来让我?欺负,傻不?傻?”
“这?也算是‘欺负’吗?那我?好像上瘾了。”书燃还有点?晕沉,下意识地说,“想经?常被你‘欺负’呢,凶一点?也没关系……”
捏她后颈的手?指有一瞬的僵硬,周砚浔顿了顿,又笑了声,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别再?勾我?了,本来我?就受不?了。”
书燃也有点?脸红,额头在他锁骨那儿?蹭了蹭,碰到衣服,才发现?他身?上冻得冰冷。为了等她接电话,为了哄她,他不?晓得在寒风里站了多久。
心跳又软又疼,书燃抬头看他,小声说:“我?没有生?气,就是有点?酸,听不?得别的女人用很亲昵的语气跟你说话。”
周砚浔喉结滚动着,想说什么,书燃抢先一步,又说:“你是我?的,就是我?的!在这?方面,我?小气得要命,没办法大方。”
如果没有遇到周砚浔,书燃想,她可能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强的占有欲。会吃醋,会小气,会因为陌生?人同他说了几句话而睡不?着,脑袋里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
周砚浔摸了摸书燃的头发,耐心地跟她解释那个女人是合作方带来的,就一起吃顿饭,除此之外,并没什么联络,他连名?字都不?记得。
说到这?,周砚浔话音一转,“你要不?要查一下我?手?机?”
书燃没说话,周砚浔真的把手?机拿出来,塞给她。
机身?也冻得冰冷,书燃单手?握着,想起什么,迟疑着说:“其实,我?有偷看过你的手?机,就看过一次。”
周砚浔顿了顿,有点?意外。
“在那个拳馆主题的club,你上台之前把手?机交给我?管着。”书燃莫名?心虚,声音也轻,“高中的时候我?听人说起过你的出生?日期,一直记得,又注意到你的微信号与‘16’有关,就试着在密码栏里输入,没想到真的解开了。”
周砚浔不?出声,沉默着。
书燃眼睛垂下来,伸手?勾住周砚浔的小指,继续坦白:“我?看到主屏幕的壁纸,那辆公交车,没有乱动其他东西,真的没有。”
缄默的氛围仍在继续。
书燃眨了眨眼睛,有点?无措,正想问你是不?是生?气了,周砚浔在这?时开口,他声音很静,慢慢地说:“你为什么会记得我?的生?日?从?高中一直记到现?在,还会留意我?用什么微信号?”
书燃睫毛一颤。
周砚浔盯着她看了几秒,按在她腰间的手?用了些力气,将她更严密地扣在怀里。他低下来,下巴先碰到她的脸颊,而后是唇,落在她耳垂那儿?。
四周实在太静,心跳声无处可藏。
书燃咬着唇,呼吸不?自觉地变沉变重,她感觉到周砚浔在亲吻她的耳朵,舌尖碰到她耳后的皮肤,湿湿软软的痒,简直受不?住。她几乎要哭出来,小幅度地推了他一下,叫他的名?字。
周砚浔捏她的下巴,不?许她乱动,热得过分?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没有光,实在太暗,书燃只能看到些模糊的轮廓,比如,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以及鼻梁挺直的弧度。
很诱惑,也很欲。
“书燃,”他嗓音沙哑,盯着她,也问她,“从?高中开始,我?对你来说就是不?一样?的,跟任何人都不?一样?,对吗?”
书燃心跳很软,也很快,一下一下,让她慌乱。
“也是从?高中开始,你给我?的关注和在意,就比给别人的要多,”周砚浔吞咽了下,声音更低一些,追问着,“是这?样?吗?”
