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燃正用APP温习雅思词汇,她看得并不专心,大?部分时间脑袋都在思考见了周砚浔要怎么解释。措辞语句整理了好几遍,信心满满,等真的见到他?,看着他?从走廊另一端远远走过来,反而?什么都说不出?了。
思绪空白,心跳却快,很奇妙的感觉。
周砚浔快步走到书燃面前,不等说话,先?闻到一股子药味儿?,脸色倏地一变,有?些阴沉地盯着她:“受伤了?伤哪了?”
他?个?子高,站直时更为颀长,书燃仰头看过去,眸子被走廊里的吸顶灯映着,呈现出?一种雾蒙蒙的质感。她伸手抓他?的衣服,想说我没事,说出?口的却是——
“你?别生气。”
自从意外发生,书燃一直是平静的,情绪也稳定。现在周砚浔出?现了,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眉宇间不加掩饰的关切,后怕的感觉才涌上来。
眼圈不受控制地变红,要哭不哭的,还不忘哄他?,“周砚浔,你?别生气,我就是扭了下脚踝,不严重?的。”
她这样子,周砚浔哪还有?火气,只剩下招架不住的疼。
夜深了,走廊愈发寂静,偶尔能听?到几声脚步,以及医疗器械的响动。
周砚浔叹了口气,摸摸书燃的头发,然后俯身在她面前蹲下来,衣摆沾到地上融化的脏雪水也无瑕顾忌。
“刚才我语气不好,吓到你?了吧?”
周砚浔试探着握住书燃的手,感受到她指尖温度冰冷,只觉心头一痛,索性将她两只手一并拢进掌心,用体温暖着她。
他?压了压脾气,继续说:“我不是生气,是太担心了。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来医院,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
有?个?打扮精细的女生拿着热水袋往水房走,路过这条走廊里时,刚好听?到周砚浔的声音,质感沉冷,带着怜惜的味道,撞进耳朵里,让人心跳发麻。女生朝这边看了眼,角度让她先?看到一截凌厉的肩线,之后是白得过分也过于出?众的侧脸弧度。
气质矜贵的男人,很年轻,穿着考究,容貌也好,以近乎卑微的姿态守在一个?女生身前。他?握着她的手,低声与她说话,眉毛皱得很紧,却不是要发脾气,而?是担忧和顾虑,所有?细节都在表明,他?有?多在意这个?女孩子,藏都藏不住的喜欢。
女生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书燃觉察到什么,脸色红了下,拉着周砚浔的衣袖,说:“你?挨着我坐,别蹲着,容易腿疼。”
周砚浔没动。
他?单手抓住书燃小腿,软软的一截,即便穿了保暖的厚裤子依然很细,另一只手摸到脚踝处的白色纱布,“这里伤到了吗?有?没有?拍片子?”
书燃余光还能看到那个?女生,脸色更红,小声提醒:“有?人看你?呢。”
周砚浔早就发现了,但他?不在意,瞥都不往那边瞥一下,有?些冷淡地说:“随便吧,我又?不怕看。”
比起那些,周砚浔更在意书燃的伤,追问:“怎么会扭到?走路不小心,还是上下楼梯摔着了?”
书燃抿着唇,尽量说得不那么严重?:“就是,就是被机车蹭了一下。”
周砚浔豁然抬眸,周身气压也低下去:“车祸?你?出?了车祸?”
书燃不太敢看他?,目光胡乱晃着,刚好与拿热水袋的女生对上。女生多看了书燃几眼,还对书燃笑?了下,之后转身走开。
周砚浔等了几秒,见书燃不作声,眼睛忽然眯起来,有?些危险。
书燃避开他?的眼神,用手指揉了下眼角,避重?就轻:“也算不上车祸,就是摔了一下,医药费肇事者已经付了,还陪我来医院做了检查,挺负责的,我就没多为难他?。”
周砚浔听?完,没说话,一直盯着她,目光沉甸甸的,底色很冷。
书燃看着自己?的脚尖,还在琢磨要怎么告诉他?这事儿?真的不严重?,忽然听?见周砚浔说——
“打给我的那通电话,你?说是不小心拨错的,那么,你?准备要打给谁?”
书燃一愣。
周砚浔压着情绪,一字一句,慢慢说:“出?了车祸,独自在医院,孤立无援,这种时候,你?想要找谁?”
