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色—— by娴白
娴白  发于:2023年0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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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不是正教导话呢?怎么来了?”
林氏淡淡一眼。
女人?的?美多为两种, 一种妩媚掠夺, 一种清丽无害。喻姝则是属于后者,生得美, 明媚可人?,却让生人?指不出骂狐狸精。
如今她盈盈往中?间一站,裙摆敛动,倒让妇人?们一时惊叹。
“教导完了,父亲还要我找弟弟去呢。”
只见喻姝脸颊带笑,说?罢环顾了一周屋子:“嗯?怎不见弟弟呢?我还往他院子去了一趟,也没见着人?,还以?为在母亲这。”
喻潘并没要找喻成邺。
林如蔻也不知道喻姝在骗她。现在她见喻姝进来,心里头正有?一股烦劲,却不好太显。便耐着性说?:“快春试了,邺哥儿也忙,这两日不得闲,今早出门跟几位友客做学问呢。”
喻姝哪能不知道她这个弟弟到底做什么去。早上采儿还回禀,瞧见他的?身?影出现在德福街上,又是去宿温柔乡了。
在座妇人?们一听,再叹喻成邺读书之用功。
林如蔲本就极满意自己的?儿子,被人?一夸,更是心思飘然。喻姝忙补笑说?:“弟弟如此辛苦,必能登科,日后光耀门楣便指望他了。”
林如蔲摸不清喻姝的?主意,也不懂这个便宜女儿是不是想巴结奉承自己。
也是,她既想飞上枝头成凤凰,这汴京只有?喻家是她唯一的?支撑。不奉承嫡母,还能奉承谁?只怕她这样的?出身?走出去,也要被那些皇子妃们小瞧了去。
他们喻家肯接回她,对她已有?再造之恩呢。
来日邺哥儿功名成就,往上高飞,她既回来做家里的?嫡女,占去的?便宜必是要还的?。
林氏暗笑,此番作?想。
正月十五要赴上清宫,十四的?晚上,喻家就把梵儿送来盛王府。
王府的?随侍太监十七吩咐人?收拾出一间干净屋子,安置贵客。喻姝往梵儿屋里去时,正巧碰见十七。
喻姝瞧了眼他手上端的?漆盘,有?一件石榴红的?薄纱衣、月华柔缎的?小衣。小衣肩头只结了两根细带,轻轻一扯就能断,布料甚少?,这样的?衣裳她也见寐娘穿过?。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谁让你送来的??”
“是殿下。”
喻姝一想,大约懂了。魏召南是想夜里送梵儿见琰王,让好事?就在上清宫成掉。
梵儿是想入琰王府,甚至不惜做个侍妾。但这一举动,快得让喻姝吃惊。
琰王连梵儿的?面都没见过?呢,他怎就料定人?家会相中??
就这样赤|裸地送上床,再不要,如何保全颜面地送回来。魏召南只需引梵儿见一下,成不成都不干他的?事?。他这么做,是不是也有?所图?
十七是他的?心腹,知道他不少?事?。
意图已经如此明显,喻姝也懒得绕弯子,只问:“若是我这庶妹不想穿呢?”
十七是个面容清隽的?干瘦太监,此刻笑了一笑:“殿下只让奴才给?姑娘送去,她会穿的?。”
“那你去吧。”
喻姝也不再管梵儿如何,照例问了几声暖寒,便乘着夜色回院子。
内室桌上有?一小碗温热的?赭色汤药。她凑近闻了闻,苦味浓重。魏召南从里间出来,已褪去外袍,身?上只穿了件单薄中?衣。房里还燃着暖香炉,于他而言并不算太冷。
“这是我找郎中?问的?药,求子药。”
他单手提碗递到她唇边,笑笑:“夫人?趁热喝,冷了药效便要散。”
喻姝迟疑了下。
药就算再灵,她喝了也是生不出孩子的?,何况味儿还如此难闻......要不送去给?寐娘喝,别?白瞎了一碗?