书燃不?太敢看他,“嗯”了声
她声音很轻,但是,足够周砚浔听到。他顿了下,紧接着,心里像是燎起一场火,轰动而暴烈,冲天的焰光。
周砚浔呼吸了一记,像在压抑什么,却失败了。他抬手?,指形细白纤长,摸到自己领口处的衣扣,缓慢地,解开一颗,接着,是第二颗,露出衣料下的锁骨。
书燃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睛抬了抬,有些惊讶地瞅着他。
不?等她说话,周砚浔掌心抚着她的后脑,将她抱住,抱得很紧,书燃的唇刚好压在他锁骨那儿?。
又深又浓烈的夜色里。
书燃听到周砚浔呼吸,以及他温柔而压抑的嗓音——
“燃燃,咬我?,我?想为你疼一次。”
那天的后来,书燃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直到脱了外套躺在床上,她依然?觉得很不?真实,头重脚轻。
宣琪住书燃隔壁,她明天休息,这?会儿?正熬夜追剧,一直没睡,用微信发给书燃两张照片。书燃下意识地点?开——
一张是周砚浔,他独自站在宿舍楼外的街灯下,穿着及膝的黑色大衣,双手?放在口袋里,身?量修长,高傲而清绝;另一张是书燃,她朝他跑过去,长发散在肩上,浅粉色的身?影犹如一块香香甜甜的草莓糖果。
宣琪:【是周砚浔吧?】
不?等书燃回复,聊天框里又出现?一句。
宣琪:【他真的好喜欢你啊,这?么晚也要来看看你。】
心跳在颤,迟迟无法平静,书燃咬着唇,将两张照片一一保存,动作进行到一半,手?机又震了下。
周砚浔:【还没消。】
文字下面有张照片,他在车里,用前置摄像头拍下锁骨处的牙印。印子很清晰,微微泛红,看得出咬人的那个下了不?小的力气。
书燃脸红到发烫,恨不?得把手?机藏起来。
周砚浔不?依不?饶:【每天都咬我?一次吧,让它一直都在。】
书燃手?指抖了下,触碰屏幕,不?小心切换到与宣琪的聊天。
——他真的好喜欢你啊。
——她也好喜欢他啊。
书燃和周砚浔约定?好的, 每三天去衡古看一次小鱼。
这天,她在辅导班上课,课间休息时, 接到周砚浔的电话,问她补习几?点结束, 他过去接她,一起去花鸟市场转转,家里的鱼食快空了,要补上。
昨晚周砚浔被沈伽霖拽去参加聚会,多喝了几?杯,早上醒得迟,这会儿嗓子还是哑的, 低低沉沉,透过听筒钻进耳朵里,撩得人头皮发麻。
不知怎么的, 书燃脑袋里突然闪过他刚洗完澡时的样子,没有上衣,只?穿一条运动裤,肋骨间的黑色刺青沾了水汽, 特?别漂亮。
晃神的时间有些长?,周砚浔叫了她一声:“燃燃?”
书燃离开教室,到相对?僻静的地方,有些歉疚地说:“对?不起啊,今晚我不能去衡古了。”
电话?那端声息一顿,原本慵懒轻笑的男声骤然消失, 静得有些诡异。
书燃鼓起勇气,继续说:“你还记得宋裴裴吗?高中时跟我同?班, 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明天一早的飞机到弈川,我跟小严约好了,在弈大碰头,一块去接机。”
过了好一会儿,周砚浔才开口,语气有些淡,“明早几?点的飞机?我也可以送你去机场。”
没必要非和严若臻一起——这话?太尖锐,在舌尖滚过一遭,被周砚浔咽了回去。
书燃跟周砚浔说过小严的事,他的身世,他的经历,以及,他们在荷叶巷一起度过的十年时光,那些岁月,有辛苦也有美好,永生花一样,恒久地留在回忆里。
周砚浔听完后,问过书燃一个问题:“对?你来说,严若臻不仅仅是朋友,对?吗?”
书燃不会说谎,也没办法对?周砚浔说谎,她点头,坦然地告诉他:“小严是亲人。”
周砚浔一直都知道,书燃和严若臻之间有一条名为?亲情的锁链,那份羁绊,既深刻,又清白。他能理解,也尊重,但很难做到不介意。
因为?严若臻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凶狠而执拗,存在感过于鲜明,让他无法忽视,更?难忘却。
书燃握着手?机,低下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莫名有些心?虚。
她耐心?地同?他解释:“我和你在一起的事,小严和裴裴都还不知道。他们两个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很重要很重要,让我先跟他们聊聊,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好不好?”
衡古的室温有些高,周砚浔离开客厅走进阳台,看着窗外昏沉的冬日?天色,语气生硬地说了句:“不好。”
书燃有点想笑,还有点无奈,哄他:“别任性?啊。”
时间有限,上课铃马上就要响了,书燃简单哄了周砚浔几?句,匆匆断了通话?。她转身要回教室,余光一瞥,看到什么,脚步顿了下,微微蹙眉:“刘经理?”
刘京为?穿一套三件式的西装,头发拿发蜡抓过,一副精英扮相。他端着杯子,抿了口热咖啡,目光粘在书燃身上似的,一直盯着她看。
在室内,书燃没穿外套,连衣裙外罩一件浅色毛衣,腰带束出一截纤细柔韧的腰线,裙摆下小腿笔直。她化了妆,口红颜色偏淡,愈发显得眉眼精致,非常耐看的那一类,不浮躁。
书燃在辅导班兼职的这段时间,周砚浔经常接送她上下班,车子就停在正门入口那儿,好多同?事都看见过,也都知道新来的小书老师有个气质很棒的男朋友。
周砚浔一贯惹眼,个子高,衣品好,骄矜又出色。有人旁敲侧击地和书燃打听,她男朋友姓什么叫什么,家里又是做什么的。书燃看上去脾气软,好说话?,碰到这种问题,她却从不多谈,淡淡敷衍。
这期间,刘京为?又试探着跟书燃接触过几?次,要请她喝奶茶,还要送她艺术展的门票,邀她一起看展,书燃都拒绝了。刘京为?以为?书燃害羞,自认幽默地跟书燃说只?谈一个男朋友多没意思,多谈几?个,搞个雄竞争修罗场,那多好玩!