话音落下,走廊里似乎更安静了,静得让人发慌。
书燃紧张地咽了一下,目光看到周砚浔紧绷的下颚线,一时间竟想不到该如何解释。
“电话是误拨到我这里的,你?想找的人不是我,”周砚浔继续说,“如果我没有?立即回拨,没有?发现你?在医院,然后立即赶过来,你?会被另一个?人带走,对不对?”
书燃抿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
“那个?人是谁?”周砚浔脸上没有?表情,“严若臻?”
那个?名?字被他?念得很轻,书燃却觉得心跳颤得厉害,她下意识地抓紧周砚浔的衣袖,有?些苍白地说:“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呢?”周砚浔的视线垂下来,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光,“和我相比,你?更信任严若臻,也更依赖他?——这些,是误会吗?”
书燃没经历过感情,这时候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挪了下手指,从抓着他?的衣袖改为攀着他?的手臂,攀得很紧,唯恐力道一松,他?就会消失不见。
周砚浔忽然挣脱开书燃的拉扯,转而?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逼她与自己?对视。
书燃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慌乱间,听?到周砚浔用很轻的声音说——
“他?为你?做的事,哪一件我做不到?为什么我跟他?就是不一样?”
书燃被他?捏得有?点疼,但她顾不上那点疼,急忙说:“不是的,你?跟小严……”
周砚浔似乎不太想听?她提那个?名?字,指腹压在书燃唇角,用了些力气地揉着她,原本有?些苍白的唇色,在他?的施力下逐渐变红,招人亲过来的似的。
书燃看着他?,勉强将话说完:“你?跟小严不一样,你?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听?见这句话,周砚浔眸光微颤,喉结也滚动着,指腹长久地贴在书燃唇角。他?要说什么,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突兀的声音——
“哥,你?怎么在这儿??”
管周砚浔叫哥哥的人——
他?说他?姓周——
书燃率先?反应过来,转过头,惊愕地看着那个?去而?复返的年轻人,自言自语似的,“你?是周絮言……”
撞了她陪她来医院、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的小男生——
竟然是,周絮言。
第32章 温柔
在此之前, 书燃只是听过周絮言的名字,从未真?正见过他,她没想到传闻中行事骄纵、跋扈而任性的小?少爷, 竟然是这副摸样——
清秀、枯槁,额前的头发有些长, 垂下来,半遮着眉眼。瞳孔清澈,看人时透出一种无害的天?真?感,鼻梁有颗小?痣,颜色浅淡,更衬得皮肤细腻苍白。
周絮言的名字被书燃叫出的那一瞬,周砚浔的眼睛迅速失去温度, 只剩冷漠与锋利,还有近乎尖锐的防备感。
书燃离他近,最清晰也直观地感受到他的变化, 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周砚浔,你……”
她想问,你怎么了?
不是说?周家兄弟感情很好?么, 既然感情好?,为什么会如此戒备?
周絮言走过来,在距周砚浔不足半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歪着头,摆出疑惑的神情, 故意?问:“哥,你跟书燃……你们认识啊?”说?到这, 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点点头,“哦对,你们都在弈大读书,是校友。”
周砚浔看他一眼,目光冷冷淡淡,停顿片刻后?,又回到书燃身上,他已经?猜出答案,低声问了句:“撞你的人是周絮言?”
书燃仰头,盯着周砚浔看了会儿,感觉到情绪他不对,于?是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安抚性的握了握,温声说?:“我没受什么伤,好?好?的,你不要怪他。”
周砚浔立即回握过来,十指紧扣的那一种,牢牢握住。
周絮言注意?到两人间的小?动作?,笑了声,他抬起手臂,露出拎在手上的购物袋,“我去买了点热饮,你们要不要喝一杯?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跟我算账啊。”
这话说?得挑衅,书燃终于?明?白,周絮言这人看着无害,实际上肚子里没长半分好?心肠,她更加用力?地握紧周砚浔的手,轻声说?:“不要跟他计较,我们回家吧。”
周砚浔垂眸看她,身上的戾气淡了些,点头说?好?。
周絮言看着这一幕,觉得特别好?笑,他也真?的笑出来,故意?说?:“哥,你知道的,我开车水平一般,不是故意?要撞人,你别生气。”
周砚浔只当没听见,他弓着腰身,脖颈也低下来,朝书燃贴过去,对她说?:“搂紧,我抱你。”
书燃很听话,手臂抬了抬,正要绕过去搭在周砚浔身上,周絮言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着书燃的。
他说?:“对不起啊,书燃,一定吓到了你吧?路那么窄,我车速又快,你倒下的时候,我还以为骨头会断呢。”
书燃动作?一僵,朝他看过去。
周絮言懒懒笑着,模样消瘦而天?真?,继续说?:“当时你离我那么近,只差一点点,车轮就?要碾到你的小?腿或者手臂了,也可能是脑袋,头骨!你这么瘦,小?小?的,骨头一定很脆,咔嚓一下,断掉了,想想都……”
话没说?完,周絮言一下子被扯出去,周砚浔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推撞在墙壁上,嘭的一下,响声又闷又重。
护士推着治疗车从走廊另一端路过,看到他们,远远喊了一声:“这是医院,不是打架斗气的地方,那边那两个,再胡闹我要通知保卫科了!”