刚要开口,魏召南见她不情愿的?模样,以?为是闻着味怕苦。
这药是很苦,他也料到她不想喝,早备好了香糖果子塞她手心。他俨然把碗贴到她唇边,喻姝不得不梗着脖子硬喝下。
那药极难喝,一触舌尖便苦味翻涌,苦得她几乎没法品味,哗哗灌进肚皮里,事?后忙剥了香糖果子塞嘴里。
魏召南很是满意,狭长?的?狐狸眼都惬意平抬。大掌又摸到她的?肚子上,“夫人?别?不信,这药是真灵验。那个郎中?人?传华佗再世,妇科圣手,几十年云游山水,前几日才来汴京城里,求子药可是百两银子一帖。以?后还会有?,你不要嫌苦偷偷倒了。”
“这么贵?”
他不可置否地颔首。
灵不灵不知道,但一口一百两还是让喻姝十分?肉痛。她暗暗想:这种又贵又难喝的?药更不能白白浪费了去,应该送去给?寐娘喝。
魏召南并非不知她过?往费尽心力,在崔氏、在喻家下的?功夫。可是现在喻姝听了话,乖乖点头的?模样让他觉得像只软猫,他竟一时困惑了,究竟哪一个才是她?
也心想,或许不该辨得太过?明白。他可是她的?夫君,她待他跟旁人?必是有?差别?的?。如今她肯乖乖听话,还能一口咽下这等苦药,终究是因为想要他的?孩子......无论是爱他也好,还是求子傍身?也罢,那都是心里有?他的?表现。
魏召南一想,就有?些欣慰,不免眉色飞扬。他伸手摩挲她的?脸颊,那小脸软绵绵,粉得像颗桃。
以?前恶心男女之事?的?时候,魏召南想,他是厌恶子嗣的?,他一辈子都可以?不要子嗣。
在他眼里,孩子不过?是另外一个人?,从他这而来,但与他无干。甚至他想,他自己受尽屈辱折磨,过?得不好,子嗣凭何能踩在他的?肩膀上。它若真是他的?孩子,便该像他一样,从血海仇恨里爬出来。
魏召南坐在椅上,也拉她坐怀里。
他摸着喻姝的?脸,想到的?却是,如果是她的?孩子,或许会不同些。如若像她一样可巧讨喜的?话,那便不用遭他的?苦。
魏召南觉得可笑。明明是她盼着子嗣,如今他也倒稍稍盼望了。
夜烛灯暖,怀玉生香。他抱着她坐,脑海里想过?许多,最终化为丝丝绮念。
他的?手掌先?抚在她后颈,徐徐挪向上,按住她的?脑袋。他微微仰头,与她唇瓣相贴。
喻姝忙推他的?肩头:“月事?在身?呢......”
他不吭声,手指挟住她小巧的?下颌。稍用力一捏,她便被迫松了檀口,任他滑进掠夺城池。魏召南手掌探到裙摆里头,不似往日般柔软,丝毫无阻,此刻摸到厚厚的?布料。
他顺着凹陷处往里按了按,喻姝浑身?一激,下意识地夹住他的?手。她垂着脑袋,脸色涨红,轻轻拽出他的?手掌:“是真不行的?。”
魏召南被她这模样逗笑,惬意地抬眼,盯着她看:“可你今晚喝了药。”
“大不了妾月事?过?去,再喝就是。”
“好。”
他笑得更舒心了。
眼下喻姝还在因中?了他的?话术而懊恼,那时还不知晓,其实前番种种,都是为后来种下的?因果。
十五的?这一日,喻姝也如众多命妇一样,带着侍女与庶妹梵儿诣上清宫。
梵儿自认为此回出行乃是为家族挣门路,因此凝望这座绣闼雕甍的?宫苑之时,底气十足。
她今日特地妆扮过?,头梳流苏髻,乌发编挽,用两只碧玉簪与绸缎细带扎住,霞丽的?带梢垂在肩上,清美动人?,极显少?女的?明媚。
面画眉黛,唇点石榴娇。
外头是一身?极规矩的?青碧绣荷冬裳,谁也不知,她里头穿了身?勾腰,极衬唇色的?绯丽薄纱,细带小衣。
只等今晚入夜褪了给?琰王看。

第29章 像她
上清宫修建于皇城的东南角, 东华门街的?北面,外沿夹着?官道?,乃是建在市集街道?里的?宫苑。
每年正月十五的?元宵, 皇帝须按照祖制驾临上清宫设宴。