他说,肤浅的人只?会乱招摇,做一些送女孩上下班之类的表面功夫,很无趣。像他这种哲学系毕业的高材生,有内涵的,才能陪她看展聊艺术,追求灵魂上的共鸣。
书燃社?会经验少?,头一次碰到这种奇葩,反应慢了半拍,惊怔住。
一旁的苗缈嗤笑了声,故意说:“是啊,刘经理境界高,懂艺术,曲高和寡,阳春白雪。之所以不开路虎,而是乘地铁上下班,一定?是因为?不喜欢那种车型和颜色吧?”
书燃立即说:“我境界没那么高,只?喜欢肤浅的。”
苗缈朝她竖了竖拇指,两人相视一笑。
刘京为?脸色僵住,转身出去时,摔门摔得很响。
这会儿,书燃刚挂断电话?,他就冒出来,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
刘京为?勾着抹笑,意味深长?地说:“有钱人脾气大,怪癖多,很不好哄的,小书老师是不是有点吃不消?”
他故意咬着“有钱”两个字,听着很刺耳。
书燃收起手?机,双手?搁在口袋里,抬眸看他一眼,半晌,轻笑了声。
“有钱的男朋友好不好哄——刘经理要是真想知道,可以去谈一个,亲身试验过,就知道吃不吃得消了。”
说完,她从刘京为?身边绕过去,进了教室。
补习班的课程结束,还要去唐梓玥那边做家教。
一进门,书燃就觉得唐家气氛不对?劲儿,唐妈妈的眼睛有点红,唐梓玥的继父,那位姓窦的叔叔也在,眉宇间有很重的忧愁。
进了卧室,关上门,唐梓玥小声告诉书燃,窦信尧出车祸了,右腿骨折,在医院里躺着呢。司机是个酒驾的小混混,□□,没家没业,出事后直接溜了,现在还没抓到人。
书燃惊讶地眨了下眼睛。
唐梓玥和窦信尧没什么感情,也不伤心?,她嚼着奶糖,跟书燃说:“昨晚窦叔叔和妈妈聊天,我偷听到一点,窦信尧好像得罪人了,对?方来头不小,憋着火要弄他呢。连他那个大哥,季什么的,也保不住他,跟他闹掰了。”
书燃脑袋里冒出一个名字,顿了顿,又觉得不可能,他只?是个学生,安排不了这种事。
嚼完糖,唐梓玥打开书本写了两笔,想起什么,又说:“窦叔叔说等窦信尧养好伤,就让他去外地,要打工还是要上学,随他折腾,眼不见心?不烦。把烦人精送走,家里就能安生不少?,好日?子终于要来啦!”
书燃被她逗笑了,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补习结束,天已经黑了。书燃从唐梓玥家的小区出来,走到公交车站,拿出手?机看了眼,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微信消息,周砚浔生气的劲儿好像还没过。
晚上温度低,书燃鼻尖冻得有些红,她带上耳机,拨周砚浔的号码。通是通了,只?有提示音嘟嘟地响,无人接听,一直到自动挂断。
风吹着,书燃盯着不远处的信号灯发了会儿呆,正要再拨一次,手?机忽然震起来。她低头去看,是沈伽霖,发给她一个短视频。
书燃看到视频封面上的身影,连忙点开——
看环境应该是室内网球馆,周砚浔穿一身纯黑的运动装,单手?带护腕,正在场地里跟人打球。即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挥拍的那股力道,重得惊人,动作也漂亮,跃起扣球时手?臂和小腿肌肉绷紧,线条流畅而清晰。
视频很短,背景音也很乱,书燃还没看够就结束了。
紧接着,又有一条语音消息发过来,沈伽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嫂子,行?行?好,快来把我哥带走吧!他今天太凶了,俩陪练都顶不住,再打下去,我胳膊得折这儿!”
一局结束,周砚浔满身是汗,畅快淋漓,他单手?拢着头发向后推,露出光洁的额头,不止一道视线往他身上落,观察着,也打量着,周砚浔并不理会。陪他打球的人从另一边走过来,跟他击掌,周砚浔笑了下,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