周砚浔没理会小?护士,只盯着周絮言,眸底颜色晦暗深邃。
周絮言勾着唇角,懒懒笑着,低声说?:“生气啦?你好?多年没在我面?前发过脾气了,我还以为你是个没脾气的孬种。”
一句一句的,明?摆着是在故意?激人情绪,书燃心里很急,又怕着了周絮言的道,只能咬唇隐忍,不做声。
周絮言的目光从周砚浔的肩膀上越过去,刚好?与书燃碰上,一记短暂的对视,小?姑娘眼珠乌溜溜的,透着股倔劲儿,很难搞的那种倔。
“你为她在club跟人打架,”周絮言收回视线,低声说?,“把人揍得爬不起来。哥,以前你也是这么对我的,还记得吗?邻居家的小?孩骂我是病秧子、短命鬼,你听见了,把人揍得鼻青脸肿,你说?我弟弟会长命百岁。”
周絮言边说?边笑,眼睛看着天?花板,“小?时候多好?啊,长大一点也不好?玩,要是永远都长不大就?好?了,你说?呢?”
“你的确从来没有长大过,”周砚浔松开他,退后?一步,“一直是个自私又任性的小?鬼,活在没有同理心也没有共情力?的世界。”
周絮言始终在笑,笑得有些咳,揉着被衣领勒红的脖子,说?:“自私的人才是真?聪明?,冷漠的人才有大智慧,懂不懂?”
“那就?祝你永远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吧,”周砚浔语气很淡,看着他,平静而清晰地说?,“没有爱,不被爱,一直偏执,一直利己,做一个孤零零的小?怪物。”
音落的一瞬,周絮言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他咬着牙:“你咒我!”
周砚浔不再理他,扭头回到书燃身边,手臂收紧,将她横抱起来。
书燃没拒绝,乖乖让他抱着,身形腾空的一瞬有些不稳,她下意?识地攀住周砚浔的脖子,整个人朝他贴过去,嘴唇刚好?擦碰到他的耳垂。
唇上微凉的触碰感让书燃有种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的错觉,背上的脊椎骨都在发麻,还有些软,说?不清的滋味。
她小?声问:“我重不重?”
周砚浔低头看她,紧绷的神色逐渐松懈下来,“不重,刚刚好?。”顿了顿,又说?,“适合我抱着。”
书燃脸红了,索性贴过去,靠在他脖颈那儿,像个粘人又依赖人的小?动物。
周砚浔抱着书燃,擦肩而过时,周絮言声音很轻地叫了声哥,周砚浔脚步未停,渐行渐远。
路过注射室,再度与拿热水袋的女孩子迎面?碰上,她先是看到周砚浔的脸,又看到他公主抱的姿态,以及被他藏在怀里的小?姑娘,啧了一声,嘀咕着:“这也太宠了。”
女生的朋友刚输完液,手背上还按着止血棉球,她也看见周砚浔,两个女生互相抵了抵手臂,小?声议论:“这就?是你在走廊碰见的那个帅哥?看着是不错啊。”
“帅哥常见,会宠又会谈恋爱的才是极品,”女生说?,“他跟女朋友说?话的那个态度和?语气,你没听见,简直哄死人了,石头听了都要动凡心!”