这两年圣上未出行过, 都是琰王代行。但今年又稍稍有些不同, 因?为琰王的?生母,贵妃杜氏丧仪才过。每年元宵宫宴,便是祈福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为大周召一个祥瑞来, 便是再?难,此宴都得用心操办。
今日清早, 琰王褪下了十几日的素服, 终于换了身暗绛鹤氅,玳瑁冠束发?, 佩银革带、锦绶, 华章无比。
前几日他服丧,一直在查生母的?死。
杜贵妃的?酒里被下了鸩毒, 量放得极重, 只一口便能毙命。但宫宴的?酒食在送来之前,都由尚食局的?奴才试过毒,别人根本?碰不了手,可见毒是到了宫宴里才下的?。
琰王如此想, 于是一一审过当日在贵妃身旁伺候的?宫婢,期间只有?皇后遣过太监, 吩咐贵妃协同操办正月各国大朝会。
如今皇后遭禁足, 伺候她?的?奴婢太监全出不了福宁宫的?大门,旁人也同样进不去。
琰王本?就疑心是皇后所为, 更是心急如焚,想捉来那递话?的?太监严刑拷打,势必要个了结。
可惜这一日皇帝不在,出城驾临圣祖观。琰王硬闯不得,特特飞信出京,等到翌日皇帝回宫,他求来圣旨进福宁宫抓人时,递话?的?太监已经死了。
同样死于鸩毒。
福宁宫竟无一人知晓他是怎么死的?。
彼时皇后听得殿外极大动静,不像是抓人来的?,倒像是阎罗来索命。她?心里冷冷哼了声,人果真是养不熟的?。她?以前待琰王再?好,琰王对她?再?恭敬,也是比不得人家的?亲娘。
死得好...
死得好啊...
贵妃是该死的?,如今早早死了,倒了却?她?一桩心事。免得日后琰王登基,她?与贵妃剑拔弩张,拼得你死我活,那时候的?她?未必就能斗得过贵妃,恐怕还得死在贵妃前头。
如今这局面就很好。
人到底不是她?杀的?,琰王再?怀疑,终究没有?证据不是么?
琰王怒不可遏从?福宁宫离去之时,皇后终于从?内殿出来了。她?冷冷暼了眼太监的?尸首,只说一句,拉去乱坟岗埋了吧。
琰王疲倦地?回到府宅,在书房坐下。他闭目休神了一会儿,闻到炖鸡元鱼羹的?香味。他睁开眼,瞧见琅画正跪在膝边,伸手替他脱去长靴。
折腾了一天没有?收获,他现在极惫,满腔又是无处可泄的?怒火平平压着?。
他看?见琅画低头时那一截雪白的?脖颈,忽然想到除夕那一夜碰见喻姝时,她?清美的?脸上点了海棠花钿,鬓边一支海棠步摇。她?回避他,不敢看?他。
琰王坐在檀木椅上,两臂舒展,缓缓道?:“行了,你让吟月过来。”
吟月是他的?新宠,原本?也就是府里伺候主?子的?丫鬟,琅画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吟月确实有?几分美色在,自从?琰王看?上了她?,连唯一一个侍妾也不召幸了。
琅画嫁进来前,也以为如外头的?传闻,琰王房里只有?一个侍妾。
嫁进来后才知不是,他侍妾只有?一个,但夜里伺候他的?貌美丫鬟却?很多。她?们都不是通房,伺候的?却?通通是床笫私事。
事后,琰王会赏一碗避子汤,她?们仍是府里的?丫鬟。
琅画一开始有?些不喜,瞧着?那些扎眼的?美人们成天在眼前晃。可是后来她?慢慢发?现,这么多伺候他的?人,却?无一人被升了通房,或者被抬做妾。而她?仍是府里最大的?正头夫人,也就满意了,索性便由得他闹。
吟月本?来还在外头扫雪,听到主?母唤她?,忙放下扫帚,跪在主?母跟前。
主?母淡笑说,活儿先放一边,殿下正唤你伺候呢。
吟月整了整鬓发?与裙裳,小心翼翼地?进书房。
她?看?一眼椅子上素衣常服,正在阖目养神的?男人,立马便垂下眼,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他身旁,提裙跪下。
半晌后,琰王睁开眼,食指勾起她?的?下颌。
他打量着?吟月的?脸:“我赏你的?海棠步摇,怎么没簪上?”
“夫人说......让奴们干活时都穿得方便些......”
琰王仍是盯着?她?:“以后你来伺候时要戴上,回回都要。”
“是......”
吟月很小心望一眼他。
琰王见吟月这副怕生的?模样,不由想起喻姝,也是这么避着?他。他心里有?些痒痒,拉起吟月坐他怀里,大掌攥着?她?的?下颌,仔仔细细地?瞧。
嗯......眉眼上是有?几分相?似在的?。果然五弟妹生得美,有?几分像她?也会是美的?。况且吟月这怕生羞怯的?模样还真挺像她?的?。
琰王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抱着?她?,在她?颈边嗅了嗅,低声道?:“本?王给你换个名好不好?”
怀里的?人嘤咛。
“姝......淑儿,你就叫淑儿好不好,这名儿好听。”
琰王像是问她?,却?没有?半分问她?的?意思。
吟月以为他带孝在身,起码有?一段日子是不会召幸她?了,本?还觉得凄惨。她?最近被召幸的?最多,本?就惹一干伺候过琰王的?丫鬟们不悦。要是突然没了恩宠,只怕会被人落井下石呢。
现在琰王要她?伺候床闱,吟月欢喜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提到服丧触他霉头。
至于这个改名......她?都这样叫好几年了,要改还是不情愿的?。她?揽住琰王的?肩头,依偎在他怀里:“殿下是嫌吟月不好听么?”
琰王仿佛没听到她?说话?,只是衔住她?的?唇,与之耳鬓厮磨。吻了许久,终于松开她?的?口舌,气息微喘。他盯着?吟月红润的?脸颊,心中欲念起,将人抱起压进床榻,还是在这样的?青天白日里。
帷幔落下,室内旖旎。情到浓时,一声堪比一声,如雷鼓鼓。吟月双膝匍匐跪着?,腰由他的?手掌攥紧。他一手摁着?她?的?肩,让人儿直不起腰来,脸颊埋进被褥中。
他像是要把她?磋磨成什么人,恶狠粗声:“你是谁......嗯?是谁......”
......
今日琰王来到上清宫,上午先领着?诸位宗亲作法?祈福,下午宴请群臣,作酣享乐。
琰王还是见不得极乐之宴,没吃两盏酒,就往殿外的?园子去。
最近来一大堆糟事,先是生母之死,再?是杜家在朝堂上屡屡驳章家之见。章氏是皇后的?母族,原也是支持他,站在他这头的?,这回因?贵妃之死,两家起了针锋。
琰王再?是怀疑生母之死与皇后有?关,却?也极在意其中利害,两边都是他的?羽翼,如今有?一边因?他的?恼怒,或因?别人的?挑拨,要渐渐断了他而去,令他烦不胜烦。
这头他刚走进园子,便听见命妇们的?声音。有?的?三两而坐,闲聊吃茶。他家的?琅画正坐在亭台一角,同崔含雪说着?话?。
“五弟。”
琰王瞧见一抹高大人影往庭花丛中穿过,不由叫住了。他往魏召南身后一望,见还跟着?个妙龄女?子。那小娘子始终垂着?头,不过身量纤纤,影影绰绰,令人遐想......