朋友听得直笑,说?她太夸张。
“没夸张,”女生歪着头,往周砚浔离开的方向看了眼,“他那点心意?都在脸上摆着呢,是真?喜欢他女朋友,特别喜欢。”
两个女孩子话音,书燃隐隐听到一些,她忍不住抬头看他,脑袋里反复盘桓着——
她们说?,他是真?的喜欢她。
周砚浔走后?,周絮言又在原地站了会儿,袋子里的热饮已经?凉了,他面?无表情,直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纸杯落地,嘭的一下,在夜色中尤为清晰。
之后?,他走到长椅旁坐下,抬手捏了捏脖颈,拿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那头很快接通,有人嗓音沙哑地叫了声言哥,说?:“怎么样?人你见到了吗?”
“阿尧,”周絮言长腿交叠,手臂搭着椅背,懒洋洋的姿态和?语气,“你给的消息很准确,我的确在小?区门口堵到她了。小?姑娘挺有意?思,随便吓一吓,就?要哭出来。”
那头的人也笑,“言哥要是有兴趣,我们就?多跟她玩一玩。让周砚浔知道,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周絮言哼笑:“阿尧,我就?喜欢你这副又烂又恶毒的样子,很对我胃口。”
窦信尧又说?了什么,周絮言没听,直接断了线,他侧头,看了眼窗外浓黑的夜,慢慢的,又笑起来。
他其实不爱笑,小?时候每天?都要打针吃药,日子太苦,医生告诉他,那就?多笑笑吧,笑容多了,运气就?好?,好?运的人不生病。
周絮言信了,可他的身体并没有好?起来,一直是有今天?没明?天?。
世界本就?不公,那么就?继续烂下去吧,一直烂着,谁都别想获救。
他的世界太空旷,没有梦想,没有目标,甚至连健康都没有,随时可能死去,做一个折磨周砚浔的烂人,是他仅有的乐趣。
周絮言记得,陈西玟同他说?过:“你就?把阿浔当成是爸爸妈妈送你的生日礼物,是你的玩具,他的一切都掌握在你手里。你是他的主导,可以随意?支配他的行动和?生活。”
周砚浔是他的玩具,一个漂亮的玩具,周絮言笑着想,也是他贫瘠的生活里最有趣的一部分。
离开医院回到衡古,从社?区的地库到电梯再到进家门,这个过程,书燃一直是被抱着的。她有点心疼,勾着周砚浔的脖子问他累不累。
夜深人静,看不到什么路人,但这个公主抱的姿态依然招摇,周砚浔却不在意?,摇头说?不累,用额头抵了抵她,又说?:“你真?的太轻了。”
书燃抿唇,露出一点笑:“那我以后?多吃饭,重一点。”
等电梯的时候,不知打哪里吹来一阵风,周砚浔把书燃往大衣里藏了藏,低声说?:“那我每天?都抱你一下,看看你有没有变重,有没有认真?吃饭。”
叫他这样哄着,浑身的骨骼都软了,书燃大着胆子,在他喉结那儿贴了下,说?:“以后?我只给你抱。”
进门后?感应灯自动亮起,客厅、餐厅、小?吧台,依次明?亮,宽敞又干净,暖意?融融。
周砚浔将书燃放到沙发上,起身脱掉外套,流畅劲瘦的身形在灯光下,有种贵气而恣意?的桀骜感。
书燃伸手拉住他毛衣的下摆,仰头说?:“你还生气吗?”
周砚浔将外套扔到一边,去握书燃的手,低声说?:“我该从哪一件开始生气呢?”
书燃眨了下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是该气你出了车祸没有立即通知我,”周砚浔盯着她,声音很低,“还是该气你在孤立无援时想要求助的人不是我?”
的确,值得他生气的事?儿太多了,不止一桩。
书燃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苦恼,看着他,又问:“怎么样才能不生气?”
周砚浔不说?话,书燃又说?:“我哄哄你,行吗?”
这话说?完,房间里忽然静下来,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缠绕着,起伏着。
周砚浔伸手捏书燃的下巴,指腹贴在她唇边,故意?去揉那抹润红的颜色,“这么怕我生气啊?可是,我弟弟伤害了你,你不怪我吗?”