琰王踱步过来,与魏召南寒暄两句。目光却?转到了身后的?女?子身上,高低看?着?似乎不是喻姝。
他意味深长道?:“五弟这是又有?佳人在旁了?”
“三哥说笑。”
魏召南让开身,引出身后的?女?子:“那是我家姨姐儿,我夫人的?庶妹。姓喻,单字一个梵。”
琰王盯着?纤纤人儿,哦了一声。这时只见梵儿上前两步,盈盈一礼。她?稍稍抬起脸,发?梢的?绸缎潋动,在梢头白雪的?照映下,俏唇的?石榴红格外吸睛。
他以为吟月眉眼有?几分像喻姝,已经很少见了。但这位不愧是庶妹,一个家里出来的?,倒是比吟月更要像。
吟月到底是个奴婢,见他时总有?几分怕在身上。琰王好整以暇地?打量几眼梵儿,只见美人娇俏,但没有?那分奴性在身。有?小女?儿家的?羞怯,却?不见卑贱颜色。
梵儿垂着?眼眸,声音娇婉:“妾身见过三殿下。”
“你既是我五弟的?姨姐儿,自然也是本?王的?姨姐儿,也算一家人,不必拘着?礼。”
琰王一伸手,隔空稍扶梵儿。
梵儿望见琰王贵气容色,心头跳了跳,知晓可能有?戏。
她?看?了眼魏召南,见他未置一声,又接话?往下说:“三殿下如此说,是殿下客气。可梵儿还要谨遵爹爹教导,礼数是断不能缺的?。”
琰王终于笑了一声。
......
一整日,从?上午到黄昏,喻姝人虽在上清宫,却?找了一处好地?方偷闲。她?知道?魏召南要把梵儿引荐给琰王,便随他们去做,不愿管。
有?时候她?也奇怪,又不干他的?事,他多费心思引梵儿见琰王到底图的?什么?绝不可能为的?是了结他所谓“岳父”的?一桩心愿。
喻姝把一颗石子投入假山池中,破开了池面一层薄冰。她?手心里攒着?一把五彩石子,还要再?投的?时候,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眸,魏召南站在冰檐底下,化了的?水珠落在他的?眉心。夕阳西山头,余晖遍万里,他的?眼中映着?溶淡晚霞,竟是喻姝没见过的?色彩。
他用力牵回她?的?手腕,把人儿拉进怀里,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她?抓着?彩石的?手,捏起一颗石子放在日光下看?了看?。
“夫人一整日就待在这该无趣了罢?我带你回府,如何呢?你不是觉得床小,我让人造了张宽大的?,回去瞧一瞧可还满意。”
“那我妹妹她?......”
魏召南笑了一笑,“她?今夜不回来了。”
喻姝提了一天的?心渐渐平缓落下。
她?的?脑袋从?他怀里挣出来,忽而抬眸望他——就在午后,她?想去找崔含雪,无意间经过亭台,听见鄯王跟几个宗室子弟说笑。
她?听到了那么一句,
“我五弟啊?他就是个奴婢种子的?,天生贱骨,我以前怎么鞭他打他,都是一声不出,可不就是骨子里的?奴性?你们还不知道?罢?他以前还有?个太监干爹呢。”
众子弟们哄笑了一会儿,有?人新奇问道?:“还认太监做干爹?”
鄯王瞥了一眼八卦的?,悠哉言:“那伺候他的?宫女?为了给他讨些好吃食,自愿委身给殷陶。你们可知晓这位殷公公是什么人?他折磨起女?人,可是从?来不手下留情的?,牢狱里的?腌臜手段可全使上了......你猜那宫女?能活成么?哈哈......自是给生生折磨死了......可见但凡跟我五弟沾着?点,都是要遭晦气的?。”
喻姝在花丛下听得神思一愣。

委身给公公......牢狱的手段......
她猛然想起德阳殿的一间矮屋, 满墙面的刑具,原来都是用来折磨那个宫女的么?这种虐打来满足私欲......喻姝想起她在墙面看见一根带刺的木棍头,顿觉胃中潮浪翻涌, 满腔惊恐。
难怪......难怪每回圆房前, 他都要饮酒, 他说?喝醉了就能糊糊涂涂过?去。
原来不是别的缘由,是他亲眼见过那样骇人的事。
今方?醒悟,喻姝心头猛烈颤缩。
她一直知道他从前过?得轻贱,如今拨开一层又?一层, 原来有这么深不见底的血恨。她的眼角滑出两滴清泪,很酸, 想说?的话被一块巨大罗网笼住, 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假山这块地方?寂静少人,只听得见寒冬晚风发急的呼声。
霞光散尽, 天色|欲晚。
喻姝很快攥袖子擦掉两滴泪。她牵住了魏召南袖摆的一角, 说?殿下?,我们回家吧。
里间果然换了一张大床。
其?实以前那张雕刻蟠虺花样的紫檀床也不小, 只是他人高?马大往上?一躺便占去了大半边, 因此喻姝常常觉得很挤。
她不过?夜里睡梦中迷糊提过?一嘴,他倒真换来了。
梳洗过?后,魏召南还是让人端来一碗求子药,盯着她一滴不剩地喝尽。
他很满意, 靠着床头的雕花栏将人揽进怀中,大掌摸着她柔软的小腹:“月事尽了罢?今晚便来试试, 这药是否真有传闻中的灵验。”
说?着, 手都探进裙裳里了。
屋外寒风遍野,屋内暖香盈室。
魏召南提起她的腰, 让她正面坐在他的腰腹上?。他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小脸,灼灼目光盯看了好一会儿,大臂一伸,从纱帐外摸来一只酒囊。
他先给自?己灌了一口,又?递到喻姝的唇边。喻姝脸颊微烫,迟疑一下?,摇了摇头。魏召南见状,便直起腰身,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口中的酒渡进她唇中,逼她咽下?。
喻姝来不及缓气,已经?被烈酒刺得满脸闷红。她推着他的胸膛,半晌后才推开,双眸憋得微红。
她忽地扑入他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肩膀,小脸埋进他脖颈,贴着里衣,闻到苦辣苏合香的气味。
她闷声问:“不吃酒便做不下?去吗?”
魏召南愣了一下?。
彼时喻姝已经?出来,脸颊泛着红。她拎起他的酒囊放到纱帐外,仍是乖乖坐在他的身上?,只是垂着眼眸,纤纤手指临摹他中衣上?的涡纹。
她喃喃道:“殿下?是恶心妾......还是恶心做这种事?”
她乌发披散在肩上?,除去了钗环首饰,整个?人清美得如出水芙蓉。偏她还一副委屈样,手指划着他的胸口,魏召南只觉心潮澎湃,眸色暗了暗,捉住她游荡的小手:“自?然不是恶心你,是恶心这种事......”
他又?觉得这样说?好像也不对。
“之所以恶心这种事,是因为......”
他看着喻姝的脸,却因为不出个?所以然。
喻姝轻轻抬起眼眸,眸光清澈水漾。
她捋了捋鬓发,别在耳后,纤纤手指探进他的领口里,解开了他的中衣。结实的胸膛有数不清的疤痕,即便如今颜色已经?很淡了,却依旧斑驳骇人。
纤纤手指很轻柔地摸过?,摸过?他手臂青白?泼墨的刺青,只觉心头发酸。
魏召南任她动作,不知她要做什么,倒是被激得欲念起。
欲念一起,他又?想找酒了。这回喻姝制止,小脸望着他,认真地说?:“其?实床笫之事并不恶心,也不是靠酒才能过?去的,只要两人都有意,这便是天底下?最寻常不过?的事......从古至今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魏召南凝视着她,瞳孔微微收缩。终是阖了阖眼皮,按着她的后首贴进胸膛上?。
他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腰肢,很低,却略带颤音地问她:“那你有意么?”