他指腹有些热,揉她的那个动作?,简直让人心慌意?乱。
书燃忍不住在他手指上咬了一下,咬完之后?才说?:“不怪你,我知道你们不一样。”
今天?的事?,足够让书燃看清楚,周砚浔跟周絮言的关系并好?,他们之间埋着太多矛盾。
周砚浔和?周絮言不一样,不跋扈,不作?恶,坦荡而赤诚。
他是很好?的周砚浔,是值得心动也值得喜欢的周砚浔。
周砚浔看着她,忽然用力?,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着。他下巴抵在她肩颈那儿,低声说?:“燃燃,再问一遍吧——”
“那天?早晨,你以为我睡着了,贴在我耳边小?声问过的那个问题——”
“再问一遍。”
他抱着她, 距离一下子太近,空气热得让人受不住。
书燃隐隐感觉到周砚浔的脸颊和唇贴在她颈侧的皮肤上?,一下一下, 亲吻似的轻碰着。落地窗的窗帘没?拉,映出恢弘的城市夜景, 落一点白色的雪,她陷落在那片光晕里,也?陷在他身上的气息以及味道里,一阵阵恍惚。
心跳快得有点发疼,退无可退的感觉,将两个人都禁锢。
周砚浔声音很低地在她耳边说话,哄着她:“燃燃, 再?问一遍。”
书燃下意识地?抓紧他,也?分不清是?哪儿,衣服还是?皮肤, 她胡乱抓着,小声重复:“周砚浔,你有没?有接吻过?”
夜那么?静,又那么?暗, 一些?灼热的情绪在涌动。
周砚浔稍稍拉开些?距离,额头抵着书燃的,眼底浮起很温柔的笑意,故意问:“燃燃想知道啊?”
说话时,他呼吸很热,拂过她, 要将她融化?似的。
书燃咬了咬唇,手指抓着他, 那些?埋在心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跳出来——
“不止是?这个,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用‘16’这个数字做微信号,是?幸运数吗?”
“你来弈大读书,是?因为我吗?我听人说高?考前你回过赫安,还专门找人问过,问我想考哪所大学?”
“周砚浔,”她叫他的名字,睫毛轻颤,既期待又有些?忐忑的样子,像第一次见到春天?的小动物,“你是?喜欢我的吧?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她呼吸很细,声音又低又轻,手臂软软地?搂着周砚浔的脖子,头发和衣服带着很好闻的淡香气。
周砚浔觉得书燃身上?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都是?在磨他,磨他的耐心,磨他的克制,也?磨他的界限和原则。
呼吸太重,好像连空气都潮湿了。
“好多问题,”周砚浔懒洋洋地?勾唇,轻笑,“我应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他像在逗她,又像故意拖延,书燃呼吸都急促起来,头晕脑胀,思路不清楚,她本能地?抓住最重要的问题——
“你先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周砚浔没?说话,看着她,低垂的睫毛掩不住眼底清晰的欲。
书燃太缺乏感情的经验,她看不出这些?,只能感受到他的沉默,这让她慌乱起来,有些?急地?追问:“你对我那么?好,不可能是?不喜欢,对不对?”
“好多人都看出来,你对我不一样,你只对我不一样。”
说到最后?,她莫名委屈,眼睛里蔓延起清浅的湿润,喃喃:“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啊?”
“其实,我有偷偷想过,也?期待过,能和你在一起啊……”
这句话说完,再?没?给她胡思乱想的余地?和空间,周砚浔低下头,重重吻过来。
落着雪的夜晚,昏黄光线下,他第一次吻她。
又重又欲的吻,不管不顾,不容拒绝。
动作发生得太突然,书燃毫无准备,眼睛下意识地?睁大,耳边全?是?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又烫又热,叫她招架不住。
睫毛颤得厉害,眼角溢出浅浅的水痕,像是?在哭,又像是?被?他咬得吃痛。
书燃脊背软得不行?,无意识地?后?退,抵到沙发靠背前,又被?周砚浔托住,捞回来,紧紧地?扣在怀里。
背后?是?沙发,身前是?他禁锢般的拥抱,书燃躲无可躲,只能陷在他臂弯里,揽着他的脖子,仰头承受他落下来的一切。
呼吸很热,心跳太快,纠缠无止无休。
周砚浔力道很重,书燃几乎喘不上?气,抱着他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声音,小动物似的,孱弱又无助,失去所有方向感。
书燃手指碰到周砚浔的发尾,软软抓着,她很瘦,身形单薄,衣摆和腰带中间是?一截细而韧的腰,肤色凉白如冰冻的牛奶,被?落地?灯温黄的光线映着,莹莹润润……
周砚浔的掌心贴上?去,握她的腰,指腹压在那里,缓慢摩挲。细密而微妙的触感,从书燃脊椎骨末端蔓出来,迅速上?移,席卷周身。
热得不行?,也?酸麻得不行?。
那触感让书燃意识到什么?,眼睛里稍微浮起些?清明,手指推了推他,“你别……”
周砚浔动作停下,脑袋也?低下来,埋在书燃的肩窝里,竭力克制着,连呼吸都隐忍。
书燃叫他吻得唇色殷红,脑袋涨涨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你有点赖皮,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就亲我!”