他搂得太紧,喻姝动不了,只好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只这一举动,便让他极为喜悦,贴近她耳畔低低道:“好、好,那便不吃酒了试试。好夫人,你唤我一声夫君听听......”
喻姝听得一震,耳根子都烫了,忙从他怀里出来,略为窘迫地看着他。
魏召南脸上?喜色越甚,把她的腰肢圈得更紧,催磨道:“唤唤,就听一听。你要是说?不出口,那改唤哥哥如何呢?我也就大你三个?年头,没白?占你便宜。”
后者喻姝更唤不出口了。
“不要......”
“怕羞做甚?”
他复而揽她进怀里,低低笑道:“你也说?了你有意,又?是你教我不作恶心,唤两句情郎哥哥怎么了。”
她觉得胸口好像有什么在跳,一下?一下?极为猛烈,有种张皇错乱的心绪,逼得她的心好像要跳出喉咙眼了。她难受地用手揉了揉胸口,魏召南低头正好瞧见,问她怎么了。
喻姝摇了下?头,心跳快得有些?喘不上?气。
她的神情忽而凝起,怪怪说?:“这里有些?急乱......难受。”
......
他伸手也帮揉着。
本是软软绵绵,到后面手头的劲也越乎重。喻姝本就心跳快得难受,现在更是直呼痛了。
她推开他的手掌,咬着唇,鼓气要起身。魏召南揽着她的腰不让走?:“夫人还没教我怎么不作恶心呢。”
“可我这里跳得快,难受,现在不舒服。”
魏召南盯着她海棠般清美的面孔,只见眉黛弯弯,杏眼圆睁,要生闷气也不像生的模样。不免失笑,他夫人就是这样小女儿家的情态,温柔小意,却又?偏偏生不起气来。
“难受么?这有何难,让哥哥替你治治。”话一说?完,就放倒了她。
什么哥哥?
喻姝赧然失色,挣扎着要起来,他已经?伏上?来。
这次倒不是用手掌的劲道来疏解,反而用了唇,隔着她薄薄的衣料。喻姝就没见过?他这样的,大惊失色,盯着头顶上?素红的绞纱,脑海空空一片......
......
魏召南好像在吃面团似的,整张脸埋进松软奶香中。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说?难受了,因为他也察觉到她砰砰的心跳。
他一边轻轻呷着,酣快惬意地想:我夫人果然心里有我。
再撑起半边手臂,魏召南望见她红润带泪的眼眸,瞧起来楚楚可怜。他伸手轻轻挥去了泪花,声线喑哑,问她胸口还难受么。
她穿着薄里衣,现在胸口那一块衣料湿嗒紧贴着,勾勒一粒,要黏不黏的。
喻姝难为情地瞥开目光,不想看他,他又?笑了笑,捏着下?颌掰过?她的脸:“可是夫人说?,只要两人都有意,床笫之事便是天底下?最寻常不过?的事?今日我便不喝酒了,夫人却不这么用心待我,若是我犯恶心做不下?去呢?”
“况且......”
他的大掌又?摸到她的小腹上?:“你也是刚喝过?药的,百两银子的药,不要浪费。”
喻姝被迫透过?眼眸里的水光凝视着他,经?他这么一说?,自?己埋下?的坑,终是想不出什么驳论?。她放自?己想起魏召南所遭遇的,心里生出怜悯与酸楚,终是滑出眼泪,伸出柔软的手臂揽着他的肩头。
此后便是选了由他拉下?的路,陪他同坠深渊。
她想,魏召南待她从未生出过?错,从容体贴,和声说?话。她以后便是走?了,离开汴京,再嫁别人,新郎君也是会有三妻四?妾。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跟如今一个?待遇。
或许她从心里认他为夫君,也不是不能行的......
从前她肯同他做,多半是因为好奇,也想尝尝妇人口中的闺房之乐。如今好像有一点点容纳他了,再做时感触便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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