周砚浔笑了声,手臂收紧,将她抱得更捞,贴在她耳边说:“书燃,你先想想,你学号的尾数是?多少——”
学号有点长,书燃呆呆的,挨个数字默背过去,倏地?一愣——
金融班,16号,书燃。
周砚浔的微信号,X_sixteen。
他手机的密码,102516.
都与她有关。
他藏在心里的人……
书燃脑袋一片空白,身体很软,心跳却快,她喃喃:“你到底从什么?时候……”
周砚浔单手勾着她的腰,侧头在她耳垂上?亲了亲,继续说:“高?中的时候,还没?有正式转学到信雅,我就已经见过你,那天?,是?我来到赫安的第一天?。”
周砚浔日渐优秀,让陈西玟的心态逐渐扭曲,被?他唤作妈妈的女人,开始萌生恶意,试图毁掉他。中考前夕,陈西玟在他的牛奶里加了安眠药,周砚浔明明成绩很好,却在考场上?睡着,最终一塌糊涂。
周淮深觉得他丢人,专程从国外回来,把周砚浔关在书房里痛骂了一顿,书本什么?的劈头盖脸地?冲他砸,没?有一丁点尊严。
陈西玟做了恶,面上?依旧是?一副温柔模样,甚至花了笔钱,以自费生的身份将周砚浔送到弈川的一所国际学校。入学不到两个月,出了“泼油漆”那件事,陈西玟又让他转学到另一所私立。
高?中三年,周砚浔就是?在不断转学中度过的,陈西玟软刀子磨人,试图用动荡与不安,磨掉他身上?的优秀,让他“泯然众人”,不再?那么?耀眼。
来到赫安时,周砚浔已经换过三所学校,没?有固定?的朋友,没?有安稳的环境,他的性格逐渐阴郁,变得易怒,甚至难以接近。
当时手续还没?办好,没?学可上?,周砚浔整天?通宵打游戏,耗得心力交瘁。来到赫安,他甩开陈西玟安排在他身边的人,在街头闲逛,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滴的一声公交卡响,周砚浔懒懒懒散散地?回头,金色的阳光下,他看到她。
很干净的女孩子,皮肤雪白,梳马尾,不化?妆,穿百褶裙和有丝带装饰的浅色衬衫。胳膊细细的,腕上?带着一支银镯子,浑然天?成的精致感。
她坐下,仪态很好,将提在手里的透明的方形小桶放在膝盖上?,两手护着,小心又珍重。
周砚浔看到,带盖子的那个小桶里面,游着两条红白配色的龙睛金鱼。细腻的水纹和气泡,薄纱般的鱼鳍和鱼尾,阳光照亮那些?,也?穿透那些?,油画一般的场景。
周砚浔小时候也?养过龙睛,和周絮言一起养的,后?来,周絮言发脾气,把小鱼从水里捞出来,挨个摔死,血淋淋的尸体就摆在周砚浔的床单上?。那以后?,周砚浔再?不养宠物。
没?想到,抵达赫安的第一天?,乱糟糟的环境下,他又重逢了他的金鱼。
车厢内人不多,运行?间有细微的噪音,周砚浔带着耳机,听着歌,一路都在看她。到达某一个站点,女生起身下车,周砚浔跟下去。
女生在冷饮店前与朋友会合,笑眯眯地?递上?提了一路的小方桶,说:“生日礼物,祝宋裴裴小朋友生日快乐,永远可爱。”
宋裴裴在女生的脸颊上?亲了下,很开心地?说谢谢燃燃。叫燃燃的女孩子又去买了两只甜筒,递给宋裴裴时,不知怎么?搞的,甜筒脱手扣在地?上?。宋裴裴脸色垮下去,沮丧地?说我真是?笨手笨脚。
燃燃并不生气,好脾气地?笑,温声说:“今天?是?小寿星呢,做寿星不能不开心,你吃我的,我再?去买一个。”
说完,她用厚厚的纸巾垫着,把掉在人行?路上?的甜筒捡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箱。之后?,又去店里要了支一模一样的甜筒,还给宋裴裴买了一个很可爱的毛绒小公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